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出頭天 第二章 便宜獵物(2)
作者︰寄秋

刀起刀落,肚皮被剖開的母兔月復中捧出三只小兔,它是真的懷孕了,產期就在這一、兩日,因為要積累生產的力量才拼命進食。

不過也是因為懷了崽跑不動,才會坐以待斃,反正不論被捉走或殺死都難逃一劫,死前先飽餐一頓。但是三只小兔死了一只,只有兩只還活著,小小的、濕漉漉的,看起來瘦弱,不知能不能養得活。

「長得比花還好看的大哥哥,你殺死我的兔子。」小泵娘的甜嗓很軟很糯,綿細綿細的。長得比花還好看……除了領頭的美男子外,他的隨從們都倒抽了一口氣,露出驚恐的神情。這小丫頭死定了,竟敢拿主子的驚世容貌說嘴。

「所以呢?」星目微閃笑意。

「你要賠我。」成清寧靈活的水眸往馬上一溜。

「賠你一只兔子?」以兔賠兔。

她搖頭,「你殺的是我心愛的兔寶,我養了好幾年才把它養得這麼大,你還害得小兔兔沒有娘。好看的大哥哥,我也不貪心,就把你今天獵到的獵物全賠給我,我便原諒你的無心之過。」

全部?這叫不貪心?黑臉男和俊秀男子互視一眼,從彼此的眼神中看出心中所想︰這個小泵娘也未免太大膽了,她知不知道自己面對的是誰?

「好,給你,只要你拿得動。」黑眸深不見底。

「為什麼拿不動呢?我有馬車,只要載得動就好。」沒人會笨得往肩上扛,弄得一身血。

「我是指你。」以她一人之力拿走他所獵得的獵物,不假手他人,不管她用什麼方法從他們馬背上取下。

「天哪!那真是個絕頂聰明的小泵娘。」他還沒見過有人用一根棍子就能取物,還不用費力。

「是小有慧黠,但願她不會自誤在七巧玲瓏心下。」慧極必折,隱其鋒亡方是保命之道。

「王……主子,要不要屬下探一探小丫頭的底?」如此聰慧的小智星是出自誰家?

「不用,路上巧遇而已,我們還要趕赴北大營,為明年開春的戰役練兵。」一刻也怠忽不得。

「是的,主子。」可就這麼錯過了有點可惜。

一行七人六匹馬,一揚鞭,塵土飛揚,蹄落草飛濺綠沫,一會兒,倒地不起的野草只剩下蹄狀的窟窿,人與馬已化成天邊的一抹黑點,漸漸遠去。

另一方面,大為豐收的兄妹看著堆滿馬車的獵物,一個眉開眼笑,滿眼財迷的盤算著這些東西能得銀多少,一個苦惱滿車令人作嘔的血腥味,這麼多的肉哪吃得完,要不要命人把一部分先送回侯府,讓府中諸人也嘗嘗野味?

「三妹妹,你怎麼知道用一根棍子就能將獵物挑起,有的都比你還重呢!」他看得目瞪口呆,難以置信。

「因為我比你聰明呀!我有腦子,你裝的是砂子。」有勇無謀,不知變通。她得意揚揚地接著又道︰「《孫子兵法》有雲︰虛則實之,實則虛之,我這就叫作先聲奪人。」一口咬定兔子是他們家養的,畢竟誰也不能證實懷孕的母兔並非家兔。

聞言,成弘文有些惱怒,「三妹妹,你這是訛詐,騙人的行為是不對的,別人辛苦打到的獵物怎能佔為己有?」

「但是那只兔子的確是我們先看到的,我們只是不忍心捉它,想等它吃飽了再捉,所以它是我們的囊中物,我們不捉它是因為已經把它當成我們的。」

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她用巧計贏來全部獵物。

她不過是運用了杠桿原理和滑輪,以力借力地撐起比自身體積大上數倍的重物,再用枕木運送,一一送到馬車,大到拿不起來的獵物就用這法子,方便順暢,小的如山雞、兔子、野雁等,她倒是能一手一只的扔上車。還有白狐狸呢!那身皮毛可值錢了,若能多獵幾只做成大氅,一轉手是數百兩,離她開芳療館的目標就更近了,日進斗金。

