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忘是舊情 第二章

媚蘭失眠了。埃里克把她送到她家門口時她的頭真的劇烈地疼起來,吃了阿斯匹林也一點沒管用。現在已是凌晨三點,她還在床上輾轉反側,床單已是狼藉一片了。

沒辦法,她最後放棄了努力,從四腳銅床上下來,走到窗前。「今晚我是沒法睡覺了。」

月光透過紗窗灑進她的臥室,清涼、雪白的月光輕撫著她一動不動的身體。深色柳眉下那對碧綠的眼楮此時變成了兩汪神秘的湖水,長長的黑發也被染上了銀色。她身穿單薄的絲背心和睡褲,任憑月光親吻她的胳膊和脖子。

別去想那些!她執拗地氣憤地看著默然無聲卻充滿同情的月亮。別去想那樣沒好處!

但是她似乎毫無選擇。多年後又見科爾,又感受他的擁抱,這使她心里關著的一扇門被推開,她十七歲時度過的那個美麗的夏天和隨之而來的悲劇性結局,這一切記憶都曾被關死在那扇門後。現在,這些回憶喧鬧著,要求她听它們述說,讓它們出來盡避這幾個小時里她堅定地拼死抵抗著,可她快要輸掉這場戰斗了。媚蘭精疲力竭不願再斗了。她投降了。窗外月色漸漸淡去,她的思緒回到從前,又看到了八年前那個單純天真的小女孩。

那個炎熱的七月的夜晚十分寂靜。媚蘭坐在T字形碼頭的最邊上,手放在碼頭的舊木板上,感覺著它光滑的被水侵蝕的表面,她光著腳,被太陽曬黑了的雙腿吊在碼頭邊上,來回晃著。她望著湖水發呆。一輪滿月高掛在天上清澈的月光在光滑的湖面上撒下點點碎銀。

將近十點了,她兩邊的臨湖的屋子已經開始熄燈了。溫特斯的近鄰們要麼是上了年紀的退休老人,要麼是孩子都結了婚的中年人。周圍沒一個和媚蘭一樣兒大的孩子,所以在卡薩洛克過的每個暑假她都很孤獨。

她盯著胖胖的黃月亮,不由得重重嘆了口氣。或許今年暑假她可以說服父母開學後別再送她去阿蘭頓的聖凱瑟林女高了,讓她轉學來卡薩洛克西高就讀,反正她還差一年就要畢業了,這也是她上公立中學的最後機會了。

一陣快艇的馬達轟鳴打斷了她的思緒,她朝右邊望去。滑水汽艇的燈光正向這邊打過來,那小艇驚醒了湖水,只見它稍稍抬起,從湖面上一掠而過,湖水被驚起了陣陣波浪拍打著碼頭。越過水面從艇上傳來陣陣笑聲,快艇載著快樂的一群人沿著湖岸線很快遠去l這片刻的喧鬧使媚蘭更感孤獨。

小艇的燈越來越小,幾乎看不見了,剩下的仍是碼頭邊和湖岸邊住家房子里的燈光。媚蘭的目光追尋著那只小艇,多麼希望自己也是那歡笑的一群中的一個……突然她發現,小艇的燈光不再繼續消失,而是又變亮變大了。

小艇打了個圈,沿著原路線靠湖邊駛著。慢慢地靠近媚蘭,在離岸還有兩百碼的地方幾乎停住了。媚蘭好奇地發現船上有個人站了起來,月光下可以看出那男人高高個、魁偉的身材卻看不清。只見他從頭上月兌去襯衣,優美地一跳,躍入湖中。

