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婆婆 第一章
作者︰劉芝妏

左仲森一早起來,就覺眼皮直跳!

其實昨晚在睡夢中就一直覺得睡得不是很安穩,總覺得好像有什麼事即將會發生,躁煩地翻來覆去了老半天,就是無法再睡著,所以他干脆不睡了。

半張著惺松的眼眸,抓了抓凌亂的頭發,他搖搖晃晃地踱到盥洗室去,經過姜柏熙的房間時,見房門大大地敞開,他順眼就往里頭的床上瞧著,姜柏熙還正睡姿不雅地熟睡著。

「真是好命的人。」左仲森嘴里嘟噥著這句話踏進盥洗室,伸手不經意地打開水龍頭讓水洶涌的宣泄出來,正要傾身將水潑上臉時,才看向鏡子。但一看到鏡子里反射的自己,左仲森不知道為什麼心頭就跳了一下。

他不安地對著鏡子里的自己瞧得很仔細。怎麼回事?他從鏡中的反影看到自己的臉色看起來似乎不是很正常,而且一顆心好像非常忐忑不安似的,有一陣沒一陣的猛烈跳動?不安地大力甩著頭,左仲森雙手盛了些水潑在自己還沒完全清醒的臉上。

他忽然有些神經兮兮地笑了起來。自己多心了吧!最近工作壓力太重了,該找一天的時間好好地放松自己,什麼都不想地在床上待上一天。

滿意地解決掉心里的不安,左仲森正將肥皂胡亂地在手上搓揉起泡,然後涂了滿臉時,門鈴聲就響了。

「這麼早會是誰?在那麼早的時候,也不用巴望熟睡著的姜柏熙會醒過來開門。」左仲森心想。

胡亂地將臉上的肥皂泡沫沖掉,隨手抽了條毛巾拭著臉,左仲森納悶地走到大門邊,從門上的窺視孔看出去。

只一眼,他倏地翻過身來,將突然虛軟的身體靠在門板上,左仲森真的是大大地嚇了一跳。

是女乃女乃?在美國的女乃女乃?左仲森搖搖頭,心想自己一定還沒睡醒。

于是他不相信的再將眼楮湊近往那個孔看,這次喘氣聲加大了。天呀!真的是女乃女乃。將毛巾順手往身後扔在椅子上,左仲森馬上性急地 哩叭拉地大聲打開門鎖,將大門猛地拉了開來。站在門檻中央他無法掩飾一臉驚喜興奮的表情,然後突然向前幾步將雙臂大大地張開,將站在門外的張鳳儀緊緊摟進懷里。

「女乃女乃,怎麼是你?」不待張鳳儀有說話的機會,他馬上又連珠炮似的繼續問著︰「為什麼不通知我去接機呢?你怎麼來的?爸爸他們呢?怎麼沒跟你一起來?」頭還特地探了出去望向她的身後,電梯的門早就關起來了,而她身後亦是空蕩蕩的沒半個人,他更驚訝不信地叫了起來,「女乃女乃,你自己一個人來的?」

她緊緊地在左仲森懷中回摟了他一下,在听到他一連串的問題後,張風儀將自己的身子推開了些,問道︰「為什麼一定要人陪?我又不是老得不認得路?」口氣中有著假裝的不悅。

左仲森雖然震驚得厲害,但是听到女乃女乃這句不服老的話,實在是忍不住地輕笑了出聲,說道︰「可是,你對台中……」

張鳳儀不以為然的說︰「嘴長在臉上,不知道問一下就行了!而且我一上計程車,跟司機講你的地址,到台中時,兩個人只找了一下,不多久,司機便載我到這兒了,你看,這不是挺容易的。」

「可是,你年紀那麼大了,為什麼……」左仲森瞧著女乃女乃的表情,想到了自己的小命,他不敢再講下去了。

雙目一瞪,張鳳儀兩手一叉腰,惡狠狠地望著這個自己疼愛的孫子。

「我年紀那麼大了?我有多大?只不過是七十歲多一點,你這渾小子別忘了一點,這世界上比我老的人還多的是?」

見女乃女乃義正辭嚴的態度,左仲森不敢再多話,只是唯唯諾諾的應著。然後一臉餡媚討好的神情將她小心地摟進屋子里。

「女乃女乃,你是一路不停地坐到台中?爸媽他們知道嗎?」

「有啊,我在機場時先給他們打電話,你爸媽他們說這個星期天會來台中,到時候我們就可以好好地聚一聚?」張鳳儀邊說還臭著一張不耐煩的臉邊將在仲森攙扶的手撥回去,「我自己會走,你不用扶著我。」