身為庶女的成清寧很窮,府里一年四季發給府中小姐的首飾、珠釵不能變賣,月銀入不敷出,她常常處于缺錢的情況下,捉襟見肘的苦熬著。

後來她靠著練了一手簪花小楷,這才藉由幫二哥哥作文章斂點小財,改善手邊無銀的窘狀。

現在她十歲了,過個幾年就要嫁人,根據她打探到的消息得知,府內的嫡女出閣壓箱銀有二萬兩,嫁妝抬數由主母決定,最少九十八抬,高則一百二十六抬。

而庶女就可憐了,僅僅二千兩現銀,十倍的落差,且嫁妝抬數最多六十六,塞的全是不值錢的被褥和子孫桶,一點錢就能打發了,還賺足了名聲。

她不是計較嫁妝的多寡,誰生的誰心疼,嫡母的親生女兒自是得她大多數的嫁妝,那是大姊姊的,她不嫉妒,誰不想把自己的東西留給女兒,反而便宜小妾的孩子。

她明了,也能諒解。

只是她也不想嫁得寒酸,萬一所嫁非人呢?她得留著一些銀兩好自護,析產別居或和離都用得到銀子。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求人不如求己,所以她才趁還來得及的時候多做些準備,以備不時之需,誰曉得幾年後會發生什麼事,她是穿越不是重生,能預知往後數年的事,萬一董氏突然得了失心瘋,想把她嫁給七老八老的老頭子呢?她手中有銀,至少還有逃婚一途可走。

想得多的成清寧不輕易相信人,除了性子直的二哥哥,她連一向對她很好的大姊姊也不信任,總認為有一天大姊姊遇到難題,她會毫不猶豫將自家小妹推出去受過。

她此時的懷疑並非杞人憂天,看似恬和溫婉的成清儀其實是極自私的人,為了自己過得好,別人都可以犧牲。

成弘文被她似是而非的話搞迷糊了,「可是我們並沒有捉它,它還不算我們的,我還是覺得……」獵物該還回去,受之有愧。

「二哥哥,你沒發現他們不是出來狩獵的嗎?」眼見不一定為實,有時是為了蒙蔽世人的眼楮。他一怔,「不是打獵?」

「你看到了沒有?他們的弓不是獵人的弓,而且箭上有倒勾,那是用在戰場上的。」行軍打仗用的利器。不殺人,但傷兵卻活不了,拖上十天半個月,拖累軍隊的速度並讓傷藥快速耗損,救不活卻非救不可,不然其他的士兵看了豈不心寒,誰還有心思沖鋒陷陣、斬殺敵軍。

這是相當陰毒的狠招,可又不能不用,誰想要面對永遠殺不完的敵軍,等人傷愈再一決生死?早晚要死,管他是何種死法,早一日結束戰事才是人心所望,將士們都想活著回家見親人。

「你是說他們……」成弘文一驚。

成清寧手指放在唇心,做了個「噓」的動作。「我們不去管他們做了什麼,與我們無關,我猜這些獵物他們原本也不打算帶回去,算是便宜我們了。二哥哥,我們發了筆小財。」

看不慣她財迷的神情,他忍不住往她額頭輕叩,「你怎麼曉得他們不想要,這些獵物夠百戶人家吃上好幾日。」

山豬兩頭、狼五頭,一頭站起來比人還高的熊瞎子,還有一些凶猛野獸,兩匹馬拉得非常吃力,侍衛們讓出自己的坐騎步行,用馬幫忙拉車,這才能勉強前進。

「二哥哥,你要我說幾遍,我就是比你聰明嘛!你沒注意他們綁縛獵物的繩索松垮垮嗎?馬兒只要快步的奔馳幾里路,馬身兩側的獵物便會一一往下掉。他們志不在獵物,而是偵測,隨手打幾只獵物以做掩飾。」這麼簡單的事他為何看不懂,還揚言要入營掙戰功呢,人蠢也要有自知之明,不要蠢死了還不知做了什麼蠢事。