「嘿,科爾!回來!」一個男人的聲音笑道。

「回來,科爾,我保證送你回碼頭還不行嗎?」又一個女人的聲音

男人停下來,手劃著水,面沖著小艇。

「卡羅爾,你是會的,」語氣里充滿著不滿和不信任,「一小時前你就這麼說過了。」

「這回是真的,」女孩回答,清晰的聲音帶著焦急,「求你了,快回船上來。」

「不,」游泳的人轉臉背朝著小艇。「我回家去了你們幾個給我小心呀。」他拉長了聲音,說罷向岸邊游去,他有力的臂膀輕松地劃著湖水。

他身後,艇上的五個人還在叫著,而他不再听信他們的哄騙打趣和央求,幾分鐘後,他們也作罷了,小艇的馬達再一次轟響起來,加快了速度,劃過湖面遠去了。

媚蘭呆呆地望著那游泳的男人越劃越近發現他正是朝她的碼頭、她坐的地方游過來的。她緊緊抓住水蝕的木板雙腳也不搖了她在等著他看見她。

但是,他沒有看見她。直到他離碼頭邊只有六尺了,才抬起頭來,突然他停下來了,手劃著水,眼楮望見了她。

科爾知道他離碼頭不遠了,所以他停下來想看看到底還有多遠,可他抬起頭來看到的可不僅僅是碼頭。他奔向的那個碼頭邊上坐著個女孩兒,正靜靜地看著他。他小小吃了一驚,定楮望去,先見兩條優美縴細的小腿吊在碼頭邊上,往上又見穿著白色短褲和背心的苗條的身材,月光照著她美麗的臉,長長的黑發在左耳邊彎向身後,又從右肩上一瀉而下。

「嗨,」他猛地意識到他呆呆地盯著她看了半天了。

「嗨,」她的聲音輕輕的,有點羞澀。

那有些沙啞的聲音使他心里微微一震,科爾眯起雙眼看著那一動不動的身影。

「用用你的碼頭行嗎?」他問道。

「當然行。」媚蘭回答道,心里充滿了迷惘和一種莫名的期待。

他用手攀著碼頭的木板往上輕輕一撐,就沖出了湖水,湖水沿著他的有力的胳膊流下來,他一扭身坐在了她身邊,媚蘭驚奇地睜大了雙眼看著他。月光下,他的頭發閃著暗暗的金色,光滑地向後倒去,露出他高高的顴骨和堅硬的下巴,黑黑眉毛下他的眼楮也正瞪著看著她。

她的臉頰發熱羞紅了她趕緊低下眼簾可是卻不能使自己不去觀察他,他身穿被剪斷的褪了色的牛仔褲,褲子被剪得短極了,連褲兜的白布都從毛毛的褲邊上露了出來。他大腿肌肉結實,長滿了柔軟的、暗金色的汗毛。他胸部很光滑,長著結實的肌肉,肌肉隆起著使他的前胸變成了一張堅實的防波板。

他也跟她一樣,彎著手指撐在碼頭舊木板的邊上,身體微微前傾,他動的時候,胳膊里的肌肉也在光滑的皮膚下面波浪起伏。媚蘭深深吸了口氣到她饑餓的胸腔里,可吸到的卻是有點刺鼻的男人刮臉水的味兒,椰子香的防曬霜味兒夾雜著曬了一天太陽的溫暖的皮膚味兒,還有清涼的湖水的特別的味兒。

科爾感覺到了她好奇的目光掃遍他濕漉漉的身體,那目光像雙溫柔的手,輕輕地撫模著他。他的身上馬上產生出一陣燥熱,心想他是不是在把自己身上的湖水變成蒸氣了呀。他突然意識到自己正像啞了似地也坐在那呆望著她,覺得自己得說點什麼。

「我叫科爾,」他可找到話說了,「科爾?麥克法登。」

「我是媚蘭。」她的聲音有點發干,因為她是費了勁才把自己的注意力轉移到他說的話上來的。

「媚蘭,」他跟著說了一遍,玩味著這兩個字,「挺好听的,」他說。

媚蘭的勝發燙十紅紅的。「謝謝。」她低聲道、‘我媽看《飄》的時候喜歡上了這個名字。」

他倆之間只有六英寸的距離,兩人倒還都記得禮貌地回答和提問這一些社交上的禮節。他的目光慢慢地而又緊緊地搜尋著她的面孔她看不清他眼楮的顏色,她想知道,她要知道。

「你眼楮是什麼顏色的?」她的目光盯著他的眼楮。

「藍色。他輕聲答道也使勁想看清她濃濃睫毛下的眼楮是什麼樣的同樣他也失敗了。

「你的眼楮什麼顏色?」

「綠色。」她的回答同樣地輕聲細語。

「深綠還是淺綠?」

「就是一般的綠嘛。」

「不,」他的回答溫柔而又是肯定的,「你身上沒有一點是一般的。你的眼楮要麼是春天新發的草的女敕綠,要麼是綠寶石的祖母綠,要麼就是深綠色的,春天冰雪剛剛融化時的湖水的顏色。」

