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个是西昌国三位公主抛绣球招亲的日子,在西昌国皇帝的公告出示后,举凡身分地位高人一等的皇亲国戚,或是皇城里受人敬仰、才华洋溢的文人雅士,莫不想一亲芳泽,大夥儿便往城西的彩楼涌去。
不过想要接到公主的绣球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为了避免身分地位配不上公主的闲杂人等接到公主的绣球,所以皇帝私底下派了许多士兵守在城西彩楼的四周,暗地里排去身分过低的平民,以及前来凑热闹的老百姓,就连狗呀猫的全都赶出了街道,而专挑些家世背景好的富家公子,以及皇亲贵族才放行前往彩楼。
所以想要一睹公主们风采的平民百姓只能在四周较高的酒楼上围观,顺道讨论起三位公主。
由於看热闹的人多,酒楼的老板也忙得不亦乐乎,客人涌进又涌出,店内挤得水泄不通,几乎找不到立足之地,就连店小二要送份酒菜都举步维艰,一个不注意差点把酒给洒在客人身上。
"小心点!"
随著一声提醒且出手扶住店小二以免他跌倒的,是个身形高大,年约二十七、八的男子。
"这位大爷,谢谢你啊!来来来,这是两位的酒菜,请慢用。"连声道谢后,店小二将酒菜端上桌。
"慢点走,我想问几句话。"那男子一把扯住店小二的衣领将他拉回桌边,"今儿个城内可有什么大事?怎么这般热闹?"
"啊!大爷,敢情两位是从外地来的不成?今儿个可是我们西昌国三位公主抛绣球的日子,因为大家都想一窥公主们的国色天香,但是身分又不够格,不能靠近彩楼,所以才会挤到我们这家酒楼来。"
店小二在惊讶之余,也注意到面前这两位客人当中,年纪较轻的男子长相看起来实在不像是本地人,一头白银色的长发草草地扎於脑后,淡色的眸子还泛著灰银,於是店小二当下便认定他们是外地来的,索性发挥他长舌的本事,尽责地为客人解说起来。
"抛绣球?听起来挺有趣的。"一直在旁边没吭声的银发青年开了口,有著灰眸的脸庞显得兴致高昂。
"当然有趣啦!可惜只有王公贵族和富家子弟才能靠近彩楼,不然我也抢绣球去了!"店小二惋惜地说著。
"绣球可以抢啊?"银发青年向外头瞥了眼,自言自语地道:"看外头这么多人往前挤,抢到绣球一定有好东西吧?"
"这位大爷您有所不知,这抢绣球的好处可多著呢!多得数不尽啊!"店小二说著说著,自己忍不住开始幻想当上驸马爷,享受荣华富贵的日子来。
"是啊,对一般的平民百姓来说确实是好处不少。"年长的男子点了点头,喃喃自语。
"我听大爷这话儿,就知道您一定也是大有来头吧?为何不去碰碰运气呢?"
店小二耳尖地听见了年长男子的话,忍不住探问。
"我?"年长男子露出笑容,朗声笑道:"我不去抢绣球,是因为不忍心抛下众多为我醉心的美人儿啊!"
"啐,抢绣球跟这有啥关系?我看你分明只喜欢当只花蝴蝶!"银发青年低声应道。
"我看这位大爷这么有信心,连传闻中美若天仙的公主都可以不要,可见应该有不少美人儿主动投怀送抱吧!"店小二羡慕地问道。
"这个嘛……或多或少都有那么点儿好运气吧!"年长男子边应声、边往隔壁桌正偷瞄著自己的几名少女们瞅了一眼,霎时令那些姑娘羞红了脸,连忙低下头去。
"真是受不了你,我说淀,我去前头看看,一会儿就回来,你在这儿等我,别到处勾引女人,记住啦!"
银发青年挑了下眉,随后便站起身来,转身往旁边的扶栏向外一翻,便从二楼跳了下去!