「啊!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他們綁縛獵物的手法的確很草率……」就在死尸上繞兩圈,也不打結的掛在馬身兩側,要是稍一劇烈震動就松了……嗯,三妹妹沒說錯,是他太遲鈍了,居然沒看出來。

「所以我才敢提出以物相賠,反正他們都不想要了,為什麼我們不順手拾回來,至少明面上的說法是賠償,他們也省得再帶著一堆死物回京。」

還得邊走邊扔,太不符合衛生,腐敗的肉食會滋生蚊蠅,傳染疾病,動物吃了尸體,人再獵食動物,吃了有病的動物,人也會生病,瘟疫由此產生。

「原來你早就看透他們有古怪,可我怎麼就看不出來呢?」成弘文欣喜妹妹的聰慧,又沮喪智不如人,明顯擺在眼前的破綻視若無睹,非要妹妹挑開說明了才恍然大悟。

人的腦子果然有差別,他的是豬腦袋。

「因為他們隱藏得太好了,光是那個好看的大哥哥,叫人一見就目不轉楮,誰會分心他們用的弓箭有所不同。」不會有獵人用百斤重弓狩獵,那是精鋼所鑄,弓身漆黑如墨,有股肅殺的沉重感,尋常人無法擁有。那名美得有如傳說中蘭陵王的男子身分必定不低,更有可能是軍中大將,目前邊關無戰事,奉旨回京。

不過打仗是男人的事,和她一個十歲小泵娘扯不上關系,她還是好吃好睡賺銀子,先把銀袋子填滿再說。

眾人到了莊子時已經過了正午,一早從京城出發走了半日光景,中途還耽擱了一會兒,可見莊子離京並不遠,不到一天的路途,若無要事其實可以一天來回,方便得很。

成清寧忍不住想到,那處林子離京不遠,地勢也不算高,那些人怎會獵到狼、熊瞎子之類獵物?那應該在更遠的深山獵的吧!他們究竟去了哪里?

但她不想費心去猜測,很快的拋諸腦後。

她打算在莊子上待三天,把該處理的事交代清楚,任用好的管理人才,先把這三十畝地打理起來,以此為根本的大賺銀子。

但是在這之前,堆成小山的獵物要先換錢,留下一小部分自用外,其余全部賣掉,一只也不留。肉歸肉,皮毛歸皮毛,兩種價錢。

很快地,成清寧賺進近百兩銀子,她拿出二十兩修葺有些破舊的莊子,多蓋了兩排側屋,一排留著做她日後來時的落腳處,一排給打零工的莊稼漢當短期居所。

兩排屋子當然隔得遠,分東西兩邊,不會有傷了閨譽的問題。

住了兩天,這天夜里,她雖早早就寢,卻是翻來覆去的怎麼也睡不著。

「小姐,明天就要回去了,你還不睡嗎?明兒一早又要爬不起來了。」不用起早請安,小姐天天睡到日正當中。

這次跟來的是性情軟和的荷心,成清寧嫌荷葉做事太一板一眼,管得太多,她想好好放個假都不行。

「睡不著,我這心頭鬧得慌,老覺得有事要發生。」她不想回侯府,那里太壓抑了,做人都不痛快。

「要不要奴婢為你點支安眠香?」小姐自制的,一點滿室清香,讓人不自覺的安眠,一覺到天明。」

她想了一下,搖頭。「不了,我想看一會兒月色,你幫我準備一些茶點和炭火溫著的熱茶,我坐坐就去睡了。」

「是的,奴婢這就去廚房,看還能做些什麼糕點。」她記得還有一壇腌梅,小姐很喜歡酸酸甜甜的糕餅。荷心剛離開不久,感覺屋子悶的成清寧便一個人走出屋外,她抬頭看看明亮的北極星,找尋她記得住的星座,天上一顆顆閃閃發亮的星辰,好似在向她傳遞百年歲月的孤寂。

夜深人靜,萬物靜謐,一股思鄉的悵然驀地涌上心頭。

那場車禍,有幾人逃過,誰又會為她傷心呢?若是她再活一次,可願回到霓虹燈閃爍的最初?

