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公子以身相許 第3章(2)
作者︰唐絹

梅崗听了這話,很火大,想替慶蒔出頭,可是慶蒔按住他,自己解釋︰「娘可以去問問帳房先生,看看鋪里的錢何時少過。」

後娘狠瞪帳房先生,帳房先生吞吐地說︰「鋪里的進帳,我每日都會呈上給太太核對過,應該不會有這種事……」

「你當家是誰?你替她說話?」後娘苛薄地對慶蒔罵道︰「好,沒錢,那怎麼可能雇得了長工?這紙合同是假的吧?其實這男人是你偷來的漢子,對不對!你氣咱們要把你許給那藥罐子,所以就拐個男人進來,想玷污你自己,讓自個兒嫁不出去?你真下賤啊,王慶蒔——」說完,她竟想把那紙合同給撕毀。

梅崗再忍不住,沖過去扯住後娘的手,吼道︰「你污辱人也該有個限度!」

「啊——梅崗!」慶蒔慘叫,趕緊把梅崗推離後娘。他看著她過了十年這樣的生活,難道不知道後娘在發飆的時候,應該要更冷靜嗎?失去理智的反抗,只會讓她的處境更悲慘。

「你、你這莽夫——」後娘模著發紅的手腕,利嘴正要刮梅崗一頓,不料此時一個軟軟的聲音,打斷了這劍拔弩張的場合。

「夠了,娘。」

眾人回頭一看,竟然是慶珠?

慶珠竟然開口幫她姐姐說話?

慶蒔這同父異母的妹妹慶珠,遺傳了她父親的圓扁臉、塌鼻子以及小眼楮。看著她,慶蒔常想,大概是父親太愛這個女兒了,所以想把自己的長相都留給她。每回見她,慶蒔都慶幸王大班不愛她,讓她長得比較像已過世的母親。

慶珠絞著小手,扭扭捏捏地來到她娘身邊,先看了看娘,再看了看慶蒔,然後又對上了梅崗緊繃的臉色,忽然臉整個爆紅,嬌羞地低下頭去,背對梅崗,向她娘撒嬌道︰「你干嘛每次都不相信姐姐的話?或許這位大哥,真的是姐姐存了錢請來的啊!」

全家唯一可以治得了後娘那急躁脾性的,大概就只有她的寶貝女兒了。果然,後娘的聲音軟下來了。「可、可是……你姐姐就耍出嫁了,房里突然出現一個野男人,誰不會往那頭想……」

「唉呦!娘,什麼野男人……」慶珠嬌聲抱怨道,然後悄悄看了梅崗,對他眨了眨眼,笑得好害羞。「人家看這個大哥,挺好的。就讓他留下嘛!」

不知為何,梅崗全身顫栗不已。

這姑娘的嬌笑,還有遞來的媚眼……真有點惡心。

後娘看女兒這副模樣,馬上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于是她下了決定。「好吧!既然慶珠都這麼說了,這回就饒了你們。」接著,她揮了揮那紙合同,霸道地說︰「不過要重立合同,這回跟你立約的,是王記油鋪,咱們正式雇用你,讓你去侍候慶珠。」

梅崗相慶蒔都瞪大著眼,一時反應不過來。梅崗很快驚醒。

「不……」不可能!他想堅決反對,可是慶蒔卻掐住他的手背。

梅崗低下頭看她,只見她怯弱地縮著頭,不敢看他。

「咱們沒告你們通奸,已經很便宜你們了!還嫌?」後娘把合同丟給掌櫃先生重擬,又問梅崗︰「你叫梅崗?」這是合同上的名字。

梅崗不答話,慶蒔幫他答︰「對,他叫梅崗。」

「少不情不願的。」後娘指著慶蒔、梅崗,又念道︰「侍候我們慶珠小姐,可是你前世修來的福氣!」

梅崗皺著眉,瞪她。慶蒔卻說︰「對,娘說的是。」

後娘哼一聲,然後拍拍她寶貝女兒的肩,微笑道︰「其實娘一直想請個人來保護你,以後你獨自出門,娘也不必亂操心了。」

「是啊!娘。」慶珠笑得好甜蜜,跟著她娘回後院去。一邊走,還一邊回頭,對梅崗說︰「梅大哥,我等你喔!」

就這樣,花費了整整一百年的真氣,幻化成人形,來到人間找慶蒔的梅崗,不到一個上午,就被推到了別人的閨閣里。

他對自己不能為慶蒔出頭感到懊惱,但同時也對慶蒔的態度感到……有點兒失望。她應該要裝得高傲,大著聲音、理直氣壯地宣布,他梅崗是她的僕人啊!她怕什麼,怕他不能保護她嗎?

