瑯來了 第九章
作者︰劉芝妏

一路無語。

不是存心安靜,而是,無論朱保永說些什麼,沈桐都只是嗯嗯嗯的敷衍應聲,惹得他心中驀掀郁卒,氣氛也略顯尷尬。

「你不想跟我說話?」

怎麼會……唉,或許吧。」除了嘆氣還是嘆氣。「坦白說,我現在煩得都不想跟任何人說話。」

找了幾天,得到的都是些零星的線索,她氣餒呀,怎還會有心情談天說地?

「探子已經有傳回一些消息了。」

「我听說了,但,每次他們給的不都是這個答案嗎?」听多了,她真要以為那些探子全都在打混。

將她神情落寞的模樣瞧進眼里,他的心……隱隱作痛。

「有耐心一點,我們遲早會找到他的。」他用難能可貴的溫言軟語哄勸著她。

「遲早?」她苦笑一聲。「可是我已經等好久好久了。」

等好久好久……唇角輕勾,他笑得比她還要苦澀。

「你為何非他不可?」半是疑惑,另一半,是為自己討口氣出。

她一愣,「為何?」

「可不是嗎?天底下男人這麼多,就拿我……」悟到自己月兌口說出了什麼,他的臉微紅,輕咳了咳。「你該知道,無論人品與家世,我絕對不會輸給任何人,甚至是他,但,為什麼?你為什麼非他不可?」

「呵呵,你還真是有自信。」沉郁的心因他自信滿滿的陳述而發噱。

「正因為我有自信,所以你說,你為何非這姓于的不可?」

「雞婆,我非誰不可關你哈事?」

「你這個……」凶瞪著她,半晌,依舊是他不甘不願的先斂下蠻氣。「憑我救了你一命,又供你吃、供你住,總有雞婆的權利吧。」

「早說過你可以讓我離開,這樣就不必供應我吃住了呀,不是嗎?」不待他氣惱的出言駁斥,她忽地揚唇輕笑。「不過,你說的倒也是其中一個因素。」

「說清楚一點。」

「跟啊瑯在一塊兒時,有得吃,他都是先讓給我吃,而且總是瞧著我的吃相發呆,他說他喜歡看我吃飽飽、睡好好、無憂無慮,他對我真是好呀。」喃聲說著,傷重未愈的蒼白面容不禁泛起嬌柔的甜蜜。

沒錯,她的這條命,是朱保永替她撿回來的,這幾天的針鋒相對,多少也捉得住他愈來愈明顯的居心,可是,除了感激在心外,她無言以對呀!因為,她只有一顆心,卻早就遺落在阿瑯的身上了。

瞧她說得無限懷思,當下,朱保永的眉眼嘴角同時往下一撇。

「笑死人了,說你笨還真不是普通的笨,光只是這樣你就感動得半死?這算什麼體貼嘛,換了是我,我也會這麼做呀。」

「你?笑話,你這個小王爺什麼時候會做到讓食的?」她嘲道。

吃的一端上來,他雖然沒像餓死鬼般跟她搶食,可是,好歹他也跟著她一塊兒吃呀,而且吃得還不比她少呢,更何況,誰敢餓著榮揚王府里備受驕寵的小王爺呀?又不是向天借了膽。

「你真奇怪,既然食物夠吃,我們干麼要讓來讓去的?一塊兒吃不就得了?」

「唉,你別會錯意,阿瑯可從不曾餓過我喔,而且,就算食物多得擺了滿桌,他也一定先讓我挑喜歡的吃。」

「我沒讓過你?」她這是什麼話?愈听,他心愈不滿。

「這,你自己說呢?」她不答反問。

苞著朱保永,山珍海味自是不在話下,而且端上桌的菜色又多又好,每份都足夠三四個壯漢吃,若再讓來讓去,也未免太矯情了。

他也不像阿瑯,偶爾阿瑯像是拿她當主食般瞧啊瞧的,都忘了扒口飯吃,可朱保永他……呃,他也會盯著她瞧,瞧得更是明目張膽,那雙灼熱的黑眸炯亮炯亮地鎖在她身上,但她就無法在他的凝望下臉紅心跳。

