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乞兒~黃袍霸商 第五章 太子立府(2)
作者︰寄秋

這些年來,馬玉琳表現得可圈可點,毫無瑕疵,她在太子面前是溫婉的大家閨秀,雖然小有驕縱和任性,可是仍在能容忍的範圍內,以她的家世和受寵程度,這些全是無傷大雅的小毛病。

可是私底下她的刁鑽蠻橫不下專寵後宮的馬皇後,不時的找自己麻煩,讓她每次與哥哥相見都得偷偷模模,反正有馬皇後為其撐腰,只要馬玉琳看不順眼,她教訓起人來毫不客氣,佟欣月還听爹爹轉述過宮中的耳語,說馬玉琳在宮里即便將人毆打致死也沒人管。

佟欣月心有余悸地撫模左臂上的傷口,上個月她不過繡了個鴛鴦戲水的香囊送給哥哥,馬玉琳一得知此事後,隔日她上街買些藥材,平白無故地受到登徒子調戲,對方還拿刀劃傷她的手臂,撂下狠話要她別自作多情,招惹不該招惹的人。

她心里很清楚那些人是受誰的指使,除了心胸狹窄的馬玉琳,誰會費盡心思和她過不去,若非是在大街上,那些人也不想把事情鬧大,否則恐怕她的清白身子已被站辱了,殘花敗柳之身何以匹配得起尊貴的太子?

但這些事她不能對哥哥明言……來並無證據,人家抵死不認她也沒轍,啞巴吃黃連地吞下暗虧;二來勢不如人,若遭反咬一口該怎麼辦?有權有勢的相府一出面,她再大的冤屈也只能化為烏有,誰知表面端和的千金小姐惡毒如鬼,雖然才十二歲而已,尚未及笄。

「我是擔心你老是為別人著想卻忽略自己,紅鸞姑姑不願看你重蹈我的覆轍。」後宮之中不夠心狠者是無法生存的,她不算計人,別人也會想盡辦法除掉她,少掉一個足以威脅的競爭對手,多給自己一次博寵的機會。

這幾年若不是有月兒陪著她,她早就撐不下去了,絕情帝王的狠心,馬皇後不時的嘲弄和迫害,逼得她快要發瘋,只差白絞一拋,懸梁自盡了。

是這丫頭打腰高的個頭就趁著佟太醫進宮之際,偷偷地跑到落華宮和她聊天,還把一雙白細的手弄得全是傷,整理起荒廢已久的園子,後來帶著花草入宮,慢慢地栽種成今日的繁花似錦,讓人不再有尋死的念頭。

那園圃也不是種來好看的,月丫頭小小年紀,醫術已有兩下子,每每自己一有受寒病痛的跡象,她便信手摘來園圃里的藥草熬煮成湯,不出三日便藥到病除,連自己多年的咳疾,也在她妙手調理下,這一兩年每逢秋冬已不再犯。

也幸好馬皇後覺得她已沒什麼威脅性,所以宮人也不太理會落華宮的一切,這園圃才得以保存。

她受她照顧甚多,今生今世怕無以為報,除了多提點幾句,她不曉得還能為她做什麼,自身難保的泥菩薩過不了江,有心無力。

「紅鸞姑姑就是愛操心,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連我爹也勸了我不下百次,不過緣分這回事真的半點不由人,我傻就傻吧,傻給太子也甘願。」明知前方險阻還是一意孤行,不要命地豁出去。

佟欣月一直到四年前,沈子揚與馬玉琳正式締結皇室婚約,她隨著受邀的佟太醫前往觀禮,這才曉得喊了幾年的哥哥是太子,而總是找她麻煩,欺負她的相府千金是未來的太子妃,他倆的婚事早就定了,就差正式的儀式而已。

那時的她並不難過,在她眼中,太子只是一個長得好看的大哥哥,他要娶誰與她無關,頂多可惜他瞎了眼,識人不清,把母夜叉當成不可多得的良緣,活該被騙。

兩人走得近是從他搬出皇宮、住進太子府,因為紅鸞姑姑的請求,她才常去走動,進而發現兩人很投緣,越看越順眼,一不小心就動了心,情竇初開地把心給遺落了。

騰龍王朝的皇子在年滿十六歲以後就必須在宮外置宅,太子的府邸是皇上封賜,但因他是太子,因此不需宣召可在宮中行走,依其太子職責上朝听政。

不過她還不是很明白自己那種喜歡他的感覺是不是愛他,一本醫書她可以看得通徹,卻不懂喜歡和愛有什麼不同,她和哥哥在一起時總感覺很平靜,就像坐在寧謐的湖邊吹著風,不見他時有時候也會想念,但是她生活里其實也有許多事要忙碌,像戲曲中的生死相許,她始佟靶受不到。