"啊!天哪!客倌哪──您好端端的怎么去寻死啊!"店小二惊慌失措地贴近扶栏往下一看,原以为会瞧见一团血肉模糊,没想到却只来得及瞟到银发青年在人群中的灵敏身影。
"你放心,锋他……嗯──舍弟曾练过几年拳脚功夫,所以这点高度是难不倒他的。"
被单独留下的敖淀苦笑了两声,瞥了眼已经不见踪影的敖锋,他拍了拍店小二说道:"小扮,别发愣了,能不能麻烦你再上点酒?另外……喏,这锭银子给你,帮我带个口讯给现在正站在酒楼门口等待空位的红衣姑娘,就说若是她不嫌弃的话,可与在下同桌。"
对於贪恋美色的敖淀来说,"公主"这身分是太沉重的负担,所以他宁可选择平凡一点的。
就像他现在看上眼的红衣姑娘一样。
倘若一切顺利的话,在玩性过重的敖锋回到酒楼前,他应该可以稍稍享点艳福吧!
至於跑去看绣球招亲的敖锋──
虽然他是个很会惹麻烦的小弟没错,不过依敖淀看来,敖锋一定是去看公主抛绣球,而不是去欣赏公主的美貌。
既然敖锋不会跟这些平民百姓去抢绣球,那他也就毋需担心了!
在往城西彩楼的道路上,全都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让一心想前进的敖锋是寸步难行。
"真是的,怎么这么多人呀?"
敖锋试了好几次都挤不过去,於是他偷偷转进一条小巷里,纵身一跃,一翻身便上了附近人家的屋顶。
"嘿嘿,这边的视野可好多了!"
敖锋得意洋洋地踩著轻快的步伐前进,灵活的身影在屋宇之间行动自如,彷佛踏入无人之地。
越过几栋房子后,果然有栋装饰得美轮美奂的华丽楼宇出现在眼前,栏杆外头系著一络又一络的彩带,飘散在半空中随风舞动,彷若飞鸟展翅拍打,又似龙形穿梭云端。
"看起来挺热闹的嘛!"
敖锋挑了个好视野的位置在屋顶上坐下,放眼望去,对面便是彩楼,一群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正笑吟吟地低头往彩楼下瞧,还叽叽喳喳地讨论著哪家的公子最英俊年少。
由於大夥儿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彩楼,所以并没人注意到坐在屋顶上的敖锋。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开始抛绣球?"敖锋目不转睛地盯著彩楼,他对美若天仙的公主没多大兴趣,但是那个从没听过的名称──抛绣球,倒是勾起他极大的好奇心。
等了约莫半刻钟,彩楼里依然没有动静,於是敖锋开始感到无聊了。
他向来是最没耐性的,抬头看看天空,时辰已近午时,若是那些公主再不出来的话,敖锋便打算回酒楼享受他的酒菜去了。
就在他打了个大呵欠,准备打道回府之际,突然一阵响彻云霄的锣鼓声传出,紧跟著便看见人群开始骚动起来。
"各位公子注意啦!现下开始要请公主们抛出绣球了!"
清脆的声音传来,赶跑了敖锋的睡意。
"哦!总算开始了!"
敖锋兴致勃勃地站直身子,探头往彩楼张望。
在彩楼高处,一群侍女簇拥著三名看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女出了阁楼,少女们的手里皆捧著一颗绛红色的绣球,长长的红带子象徵喜气洋洋,与她们身上的嫁衣显得极为相配。
不过三位公主的表情可是各不相同。
大公主袁舞棠的脸庞上除了平日的坚强外还多了份难得的少女娇羞,二公主袁紫棠则让侍女们三催四请地才敢壮著胆子踏出阁门。
至於三公主袁海棠嘛……
两名身强体壮的年长侍女负责一左一右地架住她,非得牢牢地看住她不可,否则生怕一个不留意,又让三公主给逃了。
"吉时已到!请三位公主同时将绣球抛出。"
闹烘烘的声浪随著这句话而引起巨大回响,顿时彩楼下的公子哥儿们纷纷奋不顾身地往前挤去,拼了命地伸长手,想接住鲍主们抛出的绣球。
"哗!抢成这样,看来抢到那颗绣球的好处当真是不少罗?"