她笑了,快樂的咯咯一笑。她的嘴角彎上去,彎出一輪微笑算是給科爾的回答。

「不對。她搖搖頭,把頭發甩到背後,「就是一般的綠色,」

「我才不信,」他道。他的手抓在碼頭邊上,離她的股只有幾英寸的距離,他抬起手,輕輕地試著在她絲般濃密的頭發上劃過。「而且我也不相信你的頭發也只是一般的深顏色。」

「對,是黑色的,」他的手滑過她的頭發,也偷走了她的呼吸,她有點氣短了。「是黑色的。」

「嗯,」他咧嘴笑了,露出潔白亮澤的牙齒襯托在他曬得黝黑的臉上。「漆黑如夜?烏黑?還是墨黑?」

「不對,就是一般的黑色。」她微笑地答道,她被他的笑容迷住了,痴痴地陷入了他們兩人的微妙的網中。

科爾呆住了,同樣也陷入了媚蘭已墮入的網中。一片雲飄過月亮表面,加深了他們四周的夜色,也加深了他們之間的沉默,只有心跳的鳴鳴聲在響著。

「媚蘭……」科爾的呼吸緊了起來,他撫模她頭發的手突然抓緊了些。

她的呼吸都停住了她緊緊盯著他的嘴唇j他向她慢慢低下頭來,而她不知不覺中用整個身子向他迎去。

「媚蘭,媚蘭……你在那下面嗎?」

她媽媽的喊聲打破了他們之間緊張的沉默。猛地,媚蘭睜開眼楮,驚奇地發現科爾也呆呆地不動,他的瞼離她是那麼近。

「媚蘭,你爸要你去幫他開錄像機呢。媚蘭?」

「我得走了。」媚蘭喃喃地說,她知道如果她不答應一聲她媽就會走下台階,穿過草坪,一直找到碼頭上來。不知怎麼的,她還不想讓別人知道她和科爾間的那種神秘。她還從來沒有和任何人有過這種感覺,他們這麼快就這麼談得來,覺得他了解她所有的秘密,理解她每一個心思。

「我明天還能見到你嗎?」他不舍得就這麼讓她走,他必須再見到她。

「能,能的。」她不能再假裝扭見了。「給我打電話,我的號碼是285—4121,記得住嗎7我沒東西寫給你。」

「我記得住。」他用言語中的自信向她作了保證。

他的手不情願地從她的頭上滑下來,兩人站了起來,他高大結實的身體逼向她縴縴的身體。

「別忘了,」媚蘭突然變得有些緊張,她伸手去觸模他光滑的結實的胸脯。

科爾把手放在她的手上面,把那小手輕輕按在自己溫暖的皮膚上,

「我不會忘的。」科爾的聲音也同樣地緊張。突然他做了一件出乎兩人意料的事,低下頭,輕輕地用自己的嘴踫了踫她豐滿的唇。這小小的接觸產生了閃電似的熱流,傳遍兩人全身。

媚蘭太吃驚了她太年輕還不會掩藏自己的反應,她幾乎喘不過氣來了,她的手本已被他按住現在卻翻過來抓緊了他的手。「科爾……」她念著他的名字,搜尋著他的目光。

科爾握緊她的手,又想再低頭去吻她的唇,然而那女人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媚蘭——你在哪兒呢?」

「我真得走了’她不情願地抽出手,小跑地離開了碼頭。跑到碼頭盡頭快到草坪時,她停住腳回頭看去膀眈的月光下他的臉已經看不清了。她抬起手揮了揮,然後很快跑上淺淺的台階,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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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哭了。媚蘭嘗著嘴角咸咸的淚水,又抬起顫抖的手,從頓邊擦去溫熱的眼淚。

「科爾,你這該死的!」」媚蘭放聲說道。她心里痛苦地流著淚。那淚水從眼楮里不停地流出。八年過去了,她爸曾說過時間會醫治所有創傷,可她的傷卻仍然痛楚。她曾愛他至深,而他背叛了她。這記憶給她造成的傷害至今沒有愈合,相反在她內心深處,那傷痛依然像新的一樣,就像科爾昨天才離開她似的。