雖然張鳳儀一直想推開左仲森的手,可是左仲森還是.堅持己見的攙扶著她,待她在椅子上坐好後,才將自已的手縮回來。

「女乃女乃,你這次打算停留多久?」

「反正這會兒在那邊也沒什麼事,所以還沒拿定主意要待個多久時間?」她有些不甚確定的望著左仲森,欲言又止地喚了句,「阿森……?」雖然知道自己的要求絕對不太可能會被拒絕,但是畢竟是在外國住了多年,她也知道左仲森有個很要好的朋友早就已經搬進來一起住,張鳳儀還是禮貌的詢問著他,「女乃女乃可不可以在你這兒打擾一段時間?」

連想都沒想,左仲森就一口應允,「女乃女乃,我家不就等于是你家?還跟我這麼客氣干什麼?我巴不得你住上一輩子呢。」

張鳳儀受用的笑了笑,這才舒適地將身子在椅子上安頓好。

「女乃女乃,這一路上累不累?」腳下隨便扯了張椅子過來,左仲森一個就坐在她跟前,按著她的膝頭笑著說︰「吃早餐了沒?」

「有啊,剛剛在計程車上就吃了個面包。」張鳳儀笑答著。

「女乃女乃,你真聰明。知道要先買些東西墊個底,要不然從機場到這里那麼久的時間,你肚子一定會餓的。」他慶幸地說。

听了孫子松了一口氣的話,張鳳儀笑著解釋說︰「女乃女乃吃的是那個計程車司機的早餐?」

「計程車司機的早餐?」左仲森詫異地挑著眉。「你是說,你跟人家計程車司機買早餐?」

左仲森不敢置信的表情讓她呵呵地笑得好開心。

「那個司機陳先生倒是挺好心的,在車上听到我肚子餓了,咕咕叫的聲音,眼瞧著高速公路上又沒得買個什麼吃的,就將他老婆幫他準備的三明治送給我吃了,可憐陳先生就只得到了台中才去找東西填飽肚子。」

女乃女乃竟然免費吃了人家計程車司機的早餐?這簡直就是匪夷所思,左仲森呼了一口氣嘆道︰「女乃女乃,真有你的。」

「誰教我這老太婆人緣好,長得又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樣,人家當然都會對我好羅?」張鳳儀得意的自吹自擂著。

「是啊,誰不知道咱們家女乃女乃張鳳儀是出了名的老好人。」雖然是直想椰揄得深切一點,但左仲森心里的笑可不敢隨便露出臉上哪!怕一個不留意的,女乃女乃這個老佛爺會對自己耍些什麼招術。

張鳳儀將孫子阿森的話毫不客氣地悉數收入笑意里。只是,待她抬眼無意中看了看牆上掛的時鐘,忽然想到了在這個時候還算是大清早的,剛剛瞧阿森開門時眼眸似乎已經清醒了,她一臉不解地問,「阿森,你今天怎麼起得那麼早?上班也不需要這麼早就去吧!」

一說起這事,左仲森的臉上就不由得浮起了淡淡的愁意。抬起手搔了搔還沒梳理的亂發,他悶聲地說︰「也不知道為什麼,一大早地,眼皮就直跳,不知道為什麼,好像有什麼事要發生似的,心里頭沉甸甸地直掛念著?」

張鳳儀心想,難不成是我這回回台灣來的目的,在他心頭起了磁場效應!