酒真害人,她一片光明的生命悄然殞落,幾年過去了,誰也不會記得她,如滄海之一粟,渺小而可笑。人活在世間是為了什麼呢?她自問。

可她用了兩世還是找不到答案。

為什麼她會在前世歷史上沒有的大明朝出現,有什麼在等著她?想多了,頭痛,她不想了,一切順其自然。

看著天上的星星,她不自覺地走到莊子的僻靜角落,這里養了十幾只下蛋的雞,用竹子做的圍籬圍住。夜沉沉,母雞們都睡了,只有一只公雞不時的抬起頭,露出警戒的神色,一會兒又縮回去,閉目休息。其實雞有夜盲癥,晚上是看不見東西的,公雞的動作出自本能,為了保護它的母雞們。

看到這情景,成清寧忍不住笑了,自然界的生物很單純,除了吃和傳宗接代,它們不用煩心相處關系,不怕明天有沒有銀子用,不用遵守人定的規矩,也沒有禮教一物。

人就是自尋麻煩,制定一些規矩把自己困死,誰不照著做便是異類,人人都可以群起攻之。走著走著,一道黑影一閃而過。

「誰?」

是人嗎?還是村子里的野狗。

看到有影子閃過的成清寧心中不踏實,她想去查看又擔心有危險,不去看看又覺得不妥,心里七上八下的。她有些後悔走得太遠了,沒帶上丫頭或侍衛,現在折返不知來不來得及,她不想把小命賠進去。

心里如此想的她開始慢慢往後退,狀似散步的哼著小曲,骨碌碌的眼珠子靈活的轉著,細心的觀察四周的動靜,忽地,細微得幾乎是無聲的葉子碎裂聲傳來,成清寧第一次痛恨自己的耳聰目明,那麼輕微的聲響她也听得見。

「我看不到,我听不見,我又聾又瞎,四方神明,八方魍魎,我是好人,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你們要捉人時千萬別捉錯,作惡多端的人才該死,快快打個急雷劈死他……」別來嚇她呀!穿越大神已經嚇過她一回。

一聲很輕的笑聲揚起,彷佛听見她令人噴飯的自言自語。

「笑什麼,我放狗咬你……」一時沒忍住她轉頭朝人一指,樹木陰影處確實有個男子正倚靠著樹身。

「莊子里沒狗,我看過了。」只有一頭小母老虎,人小蚌矮的張牙舞爪,脾氣好像還不太好。

「你……你干什麼,想偷雞?」成清寧捂著跳動不已的胸口,十分懊惱自己的沖動,干麼把小賊逼出來。

「我中毒了,你得幫我。」男子聲音很低,卻說理所當然,不是請求而是命令。

成清寧暗翻了個白眼。「好看的大哥哥,我看起來像醫術卓越的大夫嗎?你想當死馬我還不一定治得了。」

「你認出我了?」修竹一般的身影走出暗處,身上透著一股殺氣,月光照出一張青中發白的玉顏。

「好看的大哥哥,你命都快要不保了,不要想著殺人滅口,我今年才十歲,好歹讓我多活幾年,我還沒嫁過人呢!」兩世人都沒一樁好姻緣,想想都冤,太吃虧了。

听到她說想嫁人,皇甫桓冷冽的瞳眸中透出一絲笑紋。「過來扶我。」

「我扶不動你啦!你太高太重了……好、好、好,別瞪我,我忍辱負重總成吧!要是你把我壓死了,我做鬼也要找你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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