只覺得煩人,想戳瞎他的眼,別老是瞧得她心生煩意。

「要我說?哼,反正我所做的一切你全都沒看在眼里就是了。」

「小王爺……」

「看,你從來都不願叫我的名字。」扁扁嘴,他不悅的拍拍胯下的馬兒,已顯陰驚的視線不肯瞧向她。「你真那麼討厭我?」

「不會呀。」這一點,她倒沒有騙他。

只有傻瓜才會得了便宜還賣乖,別說她還能有命全是靠他,就算不是,看在此刻他供她吃住的份上,她也絕不會輕言討厭他。

說真的,除了性子暴躁一點,他其實還算是半個好人啦;繼阿瑯後,他是第二個對她好到沒話說的人,只除了脾氣沒阿瑯好,也沒阿瑯那般教她處處都看得順眼,可這不能怪他哪,因為問題在她,不在他!

他聞言心喜,尤其是瞟見她送過來那抹討好的淺笑,心情大悅;雖然,骨子里還在犯著嘀咕。

「那,你干麼老不給我好臉色看?」他頗有怨言。

像眼前這抹討好的笑,自救了她後,他還是第一回瞧見呢,雖不甚滿意,但,心口的那股喜悅是怎麼也抑不住的。

坦白說呢,他喜歡,很喜歡很喜歡,喜歡她的笑,喜歡她的潑辣,喜歡她抗拒他時的一舉一動,喜歡她到……像胸口間驀然擠進了一群驅趕不去的頑猴,死命的在那兒搔著癢呢。

「我承認,我是該扁,可你更奇怪,既然那麼不滿意我的臉色,干麼不早早趕我出府呀?」努努嘴,她問出藏在心里多時的話。「其實,你曾不曾想過,或許就是因為從不曾有人反抗過你,所以你才會這麼死皮賴臉的留著我。」

說他死皮賴臉?

「誰說從不曾有人反抗過我。」他忽又惡聲惡氣了起來。

雖然她說的也有道理,撇開那半路冒出頭的潑猴妹妹苗杏果不說,就只有她這個給臉不要臉的蠢女人敢處處抗衡他的決定,而她卻一點都不珍惜自己的好運道。

她聞言微怔。「真的?」這可真是稀奇了。「是誰呀?這麼大膽!」

「我失散多年的妹妹。」見她噢了聲,眼珠子溜了一圈,沒再好奇的問下去,他又心生不滿了。「唉,你都不會好奇嗎?」

「好奇什麼?」

「我,還有我的妹妹。」他開始用吼的了。「難道你一點都不好奇?」

他可是很難得、很難得才有興致聊這些私房八卦給人听的,旁人想听?哼,滾一邊涼快去。

但,沈桐更酷。

「又不關我的事,問那麼多做什麼?」

猛然一窒,他頓時讓她的不善解人意給惱了滿胸。

「沒別的事啦?」垮著肩頭,她懶懶的揮揮手。「那我先走一步了。」跟他並騎,負擔挺重的。

騎在馬背上,骨頭枯露枯露的作響著,已經夠累人的了,若再加上還得花精神與喜怒不定的他周旋……唉,好想念跟阿瑯共騎一匹馬的快樂時光呵。

她……先走一步?

她說,她要先走一步?用他囑咐小漢的口吻般對他說,她要先走一步?!

實在氣極,朱保永手中馬鞭猛然一揚,堪堪的止住她。

「不準走!」

「什麼?」擰著眉,她瞪著自己身前的馬鞭,再瞪向他。

「你、你還沒回答我,為什麼非他不可?」明知她不樂見,他偏就是要仗勢欺人,誰叫她……她……誰叫她欺人過甚,一點都沒將他放在眼里。

「咦?你真這麼不死心?可我也回答過你啦,這件事不關你的事,沒听懂呀?」沒好氣的咕噥著,她又想走,卻被他揚手扯回。「你干麼啦?」她想生氣了。

「我要答案。」

「憑什麼?」

差一點,他被她揚起下領,面露不馴的反問給嗆住了氣息。

「憑什麼?憑……」該死,一時之間,他竟找不到半個借口。「就憑你這條命是我撿回來、我救回來的,我應該有權利稍微霸道一點吧!」

「稍微?」輕扯唇,沈桐露出一抹嘲諷的笑。

哼,強辭奪理也不是這麼做的吧!