梅崗想對慶蒔說出他心里的想法,可慶蒔動作更快,把還剩下一半的黃米黏糕用油紙包好,塞回他手里。然後把他身上的布圍裙卸下,穿回自己身上,拿起了水桶和抹巾,像以往一樣,做自己該做的事。

梅崗捧著那還溫熱的黃米黏糕,像個孤兒一樣,落寞孤單地站在油鋪里。

雪天里的水很冰,浸下去,就像被萬針剌穿一樣。慶蒔嘶嘶地苦叫著,吃力地將抹巾給扭干,然後開始跪在堂屋里擦地。

她咬著牙,一直很努力地克制自己,不要想起早上拿在手里的那只溫熱的小手爐,那只會讓現在的她更難受。

經過後娘和慶珠的攪和,慶蒔才知道自己很沒安全感,這畏縮甚至讓她沒了膽量,去爭取那些本來就是她的東西。原來她所謂的尊嚴,是順從與退讓下的產物,她從不敢真正地去反抗什麼。以往那些她說給自己听的,好像很有骨氣的話,都只不過是欺騙與安慰自己的謊話罷了。

就像梅崗,她根本不敢把他要回來,因為她不想頂撞後娘,讓自己往後的處境更淒慘。反正……她的人生就是這樣,還能逃到哪兒去?還能好到哪兒去?

一個懦弱的人,根本不值得別人對她這麼好。

她吸了吸鼻子,用袖子抹抹臉,認分地擦地。

她擦得很認真,就這麼一直來來回回地擦著地,壓根兒沒發現自己身旁多了個人,也跟她一起跪在地上抹地。

抹巾干了,慶蒔想轉身,卻撞上了那堵肉牆,她嚇了一大跳,跌坐在地。

她呆呆地看著沒有表情的梅崗,手上也拿了一條抹巾。

呦?花妖生氣了?她還以為梅崗是個完全沒脾氣的人。

而且,他不笑的時候,看起來……還真有點凶。

「慶蒔應該要相信我。」梅崗說︰「而不是推開我。」

慶蒔哼一聲,來到水桶旁洗抹巾。

梅崗跟到她身後。「我不是對你說過,以後不會再有人欺負你嗎?」

慶蒔又哼一聲,繞過他,回去抹地。

「你應該要讓我保護你。」梅崗再跟到慶蒔旁邊。「我要回到慶蒔身邊。」

慶蒔不理。梅崗繼續大聲說︰「我要以身相許!」

慶蒔忽然生氣地把抹布損到地上,站起身,把梅崗拉出堂屋,來到慶珠位在東廂的閨房。

她敲了敲門,也不等里頭的人回應,就打開門,把梅崗給推了進去,然後馬上關門。掉頭走人。

坐在炕床上的慶珠,正被趙嬤嬤侍候著解開裹腳布,準備清洗小腳。她倆怔怔地看著被丟進來的梅崗,慶珠很快地嬌羞了臉。「呵!梅大哥,這麼急著進來,找人家有事嗎?」

梅崗根本不想跟她說話,他也看著她十年了,知道她是個表里不一的人,更重要的是,她出會欺負慶蒔。

不過,既然進來了,不如把話全跟她講明了吧!

