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香醉劍客 第三章
作者︰于佳

在看我?一直在看我?怎麼還在看我?

那賦秋忍無可忍,雙手合拳他站了起來,「敢問這位兄台,那某身上有何不妥嗎?何故你從進門就一直盯著我看?」足足一炷香的時間,這位看似浮華的諸葛少就那麼捧著茶盞一動不動地看著他。他諸葛少想成為望夫崖,他那賦秋可不想成為那個被他等待的人,他又沒有斷袖之癖。

被他這麼一說,諸葛少總算有所收斂。動了動幾乎快變成石頭的身體,他甩開浪蕩的笑容,「你的容貌讓我想起一位無緣相見的故人。」

「那你又為什麼一直看著我?」被看的人可不止賦秋一個!,那涼夏也遭遇相同的命運。從進門起,那位姑娘就眯著眼緊緊地瞅著她,像在看一塊金元寶,「樓起姑娘是吧?你可否告知夏夏,你一直看著我的原因?」

「感覺面熟。」這是樓起可以做出的解釋。眼楮微眯,她一邊繼續瞧著,一邊細細回憶究竟在什麼地方曾見過涼夏。難道說,她也是……

沒得到滿意的答復,涼夏暗自揣測了起來,哈!她知道了,樓起一定也喜歡狂瀾英雄,所以才會用這種眼神盯著她。她以為她用小眯眼盯著她不放,她就會怕她了?她瞪大眼楮回看過去,她倒要看看到底是誰先敗下陣來。

不用比,樓起先行移開目光。從隨身帶著的大包袱里翻出一本很舊的書,她旁若無人地看了起來。

到底是練家子出身,涼夏是明眸輕松看到了那本書的內容--什麼?那個彎彎折折的東西是天書嗎?怎麼她完全看不懂?

「是秦時古書。」

在場眾人能看出這點的怕只有中原三才子之一的賦秋了,他放下手中的折扇,身體不自覺地湊了過去想看個究竟。「這是用小篆寫成的,秦時並沒有紙,這應該是拓本。」他掃了兩行,發現書中的內容全是記載有關先秦時期政治,軍事的第一手資料,可謂難得。這就更讓他糊涂了,「秦始皇『焚書坑儒』將大部份書盡毀,你何以得來如此珍貴的東西。」

「秦時有人將這些史實默記於腦中,後來刻石碑上面,人死後將這些石碑一同埋葬。後來的盜墓者將它們挖了出來,我曾爺爺將這些石碑整理出來,才有了這些拓本。你對這本古書如此了解,你是……」

雙手收住折扇,賦秋淡然一笑︰「在下那賦秋。」

「就是和平蕪、欽九州並稱中原三大才子的那賦秋?」

像是找到知音,樓起的話漸漸多了起來,臉上也有了一種淡雅的笑容,她不眯著眼的時候,渾身散發著恬靜、舒緩的氣息,不做多病西施,她依然讓人想納入懷中悉心呵護。就是這點讓涼夏看著生氣,為什麼她就做不到呢?

生氣的人顯然不止涼夏一個,諸葛少粗魯的拉了拉樓起,別扭地跟她計較起來,「你不是說讀了多少書就要走多少路嘛!」

擰起秀眉,樓起很認真地糾正他︰「是讀萬卷書行萬里路。」

「管幾卷書幾里路,反正我就是沖著這句話才帶你來的。你光坐在這里看書,能看到什麼美景,能走幾里路?」

覺得他此活有理,樓起小心翼翼地放下手中的古書,再度挑起小眯眼看著人,「這里有什麼美景?說來听听!」

這種事當然是交給東家來做了,狂瀾回憶了一下蕪州的風景,到底是鑄劍世家的繼承人,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和鑄劍有關的美景。「這附近有個赤鑄山,就在山莊的後面,系蕪州八景之一,原名神山時雨。赤鑄山充滿歷史古韻,極富傳奇色彩。相傳春秋時干將、莫邪曾在赤鑄山設爐造劍,《圖經》有雲:『干將淬劍于此。』至今山上仍存『淬劍石,、『砥劍石』、『鐵門檻』等遺跡。據書載:干將死後亦葬此山。因為敝山莊坐靠此山,所以起名為『莫邪山莊』,與干將葬山相對。」