正當她心里這麼想著,左仲森也剛好想到了女乃女乃的突然出現。

「女乃女乃,你這回怎麼不吭氣地就自個兒跑回來?而且還直接到台中找我?」左仲森投給她一個懷疑的眼神,接著問道︰「是不是跟我有關?」

「你這孩子怎麼疑心病那麼重?女乃女乃在美國很想你,跑回台灣來看你,這個理由可以嗎?」張鳳儀大呼小叫的嚷了起來。

張鳳儀遇上這個聰明的孫子,最好的方法就是做賊的先喊捉賊,這樣他就比較沒話可以反駁自己了。

「說起你這個沒良心的孩子,幾年也難得見你打個電話給我,真是枉費了我那麼疼你。想到你小的時候……」張鳳儀表情盡是提到陳年往事的感傷。

左仲森的白眼暗地里已經在那兒拼命的翻啊翻的,心中也開始在猛敲打著大鼓示警了。

天哪,女乃女乃又要搬出那一套了,每回只要她一提到「想到你小的時候」這幾個字,左仲森就俯首稱臣完全拿她沒轍了。

「女乃女乃,對不起,是我自己疑心病太重了,你不要生氣。」

在經過了左仲森自己這些年來的揣摩加經驗,這個向女乃女乃道歉的態度還得要極盡所能的謙卑與誠懇,否則女乃女乃這個老佛爺一定不會當它是誠心的。

「都是我的錯,沒事懷疑些什麼嘛,對不對?」左仲森還以一副很了解她是跟自己同一條船的表情望著她。」我不該以為你會跟爸爸他們一樣,全都在想盡辦法逼我結婚。我知道你不會那麼狠心的,對不對女乃女乃?」說著,偷偷地微眯著眼看著張鳳儀,果然在她臉上捕捉到一間即過的愧意。

賓果!差一點兒沒有向張鳳儀比了個V字的手勢,左仲森只敢在心中揮動著勝利的旗幟。但是還聰明地不將笑意擴散在臉上,只讓它溢滿在眼里。心想開玩笑,自己這幾年的教訓可不是白學的,早該知道女乃女乃安的是什麼心。

張鳳儀被他的話堵得講話都有些結巴起來了,輕咳了聲,然後才一臉正氣凜然的說︰「女乃女乃怎麼可能做這種事呢!」停了一下,好像又不甘心就這麼被晚輩一番話給堵死了,她故意輕吁了聲,然後無奈地說︰「阿森,你也應該知道,不管女乃女乃做什麼事,出發點都是為了你好,對不對?」

左仲森心里暗暗地佩服著女乃女乃的反應之快,姜還是老的辣,不愧是自己的女乃女乃。尤其是在美國住了那麼多年了,腦子及生活中接觸的全是些新潮的玩意兒,行事更是不服老的出人意表。

只是,左仲森不知道這回女乃女乃又會玩什麼把戲!

******

「女乃女乃,你自己一個人真的可以嗎?」左仲森擔心地望著張鳳儀興沖沖的背影,有些不安地跟著她往門口走了幾步?「要不,你再等一下,看柏熙有沒有那麼早回來,還是我明天挪出幾個小時陪你去逛逛?」

不耐煩地朝他揮了揮手,張鳳儀一副「安啦」的模樣。

「我只不過是到馬路那頭的公園逛逛、走走,又不是要去華西街搞鬼.還非得要等你明天挪時間?」張鳳儀不再理會他,自顧自地關上門往電梯走去,口里還嘀嘀咕咕地?‘這孩子怎麼生活過得無趣成這樣?連到公園散個步還得要安排好時間!真該好好的教教他什麼叫做生活?」連走進電梯後,她的臉上還是掛著一副憂心仲忡的神色。

電梯在下一層樓時停了下來,走進來一個女人。

正滿臉百般無聊的張鳳儀面帶微笑地注視著她,然後親切地朝她「晦!」了聲。雖然不是真的很想找人聊聊,但反正在電梯這個小空間里閑著也是閑著,而且她也好奇地揣測著這個小女人的反應會是怎樣?因為通常當她這樣直視著有些人時,她們大多都會表情不太自在的開始左顧右盼。

可是她並不像通常有些女人一樣,見到陌生人緊盯著自己瞧就會拘謹起來。反倒是很和善的對張鳳儀笑笑點了點頭,真誠的先回了她一聲,「婆婆您好。」然後才略轉過身去接關門的鈕。