「你管我這麼多。」不過是轉眼間,他幾乎要惱羞成怒了。說是不說?」

「說,我說,我說就是了。這會兒命還掐在人家手里,她敢不從嗎?「因為我喜歡他。」這理由他總該接受吧。

「你喜歡……呃,咳咳,你也說過不會討厭我的呀。」他咬牙問道。

這又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法?」

「我是承認我不討厭你,可是,阿瑯對我而言,更是個無法撇開的未來。」見他怒眉一聳,她不禁嘆了口氣。「說來你或許會覺得荒謬,但,有他在身邊,我覺得很定,心很安,一顆心不再覺得浮啊蕩蕩,不再有怔茫旁徨的無措。」

「這是什麼鬼話?」

「所以我才說,你或許會覺得荒謬嘛。」

「可是,你不是說他是個沒家的人?」她愈是想到那家伙的好,他愈是心痛。勾唇點頭,她附議他的質問,相處了這麼久,的確是不曾听阿瑯提過有關他家人或是親人的事情。」

「喏,這不就結了。」總算找到姓于的一個缺點了,他露出細微的奸笑。「一個沒有過去、沒有身家的男人,有什麼幸福可言?況且,跟著他,你依舊是居無定所,四處飄泊呀。」

「那又怎樣?我喜歡他,我愛他,我就是非他不可。」她說得一臉夢幻。「有他陪伴,如沐春風。」

呸,呸呸呸,什麼鬼話嘛,听了就有氣。怒弓起眉,朱保永一臉的憎厭。還有,說歸說,這沒腦子的女人干麼一臉的陶醉?

讓人……讓人看了就覺得刺眼,刺眼極了!

「這就是緣份,我喜歡跟他一塊兒。」

緣份?她能認識他朱保永不也是一種緣份嗎?怎麼跟那姓于的就是緣份,跟他就不是了?

「那,那跟著我呢?」

苞著他?朱保永這話是什麼意思?

「喂,說話客氣一點,什麼叫做跟著你?是你死皮賴臉的跟著我,我好心讓你跟的耶。」

「你!」又譏諷他是死皮賴臉了。

「本來就是嘛,你敢否認?」八成是鐵了心想徹底跟他分道揚鑣,也或許是看不慣他每每在與自己起了爭執時都對她諸多認讓,下意識里,她的傲骨與同情心又竄出了頭。

「他有什麼好?值得交通麼執著?說穿了,不過就是比我還早一步認識了你。」

「那又如何?」見他怒眉一挑,又待吼出氣言,她終于不忍地柔下神情。「不是早與晚的問題,合緣就是合緣……」

「對我呢?」

「你?」

「是呀,我。你覺得我……呃……你覺得……」盡避平時對下人頤指氣使慣了,可不知怎地,在她面前,他偏就是蠻不起來。「對我,你有什麼感覺?」他問得志忐忑又不甘。

活像是上輩子欠了她,這輩子才會在救了她後,任她囂張嘲諷而不願言怒。

「你呀……」心知肚明他吞吞吐吐的原因,嘖了嘖,她謹慎的選擇答案。「有你在身邊,像被一團風暴當頭罩上。」

「去你的,你說的是什麼鬼話?」風暴?她是嫌他暴躁易怒嗎?

「唉,有沒有搞錯?是你自己問我的耶!」她也不爽了。

說實話還被他罵?哼,早知道就不跟他扯這麼久了,浪費唇舌,也浪費精神。

「可是,我沒要你說得這麼直接呀。」

「實話就是實話,你要我說,我當然就實話實說……」扁嘴埋怨著,忽地,她坐在馬鞍上的身體僵直,圓眸驀睜。

「你是見鬼了?」說一說就住了嘴,是出了什麼事?