在鎮子的另一邊。在珍尼和蓋文?麥克法登的那幢維多利亞式大房子里,科爾也躺著睡不著覺,呆呆地望著天花板。這間房曾經是他和弟弟特雷斯合住的,現在是他一個人的了因為特雷斯早就自己買了房子並目在十八個月以前就結婚了。

纏了他八年的魔鬼今晚又來折磨他了,有無數問題需要回答,他卻找不到答案。和媚蘭一起過的每一刻他都記憶猶新從他跳到湖水里開始,到他停下游泳,抬頭看見她正坐在她父母的碼頭上望著自已。

那年夏天他剛滿二十五歲,一門心思地想干一番大事業。七年前他從西高畢業後,就開始一步一步地奔向場地汽車大賽。一星期前他和一位重要的汽車大賽贊助商簽了合同,他高興極了,覺得自己就要成功了。可是由于贊助商間的矛盾,他忽然被批準休假了,只好回到卡薩洛克和家人一起過七月和八月,然後才能去新賽車隊報到。

戀愛幾乎不是他腦子里想的事情。然而自他躍出湖水,跳上媚蘭的碼頭那刻起,這個皮膚微黑的美人就引起了他的興趣,使他著迷。他們盡量多地共度美好時光,他對她太痴迷了,甚至從來也不懷疑為什麼她不把他引見給父母,覺得她和他想的一樣,不願意與任何人分享他們共同的甜蜜,所以也從沒問過她。他也沒有去猜她有多年輕。她顯得很成熟、端莊,還帶著幾分純真,這只能加深他的喜愛。他猜她正在上大學,她並沒有否認,當然她也從沒有真的對他撒過謊。

他深愛過她,曾請她答應嫁給他,她堅持要先讀完書後再說,他只好妥協。他也曾勸她讓她轉學到東海岸的什麼學校讀書,這樣他們就能在一起了,而她拒絕了,于是九月一日那一天,他動身去南卡羅萊納,她呢,也離開卡薩洛克回學校了。他們的好互相寫信,他保證感恩節去看她。從寫信這方面說,媚蘭可比他要好得多,因為他新日程排得滿滿當當。可是他一直想著她,夜里總夢見她,對她思念到心疼,這痛苦成了他終日的陪伴。後來,十一月的第一個星期里他收到了他母親的一封信,告訴他很多新消息,信封里還夾有一張卡薩洛克的地方報紙。一般來說他會一頁頁地看過去可這一次,看到第三版登的照片及標題時他停住了。黑白照片顆粒粗糙,但他還是一眼認出了媚蘭,而且他根本不用去讀圖片說明就能認出一邊上了年紀的男人和女人,他們一家人長得很像。照片是在一個頒獎儀式上扣的,她父親和他開的銀行得了獎,在照片邊上附的說明里寫有這些字樣媚蘭是他們的女兒,在阿蘭頓的聖凱瑟林女子高中上學就要畢業了等等。驚呆了的科爾給母親打了電話。她認識溫特斯一家子,證實了他們女兒的年齡。科爾氣憤得心都疼了,當時那種情況下他可能做的只有一件事,寫了封信給媚蘭結束兩人的關系,說他對她來說太老,她對他來說又太小了等等。媚蘭沒有回信。

天花板漸漸地變模糊了,科爾陷人了回憶中,想起他當時是多麼難過,幾乎要垮掉,後來又是怎樣的懷著美好願望盼著聖誕節的到來。他忘不了她,沒有她他的心成了一個空洞,靠個空洞他無法生活下去,他冒著單方撕毀合同的危險飛回愛荷華州的家鄉,他要見到她。

那天下著雪。不是暴風雪到來之前的那種大風雜著的雪花而是大朵大朵的軟軟的雪花,輕輕地懶做地落向地面,仿佛它們來到這世界上唯一的目的就是要給已經雪白的大地多披上一層銀裝。正值十二月天氣,早上他在機場準備離開喬治亞州時還挺暖和的,愛荷華州的氣溫要低五十度。他穿著件印著中學校名的舊衣服,米色的皮外套內襯著藍色羊絨,縮著脖子從向弟弟特雷斯借來的車子里鑽出來。在金黃色的院牆外猶豫了一下,把雙手深深地插進茄克衫的口袋里,眼望著前面這幢兩層樓的房子,一層的窗戶里射出一些燈光,二層也有一處亮著燈。