敖锋看著彩楼下的人群你争我夺,一时玩性大起,於是看准了那颗被抛得最远、几乎无人可接住的绛红绣球,飞身跃起,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往半空中扑去,一把扯住绣球的彩带将它拽入怀中,而后再来个俐落的空中三连翻,稳稳地降落在彩楼对面的围墙上。
"嘿……让我给抢著了吧!"敖锋感到甚是得意,看著下头那群人错愕不已的表情,他忍不住地放声大笑。
此时几名负责迎接未来驸马的官差,虽然对敖锋的突然出现感到吃惊,但仍往敖锋所站立的围墙涌近。
"这位公子,请问您尊姓大名?"官差仰首问道,心里则是七上八下的,好生担心著。
这个一脸异域长相的年轻男子不知道是从哪条街巷给偷溜进来的,万一他既没身分又没地位,根本配不上三公主,那他们这群管事的公差就都得提著头去见皇上了!
可是如今绣球已落在那异域男子手中,在众目睽睽之下又不可能要他放手给其他公子去抢。
"问我?"敖锋低头打量著这群一脸略带焦虑的官差们,不置可否地应道:
"我叫敖锋!"
"恭喜敖公子接到三公主的绣球,请您随我们一同进宫。"官差们必恭必敬地拱手行礼。
"进宫?当然可以!"敖锋眉头一挑,心想这下子可好,他一直想进皇宫逛逛,没想到现下会有这等好机会。
在众家公子既羡慕又嫉妒的目光注视下,敖锋与其他两个分别接到大公主、二公主绣球的年轻男子一同被拥进皇宫里。
敖锋对於自己手上的绣球是属於谁并没多大兴趣,他那玩性大起的心里永远只挂著一个再单纯也不过的念头──
不知道抢到绣球可以得到什么赏赐?
虽然他对奇珍异宝没啥兴趣,不过可以正大光明地进宫晃个两圈再出来,应该也是挺有趣的!
嘿……事后若说给敖淀听,他一定会嫉妒死的。
"讨厌!那个坏了我好事的家伙到底是谁啊?"
袁海棠在闺房里来回踱步,一边咬著小指一边不甘心地叫嚷著。
"坏你好事是什么意思?"抬眼瞧著小妹,对她个性甚为了解的袁舞棠轻蹙秀眉,问道:"看你刚才在彩楼上将绣球扔得是又高、又远……该不会是根本没打算让那群公子接著吧?"
袁海棠再度被大姊说中心事,忍不住尴尬地笑了笑,"我的好姊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外向惯了,又成天在外东跑西跑的,所以手劲也较大些嘛,刚才绝对不是我故意的。"
为了避免被袁舞棠唠叨到头发疼,袁海棠只得乖乖地向大姊讨饶。
"海棠,我看那个接你绣球的男人似乎是从异域来的。"内向的袁紫棠悄声道:"他有一头银白色的头发,看起来有点吓人……这样的男人,父王会应允把你嫁给他吗?"