壓根就沒听進朱保永的數落,沈桐凜著氣,顧不得馬身高、馬腿長,一側身,她急匆匆的自馬鞍滑下,拔腿飛奔向前。

「喂,你要去哪里?」瞧著方才那一幕,他替她捏了把冷汗。

照亮的瞳子直盯著前方的某處,沈桐完全陷入了忘我的境界,跑著跑著,忍不住,激動的淚水狂泛在頰上,張口喊出——

「阿瑯!」

于應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飛奔而來那張熟悉的笑容……真是小桐!

「我終于找到你了。」雙臂牢牢的攀上他的胸,她哭喊著。「阿瑯,我終于又找到你了。」

緊摟著她的身子,他閉上眼,自胸口嘆出深埋許久的陰郁與緊張,驀地睜開眼,定眼凝視著懷中眼淚鼻水全部淌成一攤的如花笑靨。

「怎麼,不認得我了?」她嬌嗔的打趣中帶著哽咽。

呵,還是阿瑯的身子抱起來舒服,他的氣息強烈的襲進鼻梢,那股熟悉的味道振奮了她悲傷多日的心。

「小桐?!」

「是我呀,你喊的不就是我的名字嘛。」她心滿意足,忍不住又將身子湊進他懷里。「我好想你,好想、好想,想得快死掉了呢。」

他也是呀,將她留下的那一刻,他已經開始後悔了。

「真的是你?你瘦了呢,身上少了一大圈的肉,抱起來瘦骨嶙峋的,怪不舒服,怎麼回事呀你?」心疼呀,曾經是這麼福福泰泰的年輕小伙子……「咦?」猛地推開粘上身的溫軟身子,他又瞅著她,目瞪口呆。

方才只專注的瞧著小桐急竄進懷中那張帶淚的笑靨,卻完全忽略了……曾經圓潤可愛的下巴變得尖削,福福泰泰的身形也像被抽光了脂肪似的更顯削瘦,額上飄著細短發絲,一頭烏絲滑亮的披散在肩背,只在耳際以絲帶稍綰起兩縷發辮。

小桐精神奕奕的瞳眸水汪汪的漾著教人醉心的款款柔情,最讓他驚詫的是,小桐身上穿的是一襲飄逸動人的裙裝?!

這是小桐,那笑眯的眼瞼他不會錯認,但……小桐卻是個水靈靈的姑娘家?!

「又不認得我了?」明白他眼中的驚詫為何,她笑了。

「小桐?」

「我還是我呀,始終愛賴在你身邊的小桐呀。」她小聲、略顯害羞地揭露秘密。

「可你是……是個姑娘家?!」

「嗯,我是個不折不扣的女紅妝。」吸起紅唇,她不假思索的對他嘀咕出心怨。「就只有你這個大傻瓜才會看走眼。」

「小桐你……真是……呵,可不是嗎,是我的錯,是我錯看了。」痴痴的伸手撫上她滑女敕的面頰,指月復輕輕地劃過頰上的淚痕,他嘖聲自責。「的確是個教人動心不已的女紅妝,是我錯看了。」

先前,她圓潤的身子、粗蠻火辣的言行舉止、衣衫襤褸,讓他完全不疑有他,信了自己粗心大意的判斷,一心只以為她是個十來歲的年輕小伙子。

而如今,雖然直率依舊,可瘦了一大圈的身段已盡顯嬌媚風采,儀態輕盈,舉手投足間已然褪盡了陽剛味,復上一層濃厚的少女氣息。

一個活生生、千嬌百媚的大閨女!

「對呀,所以說你是個大傻瓜,是個大傻瓜呀。」眼不敢眨的仰望著他,濕濡的鼻心搔弄著狂躍不已的心跳,可她不加理會。

好怕呀,真怕只是南柯一夢……萬一,真是個夢的話……她得多瞧幾眼,努力的將他瞧進眼里、心里、生命里。

「可為什麼瘦成這樣?出了什麼事?」活像變了個人似的,難不成,小桐這段時間的日子過得艱辛?