他全身的神經都緊張地顫抖著,可他還是直起肩走進院子。院子的小路上的雪已被鏟干淨,一堆堆地排在兩邊的方磚上。要是她不願見我他還挺鎮定地想,那她就是不願見我。沒失也沒得。然而盡避是這麼想著,他知道這也是自欺欺人。要是她拒不跟他說話,那他不知道自己的心是不是過得了這一關。

通向門口有幾層台階,已被清掃得干干淨淨,他走上去,伸出食指按了一下門鈴,然後馬上把手縮回衣袋,听著鈴聲回蕩在屋了里。沒多大一會兒,門口頭頂上的燈亮了,沉重的里扇門被打開了,出來一個健壯的穿短袖的男人,手扶著門邊,一只手拿著張報紙,鼻梁上還架著副老花鏡他長得和媚蘭有些驚人的相似之處,黑頭發,只不過他的兩鬢已有銀白黑眉毛,還有那寶石綠色的雙眸。

「晚上好!」約翰?溫特斯愉快地招呼著,他打量著眼前站在他家門口的輪廓英俊的青年,祖母綠的雙眸閃閃的,有一絲不解。

「晚上好,」科爾的反應很機械,「媚蘭在家嗎?」

「在家,可……」媚蘭的父親說了半截停下來他半眯起綠眼楮。再一次打量了科爾一遍。他的眼里暗暗地閃著猜疑,雙眉緊皺。「你是哪位呀?」他顯得有些唐突地問。

「科爾?麥克法登,是媚蘭的朋友,先生我想見見她,如果……」

「不行!」科爾話音還未落,約翰?溫特斯的身體挺直了,緊皺的雙眉變成了一堆黑色的火焰。「沒門兒她不想見你,就算她想,我也不許!」

科爾相尷尬地望著那位忿忿的男人。他倒是想到了讓她出來跟他說話可能會有困難,可她父親被激怒的反應還是讓他目瞪口呆。

「溫特斯先生,我只是想跟她談談……」

「我絕不允許你靠近我的女兒,離她一里也不行,該死的,你太老了,比她大八歲呀!她只有十七歲,太年輕,太幼稚了,你給她的太多了,她擔當不起。見鬼!現在從我家門口給我滾開,從我家院子里滾出去,要不然我就忍不住想要拿我的槍來對付你,好讓你知道你對我的小女兒都干了些什麼!」

科爾目瞪口呆地眼望著前面這扇門砰地一聲狠狠地關死了,眼望著這一道屏障將自己和媚蘭隔開。他轉過身,走出前門廊,下了台階經過混雜的雪和塵土的院子走向汽車冰冷的雪花落在頭上和領子上他也全無知覺。他在車門口停住了,無神地望著雪花落在溫熱的車蓋上馬上融兒了。他轉過身去又看了看那座房子,目光從緊閉的大門移上了二樓的窗戶。一個細長的身影被台燈光投到窗上,他意識到這影子是媚蘭的時候,心都快要跳出來了。他久久地看著上面,可後來她慢慢地放卞百葉窗簾,她的影子消失在他的視線里,而他也被關在了她的生活外。

此刻,她最後的那個動作仍然像一把尖刀刺痛著他的心,他申吟著在床上扭著身子。

和家人過完聖誕節後他就回到賽車場,他相信她那年夏天只不過是玩了個游戲,讓他徹徹底底、迅迅速速而且永永遠遠地墮人了愛河,他發誓要忘掉她。

然而他卻怎麼也忘不了她,瘟疫般折磨他的很多問題怎麼也找不到答案她為什麼聖誕節時拒絕見他?真的是他向她要求了太多責任而她卻太年輕不能承擔,難道是他勸她嫁給他,她雖然同意了,可心里卻不願意,要不就是她只有十七歲,沒法反抗她父親的震怒,