听他的形容,這座赤鑄山很有點意思,賦秋的興趣來了。「不妨我們上赤鑄山一游吧!」

大約和賦秋興趣相投,樓起附和起來:「我也有此意。」

一旁的諸葛少不樂意地抖起了雙腿,一邊抖他還一邊抱怨:「我說要行幾里路,你就猶豫,他說什麼你就同意。你們倆還真默契呢!」

賦秋手中的折扇忽悠悠飄了起來,什麼東西這麼酸?味道真不太好聞。

三個人的意見已經統一,狂瀾將征詢的目光投向不知在想些什麼的涼夏,「涼夏,你是不是不想出去?為什麼一直都不說話?」

誰說她不想去?能和她的狂瀾英雄同游赤鑄山,她怎麼會不願意呢?不過這個時候,多病西施大概會猶豫片刻吧!剛剛那個樓起不是也說了幾句裝門面的話嘛!「去赤鑄山是很好,可是要出門,夏夏有點不習慣見生人。」

不習慣見生人?賦秋手中的扇子差點沒掉下來,是誰嚷著要游歷中原的,是誰主動來這莫邪山莊的,現在居然說不習慣見生人。

賦秋清楚姐姐的個性,也清楚她又在裝多病西施,可是狂瀾卻將涼夏的話當了真。「涼夏,我知道你在無字酒莊是不會拋頭露面的,要是你真的不想去,也別太勉強。我作為主人邀請賦秋,諸葛兄和樓起姑娘一同前往,你在莊上請便。」

說話間,他便要老管家準備好四個人上山所需物品,一副馬上出門的模樣。涼夏這可急了,如果她再裝下去,不僅不能和狂瀾英雄同游山色,還讓看上去嬌弱弱的樓起撿了個大便宜,這怎麼行?

「我去!我當然要去!」她手中的絲絹為了她的焦急而搖曳,「難得出門一趟,怎麼能辜負這大好景色,況且有狂瀾你相伴左右,想來也不會出什麼事。是吧,賦秋?」

接到姐姐要挾的眼神,賦秋不得以再度做起了幫凶,「是啊是啊!狂瀾兄你握有『天下第一劍』,武功一定了得,和你在一起心術不正之人哪還敢靠近。」

樓起的手一指,很準確地指在諸葛少的鼻尖上,「這兒就有個心術不正之人。」

諸葛少無辜被牽扯入內,大聲抗議起來:「我哪里心術不正了?」

「還說沒有?」樓起扳著手指一一細數,「你開了那麼多家的茶樓、酒樓、青樓,你是整個江南最有名的紈垮子弟。我們來莫邪山莊的這一路上,你凡是看到有幾分姿色的姑娘,腿都走不動路。這不是心術不正是什麼?」

被她戳到罩門,諸葛少只能跟學啞巴不說話。他的腿卻在做著無聲的抗議:我抖!我抖!我要抖抖抖!

狂瀾望著這兩個人,無奈地笑了笑,「既然大家都沒問題了,我們這就上路吧!」

為配合他的話語,涼夏手一舞,直指前方,「赤鑄山的好風景正在等著我們呢!大家鼓起力量,開路--」

為什麼大家都用這種眼神看著她?難道她又說錯了什麼嗎?