與人共享丈夫是怎生的情形她並不清楚,娘死得早,爹始佟沒續弦,更逞論弄來一屋小妾,當側室就當吧,誰叫自己除了哥哥外,誰也不想嫁。

听到她的傻言傻語,華紅鸞忍不住發噓,「是昏了頭,我看你不傻,是裝傻,不過也好,也許傻人有傻福。」人傻一點才有福氣,不要像她反被聰明誤,丟心失勢。

佟欣月撒嬌地搖著她的手。「紅鸞姑姑有沒有什麼話要我帶給太子,我待會要去找他口」

「又去?你不怕馬玉琳又尋你晦氣。」真不曉得她哪來的膽量,蝗臂擋車還洋洋得意,不懼權勢。

「小人嘴臉怕她做什麼,我不做壞事,無愧天地,惡人自有天收,我不信老天不長眼。」讓壞人一輩子橫行。

「我看天先收了你,你是好了傷疤忘了痛,前陣子還痛得哇哇大叫,立誓要還以顏色,這會兒是嘴上逞狠,說兩句風涼話自我安慰。」不知死活的丫頭!

一見到驀地插話的來人,大話滿嘴的佟欣月就蔫了,氣虛地低軟了嗓音,「思源哥哥,你來接我了。」

岳思源冷哼,「你自個說說要闖幾次禍才甘心,師父年紀大了,禁不起你折騰。」

「人家又不是故意的,你不要老是罵我太天真,以前的思源哥哥明明是謙和溫雅,見人和和氣氣地,怎麼這幾年變得越來越孤僻……」她還是喜歡不罵人的思源哥哥,笑起來像輕拂過樹頭的和風,清清雅雅地,很是舒心「你說什麼?」他壓低聲線,眯眸冷娣。

她沒膽重復,裝出害怕的表情。「思源哥哥是天底下最好、最疼我的哥哥,我以後要葬在你墓旁,讓你再疼我三生三世,世上再也找不到比你更好的思源哥哥。」

葬在他墓旁?華紅鸞神色古怪地月兌了佟欣月一眼,心想她知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若是她成了太子側室,死後只會送入皇家陵墓,斷無可能和別的男人同葬一處,那是夫妻才能做的事,生不同時死同穴,情深不滅。

不過這丫頭向來不拘小節,個性坦率,她應該是隨口說說,有嘴無心。

「用不著謅媚,我不吃你這一套,直接回府,不許去找太子。」他不想再看到她身上有任何傷痕,那顯得他很無能,連師父唯一的女兒也保護不了,任人欺凌。

岳思源的眼底有著痛恨,隱隱跳躍著陰郁的火光。

「什麼,你這壞人……」壞人姻緣會被馬踢死。

岳思源的阻止不是擔心小師妹又被人惡意傷害,隱約動蕩的政局比馬玉琳的惡毒更叫人不安,他不希望她被牽連在內,受到波及。

最近朝廷不太平靜,皇城外有軍隊調動的跡象,十二年前讓皇上頭痛不已的靖王似乎又有卷土重來的打算,蠢蠢欲動,不肯安分,對萬萬人之上的皇位十分眼紅,千方百計地想來分一杯羹,獨佔千秋萬世的尊榮。

因此太子府也無一刻安生,聚集各方人馬挑燈夜戰,以太子為首集思廣益,商量出制敵機先的對策,不讓鎮南將軍府的遺憾再度發生,憑添傷懷。

「太子,我看事不宜遲,趕快奏享皇上出兵,先一步出其不意拿下叛賊靖王,讓他無從作亂,功敗垂成。」擒賊先擒王,抓了賊首叛軍不攻自亂。

「不行,敵不動我不動,若是我方提前發動攻擊,倒是給了靖王大好理由,是我們逼他反的,他不得不反,否則只有死路一條。」百姓只想安定,不願生靈涂炭。

「你還管他反不反,武力鎮壓全給掃了,他敢生反心就是不要命,我們還客氣什麼?一竿捅破馬蜂窩,死活自理。」朝廷兵強馬壯、糧草充實,還怕壓不了靖王氣焰?