他疊起雙手放在腦後,眼楮一眨不眨地望定了天花板。

他眯著雙眼想,如果說十十歲時媚蘭和我在一起太小,那她現在絕對是不小了。今晚在畔湖一起跳舞時,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他們倆身體相觸時她電擊似的反應。不管她十七歲時對他是什麼一種感覺,也好,或者別的什麼東西也好,她現在二十五歲了,那種感覺一點沒變。事隔八年他們倆身體接觸的反應一點沒變。媚蘭?溫特斯是他生活中一個沒有寫完的篇章,他不能再不補上個結尾了。

這時,東邊的天空開始變紫,再變淡,黑暗的屋子里也透進一絲灰白。他作出了決定,不管結局如何,他都要再投一次色子。要麼他就能徹底擺月兌那纏著他不放的折磨人的,要麼他就能重新找回愛情,使自己的世界像過去一樣再一次充滿金色陽光和夏日的激情。

店子里靜悄悄的。媚蘭當然不想拒顧客于千里之外,可今天生意清淡她卻正巴不得。像平常一樣她的鬧鐘七點把她叫醒,折磨了她一夜的頭痛倒是好了。照照鏡了,卻看見自己眼楮下面有些發青,還有哭過的痕跡。她小心翼翼地施了些粉,遮住了一些,但她內在的感情波瀾卻如何也這不住。

她決定讓自己不再去想科爾,于是著手把模特身上穿的印花和內褲卸下來,擺在店後邊的玻璃展台上,接著給那沒手沒腿的人體模型套上一件絲質的紅色帶花邊的內衣,然後用手整理了一下模型肩膀上垂下的絲帶,這時店子門上的鈴清脆地響了一下。

她強迫自己露出微笑來歡迎顧客,扭過瞼去看著走進來的客人,手突然停在了半空中。因為跨過門坎走進來的那個高大的男人正是科爾。

「早上好,」科爾微笑著,當他看見媚蘭原本掛在嘴邊的微笑很快消失時,心里痛苦地抽搐了一下。他把門關好,門鈴又歡叫了起來。

「早上好。」媚蘭努力控制著,還好,她的聲音並沒有發抖。

他真想走過相隔在他們之間的硬木地板,把她擁進自已懷里。她今天穿著白色的緊身裝,簡單的線條順著她苗條的身材一直蜿蜒到膝上。領口開得高低適中,還有兩排黑色半塊錢硬幣大小的扣子從領口一直扣到大腿中部。黑色的長發絲般飄垂而下。曬得幾乎是金黃色的肌膚從袖子下露出來被潔白的衣裙襯托著。

他控制住了自己的感情回把自已的目光從她身上拉開,環視著這間商店。門的右邊的牆上掛著糧多婚紗禮服,左邊則是一些金屬架子,上面掛著很多衣架,展示著一些女上內衣。地板是橡木的,擦得很亮,到處還扔放著一些具有東方色彩的地毯,屋里的家具也都是些古式的一面牆邊有一個十九世紀的工作桌,桌子的抽屜里精心地放著一些白色的女內衣,並且露出一半吊在抽屜外邊。

「真是不錯呀,」他語氣中不自覺地流露出對她成績的真誠的驕傲。

「謝謝你,媚蘭回避著他,也四面看了看。他穿了一件藍色襯衣,緊緊扣在他寬闊的肩膀和胸脯外,退了色的牛仔褲子整地穿在他結實的雙腿上。陽光已把他的金發曬出一條條淡黃色,而他雙眸就像加勒比海水一樣湛藍。「我挺喜歡的。」

「看得出,這就像你。」

「它像我?」她顯出些不解的樣子,雙眉皺在一起時中間有個小小「V」字形。「這話怎麼說?」

「這些陳設,整個店子里的布置。」藍眼楮掠過紫益相間的地毯,還有到處擺的色彩鮮明的商品。「商品的顏色和質地,」他咧嘴一笑,藍眼楮緊緊盯在她臉上,「小店辦得很有水平。」