她錯得簡直太多了,又到了他這個弟弟出面為大家解惑的時間了。賦秋尷尬地笑著,尷尬地說著:「她激動!她就是這麼容易激動。呵呵呵呵!激動!」

手里的折扇搖啊搖,煩心事晃啊晃。究竟什麼時候才能將那涼夏這個大麻煩甩出去,老天爺啊!你倒是給點提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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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三月,江南草長,赤鑄山風光依舊。沿著石階,大家看著風景一路行去,步履緩慢,這緩慢的速度一大部分是那涼夏造成的。

她這個偽裝出來的多病西施一會兒說腳軟,一會兒說身子軟,最後連頭軟這種話都說出來了。在那賦秋看來,她的言行簡直是丟人之至。現在也一樣,她歪著身子,手中的絲絹很有規律地揮啊揮啊,滿臉寫著「我很虛弱,我很嬌柔,我是山色中最孱弱的花骨朵兒」。賦秋壞心地想著:如果涼夏是花骨朵兒,那一定是鐵樹開出的花,多少佔一個鐵字。

反觀她身後的樓起就不同了,這樣的山色大略是她不曾見過的,她的臉上盡寫著興奮,可是腳下的虛軟卻出賣了她身體的柔弱。眯著眼,她將赤鑄美景盡收眼底。或許是太過專注于山情之中,她沒有注意到腳下,遍布青苔的石階讓她的腳一滑,眼看就要跌落山下--

「小心!」到底是宛狂瀾,滿是力道的手臂一圈,穩穩地扶住了樓起。

諸葛少拔腿趕了過去,「阿起,你怎麼樣?」

從死亡的邊緣回歸人群,樓起似乎一點也不緊張,她更在意的反倒是諸葛少對她的稱呼,「跟你說過多少遍,不要『阿起阿起』的叫我,听上去像在打噴嚏。」

「你如果不滑倒,我就不會叫你『阿起』。」他還狡辯,「什麼根什麼底,全都是你的錯。」

「那叫歸根結底,好不好?」這個紈垮子弟真的是沒得救了!

兩個人說得正起勁,都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樓起的身體還在狂瀾環起的雙臂里。他本想開口,卻怕打擾了他們說話,他想放手,可樓起的半邊身體還懸在山崖邊,就這樣貿然松開手,她一定會掉下山崖。左右都不是,他的手只得停在她的腰部,無聊的眼楮望著遠處的山色。

這個時候除了賦秋,沒有人注意到涼夏那幾乎要燃燒起來的眼神。她的縴縴玉指絞著手中的絲絹,快要將那可憐的絲絹絞成碎布條了,同樣被絞著還有她的心。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宛狂瀾這個臭男人喜歡樓起那種軟綿綿的姑娘,為什麼這世上所有的男子都喜歡那種看起來極需要保護的姑娘?難道就沒有男子喜歡比自己強的女兒家嗎?難道命中注定每個她喜歡的男子都會被她的「剛」嚇跑,難道她這一輩子都不可能跟她喜歡的人在一起嗎?

不公平!誰規定這世上男子必須比女子強,如果世人默認女子該比男子強,女子該保護男子,那該有多好!如果是那樣,狂瀾英雄一定會喜歡上她。到時候,她--那涼夏就是宛狂瀾的英雄……不!該叫「英雌」。

她這樣想著,不禁越想越激動,激動的心情讓她的腳步不覺快了起來。走到最後她干脆使上輕功,腳尖輕點地,眨眼間她已奔向山頂,這大概就叫「轉瞬即逝」。

目睹整個過程的賦秋嚇得眼都傻了,這要是叫外人看到可怎麼好?但願沒人看到,但願……

「賦秋,剛剛在我們眼前一閃而過的人是涼夏嗎?」狂瀾滿眼困惑地對著賦秋,「她不是說自己很容易累嘛!怎麼會走得那麼快?難道是我看錯了。」

「對!一定是你看錯了。」他可千萬……務必……一定要看錯啊!

狂瀾環視四周,順便還向山崖下面看了看,在確定沒有看見涼夏的身影後,他眉宇間的困惑來得更加深刻,「如果我看錯了,那麼你可以告訴我:涼夏在哪里嗎?」

「呵!呵呵呵!」賦秋搖著手中的折扇一徑傻笑。狂瀾兄提出的這個問題基本上有點難度,他雖是中原三大才子之一,也需要時間好好想想,想個大家都比較容易接受的答案。如果他告訴眾人:涼夏的輕功在武林上排行第三,排第一的是他娘,數第二的是他那賦秋--這個答案他們會接受嗎?