打她一進電梯後還自己那個淺笑的那一刻起,張鳳儀眸子一亮,眼光就沒離開她。從頭審視到腳,然後才又重新回到她的臉上。

這個小女人是塊噗玉,張鳳儀篤定的這麼在心底想著。

雖然臉上掛了副看來又笨又土的厚重黑框眼鏡,而且身上穿的是簡單的襯衫加上舒適卻似乎稍嫌過大的休閑褲,但是張鳳儀敢打賭,剝光了衣服後,她的身材一定是好得沒話說,因為就連在寬松的衣服底下,曲線仍是若隱若現的顯現著。

但是,張鳳儀突然眉頭微顰,話又說回來了,這個小女人身材好雖好,似乎又嫌單薄了些。

越瞧就越有興致,張鳳儀雖在美國住了那麼多年,但中國人的好奇天性可從來不曾給抹滅,這會兒讓她瞧到了感興趣的事情,就更加想將它發揚光大了。

只見張鳳儀不覺地向那個小女人跨近一步,想更仔細地端詳著這個女娃兒。那小女人大概是心里有事吧!也或許是不將已經七十幾歲的張鳳儀放在心頭防備著,盡彼著專心想著自己的心事,所以壓根都沒有注意到張鳳儀放肆眼神眼走近的動作。而張鳳儀就更加肆無忌憚地放開眼來仔細端詳著她。

越瞧,心中越是將給她的分數打得越高。

瞧,那雙躲在難看的近視眼鏡後面的翦翦麗眸,雖然是思索著事情,但透過眼鏡還能看到它們就這樣又大又亮地水靈靈地眨啊眨的,如果她丟掉那副丑眼鏡,不知道那對懾人的眼會迷死多少男人哪。

張鳳儀的心里忍不住贊賞地嘖,嘖,嘖地發著聲響。

看看哪!還有那個小巧挺直的鼻梁,下頭的那菱形小嘴,紅艷艷地微翹著嘴角,仿佛還隱含著絲絲的笑意,直吸引著人泛起一種想輕輕地用唇去探索的。當看到她那皮膚細女敕光滑、柔白里仍透著微紅的粉頰,她實在是無法控制的將心里的聲音化成口頭的贊賞。

如果將她從頭到腳好好地改頭換面,這個外表不起眼的女娃兒準會像出水芙蓉般,美得讓許多人跌破眼鏡。

張鳳儀忍不住地就嘖,噴,噴地發出聲音來,眼前這個小女人簡直就是活月兌月兌的美人胚子,只要這麼幾眼,就已經緊扣住自己的心弦了。

怎麼有這等漂亮的女娃兒就住在自家樓下,而咱們家阿森那個愣小子他竟然不知道?

大概是張鳳儀發出的聲音將她喚回神來,那個出水芙蓉般的美人突然猛地眨了眨眼,微側過身來看著她,問道︰「婆婆,你……還好吧?」語氣里有著掩不住的關切。

張鳳儀心中一震,多好听的嗓子哪!有點甜、還有著更多輕柔的膩人嗓音就這樣發自她那菱形小嘴的口中。而且,再笨的人都听得出她的聲音里的那份關懷,張鳳儀更是打從心窩里對這個陌生的女娃兒滿意透頂了。

這年頭對老人家有耐心的年輕人已經不多了,連樓上自個兒家的那個愣小子跟他那個死黨,對自己孝順歸孝順,但有時兩個毛毛躁躁的小伙子也是挺沒耐心的。

毛沛珊見眼前這個婆婆沒回答自己的問話,徑顧地在自言自語還不時地微點著頭,似乎在想什麼重要的事。她本不想那麼多事的,但剛剛听到她突然地發出聲音來,問她話,她又好像全沒听見似的。她不禁開始擔心這個老人家是不是身體微恙,不覺地朝她走近一步,微傾來探視著這個個子竟然比自己還嬌小的老人家,問聲︰