媚蘭感到熱流沖過她的脖子,爬上面頰,但她還是淡淡地看著他。

「你太夸獎了。不過我的確在維多利亞藝園花了不少時間,」她語氣中有一絲自傲。

「看得出。」科爾出神地望著那對長著密密睫毛的綠眸,陽光曬黑的肌膚,還有豐滿的紅唇,然後把眼光移開,再次四周看了看。他把雙手插到褲子的後兜里,因過橡木地板,走向她。在一面橢圓形穿衣鏡前他停下來,鏡子的橡木框上掛著一件紗般的白睡袍,他伸手去觸模那輕紗,白睡袍幾乎是透明的,在他黝黑的手上面像蒙了一層白色細網。他腦海里馬上閃現出一個影像這輕紗般的白睡飽穿在媚蘭的身體上。

看到他黝黑的、非常男人的手去撫模女人的絲綢衣服和絲帶,她心里產生出一種異樣的反應。他的眼光漸漸抬起來,慢慢地與她的目光相會,她被懾住了,深深的藍陣中有一團紅焰被點燃。仿佛中兩人間閃過熾熱的白光,那白光吮吸走她肺里的空氣,使她的心劇烈地跳動。他久久地抓住她的目光,時間長得讓人不能忍受她動不了,甚至也不能呼吸了。最終,他睡了眨眼,慢慢放開了她。她的心怦怦跳個不停,趕緊轉過身去背朝著他。

「你想買點什麼嗎?」她的聲音微微發顫手指也有些發抖,她開始給那件內衣上面包著綢子的紅色小扣子套上些小布環。「要是沒見著你要的東西,我幫你去訂。」雖然她心里不承認,可見到科爾為其它女人買內衣她心里還是一陣痛楚。

「其實,我來就為看看你,」他又走近了一步,靠在她旁邊的櫃台邊上。「我們能一起吃午飯嗎?」

媚蘭吃了一驚,身子一震,手指也停在紅色絲綢上,慢慢轉過頭來絲般秀發滑到一邊,她看著他。

「我覺得那不太好,」說罷她垂下眼簾,掩飾著自己的驚詫。臉又轉向人體模型。

「怎麼不好,難道你不吃午飯?」他問。

「有時不吃。」

「有時候不吃,」他慢慢地重復著。「那今天呢,你今天打算吃午飯嗎?」

「老實說,是的,」她冷冷地答道,一邊從眼角看著他。

「那為什麼我們不一起吃?」他勸她道。

「我覺得那樣不好,」她答道,「我們倆沒必要一起吃午飯。」

「大家在一張桌上吃頓飯還要問有沒有必要?」他道「你要是非要找出個理由的話嘛,我們是老朋友,一起聚聚,聊聊。」

她僵住了,玩弄紅絲綢的手指也停下來,她直了在雙肩,轉過身來。

「我們不是老朋友。」她的碧眼直視著他鎮定地說道「我們是舊日情人,少年時的情人。

而且現在我們長大了,跟從前不同了,再也不是過去的少男少女了,現在我們再沒有什麼共同之處了。」

科爾看著她,藍眼楮仔細注視著她的臉。她嘴上冷冷地拒絕了他,堅定的表值下面那脆弱的內心卻是那樣毅然決然的話語的反叛,盡避此刻她還攥著拳頭插著腰。

「你那時是個孩子,」他的語氣很平靜。「而我那時已經二十五歲,是個男人了。我現在老了幾歲你也是,可我們並沒有變得那麼厲害。昨晚抱著你跳舞時,感覺告訴我我們之間還沒完。」

「不對,那不是真的,你弄錯了。」媚蘭拒絕承認,可她的良心卻因為撤了謊而內疚。「我們之間只不過有些共同的回憶,」

「你是在說昨晚你和我跳舞的時候你是無感覺?」

「我正是要說這個。」碧眼里閃爍著倔強地反抗的光芒。

他不相信她。從她嘴里說出的是一碼事,而她身體反應出的是另一碼事。她嬌小的身體緊繃著。嘴角溫柔的曲線微微顫抖著。

「我不相信你說的」他輕聲道。「做給我看。」

媚蘭的綠眸里閃過驚異和迷惑,很快又好像有一層面紗拉下來,遮住了她內心的感情。

「你真荒唐,’她的鎮定簡直令人欽佩。「你听見我的話就夠了,我們之間不再有吸引力了。我也用不著做給你看。」

「你必須!」科爾動作之快根本由不得她反抗,他走過去,一下子就摟住了她,吻住了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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