狂瀾好似看出了他復雜的心情,將樓起交給諸葛少保管,他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想涼夏大概在山頂上等我們,見到她之後自然有答案。賦秋你慢慢想,不著急!」

不著急,怎麼會著急呢?他一點也不著急。縱使折扇的風力再怎麼強勁,冷汗仍然一滴滴從賦秋的額上滑落下來。有時候,他會覺得狂瀾話中有話,他好像知道涼夏在假裝。可是他的樣子傻傻的,對他們的話毫不質疑,實在不似精明之人。難道說是他多慮了?

揣著如此這般的思緒,賦秋一路上了赤鑄山頂。果不其然,涼夏正擰著那方看起來跟抹布差不多的絲絹坐在涼亭里等著他們呢!

她上了山頂回頭看不到狂瀾英雄,這才察覺自己又惹了麻煩。總不能再使輕功飛回去吧!她徘徊在山頂,焦慮的心情促使她用掌風推倒了兩棵粗得夠做棺木的大樹。好不容易等到眾人的身影緩緩從低處走來,她的心不但沒有因此而放松,反倒更加緊張起來。一見賦秋,她就使出內功,兩個人開始不動嘴唇的心靈交流--

「怎麼樣?怎麼樣?他們有沒有懷疑?」

「現在才開始擔心,你不覺得有點晚嗎?」賦秋實在是有些受不了這個姐姐了,「你為什麼總是給我惹麻煩,既然你要裝成多病西施,你就好好裝啊!一會兒做神一會兒做鬼,我看你騾子、馬兒都不是,整個是『四不象』。」

姐姐都要大難臨頭了,他這個弟弟還有功夫抱怨?「那賦秋,你不要以為我在狂瀾英雄面前不敢打人,你要是再不幫我想辦法,相不相信我現在就把你推到山下去?」

搖著手中的折扇,賦秋故意表現出滿不在乎的神情。「所以說你這輩子也成不了多病西施呢!一點大家閨秀的樣子都沒有,換了我也不願意娶你這個女子為妻。」

「你願意娶,我還不願意嫁呢!」涼夏將漂亮的下巴抬得老高。在她看來,這世上沒有誰會願意嫁給她弟弟這種除了輕功和內功,一點武功都不會的軟腳蝦!大笨蛋!

姐弟倆討淪不成,反成了唇舌相譏。好在是心語,旁人都听不見。只有狂瀾疑惑叢生:從第一次見到這姐弟倆,他們就喜歡一言不發地瞪著對方,今天又是如此,莫非這是姐弟倆表示親情的獨特方式?

「你們倆不看山色,看對方,還在想剛剛的事嗎?」

涼夏倒是挺善于遺忘的,眉頭一皺,她將露出輕功的事忘得一干二淨。「剛剛的事?」剛剛什麼事?剛剛她正在罵她那個臭弟弟呢!

「你是說我姐那麼虛弱的身體為什麼能一口氣跑上山頂吧!」還是賦秋反應比較快,手搖折扇,他用笑容掩飾自己心中因撒謊而生起的不自在。「其實這是有原因的。」

她怎麼把這事給忘了?涼夏皮笑肉不笑地對著狂瀾連連點頭,「對!是有原因!」什麼原因,賦秋好弟弟趕緊給她編啊!他身為中原三大才子之一,要是連這點事都解決不了,那不是徒有虛名嘛!

猶豫了片刻,賦秋還是將想了一路所能得出最好理由搬上了桌面。「有……有老鼠。」

「對!有老鼠。」涼夏應承著,自己心里都在打顫。這個有老鼠跟她動用輕功有何關系?

關系馬上就出來了,「我姐她很怕老鼠。」

「對!我很怕老鼠。」看出點苗頭嘍!