「婆婆,你還好吧?」

老人家終于有反應了,不過張鳳儀的話還沒說出口,就又被另一件事情所吸引了。她不禁直盯著毛沛珊傾下的胸前瞧。

見它只是意興闌珊地微張著眼,望了自己一眼就又垂下頭去不再理會自己,張鳳儀關心地問︰「它怎麼啦?」

憐惜地順了順緊偎在自己懷中,瘦弱又微發著抖的螃蟹的毛,毛沛珊輕聲地說︰「螃蟹生病了o」

「它的名字叫螃蟹?」張鳳儀驚奇地問,聲音里有著淡淡的笑意。

「嗯。」毛沛珊應道。

仿佛回應張鳳儀的叫喚般的,躺在毛沛珊懷中的小狽無力的「汪,汪」叫了兩聲,然後就又一臉病懨懨地靠回她的懷中喘著氣。看它這般惹人心憐的模樣,張鳳儀心中也驀然突感不舍地伸手順了順靠在毛沛珊胸前的螃蟹頭頂柔軟漂亮的毛。

「可憐的小螃蟹?」張鳳儀同情的說。

但是,這個時候張鳳儀可不是真的非常同情了!

因為在剛剛不經意的觸模中,張鳳儀還是有分心地注意到這個可憐的小螃蟹也是幸福得很呢。因為它這會兒所依偎的軟玉溫香是多麼的溫暖有彈性呀,如果不是怕人家小姐會懷疑她有心非禮,漲鳳儀實在是很想伸手再試一次。

「你要帶它去看醫生?」很奇怪的,張鳳儀有股想跟這個令自己感到好奇的女人多認識的沖動。

很莫名的,張鳳儀自己也說不上來為什麼,這個看來溫柔而嫻靜的漂亮小女娃兒才第一次見面而已,就讓她心里產生了很大的好感。

「不是?」毛沛珊微搖了搖頭,正待回答,電梯剛好就到了一樓大廳。

她讓老人家走在前頭,自己跟在後頭。但是並沒有加快腳步越過老人家,反而配合著張鳳儀的緩慢腳步走著,邊繼續說︰「今天天氣不錯,我想帶螃蟹去享受陽光,這種陽光對它會很有幫助的?」

張鳳儀心中一喜,享受陽光!這漂亮女娃兒的情致還挺合自己的胃口嘛,連忙問道︰「怎麼那麼巧?我也正打算去公園散散步,一起走吧?」

張鳳儀企盼的眼神讓毛沛珊不忍拒絕,況且,她根本就不打算拒絕這麼一個慈祥婆婆的要求,反正兩人的目標也是相同。只是……

「婆婆,你是住幾樓?怎麼自己一個人出門呢?」毛沛珊關心的問。

她的心里所無法理解的是,這個婆婆的家人也真放心,讓這麼一個老人家自個兒出去活動。雖然她看來身體不是屬于虛弱型的,但總是年紀頗大了,凡事怎可不小心一些。

「我孫子就住在你們樓上,十一樓。你認不認得啊?」張鳳儀問道。

不知怎的,忽然有個異想天開的念頭竄進了張鳳儀的腦子里。

「他叫左仲森,是個建築師?」張鳳儀點到為止的只先提個名字,雖然是想替寶貝孫子找個好伴侶,可也不能沒魚蝦也好的隨便找個人湊數,雖然這個女娃兒還挺投自己的緣。

樓上的鄰居?

側著頭,毛沛珊微顰著眉想了一下,她只知道樓上有住了個塊頭長得蠻大的男人。婆婆說的應該是那個男人吧。

至于那個男人,還是因為有次毛沛珊一個疏忽門沒關好,結果讓有機可乘的大牛跑了出去,其實這種事情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只要一逮著機會,家里活著的那幾只四腳生物,總是會表演一出投奔自由的戲來調劑一下它們那無聊的生活。

還好那次自己眼尖,剛好看到大牛那有著四只短手短腳的渾圓身體,正順著樓梯間的階梯神態輕松地往上一階、一階地跳著。她幾個大步沖過去,一把就將它擒住。

正待回身往下走時,電梯剛好停在這一樓,門一開,她就順便地瞄了一下。

因為搬進來那麼久了,她從來不曾看過住在自己樓上的鄰居,所以這會兒她不覺地好奇望了一眼。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魁梧而且看起來很有個性的男人。這會兒他的懷里正緊摟著一個打扮入時的漂亮女人,兩人狀似親密的走了出來,然後停在另扇鐵門前。