"哼!不嫁也得嫁吧?刚才有多少双眼睛瞧见那个男人接住绣球,你又不是不知道!"袁海棠面带哀怨地坐在床边,"我可不觉得好面子的父王会出尔反尔,拿自己的天子尊严开玩笑。"
"既然你已经明白,那么就乖乖地等著嫁人,反正你是跑不掉了。"袁舞棠点点头道。
袁舞棠认为婚姻大事向来是交由长辈们作主,所以她从来没什么意见,何况刚才见著接住自己绣球的男人似乎是位温文儒雅的年轻公子,所以她更没什么好挑剔的了。
"是啊,我能说不吗?好姊姊?"袁海棠将身子往后一倒,整个人躺在被窝里,表面看来是不打算作怪了,但她古灵精怪的脑袋却仍然不死心地在思索著月兑身之计。
"舞棠姊姊,我还是有点担心海棠的对象,你能不能找个人到父王那边去探探消息呢?"袁紫棠终究是心肠软,见小妹忧虑成这副德行,她也不好再说重话,於是转而向袁舞棠要求。
"唉……我就拿你的软语哀求最没辙,知道了,我帮帮海棠就是。"袁舞棠叹了口气,随手招来一名信得过的侍女,对著她吩咐了几句,要她好好去父王那边探听消息。
"好姊姊舞棠,我就知道你是最疼爱我的。"袁海棠一听到袁舞棠肯帮忙探听消息,立刻从床铺上跳起来,挨到袁舞棠身边去磨蹭撒娇。
"你刚才不是还顶伤心、难过的?怎么著?这会儿倒又这么有精神了?"袁舞棠瞟了小妹一眼,端起香茗浅啜一口,"我先说明,我只是帮你查查那男子的来历,可没答应帮你逃出皇宫什么的,别指望我会放任你逃到庙里出家当尼姑。"
"海棠,我想再怎么样父王都会站在你这边的,你……你可千万别想不开,真的出家当尼姑哦!"
袁紫棠担心地瞅著性情冲动的小妹。
袁海棠开朗地应道:"不会的,紫棠姊,你放心,先担心你的未来夫婿吧,我记得他长得一副天生威武的模样,你在进洞房前最好先给他下马威,让他婚后绝不敢欺负你。"
"我……我想应该不会吧……"袁紫棠羞怯地涨红了脸。
"有闲暇担心别人,不如多想想自己的事情。"袁舞棠没辙地将小妹拉到一旁坐下,又塞了个香桃馅饼到她嘴里,免得她的话吓著二妹。
"我的事就是姊姊你的事嘛。"袁海棠撒娇地说,随即咬了口松软的馅饼,对於它的香甜味道赞不绝口。
"啐,就是没个正经样儿。"袁舞棠细心地替袁海棠拭去唇边的饼屑,同时担心地叮咛道:"海棠,我听人说过,异域民族的生活习惯与我们内地大不相同,若那名男子真是异域人士,你一旦嫁给那个男人后,生活上一定会有很多不习惯的地方,到时候可得多忍让点,知道了吗?"
"我知道。"袁海棠嘴巴上这么应答。
其实袁海棠还在盘算她的月兑身计画。
再不然,要那个男人带著她逃走,或许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虽然说与那异域男人不知道言语通不通,也不知道和他合不合得来,但她自小就听过众多往来商旅流传的传说,说异域有许多美不胜收的绮丽风光,让她喜爱自由的心涌起无限的遐想。
如果有机会的话,在有生之年到异域那些传闲中的秀丽风景一游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反正她想当尼姑只不过是为了逃避扰人的婚事,只要能够让她成为自由之身,什么麻烦事她都肯做。
"海棠,姊姊可是认真的在担心你,你别光是嘴上应允,一颗心又给我飞到外边去了。"
袁舞棠哪里会不晓得小妹的性子会做什么打算?她苦笑著摇摇头,对袁海棠真的是没辙了。
不过再怎么说,她们终究是姊妹一场,虽然对於袁海棠异样的外向无力管教,但是袁舞棠仍是爱护著这个甜美可人的小妹。
其实袁海棠也不过只有十五来岁的年纪,自小又被大家宠溺得紧,真是当成掌上明珠在呵护疼爱,没养成她恃宠而骄的个性虽然让众人感到欣慰。但袁海棠因为被宠惯了,所以她的心性仍跟孩童没什么分别,依旧是爱玩、爱幻想的年纪。
所以要将这小妹嫁出去,老实说,袁舞棠心里是有些反对的,但是女孩子一般大多在十三、四岁就订亲、十五岁成婚是刚好,所以对於父王的作法,她身为女儿,是无法多说些什么的。
所以既然事已至此……
她这个当姊姊的,也只能祈求死去的母后多多保佑海棠小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