兵部侍郎蔑哼一聲。「王大人,你想象墨將軍落得一樣的下場嗎?三百多人無一生還,斬首示眾。」

「你……你哪壺不提提哪壺,陳年舊事忘得差不多了,提它做什麼?」平白讓人心惶惶然。

一說起無辜受死的墨將軍一門,大家的雄心壯志一下子被澆熄許多,原先你一句、我一句的建言也靜默下來,鴉雀無聲,誰也不想成為墨煙嘯第二,一片赤膽忠心淪為帝王護短的棄卒,功成身退後反被一劍穿胸。

當年的事其實已被皇上一手遮天給掩蓋了,知情的人並不多,老官辭去,新官上任,多少血淋淋的往事掩埋滾滾黃沙中,沒幾人敢再挖出來,指責皇帝的不是。

可是朝中仍有一些墨將軍的舊部,有的由小兵升遷,如今已是將領,兵部侍郎便是其中之一,他曾是墨煙嘯的陣前傳令兵,追隨左右忠心耿耿,以他馬首是瞻。

不過事發當時的太子尚且年幼,並不知曉來龍去脈,他信了史書所記載的,相信皇帝是大公無私的,竊國者理應斬去首級,以示國威,讓其他有野心者不敢妄動野心。

「國覆無完卵,諸位皆是朝中棟梁,一心為興邦治國,謀利百姓而夙夜匪懈,能不血流成河的平定亂事,相信是大家所樂見的,不是嗎?」短兵交接多有傷亡,誰家爹娘願意家中孩子裹尸沙場,一去不復還?

沈子揚一睨相挺他的朝中大臣,冷肅面容揚散威色,年輕面龐已具帝王之相。

這些人算是他的親信,從他接觸政事開始,便一路輔佐他,給予他不少建言,他們有的善于謀略,有的是戰場上的猛將,他所給的便是任其發揮長才。

猛虎藏于林,龍潛于溪河,欠缺的便是磨鋒的機會,如今靖王亂起,正是他們大展所長的時候。

朝廷需要的是能做事的人,而非弊端叢生的貪官污吏,皇上身邊的老臣太陳腐了,居安不思危,得過且過地居高位、享厚祿,腐化的心已偏離民心越來越遠,只知謀權而忘了國之根本是為民,百姓能安居樂業才是一國所重。

所以他才在登基前培植自己的人馬,好在日後活絡沈瘸甚重的朝綱,注入活水才能改善現狀,去掉官員的惰性,全國上下一心的話何愁國家不興盛,他要的是騰龍王朝再也看不到一個乞丐,每個人都有飯吃、有屋住,不挨餓受凍。

年輕氣盛的太子將遠景想得太美好,他認為只要有心就一定做得到,全然忘了人心難測,水清則無魚,他為人坦蕩蕩,但不見得別人並無其他想法,單純得看不見朝中暗流浮動,一股伺機而動的勢力潛伏著,悄然地擴大。

「太子所言甚是,是臣等多想了,皇上聖明,豈會不辨忠奸,如今當務之急是想出對策,遏止靖王的進犯。」個人生死置之度外,國有難,舍身以成仁。

「想是一回事,要怎麼做才是重點,我們不能等他舉兵來犯才派兵圍剿,我相信朝中定有他的內應能互通消息,只要我方一有動靜便會打草驚蛇,反而落入不利的一方。」殺敵講究的是士氣,若不能一鼓作氣一舉成擒,後果恐難預料。

「夜深了,我想大家都累了,先行回府休息,我會命人再探,明日後再到府內一聚,希望到時你們有更好的建言。」

沈子揚神色疲憊地一揮手,一干人等魚貫而出,不在其位,不知其辛苦,他現在領會到了,要統籌各有長才的人才,光是用心是不夠地,還要賞罰分明,每個小細節都不允許疏忽,一步錯,步步錯。

