池俊夏因为一个章证明了清白,池冠威因为一个章东窗事发。
是,怎么不是东窗事发,池老爷吃过的盐比池冠威吃过的米还多,哪里不知道他玩什么把戏?
池冠威负责采买,一定与这商行熟识,商行送这批烂货来池俊夏肯定不会收,所以池冠威做了一张假的条子,打算把这事推到池俊夏的头上,只是这章仿得再像还是不可能一模一样,就让池俊夏抓到了破绽。
本来池冠威刚才若是坚持喊没钱,池老爷还不会怀疑他,可如今他一下子就拿出二十两来,池老爷怎么还会想不通,他只是刚才还错怪了池俊夏,如今说不出口而已。
不过池老爷不说,不代表池婉夏就这么算了,她说道:“二哥,这条子……该不会是你假造的吧!”
池二听了在怒气之余更是冷汗直淌,他方才气头上还没想通,这下被池婉夏这么一提醒,还有什么想不通的,他偷偷看了池老爷一眼,看得出来池老爷早就想通了。
池冠威倒是大喊了出来,“你胡说!我没有!”
“喔?那你那二十两哪里来的?不是商行给你的回扣?”池婉夏当然有底气这么说,上回她受了烫伤,让二房拿出了二十两赔给她,当时何氏那肉疼的样子啊!还说那几乎是他们二房所有的积蓄了,那池冠威怎么可能自己就有二十两的积蓄?
“我……我赌钱赢来的,不行吗?”
池婉夏也不跟池冠威在这个点上多费唇舌,是不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更何况这条子是不是池冠威伪造的,要查也是池老爷及池二的事,与她无关。“这条子的事总之已经证明不是我大哥签的,那便与我大哥无关,不过二哥你烂赌倒是事实,你刚刚还自己承认你赌博赢了二十两。”
这个时候只要不把那条子的事兜到他头上,池冠威什么话都敢说,“我就是赢了二十两,你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只是觉得分家的时候到了。”
池老爷见池婉夏旧事重提,气不打一处来,对着已经站在一旁沉默很久的池大骂道:“老大,你就这么放任你的闺女说出分家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我们两老还没死呢!分什么家?”
池大方才的沉默是因为他一直看着这场闹剧在思考,赌,是正常人家都担心见到的,一旦赌上了瘾,穷途潦倒都还只是小事,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多得是,虽然池冠威是二房的,但家还没分,池家倒了他大房也得遭殃,他就没听说过有人靠赌钱富贵一辈子的,就算有那也不会是池冠威。
“婉儿不敢说这种话。”池大这话一出,池老爷的脸色才刚好些,想不到池大就接口了,“她是平日里常听我说分家分家的,在替我说出心声而已。”
池大可以承担不孝的罪名,但他的闺女还没说亲呢!不能有不好的名声。
“你……要分家,除非我死!”池老爷怒道。
池婉夏其实已经铺好了路,正想以此逼池老爷答应分家的,可池大却制止了她,她着急不已,这么好的机会可别浪费了才是。
池大似乎没看见池婉夏的焦急继续说道:“爹,刚才你要惩罚我们一家四口的时候用的是什么理由?说我们害酒楼损失了这么多钱,必须赔给酒楼,婉儿问你要不要做得这么绝,你还义正词严的坚持让我们大房承担一切,现在呢?冠威他嘴硬,但爹你也要嘴硬说这条子与冠威无关吗?”
池老爷想睁眼说瞎话说没有证据,但他张了张嘴就是说不出来。
池大顿了顿才继续说道:“爹你方才怎么让我们大房承担责任的,现在就怎么让二房承担责任。”
“你反了你!”
“爹不愿意我知道,自从你娶了继母,你的心就偏了,你的确是好父亲,至少对老二来说是的,我也是个好父亲,所以我不能让我的一双儿女吃苦,继母不慈,险些害了婉儿的命,冠威欺负婉儿在先又诬陷俊夏在后,这个家再不分,我的一双儿女还有活路吗?”
池老爷自然是不同意分家的,于是便想要重惩池冠威,“这批货的事我会让二房赔,我方才怎么要求大房的,现在就会怎么要求二房。”
池大笑了,笑得很悲哀,有这样的爹怎么不悲哀!“爹别说让二房赔了,到时继母拿钱补贴二房,花用的还不是我们大房上缴公中的钱?就算爹你能要求老二跟冠威像要求我跟俊夏一样,把整日的时间绑在酒楼也罢了,但你管得住冠威再去赌钱吗?