「因為怕老鼠,所以她跑得特別快,那是人遇到危險的直覺反應。一旦心情平靜下來,她又成了那個風一吹就倒的姐姐。」什麼老鼠,就是遇到老虎她連眉頭也不會皺一下。倒是遇到她,老虎該把眉頭皺一皺。

用堅定的眼神對視著狂瀾,涼夏希望自己的眼神能促使她心中的英雄相信這無比荒謬的解釋。「事情就是這樣,就是這樣,嘿嘿嘿--」

狂瀾不動聲色地坐在涼亭,他的手慢動作地拿起茶,喝上一口再放下。茶盞落桌之後,他悠悠說了四個字:「原來如此!」

接著他的話,賦秋也落下四個字:「如此而已。」

他們倆在這兒打著啞謎,諸葛少嚷嚷了起來:「你們左一個『如此』,右一個『如此』,欺負我識字不多是不是?」

「知道自己學問不夠,你還不趕緊多學點。」樓起的手上握著一卷書,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帶在身上的,也不知道她原先將書放在何處,更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拿出來的,真有點神乎其神。

大家看書的看書,品茶的品茶,吃東西的吃東西,賞山色的賞山色,就涼夏一個人無聊得都快睡著了。她沒有看書的心情,山色也吸引不了她好動的心。那麼點茶慢慢品著,喝起來一點也不過癮。倒是桌上的點心很是誘人,可是狂瀾英雄就在面前,她這個多病西施吃東西要小口小口,吃不到一點還得說飽了,這麼麻煩還不如干脆不吃。

大概是太過無聊,涼夏的雙腿非常有節奏地抖了起來,抖到裙擺搖曳,抖到桌椅生輝,抖到狂瀾想忽略她出格的行為都不行。

還是賦秋快一步,一手按在姐姐抖個不停的腿上,他打起了幌子,「山上比較冷,比較冷。」

「對,冷得直打抖呢!」為了證明自己所言不虛,涼夏還抖起全身。

沒有任何質疑,狂瀾很輕松便接受了他們的解釋,「山上的感覺的確比在山莊里要冷些,你該多穿點的。」月兌下外衫,他仔細地將它披到涼夏的身上。

雙手緊緊地捏披在肩頭的外衫,涼夏興奮得簡直要跳崖。她穿著他的衣服,她穿著狂瀾英雄的衣服。哇!他這麼關心她,一定是有點喜歡她,說不定他已經很喜歡很喜歡她,只是礙著臉子沒有說,英雄嘛!多少有點英雄的堅持。想想就覺得高興,裝成多病西施果然還是起點作用的,沒白費她裝得這麼辛苦。

只是,好熱啊!才一盞茶的工夫,涼夏身上已經沁出了汗水,練武之人血脈較為暢通,涼夏一向穿得不太多,這突然加了一件厚重的外衫,熱得她簡直想把舌頭申出來了。

狂瀾驀然回首,見到香汗淋灕的涼夏,頓時露出吃驚的表情。「涼夏,你真的很冷嗎?怎麼冒了這麼多汗?」

諸葛少還跟在後面附和︰「是啊!涼夏,你的額上全是冷汗,不會是病了吧?」

俺秋再一次用他中原三才的功夫底子打起了圓場︰「我姐身子虛嘛!所以很容易淌冷汗。」姐姐流的是熱汗,說了這麼多謊話,淌冷汗的人是他。

「對!我身子虛嘛!」手中的絲絹在這一刻起了關鍵作用,涼夏不停地擦著汗。

手握書卷的樓起看到興奮處,不禁拍案而起,「天譴!沒想到秦時已有了『天譴』這個詞。」

狂瀾將失笑的眼神丟進茶盞中徑自喝下,心里反復咀嚼著樓起的話:天譴?有人正在遭天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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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今晚月色不錯,很適合談談情說說愛,尤其適合表露心意。