星稀月明,從樹梢中灑下一束月光,一道忽明忽暗的影子立于地上,長影拉曳出形似男子的體態,頑長而冷傲。

「來了就進來吧!柞在外頭喂蚊子嗎?這不是我太子府的待客之道,一壺好酒還溫著呢!就等你來。」

沈子揚話一落下,屋外便傳來一陣清朗笑聲--「呵呵……耳朵挺尖的,武師父教過的武功沒白費,我才剛到你就听到我的腳步聲了。」果然不容小覷。

武師父不姓武,自稱無名,他來去無蹤,曾指點過太子幾年武學,因此沈子揚以武師父稱之。

「你的影子都照上我的窗子了,我若視若無睹豈不是成了痞子。」沈子揚反笑他動作太大,刻意引人注意。

身形挺拔的男子不走正門,身如蛟龍的翻窗而入。「哎呀!原來是我自露馬腳,難怪給不了你意外之喜,我原本還打算蒙面,當一個人人喊殺的刺客。」

來者不待主人招呼,瀟灑地一甩袍入座,神態閑懶地自倒了杯茶,一口飲盡不嗦。

聞言,沈子揚失笑。「最好不要,你的玩笑不討喜,自從……消息傳至,我府內里里外外布滿三千精兵,你長劍一出,身上馬上被射滿箭矢,透心而出。」

沈子揚避過幾個敏感字眼,畢竟靖王與來人的關系非同小可,他是他的爹,來的人是沈天洛。

「嘖嘖!你這太子學狡猾了,懂得防人了,不錯不錯,有長進,吾家有男初長成,真叫人欣慰。」至少有自保能力,他才能少操點心,煩人事實在太多了。

「去你的,你也不過大我三個月,少來倚老賣老,父皇常說我是被你帶壞的。」近朱則赤,同流合污呀!

沈天洛大笑,為太子斟上一杯酒。「別氣餒了,像我有什麼不好,把酒當歌,放蕩街井,灑月兌來去不為明日煩憂,縱情山林當個閑散世子,歡笑常在。」

「你要是真有口中的看得開,今夜就不會現身太子府。」自家人對峙,任誰也不願意見到,皇室的自相殘殺何時能了?

「來討杯酒喝喝不成嗎?我路過,進來打聲招呼。」他笑意變淡,蒙上一層晦澀不明的陰影。

「打開天窗說亮話,我們都曉得你為何而來,他……真的勸不了嗎?父皇已經對他再三寬肴了,他要一錯再錯,執迷不悟到什麼時候?」沈子揚語重心長,他心性敦厚,不願趕盡殺絕,總想留一條退路讓人改過自新,做錯事能改,萬民之福。

在某些方面,沈子揚和沈煜很像,他們都有一顆太過護短的心,不忍心誅殺沈氏宗親,想著法子給予不受罰的生路,盼他們痛改前非,不再和朝廷為敵。

但是心軟不是為帝之道,該防的人不防,讓人有機可趁,因小失大反落居下風,自身的安危也危在旦夕,隨時有喪命之虞。

沈天洛笑得澀然,一口飲盡杯中茶。「糞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明日我會勸我父王最後一回,若他仍執迷不悟,你剿了他吧!別讓擋路的石頭危及社稷。」

「你忍心?」

「不忍心又如何,難道要跟他一起反嗎?他處心積慮了十幾年,為的就是這一天。」他那銳利如劍的眼神中透著一絲哀傷。

沈子揚蹙眉,神色冷沈。「沒有辦法阻止了嗎?這戰事一爆發,你也難逃牽連,你要不要先避一避,免受其鋒,兩軍交戰,難為的是中間人。」

「你真信我?不怕我是一枚暗棋?」他冷笑,眼中盡是疏離的漠然,「內應」兩字是他承受不了的重量。

「我不信你,天下還有誰可信?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情誼會有假不可,我可以眼都不眨的將性命交到你手上。」沈子揚將信賴表露無遺,眸中的堅定更勝萬千言語。

沈天洛一揚唇,露出無比輝煜的微笑。「沖著你的信任,我拼著一死也要護你周全,什麼老子不老子的全都下地獄,在修羅獄火中燒成血水,永不超生。」

「堂兄……」他動容。

沈天洛伸出一指,做了個襟聲的手勢。「我要提醒你,你不只有外患,還有內憂,馬皇後你不能不防她,她絕沒你以為的那麼簡單,有朝一日她會是你背上不拔不可的刺。」

「母後她……」不可能傷害他,她待他如親生……是嗎?

沈子揚想起十二皇弟,他才知曉是不是親生的不同,馬皇後由內心發出的笑容是他從未見過的,只有對著小皇弟時,她放軟的母性光輝叫人倍感酸澀。

「誰在外面偷听?」

沈天洛面一沈,低聲一喝,身形一動躍出窗,攫制住窗外晃動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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