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證據呢?」易珂垂睫瞅著她。
余氏不禁怔住。哪里需要證據?人已毒發,而且紫金壺確實是齊墨幽從庫房取出的,這不算是罪證確鏊?
「余氏,凡事講求證據,光憑一只壺和經手的人便定下罪名,就算在衙門,知府也不會采納的,是不。」易珂說的同時,擺手要人趕緊給衛和灌下甘草綠豆湯。
余氏一時想不透公主到底是想幫她還是害她,余光瞥見下人正在給衛和灌甘草綠豆湯,急聲道︰「公主,那碗甘草綠豆湯不也能視作證據,如果她不知道里頭有毒,又為何要備上解毒湯?」
「余氏,如果是你下的毒,你還會備解毒湯嗎?照常理論,會備上解毒湯大抵是預防萬一……齊墨幽,你為何會準備?」
齊墨幽听至此,已經確定易珂在幫她。「公主,一早我的丫鬟跟我說余姨娘進了廚房,在擱放紫金壺的台架邊不知道做什麼,因此我才會讓人先煮解毒湯,再差人請來大夫。」說完,采瓶已經把劉大夫請進來了。
「可我也不能光憑你的片面之詞就認為你毫無嫌疑。」
「公主,那讓人去搜院子吧,還有……」齊墨幽頓了下,喊道︰「秦姑姑,抓住余姨娘,大夫瞧瞧她的指甲里是否有殘留的砒霜。」
余氏神色驚駭,下意識要跑,卻被團團包圍。
而倒在椅上痛苦不已的衛和瞧見這一幕,眯細了眼。「你這個毒婦……」
「不是我,是她!」她直指著齊墨幽,回頭再看向易珂,怒聲喊道︰「你設計我!」
易珂笑眯眼。「是啊,蠢婦。」她笑得頗樂,一回神就見齊墨幽和衛崇盡這對惹人討厭的夫妻正盯著自己瞧。「瞧什麼?」
「不知道能否和公主借一步說話?」
對上齊墨幽那雙黑亮的陣子,教她想起那一年衛崇盡為了甩開她,拉著這個小泵娘滿街跑,「行,就到芙蓉院。」話落,她轉身就走,壓根沒瞧衛崇盡一眼。
齊墨幽喜出望外,把正院這兒的事交給衛崇盡處理,再派人將余氏押進府衙。
「我跟你一道去吧。」他道。
他寧可陪她去,也不想待在這里瞧他老父的淒涼下場。
活到這把年紀才看清楚自己寵愛一輩子的女人是什麼模樣,說來是可悲的,但他一點都不會同情他。
「你留在這里善後,我們女人間說的話你別介入。」說著,帶著采瓶和畫瓶前往芙蓉院。
衛崇盡哂著嘴,目送她離去的背影,差了兩個小廝把衛和給攙進房,讓劉大夫好好診一治,一回頭就見衛崇興被小廝給攙來。
「衛崇盡,我娘呢?」他一來就劈頭質問。
「你娘?」他像是听見什麼天大的笑話,笑得萬分森冷。「鎮國將軍府里沒有嫡母,你是哪來的娘?都忘了自個兒的身分了。」
「你……你不要逼人太甚!」
「我逼人太甚?」他搖了搖頭,想起小時候住在震北大將軍府,因為孺慕之情偷溜回鎮國將軍府,那時他瞧見的是衛和抱著衛崇興,像是抱住什麼寶貝,口口聲聲說就他那麼一個兒子……
「我如果真的逼人太甚,你今天斷的不會是兩只手而已,而是永遠癱在床上。」
只要他想,自然辦得到,眼前他沒閑功夫也沒閑情對付他,可要是繼續在他面前悠晃著,那就難說了。
「你!」
「來人,把他架回院子,膽敢讓他踏出一步,誰就少了腿!」
下人都深知如今府里真正掌權的人是誰,自然二話不說地把衛崇興架走。
衛崇盡嫌晦氣地啐了口,一回頭就見燕奔急步跑來。
「主子。」來到跟前,他從懷里取出一張字條。
衛崇盡打開一瞧,神色沒什麼起伏,好似上頭寫的事早在意料之中,取下腰間的牌子遞給他,「好生處理,別打草驚蛇。」
「是。」
衛崇盡抬頭看著泛紅的天空,心想,皇宮里的這場腥風血雨注定平息不了了。
齊墨幽一到芙蓉院,易珂早已經在外間候著。
「坐。」她懶懶地倚在椅上,隨手一指。
齊墨幽挑了個離她最近的位置坐下,瞧她眉頭微皺了下,但沒要她換個位置,不由輕漾笑意道︰「今日多謝公主解圍。」
「解什麼圍?」易珂覺得好笑。「我不過是不想被當槍使,又最痛恨被當槍使,所以想給她一點教訓罷了。」
「難道不是替衛家哥哥出一口氣?」她卻覺得公主是為了替衛崇盡出一口氣,不管衛崇盡再怎麼記恨惱怒父親,一個孝字扣在他頭上就不能將他棄之不顧,甚至惡言相向。
但,這事要是公主來做,任誰都不敢說句不是,所以她大膽認為公主明知道余氏的計謀卻不加以阻止,是為了將余氏攆出府外,還能讓衛和吃點苦頭。
「听不懂你在說什麼,假如你要說的只有這些,那麼——」
「公主,我想知道,如果有天政局大亂,你會護住的是誰?」
易珂有些意外地瞅著她,不懂她這麼一個嬌嬌弱弱的小泵娘怎會問出這等問題,難道連她也察覺到時局正在轉變,甚至宮變一觸即發?