就在男人手里拿著鑰匙準備要開門,那女人還使壞的突然湊上前貼著那男人的脖子就吻了起來,嘴里還不住地發出歡愉細碎的笑聲。

瞧見這一幕,她的臉一熱,忙將視線移開。心里埋怨著自己︰毛沛珊你羞不羞啊,竟然偷窺人家情侶間的親密舉動。轉個身正待撤退時,眼光就那麼剛巧地見到自己剛剛因為急著出來將大牛捉回去,忘了將門拉上,這會兒小牛正賊頭賊腦的將頭探了出來,似乎也預備要出來探險了。

她倏地一驚,已經完全忘記了自個兒剛剛正不巧地窺視了人家情侶之間的親熱,忙出聲喝止。「小牛,不準動。」

怎料得到她這一開口,不但嚇到小牛,連那對情侶也好像被她嚇到了。那女人趕緊縮回自己的手而那男人的手還停在插在門板上的鑰匙,但兩個人的視線都投向自己。

情勢一轉變成這模樣,毛沛珊都有些不知所措地呆立著,她傻傻地看著那兩個人,三個人就這樣大眼瞪小眼地僵在那兒半晌。只見那男人的神智回復得最快,頑皮地對她眨了眨眼,還對她打了聲招呼。然後神態自若地開了門,將那也開始有些失笑表情的女人拉了進去。

在這一刻,毛沛珊真的有打從心底感受到電視廣告內那個模特兒所形容的感覺。」

在那個時候,我覺得好糗哦。

毛沛珊完全能體會到那句話的感覺了。因為她這個時候就是覺得糗大了,還沒來得及讓臉上的暈紅盡褪,一聲輕微的門響提醒了她。

小牛!

待她飛也似的往下沖到門邊時,小牛早已經受到驚嚇逃回房里去了。只是,給它的小肥這麼一撞門板,門就應聲給鎖上了。

將身體倚著門把,她止不住地大聲喘著氣,一手圈住懷里不斷扭動著身體的大牛,另一手緊撫著因為運動而猛烈跳動的胸口,口中還不斷地咒罵著那只該死的小牛。

結果,那一天小牛就這樣害她身上沒半個銅板,穿著一條破爛短褲,那兒也不敢去,就這樣狼狽的坐在門前等著快下班的弟弟妹妹回來解救她。

那個男人是建築師?

想到這,毛沛珊就暗地里搖了搖頭,看他的體格一點也不像是建築師,倒像是討債公司的老板。

尤其是那種有養了很多打手的討債公司。

「小姐,你跟我孫子熟不熟?」張鳳儀開口打斷毛沛珊的沉思。「阿森雖然不怎麼常會對人笑,但他的人很老實,長得又斯文,你覺得呢?」聲音中有著掩飾不了的驕傲。

人很老實?長得又斯文?

毛沛珊差一點要被這位婆婆的形容給逗笑了,她又想到了那個魁梧的男人。如果那個男人就是婆婆的孫子,單看他那張長得很有個性的臉,這些形容詞絕對就不適用在他身上。但是當領悟到自己不苟同的表情似乎令老人家有些受到傷害,她一整無心的笑意,盡量不說謊的說︰「婆婆,我跟樓上的鄰居不熟?」然後她才終于又想到之前的問題?‘你孫子不在家?怎麼讓你一個人出門?」

「他現在正忙著趕一張圖,我才不要等到他明天挪出時間來陪我去公園,這種悠閑捕捉陽光的興致怎麼可以用安排的呢,對不對?」張鳳儀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我這個孫子太忙著工作了,都那麼大歲數了,還不趕緊找個對象穩定下來?」

毛沛珊此時才頓悟,原來不是不在乎老人家,而是因為太忙了。而且……

不趕緊找個對象穩定下來?毛沛珊心想,如果這個婆婆的孫子真是那個男人的話,看來他的對象還真得需要費工夫好好選擇一番,毛沛珊實在無法想像上回自己看到的那個打扮入時的漂亮小姐在廚房忙碌,一身油煙的模樣。

而且最重要的一點是,那個男人看起來似乎也不太容易就這樣守著一個女人安定下來。

因為他好像蠻……博愛!