梅崗說︰「有事要同你說。」說完,他瞪著趙嬤嬤。

慶珠明白了,臭著臉對趙嬤嬤說︰「噯!你出去吧!我要他服侍。」然後又變臉,笑笑地說︰「人家小腳疼,想泡泡熱水,梅大哥來幫人家吧!」

梅崗皺著眉,遲遲不動。他被正要出去的趙嬤嬤給推了一把。「叫你去就去,奴才對主人皺什麼眉?」這小子的臭臉真不討喜,虧她早上還那麼沉浸在他的笑容里。

慶珠卻罵趙嬤嬤︰「好了啦!你快滾出去!一個奴才多什麼嘴!」

趙嬤嬤被罵轟了出去,房里只剩下慶珠和梅崗。

見梅崗遲遲都不過來,慶珠裝可憐地道︰「梅大哥,人家的小腳真的好疼好酸喔!你快幫人家端盆熱水過來嘛!」

梅崗歪著嘴,雖然不喜歡這些人,但是他的個性,最抗拒不了這種低聲下氣的軟語哀求了——偏偏他一心想要付出的小家伙,都不曾這麼求過他!

梅崗把趙嬤嬤方才留下的熱湯瓶里的熱水,注入一口銅盆,然後端到慶珠的炕床下。他說︰「我要告訴你……」

「唉呦!梅大哥真不細心。」慶珠嬌嬌地抱怨道︰「你銅盆拿這麼遠,人家的腳勾不著。」

梅崗替她拉近銅盆,沒想到還是被念︰「天好冷喔!人家的腿不想離炕床太遠嘛!梅大哥應該要端起盆子,幫人家洗小腳啊!」

梅崗粗喘了一聲氣,端起盆子,粗魯地把慶珠的小腳拉來,二話不說馬上塞進熱水里。

慶珠被梅崗的舉動嚇了一跳,而且那熱水還是很燙,燙得她真想哇哇叫,不過為了在梅崗面前保持形象,她忍了一會兒,才慢慢適應這水溫。

她看著握著自己小腳的大手,心里喜孜孜。姑娘的腳被心儀的男人模了,就代表這男人一定得對她負責!她嬌媚地說︰「梅大哥,你覺得人家的小腳漂亮嗎?」

梅崗不理她。

慶珠有點惱怒,他都模了她的腳,怎麼一點表示都沒有呢?她不服氣,話開始說直了。「比我那個姐姐還漂亮吧?一雙大腳丫,丑死人了!」

梅崗瞠大眼楮,瞪她。慶珠被他那想殺人的目光嚇到了。

梅崗重重地放下銅盆,水灑了彼此一身都是,慶珠哇哇叫。梅崗喝道︰「不準你污辱慶蒔!」

「你干嘛為她說話啊?」慶珠不爽。

「我來,就是要告訴你,我是慶蒔的僕人永遠都是。」梅崗直截了當地說︰「如果她點頭答應,我還會是她的丈夫,讓她『娶』進門!」

「啊?」慶珠被他的說法給愣住了。而盛怒的梅崗,壓根兒沒意會到自己用錯了詞,他只是常常听到人們這麼說,就學起來了。

見慶珠那呆樣,梅崗以為她沒听懂,再說︰「我早就對她以身相許了!」

「呃……你、你們……以身相許?」慶珠氣到說話都吞吐了。

「我、我、我要告訴我娘,告你們是奸夫婬婦!」

「你告啊!」梅崗吼道︰「反正我遲早要把慶蒔帶出這個家!」

「你這個莽夫!」慶珠罵的話,跟她娘一模一樣,她甚至激動到抓扯著梅崗的衣服。「要不是我幫你們求情,你們現在都已經跪在衙門堂下了!你竟還敢這樣對我?」

「你放開!」

「我不放!我不放!」

梅崗被她的力氣嚇到,想拉開她,卻拉不開,又不想亂踫她,不但怕自己力氣大,傷到姑娘家,更怕模到不該模的地方,又給人落了話柄。

兩人就這樣拉扯著,忽然,梅崗一個重心不穩,竟然就被慶珠給拉上了炕床,而且不倒在別的地方,剛巧就撲在慶珠的胸脯上。

慶珠一征,馬上大叫——

「救命啊!救命啊!非禮啊!梅大哥非禮我啊——嗚啊啊——」

梅崗大驚,趕緊撐起身子,不料慶珠竟張開大腿,夾住他的粗腰,死死地箍著他,就是不讓他起身。

她就讓他維持著這姿勢,等到外頭的一群人循聲闖了進來——

慶蒔趕到了垂花門前的空地,看到一群人圍在梅崗身邊,女的對他叫罵,男的給他一頓大板吃。

「你這個混帳東西!」是後娘的聲音。「敢對慶珠毛手毛腳,我要把你這毛手毛腳給打斷!喂!再喂他十大板,打得他永遠記著!」

「要不得喔!要不得!虧我還以為你是個正直上進的小伙子——」再來是趙嬤嬤幫腔的聲音。「佛祖在天上看哩!你那雙毛手毛腳,最好死後下了十八層地獄,被小表們放入油鍋炸!」