不,肯定是衛崇盡版訴她的,否則她哪里懂這些?所以,是衛崇盡要她來問的?
「我會傾盡一切護住衛家哥哥,公主呢?」等不到回答,齊墨幽執意再問。
「……我會護住我覺得重要的人。」
「我明白了。」齊墨幽漾著笑意,「不打擾公主休息,我先走了。」
瞧她真的走了,易珂有些傻眼,覺得她真是個古怪的姑娘,衛崇盡為什麼會看上她?
可是不管她古不古怪,她是真的將衛崇盡擺在第一位,否則那日她不會在父皇提出賜婚時立即叩謝皇恩。
這一點,自己是感激她的,否則依衛崇盡那個臭脾氣,哪怕丟官都不肯娶,可是這麼一來,他就落入圈套了,父皇會藉此奪他的軍權兵馬,四哥也會趁機對他下手……而她能做的,只有惹他厭惡地嫁進府,保住他。
「公主,探子回報。」白薇急急從外頭走來,將一小張字條遞給她。
易珂打開一瞧,神色大變,疾聲道︰「套車,回宮!」
毓靈殿。
「四哥!」
易瑯從內殿走了出來。「今日不是回門日,你怎麼回來了?」
「父皇昨兒個不是好了許多,怎麼今日病情又加重了?」易珂也不羅唆,開門見山地問︰「而且,為什麼黃公公不讓我進殿探視父皇?」
「連我都進不去,你自然也進不去。」易瑯哼笑了聲,在榻上坐下。「老三在搞鬼,肯定是衛崇盡那混蛋教他的。」
「四哥,你現在打算怎麼做?」
「我得了線報,說是老五老六也摩拳擦掌部署了一些兵馬,大概看時機成熟就會打著老三弒君的正義旗號殺進宮。」
「四哥身邊的人夠嗎?」她壓低嗓音問。
易瑯卻突地打量著她,不語。
「四哥為何這樣看著我?」
「你從小就喜歡衛崇盡,只要一見到他就追著他滿城跑,也就他在西北的這些年才收斂了,你說,在我跟他之間,你會護著誰?」
易珂直接賞他一個大白眼。「四哥,你不知道他辜負我嗎?」
「他是辜負沒錯,但你對他的心意真的停歇了?」如果她真的放得下,就不會等到雙十年華才出閣,而且還是他使了手段,她才有機會下嫁。
「四哥,昨兒個洞房花燭夜,他根本沒待在我那兒,還說可以保我清白,他日我可以再從他府上出閣……」她說著,笑得淒惻。「四哥,這樣的男人傷我還不夠嗎?我還得護著他嗎?」
「衛崇盡那個混蛋真是如此待你?」易瑯氣得怒拍身旁的矮幾。
「橫豎我該說的都說了,四哥信也好不信也好,咱們可是同胞的兄妹,我不為你還能為誰?」
易瑯瞅著她,心疼地撫著她的發。「阿珂,我信你,你可是我的親妹妹。」好半晌,他才道︰「目前大夥都還在觀望,我也不會急著出手,听說皇叔似乎正領兵往這京城來。」
「既是如此,得要趕在皇叔抵京之前動手。」
「是該如此,但我會想法子把老五和老六的人給擋在宮門外,讓他們自相殘殺,我會直入宮中,以弒君罪名先殺了老三,再讓朝臣拱我上位,你就乖乖地待在鎮國將軍府,替我看緊衛崇盡的妻子。」
易珂垂斂長睫,細忖了下,道︰「四哥是怕衛崇盡屆時會守在宮里,所以必須先抓個人質以防萬一?」
畢竟衛崇盡掌了神樞營,還能夠把手伸進禁衛里,到時候他手中的兵馬不少,想攻克他,需要一點地利人和。
「瞧我的妹妹多聰明,一點就通,到時候我會派一支兵馬包圍鎮國將軍府,到時候你開門把齊墨幽交出來就好。」
「好。」她不假思索地道。
「到時候,四哥幫你好好出口氣,我要在衛崇盡的面前要了他的妻子。」好似想到那美好的一幕,他笑得囂狂又得意。
易珂跟著笑著,眸色卻漸漸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