「我們一起走?呃?」張鳳儀又開口說,然後輕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真的是老了,都忘了問小姐你姓什麼?」

「我姓毛,婆婆,小心?」毛沛珊眼明手快地挪出一手,扶住差一點一個腳步踏空的張鳳儀。

大概是忙亂間只用一手抱著螃蟹,而且突然用了太大的力了,惹得它不舒服,它突然抬眼汪,汪,汪地叫了幾聲。將張鳳儀輕攙在自己身邊站好後,毛沛珊輕笑地拍了拍懷里的螃蟹,語氣輕柔地逗弄著它。

「螃蟹,你真是小心眼哪,人家婆婆差一點就跌倒,又不是要跟你搶什麼東西,真是小氣。」

在一旁听著她說話的張鳳儀不覺地笑了。這個女娃兒好像在跟人說話似的在跟懷里的小狽解釋著自己的行為。她慢慢地踱開步子,毛沛珊也在旁邊跨著小步跟著走。側著頭看了螃蟹一眼,張鳳儀好奇地問︰「這只小狽多大了?」

「剛滿月沒幾天,它一生下來不到一個星期就被朋友抱來給我養了?」毛沛珊親昵地親了親螃蟹的小腦袋,「小螃蟹什麼都好,就是愛撒嬌。」說著,又親了親小狽。「對不對?小螃蟹?」而那小狽給毛沛珊逗著,也伸著粉紅色的小舌頭舐著毛沛珊的臉。

看著她跟小狽之間親熱的舉動,張鳳儀心里有著喜悅,給她打的分數更高了,因為會愛護小動物的人心地一定不會壞到哪里去。

「毛小姐,你做什麼工作?」張鳳儀好奇的問。

「婆婆,你叫我珊珊就行了。」見旁邊快速疾行的車輛,她下意識地伸手將張鳳儀拉到自己跟圍牆的中間走著。

「珊珊!」張鳳儀真的是打心底地念著這名字。「這名字真可愛,是小名?」

「嗯?」雖然是神色自若的跟在婆婆身邊走著,但毛沛珊還是保持著高度的警戒心,不時的前後瞧著有沒有突然沖出來的機車騎士。「我的工作是獸醫。」

「獸醫?女孩子從事這一行的不多哦。」張鳳儀思忖。

「我從小就喜歡小動物,後來大了些時,想了又想,覺得做獸醫這一行最符合我的興趣了。」毛沛珊頓時神情飛揚了起來。

「你是自己開診所?今天怎麼不用上班?」張鳳儀進一步地探問著。

她突然神色有些黯淡下來,張鳳儀細心的觀察到自己的這個問題,讓毛沛珊擁著螃蟹的手忽然緊了一些,大概連她自己都沒發覺到。只見她笑得有些勉強的聳了聳肩,「我這一陣子身體不太舒服,所以放自己假休息一些日子?」

「對啊,年輕人身體也是要顧好。像你這樣懂得適可而止的讓自己放松就聰明,我家里的那個愣小子就不知道這樣想,我來到這里住都快一個月了,也沒見他有哪一天出去玩過?」張鳳儀贊同地附和著。

毛沛珊頓時心中一震,婆婆說的那種生活怎麼那麼類似我以前的生活?只是,毛沛珊苦笑地想著,自己會毅然地放下工作也是因為不得不如此,因為或許自己能享受陽光的日子……已經不多了。

即將跨入公園門口的腳步停了下來,張鳳儀突然以很正式地口氣問著她?「珊珊,我明天可以找你一起來公園散散步嗎?」

毛沛珊的腳步也停了下來,見婆婆臉上的渴望,她若有所思的神情慢慢地被一抹柔柔的笑給取代了。雖然只是第一次見面,但其實這個婆婆也很討人喜歡。況且,如果經過這些日子休養的結果仍是很不樂觀的話,自己也可以在這個或許是生命中最後的短暫過程,陪伴一個可愛的婆婆!

傍了她一個發自心底的微笑,毛沛珊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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