接著是慶珠抽答答的哭聲。「嗚……人家那麼信任梅大哥,才讓梅大哥替人家洗小腳,可、可是梅大哥竟然把人家按在床上,想要對人家那個……」

「呦!痹女兒,別哭別哭,娘這就替你出氣。」後娘溫柔的安慰,下一刻又變成閻王似的苛刻。「掌櫃的,沖著他讓慶珠掉淚,再賞他二十大板,然後送衙門,告死他!」

「我說很多遍了。」然後,她听見梅崗冷冷的辯解聲。「是她逼的。」

可他這句話,卻又引來了更多辱罵,慶蒔甚更看到掌櫃先生拿腳踹他。

慶蒔感到很害怕,她不知道她把梅崗推進去,竟然會發生這種誤會。

沒錯!絕對是誤會!她相信梅崗,他那傻愣愣的模樣,只會教人好好模他,才不會對他人毛手毛腳咧!一定是他拒絕了王慶珠,王慶珠才想要陷害他。可是……

她敢過去幫他出頭嗎?跨出了一個步子,慶蒔馬上又退了三四步回去。

想了一會兒,她甚至轉過身,想躲回後罩房去,就當她從來沒見過這瘋狂的場面。

她連自己都保護不了了,怎麼還能冒著風險去幫人說話?

木棒重重敲在骨頭的聲音,一聲聲地傳來。慶蒔大驚,那頓打真是毫不留情,可以想像會有多痛。可是梅崗連喊一聲苦都不會,就這麼乖乖跪著任他們打。他不是花妖嗎?怎麼不要點什麼伎倆逃走?

她想起梅崗為她干活兒的笑臉,好像只要能減輕她的辛苦,他的一生就很滿足了。她也想起梅崗因為不被允許保護自己,而難得生氣的緊繃表情。

雖然不是她要梅崗這麼做的,可是,他總是為了她……

慶蒔握緊拳頭,咬緊牙,轉回身,沖向那群人——

她撥開人群,上前緊緊地抱著梅崗,沖著大伙喊︰「別打他!不要打他——」

掌櫃先生沒想到慶蒔會突然冒出,那頓大板來不及撒手,就落在慶蒔的肩上。

慶蒔哇了一聲,痛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你打她?」梅崗緊抱著慶蒔,瞪著圓跟,齜牙咧嘴地喊︰「你敢打她?你憑什麼打她——」他反抗了,一腳就扳倒那掌櫃先生。

慶珠哇啦啦地尖叫,後娘扯著嗓門喊︰「反啦!反啦!瞧你們擁得那麼緊,果然是奸夫婬婦,我、我、我——」喊著,後娘彎,捧著胸口,看來是因為太過激動,氣血悶住了胸。不過她那不吃虧的個性,還是逼著她把話罵完。「我要上官府告你們,告、告死你們——」

帳房先生趕緊從後頭撲梅崗,趙嬤嬤來幫手壓住他,掌櫃先生站起身來,也報復似的整個人坐在梅崗身上,梅崗就這樣抱著慶蒔,被三個圓滾滾的身軀壓倒在地上。可是慶蒔被護得很好,她一點也沒傷到,但她看到的,是梅崗被整得很痛苦的臉。

慶蒔好難過。而且她知道,後娘絕對說到做到,她才不要讓梅崗為了這種窩囊事被告上官府。怯弱膽小、只想著保護自己的她,根本一點山不值得梅崗對她好,甚至是因此受到任何處罰!