暗忖著,他更是心生自責。

「哼,你還敢說!」說來就不禁有氣,就算存心遺棄她,好歹也挑個良民善戶吧,這樣她在逃跑時,也不會差點連命都丟了。

「怎麼回事?」

「你為什麼將我遺棄給那種喪盡天良的人?」

喪盡天良?

「你是說余大嬸他們?」

「對,沒錯,就是他們;呸,那對夫婦還真不是普通的惡人。」鼻心的濕濡早在不知何時便已淌到了衣襟,可她不以為意,粗魯的以袖管拭去鮮紅的液體,再埋怨。「那天我不是跟你說了?」

「你有嗎?」

「怎會沒有?我喊得喉嚨都差點破了,拼了命的要告訴你這件事,結果呢,你丟下我,跑得像是怕又會被我這個瘟神纏上似的,連陣煙都沒有揚起。」沈桐愈說愈氣。「你知道嗎?原來余大嬸她打一開始就想將我賣進窯子里換銀兩,說到她那男人就更惡劣,他竟然還想侵犯我呢。」若不是她搏命逃出,恐怕……

「他們……」

「你以為我騙你呀?我第一眼就瞧出他們不是好人,誰像你視人不清,好人壞人分不清,真是白活了這麼多年。

「我……你……那你……」驚駭過甚,于應瑯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他真的沒听見小桐的呼喊呀,那時,他只急著離開,想借著行為以更堅定自己的決心……天哪,他竟然真的對人心判斷錯誤?!

「他們對我凶、對我狠的時候你又不在,我好怕呀。」她邊說邊跺腳宣泄心中怨恨,想到那幾天所遭受的恐慌與不安,不禁又倚回他懷里窩著,熱淚直流。「為什麼要將我留下來?我只是想跟在你身邊而已呀!」

「小桐……」他嘆著,胸口在抽痛。

掙扎了幾天,滿心後悔的他曾回去找過她;小桐不知道的是,他終究是回頭尋她,可一臉遺憾的余大嬸說她早在第二天就逃了。

逃了!

當時,他的世界像是垮了,讓他足足頹廢了好幾天,只怨自己的決定錯誤,卻沒料到原來其中竟另有內幕……

老天,他無法原諒自己!

「難道你真的視我為瘟神?」沈桐噙淚的眼汪汪的凝望他。「是不是?」

「別這樣說自己。」

「不是嗎?不是這樣子的嗎?」氣不過,一雙小拳頭狠狠的擊到他胸口。「要不,你為何要遺棄我?」

「將你留下,並非是遺棄。」

「不是?那是什麼?你說呀。」

「是……我要你過平平順順的生活,別再跟著我過餐風露宿的生活。」心魂的激蕩甫定,他又拾回往日的偏執。

「可是我願意跟著你餐風露宿呀。」

「但我不願意見你吃苦。」

「可是……」

「況且我要去的地方,不是你可以去的。」生死有命,他早就認了,也早已不強求太多,更何況,閻王老爺何時會收了他的命,至今未卜,他又怎堪拖著青春年華的她一塊兒受此煎熬呢?

無論小桐是男是女,他只要她平安快樂,別無所求;這次,他會更謹慎的為她挑個好人家留下,例如,此刻站在幾步遠,拿一雙怒眸死瞪著他的公子哥兒。

不管他是誰,顯而易見的是,他對小桐有著絕對的獨佔與保護欲。

「有什麼地方是你能去而我不能去的?」老是來這麼招幌的招術想撇開她,她怎能服氣呀?