那涼夏一想到白天在赤鑄山上時,狂瀾英雄將他的外衫為她披上,她的心就覺得沸騰。他一定是喜歡她的,只是礙于英雄的矜持不肯表露--她是如此肯定這一點,所以她決定要為宛狂瀾創造表達愛意的機會。

所謂的機會,按照她安排的折子應該是這樣演繹的:

英雄與佳人在庭院中不期而遇,二人含情脈脈客套了幾句,佳人道:「天色已晚,恐落人口實,奴家歸去也。」正當她一步三嘆,要去不去之時,英雄喚住了佳人。「小姐請留步!宛某有一言,梗在喉中不吐不快。」佳人停住腳步,絲絹半掩芙容面,「英雄請說。」

「宛某……宛某對小姐鍾情已久,不知小姐心意如何?」

佳心羞紅了整張臉,揣著絲絹欲看還休,「奴家對英雄也是仰慕已久,今蒙英雄不棄,實乃三生有幸。」

英雄上前一步環住佳人柳腰,雄渾的聲音伴著微熱的氣息在她耳邊冉冉升起,「讓我們稟報尊長,早點成親吧!」

多完美的一折子戲啊!將涼夏心中所思所想完全表露,好!就照這折子戲做下去。

使出上層輕功,佳人輕盈的身體從西廂直飛到東廂。落在屋頂上,她四下張望,期盼著能見到英雄的身影。

他怎麼不出來啊?他不出來,她有的是辦法讓他出來,挑了一塊很有分量的瓦片,涼夏手起瓦落,非常干脆地將瓦卡砸了下去,這麼大的動靜,她就不信他不出來。

出來了!出來了……這麼多人啊!

莫邪山莊的家丁、護院全都出來了,最後出場的才是宛狂瀾。他手握一柄青衣寶劍,神情嚴肅,步伐中帶著平日少見的威嚴。

這等場面可是涼夏沒有想到的,她躲開眾人的目光,繞到了大家的身後,整理好衣衫,她扭著腰踏著小碎步靠了過去。「這麼晚了,庭院里怎麼聚集了這麼多人啊?」

看見她輕盈嬌艷的身形,狂瀾的眼神中晃過一絲狐疑。將青衣寶劍從右手交換到左手上,他吩咐眾人撤去,很快庭院中如涼夏所願,就剩下他們兩個了。雖然過程有點波瀾,但結局仍是涼夏想要的,她為自己能想出擲瓦片這種好辦法而高興。

「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回房?」緊握著手中的寶劍,狂瀾的聲音有些緊繃。

他的舉動反讓涼夏將注意力集中到了他手中的劍上,她手一伸想要拿過那柄青衣寶劍。狂瀾猛的向後退,瞬間擺出防御姿態,這下子涼夏可愣住了。

「怎麼了?我只是想看看你手中的寶劍,宛家是江湖上有名的鑄劍世家,身為莊主我想你手中的劍一定很出色,難道我看看都不可以嗎?」其實她是想看看心中的英雄到底用的是怎樣華光爍爍的寶劍,這是姑娘家的一點小意思,人家不好意思說啦!

憑著這股執著,涼夏硬是對著寶劍伸出了手。狂瀾猶豫了片刻,瞥見她嘴角笑靨如花,他的防御姿勢漸漸撤了下來,將手中的寶劍遞上,他一語不發地站在一邊。這樣的他和平時那個笑得傻乎乎,被那家姐弟耍得團團轉的宛狂瀾完全不一樣。

接過寶劍,涼夏輕而易舉地拔出劍。鐵鑄的劍身散發著沉重的青色光芒,難看的紋路蔓延劍身。她拿著略微比了比,學武多年,她對寶劍還是挺有認知的。老實說,狂瀾英雄的這把劍一點也夠不上英雄的級別,很普通很粗重,真要和人打起來,怕是使力都不好使。這種破劍,她連看都懶得看一眼,他還跟寶似的。