她王慶蒔從一開始就不該奢求,像梅崗這麼好的人存在——

她趕緊求道︰「娘!娘!我這就把梅崗趕走,你別氣了、求你別氣了!」

「慶蒔?」梅崗驚訝地看著身下的小家伙,沒想到她竟然會說這種喪氣話。

慶蒔不理會梅崗震驚又痛苦的臉,只看她後娘,連連哀求。

「如果你把我也告了,那誰來嫁給那盛德號的大少爺咧?爹的三家分號,誰替他開?把我留下吧!喜事在即,也不要鬧上官府,把他趕走就了事啦!求娘,求娘不要氣了。」她又看向慶珠。「妹妹,我讓梅崗跟你賠不是,你就不要再計較了,好嗎?好嗎?」

「慶蒔!」梅崗再叫。她從不求他,卻這樣求那些欺負她的人?

慶蒔瞪他。「你不要再反抗,快點起來道歉,向大家道歉!快點!」

梅崗忽然大怒一聲,猛地從地上爬起,趙嬤嬤和兩位先生都被掀翻了。掙月兌開的梅崗沒有逃,只是回瞪著慶蒔。

「道歉!」慶蒔喊。「你不道歉,我的人生才真的完了!」

還有,道完歉,就趕快離開吧!慶蒔難過地想。我一點都不值得你來保護。懦弱又自私的人,就該有她自己的下場。

「你道不道歉!」慶蒔再逼。

梅崗緊咬著嘴,胸腔起伏劇烈。慶蒔有點不敢再看他了,她覺得,他生氣的樣子真的好恐怖,她好希望他再對她笑,再把她當成三歲女圭女圭一樣呵護,然後感到焦急、擔心,跟前跟後地纏著她。

可是,那些東西,她沒資格得到了……

最後,梅崗跪下了,向在場的每個人磕頭道歉。

因為,他在慶蒔的眼里,看到了難過的淚水。

經過一番波折,後娘才打消了把梅崗押上官府的主意,但是一定得把他趕出王記油鋪。這工作,自然由慶蒔來做。

她拉著梅崗,來到了後罩房的小花園,指著那棵梅樹說︰「你回去吧!」

梅崗不說話,慶蒔回頭看他,他正面無表情地盯著她看。

慶蒔咬牙,把他往那棵梅樹推去。沒想到梅崗突然回身,死死地握住她冰涼的小手。慶蒔大叫︰「你干嘛啦!快回去啦!」她想扯回手,可是梅崗死活都不放,眼楮還很銳利地瞪著她,好像想看穿她心里真正的想法似的。

「你放不放手?」慶蒔冷聲問,梅崗依然不放開。

慶蒔掉頭往後門走,任梅崗握著她的手,她就這樣把他給牽出了後門。

慶蒔再問他最後一次。「放不放?」梅崗的答案還是一樣,握緊她的手。

「好!」慶蒔站進了門里,梅崗正要跟進來,不料她馬上關門,硬生生地把梅崗的手夾在門縫里。梅崗悶哼了一聲,可手仍舊緊抓著她。

慶蒔緊閉著眼,身體重壓門板。痛苦的神情,像是自己做了今生最殘忍的事。

最後,那雙手終于放開了她,抽出了門縫,門給緊緊地合上。

慶蒔坐在地上,後背緊緊貼著門,不敢馬上走開。她還感覺得到,梅崗在頂著門,想要進來。

不要再進來了。她把臉埋在膝蓋里,在心中吶喊︰不要再進來了!不要再讓她這樣懦弱又自私的人有任何希望了!不要了——

「慶蒔……」梅崗的聲音低低地傳來。「讓我進去,好不好?」

慶蒔一愣,眼淚掉得好凶,抽泣越來越大聲。

「慶蒔,你不要哭……」梅崗又說,聲音很累。

听到這聲安慰,慶蒔真的崩潰了。「不要來煩我!」她又哭又叫︰「都是你害的!都是你!你給我滾遠一點,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不想看到!賓——給我滾——」

說完,慶蒔放聲大哭,也不管這哭聲會不會被宅里的人听到。

然後,她感覺到,頂著門的那道力量消失了。梅崗走了。

丙然,只要她哭,這個看著她長大、疼她、寵她的花妖,都會答應她的任何要求。即使是要他離開,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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