“方才赌场的人说还不了钱就断了冠威的脚筋,你能忍心见他变残废吗?最后呢?还不是拿公中的钱还债,到了哪一日连公中也没钱了呢?若是赌场的人以尚未分家为理由要求我们大房帮着还钱呢?又或者要卖了婉儿抵债呢?到时爹你会像救冠威一样的救婉儿吗?”
池老爷语塞,一个赔钱货怎么能跟池家的子嗣相比,但他也不能在池大的气头上明说,“这不都是没发生过的事,是你自己多想。”
“我多想?爹,这世上太多因为赌家破人亡的事了,我不能等到那一天,你说我不孝也好,这个家我分定了。”
“我不分你还能拿刀逼我不成?”
池大自然是不会这么做的,就算要拿刀也不是对着他的父亲,“爹,你也别怪我,人都是自私的,我只能顾我自己的儿子女儿,顾不了别人的儿子。俊夏,把这些条子收好,跟爹去一趟官府。”
池婉夏发现池大也不傻,她铺的梗他一一拿来用上了,于是与池俊夏一起收拾起桌上的条子还有悦客来的章。
池老爷见这阵仗,不解问道:“去官府做什么?酒楼的事我们自己解决就好。”
“我不是代表悦客来去告官,因为我没那权力,这整个酒楼上下的人认定的东家是老二不是我。我要去告老二及冠威诬告,他们方才还口口声声的说俊夏收了烂货得赔钱给悦客来,树要皮,人要脸,人家都指着我们鼻子骂了没道理不讨回公道,官府在查证的时候不免就会找来商行的人作证条子是谁签的,到时商行是要做伪证还是会供出真相那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池大牵着刘氏的手,领着儿女要走出悦客来,要走之前还丢下了这么一句——
“爹,有件事至少你会觉得欣慰,那就是入了狱,冠威就不能再赌了。”
见池大果然带着妻儿要走,池二这时已经顾不得坚持不分家的原因了,他只担心池冠威真会入了狱,“爹,我就冠威一个独苗啊!”
在池二的哀求下,池老爷终于开口了,“站住。”
池大停了脚步,也没转身,只是问道:“爹同意分家了?”
池二知道池老爷动摇了,他接着说道:“爹,大哥一家早就跟我们不同心了,连在悦客来的差事也没认真做,真强留他们我们也指望不了他们,可冠威他……”
“够了。”池老爷岂会不知道池大的想法?可他总想着池大性子软,不可能坚持太久的,却没想到这一回他这么坚定,甚至以告官来威胁他。
“分!我同意分!”
***
与池家背靠的那个宅子跟现在季嘉平住的地方一样,都是他的私产,所以当池家大房几乎净身出户之后,季嘉平便打算把那个宅子借给池大一家子居住。
只是这事别说池大不肯,就算是池婉夏也不会同意,所以池俊夏去打听了行情,说好了依市面价格给季嘉平租金,季嘉平不为难池家人,便同意收了。
其实池婉夏知道季嘉平不缺那一点钱,但他们要住人家的房子,总不能占人家便宜。
她知道她欠季嘉平的很多,从认识之初就几乎都是季嘉平在帮忙她,就连这回分家,没有季嘉平的帮忙也不会那么顺利。
那日池婉夏与池俊夏说了王老九的事后,池俊夏拿出身上的荷包,荷包并没有像春喜看到的被王老九取走,但春喜见了却说的确就是这个荷包没错,王老九扒技一流,肯定是偷了又还了回来。
池婉夏不明白偷了就偷了为什么要还回来,除非池冠威不想让池俊夏知道他遗失了东西,池婉夏看了荷包里的东西,就是一些铜钱碎银还有一把钥匙。
而这钥匙就是开放着悦客来章子的抽屉钥匙,池婉夏想池冠威打的一定是抽屉里东西的主意,为了确认,她还拜托季嘉平找人跟踪池冠威,果然看见他和商行的人一起去酒馆喝酒,像在商量什么坏事一般,说话之间池冠威还拿出一把钥匙不知说了什么,与商行的人大笑出声,直到酒足饭饱相偕离开。
池婉夏听了季嘉平的人回报,知道池冠威偷池俊夏的荷包是为了那把钥匙,并复制了钥匙,再结合池冠威出入赌场肯定缺钱以及他与商行密谋的事,猜出这个套一定与送进悦客来的货物有关。
本来池俊夏只要把店章换个地方放就成,可池婉夏却想出一个可以用来促使分家的计划,只是这个计划必须让池冠威阴谋得逞,而悦客来也无法避免因这事件造成损失。
池婉夏让池俊夏回酒楼把章子拿出来,仔细看后发现可以利用的地方,她拿着章子去找季嘉平帮忙,希望他找人连夜再刻一个,正好季嘉平的侍卫里就有一个会刻印章的人,可以帮上忙而且又能完全保密,就在隔日一早把那个重刻的章放在抽屉里。