「還給你。」她將寶劍遞了回去,「你身邊沒有更好的劍嗎?這把看起來不怎麼樣噯!」

這一次換成他發愣了,收回青衣寶劍,他憨憨地笑了起來,「好的寶劍都拿出去賣了,鑄劍山莊靠這個吃飯嘛!剩下的這些殘次品,我們自家用用,當擺設也挺好。嘿嘿嘿--」宛狂瀾還是那個傻乎乎,被那家姐弟耍得團團轉的宛狂瀾,一切都在如此平靜中度過。

涼夏可沒有忘記自己擲瓦的初衷,拿出絲絹她又成了嬌弱的多病西施,「今晚的月色真好啊!好久不曾見到這樣的月色。」

狂瀾誠懇地點了點頭,對她的抒情表示贊同,「對啊!這麼一大片烏雲遮住月亮,真的很難見到。」

「難得!難得!」涼夏尷尬地重復著,心里卻在咒罵:死月亮,為什麼每次賦秋那小子吟詩作畫賞月時,你就打扮得漂漂亮亮掛在頭頂。到了我終身大事上頭,你竟然給我躲起來!我長得太美了,你不敢見我是不是?

放下月亮不說,涼夏盤算著,不管怎麼說,「不期而遇」,她是創造了。說不上是「含情脈脈」,可是該有的客套,他們也說了幾句,接下來折子里是怎麼寫得來著?對了!該她出場了。

涼夏將絲絹拼命地向狂瀾眼前揮了揮,確定引起了他的注意,她這才慢吞吞地說道:「天色已晚,恐落人口實,夏夏這就歸去也。」現在她要一步三嘆,等他在她要去不去之時,出聲喚住她。

喚啊,宛狂瀾你倒是喚住我啊!啞巴了嗎?

「涼夏,你先等一下!」握著青衣寶劍,狂瀾欲語還休,「我有一句話,梗在喉中不吐不快。」

哈哈!他終于要說了嗎?她知道他喜歡她,他直說出來沒關系的。停住腳步,涼夏拿絲絹半掩芙蓉面,「你請說。」等他說完,接下來她要說的詞是什麼來著。對了!是這句:夏夏對狂瀾英雄你也是仰慕已久,今蒙不棄,可以結成夫妻,實乃三生有幸--听著怎麼像她要跟著他去私奔啊?隨便!隨便!他趕快表露真情就好。

狂瀾似乎還在掙扎,英雄的矜持果然比常人來得長久。撩一撩垂在肩上的發絲,他十分無奈地追問了一聲:「我……我真的可以說嗎?」

涼夏禁不住催促了起來:「你就快說吧!」他們之間還有什麼話是不能說的?

「其實我是想說,」他吞吞吐吐,視線也隨著他斷斷續續的話語往下移,「你身後的裙裾卷到了腰上,你的褲子露……露在了外面。」

佳人羞紅了整張臉,這一次不用比照原先的折子,也不用偽裝,涼夏有生以來第一次知道自己的臉紅起來也很像猴子。揣著絲絹她慌忙想將身後的裙裾拉下,越是著急她就越難以拉下。

實在有些看不過去了,狂瀾一步上前環住了她的小蠻腰。他雄渾的聲音伴著微熱的氣息在她耳邊冉冉升起。只不過說的不是什麼「讓我們稟告尊長,早點成親」的傻話,而是一句,「失禮了!」

半蹲著身,他幫她將裙裾拉了下來。輕手輕腳地替她整理著身後的衣衫,他像是怕踫壞了她似的。「好了!」,他站直身體,沖著她笑開了。

在他的笑容里,她怔怔地瞅著他,像看著一個闊別心中許久的神話。在這一刻,沒有偽裝的多病西施,沒有嬌弱不堪的夏夏,只有一個沉醉在愛的眼眸中的女子。沒有誰比誰強,沒有誰來保護誰,在相互凝望的視線里,他們是融化在慘月淡雲中的彼此。