「听我的勸,別再跟著我。」

「可是不跟著你,我也沒有地方可去了。」她說得委屈,伸手再拭淨鼻血,卻拭不斷急流的淚水。

「他呢?」捺著心知肚明的嫉妒,他輕喃,眼神輕拋,將她摻著疑惑的視線帶到朱保永的方向。

「誰……噢,他呀!」

「對,瞧他的模樣,這位公子一定手握莫大的權勢吧?有他照顧你,你的未來將是無慮的。」

頓然啞口,好半晌,沈桐強迫自己狠心將朱保永對她的百般善待一言以蔽之。

「他對我是很好,可是,我只想跟著你遠走高飛。」

「不,你不能。今天能再見到你,我已經心滿意足了。」伸指抬起她的下頷,他輕聲細語。「以後,你就跟著他吧,對你來說,這是最好的安排了。」他又嘆了嘆。「你懂嗎?」

「不懂,不懂,我不懂。」她不想懂呀。「我只知道,我要跟著你,往後的日子,我跟定你了。」不由分說的將雙臂又攬上他的腰,緊緊緊緊,片刻也不願放松。

「小桐!」他又嘆氣了。

「別再隨便將我丟給別人好嗎?這輩子,我賴定你了。」

下意識地擁緊懷中的身子,于應瑯慢慢的闔上已然濕潤的黑眸,不再言語。

這一幕,當真讓杵在一旁默不吭氣的朱保永咬崩了一口大白牙!

雖然早有所感,當小桐真遇到于應瑯時,畫面絕對不會是他所樂見的。

可真到了這一刻,眼睜睜的看著她又氣又惱、又哭又笑的賴在于應瑯懷里,迭迭吼出教人惡夢連連的遭遇,像見到了親人般熱絡且毫無保留的將身子粘膩在姓于的身上,這狂放的行徑壓根就不像這段日子對他冷嘲熱諷的她,甚至,自救了她後,她始終未曾給他半點好臉色瞧過……

可惡,這女人明明知道他的心意,卻棄之不理,不但在他面前不知羞的跟別的男人摟摟抱抱,更口口聲聲說跟定了對方……這個對方卻不是他朱保永,而是那個「誰」!

他這個呆子費盡心思要屬下替她打探行蹤的情敵!

可惡!

「他不知道你是個大姑娘。」堵住沈桐的去路,朱保永說得咬牙切齒。

這輩子沒遭人這般忽視過他的存在,他已經郁卒一整天了。

「誰?」

「于應瑯。」他語帶指控,怒氣逼人。「他根本就不知道你是女的。」

「那又怎樣?」倏地挑眉,她無所謂的聳聳肩。

「那又怎樣?那又怎樣?」他怪吼著。「他帶著你一塊兒走,又二話不說的將你留給一對喪心病狂的夫婦,可見他壓根就對你沒意思,你還這麼一心一意的追在他身後?」她的牽腸掛肚竟讓他起了嫉妒。

生平,從未曾嫉妒過任何人,因為沒此必要,可這回,他竟嫉妒起一個身在福中不知福的男人!

「誰說阿瑯他對我沒意思?」

「我說的。」

「啐,你是沒長眼楮?沒瞧見阿瑯見到我時那驚喜交加的神情嗎?」更別提他失了自制的將她緊緊的擁在懷中哩。

「誰沒長眼楮?不識女紅妝的呆瓜是他,可不是我噢。」她替他辯護,他更是怒火中燒。

「誰說他是呆瓜來著?」憨罵她的心上人,哼,光這一點,就休想她會——更——加——喜——歡——他——了。「一開始是他看錯眼,後來,是我貪方便,蓄意偽裝成男人,他當然就更難看穿啦。」

「可是我一眼就瞧清你的性別了。」嘴角一撇,他振振有詞的為自己爭取加分。

「哼哼,你少得意了,如果不是因為我受了傷,又恰巧被你所救,恐怕,你自己也是個大呆瓜呢。」

「胡說,就算你沒受傷,我也可以一眼就瞧出你是男是女。」

「你清一清腦袋行嗎?如果我沒受傷,可能根本就不會遇見你。」

「你才沒想清楚呢,既然我們有緣,一定會相遇的。」

「嘖,沒想到你真這麼固執,算啦,不跟你扯了。」見他不讓開,她索性自己繞路而行。

「你想去找他?」

「那是當然,不多陪陪我的心上人,難不成要將時間浪費在你身上?」笑得甜蜜動人,她像是腳下踩了雲朵,飄飄然的往于應瑯租的房舍走去,完全將他那麼大個人拋在腦後。

當下,朱保永又被氣得瞠目結舌,半天說不出話來。

這……該死,她可不可以別這麼伶牙利齒、別這麼捉模不定、別這麼不將他當一回事?她知不知道,愈是這樣,他對她愈是……又愛又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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