池冠威什么时候偷走了章盖了那条子池俊夏不知道,但那日池俊夏才到酒楼就看见商行送来了那批烂货,要小厮去找商行把货运走不收时,小厮回来说道,商行的人拿出条子说允收的人正是池俊夏自己,他便知道计划已成了一半,就把一直贴身收在身上的真正店章给放了回去,然后等着池二发难。
这一切都在池婉夏的计划中,池俊夏只是不知道居然会有赌场的人正好出现。
而赌场的人会出现自然也不是巧合,季嘉平知道池冠威不可能复制了钥匙后却能沉得住气一直不动手,所以从那天起季嘉平就拨了个人每天守在池婉夏的摊子边供她差遣,待时机到了就把赌场的人引上门要债,所以此计能成功少不了季嘉平的帮忙。
即便家当不多也是得整理的,再加上搬家的时间,池婉夏的摊子休息了三天。
住进新宅子后,池婉夏又来到了季宅,这回不是只给季嘉平做一道菜而已,而是做了一整桌大菜,池俊夏也来了,季嘉平便请他们留下来一同用膳。
自从池婉夏开始摆摊后,季嘉平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吃到她做的菜了,所以今天能再吃到这一桌美食佳肴,他可开心坏了。
饭后喝着消食茶与池家兄妹聊天时,季嘉平道:“这回是二房理亏,你们其实不必落到净身出户的地步。”
池婉夏不说话,她也很无奈,不过她能理解池大的心思,而池俊夏则为季嘉平解了惑。“祖父分家的确分得不甚公平,池家在城外有几块荒地,种不了什么好庄稼,就是租人种点菜,收一点租金,祖父说,悦客来拆不了,只能挑其中一房继承,一直以来酒楼都是二叔管着的,所以酒楼就留给二叔,至于那几块荒地就分给我父亲,还说我们接了那几块荒地就能坐在家里收租,不像酒楼还得辛苦经营。”
“说得好像我们占便宜似的。”池婉夏不屑冷哼。
池俊夏也无奈一笑,又继续说道:“我祖父母还在世,他们说了老宅是给他们住的,也不逼我们大房搬走,但从下个月起大房二房都得给租金。”
池婉夏当然不会相信二房那一家子会交钱,讽刺说道:“我知道继绩住下去我爹一定会付的,但二叔会不会付我们也都很清楚。”
“池老爷这心也太偏了,那现银呢?你们每个月上缴了那么多钱给公中,不可能没有现银吧!”
池俊夏又接着说了现银怎么分配,钱是肖氏管的,金额有多少自然由她说了算。
“祖母说公中的钱平分三份,每份是五两,这三份银子一份给他们两老养老,一份给二房,一份给我们,我是不信公中只有十五两银子的,很显然我爹也是不信的,祖父这样分家,分得这么偏心,我爹是彻底冷了心,于是他说,城外荒地他便孝敬给祖父母吧!其实分了家本来他们也得每个月孝敬祖父母养老钱,这是孝道,不做会落人口实。
“我爹像是打定了主意要从此与池家月兑离关系一样,他说,他一次性把该孝敬祖父母的钱都给了,荒地既然祖父母说着每个月都有不少租金可以收,那祖父母就当那是儿子给的孝敬了。”
不得不说,池家兄妹在听见池大这么说的时候都差点憋不住笑。
那几块地在家里坐着就能收租的话是池老爷说的,而池大说拿来当一次性给池家两老的孝敬,池老爷总不好再改口说那荒地收不到多少租金,这不是打自己脸吗?所以池家两老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接着我爹就请人立了字据,上头载明了怎么分家,然后我爹已经把一直到我祖父天年终止的孝敬都给付清了,从此池家老家与我们大房之间互不干涉,各家的荣辱各家享有及承担,都与对方无关,然后我爹就带着我们,拿着由公中分到的五两银子离开了老家,再后来的事季公子便都知道了。”
“你们一家勤勉又刻苦耐劳,池姑娘聪慧,你们一家未来的日子不会差的,一切都会否极泰来。”
“承季公子吉言。”
能分家的确算是开心的事,三人一扫方才低迷的情绪聊起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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