沉默了許久,第一個覺得不好意思的反倒是一向膽大的涼夏。她微紅著臉移開目光,手中的絲絹遮不去少女的羞怯,「真的很晚了,我要回房了。」

他不挽留,只是突兀地開口:「你沒有稱自己『夏夏』。」

「呃?」

「你有時候會稱自己『夏夏』,有時候只是直呼自己,有什麼區別嗎?」

他連這種小地方都注意到了?難道要她親口告訴他,每當她稱呼自己「夏夏」的時候,她都在裝可愛,其實她一點也不喜歡那種惡心吧唧的稱呼。

「只是一種習慣罷了,我的習慣提醒我現在要回房睡覺,我這就走了,明早見!」揮一揮絲絹,涼夏有點後悔沒把賦秋叫上,如果現在有他在,一定能圓滿地解決問題吧!

大約是被問住了,她連平時踩著小碎步,扭著腰的動作也給忘了。氣宇軒昂地邁著大步,她快速地向西廂走去。

站在她身後的狂瀾不禁輕笑出聲,其實他知道:她稱呼自己「夏夏」的時候,是想展示一個讓人心疼的可人兒給大家。而她直呼自己,就是露出真面目的時候。

想想看,涼夏真的是個很有意思的姑娘。一會兒一個花樣,總是試圖掩飾自己不羈的個性,她甚至想偽裝成病懨懨的大家閨秀,可是骨子里她卻是個再單純不過的女孩,任何心思都寫在臉上,他就是想裝作不知道都很難。

就是因為她的單純,他才會一直不揭穿她的真實個性,甘願陪著她和賦秋玩游戲。因為她的存在,她的偽裝,她的謊言讓他覺得生活原來可以這般輕松、有趣,與人相處竟可以放開手腳,無須陰謀詭計,放心當一個樂在其中的大傻瓜。只有在她面前,他才會忘記自己身上所背負的莫邪山莊,才會忘記必須發揚光大的鑄劍世家榮耀,才會忘記刺在他心頭的那把「天下第一劍」。

她的笑臉,他在夢中也常看到的那張笑臉,如無字酒莊的無憂酒可以在一瞬間讓人忘記世間煩憂。她有一雙不會說謊的眼楮,即便再怎麼偽裝,那雙眼楮總是坦誠地將所有的真心告訴對方。

我喜歡你!

在她的眼神中,他讀懂了這層意思。她的情感來勢洶洶,炙熱而濃烈,即使他想忽略,也是徒然。可是,他該如何面對這份感情?她甚至不了解他,不了解他的本性,不了解他所背負的沉重,更不了解他如履薄冰的未來。這樣的她要他如何去愛,如何敢愛?

還有,她的背景。或許她是單純的,可是中原三大才子之一的那賦秋卻並不坦率。在赤鑄山的那天,涼夏上山時所使用的輕功,並非中原武術。剛剛她輕易拔出了他手中那柄青衣寶劍,除非內力深厚之人,否則根本難以做到。她今年才十八歲,如何會有這般純正、精煉的內力?

這樣看來,藏在她和賦秋背後的無字酒莊絕不是簡單的一代酒商。他們是為何出現在江湖上,又是為何在如此敏感的時期來莫邪山莊。這些問題就像一個又一個沉甸甸的包袱在狂瀾本就不堪負擔的肩頭再度累積,他快要倒下了。

如果爺爺還健在,他會如何處理這紛繁復雜的江湖局面?

得不到回答,他惟有握緊手中的青衣寶劍。壓抑在胸口許久的波濤泛濫成災,澎湃的心潮推上來一個他永遠也不想面對的問題:如果涼夏是為了「天下第一劍」而來,他該如何?他到底該如何?

沒等他將這個問題想清楚,新的問題接踵而來,一陣女子的尖叫聲從鑄劍閣的方向傳了過來。

「來人啊!救命啊!大事不好啦!」

是涼夏!是涼夏的聲音,她出了什麼事嗎?不!她千萬不能出事,千萬不能!

手中的青衣寶劍緊緊握著,像一根繩索勒著他的心。狂走幾步,他直奔鑄劍閣。

涼夏,等著我,我來救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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