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是旧情 第二章

媚兰失眠了。埃里克把她送到她家门口时她的头真的剧烈地疼起来,吃了阿斯匹林也一点没管用。现在已是凌晨三点,她还在床上辗转反侧,床单已是狼藉一片了。

没办法,她最后放弃了努力,从四脚铜床上下来,走到窗前。“今晚我是没法睡觉了。”

月光透过纱窗洒进她的卧室,清凉、雪白的月光轻抚着她一动不动的身体。深色柳眉下那对碧绿的眼睛此时变成了两汪神秘的湖水,长长的黑发也被染上了银色。她身穿单薄的丝背心和睡裤,任凭月光亲吻她的胳膊和脖子。

别去想那些!她执拗地气愤地看着默然无声却充满同情的月亮。别去想那样没好处!

但是她似乎毫无选择。多年后又见科尔,又感受他的拥抱,这使她心里关着的一扇门被推开,她十七岁时度过的那个美丽的夏天和随之而来的悲剧性结局,这一切记忆都曾被关死在那扇门后。现在,这些回忆喧闹着,要求她听它们述说,让它们出来尽避这几个小时里她坚定地拼死抵抗着,可她快要输掉这场战斗了。媚兰精疲力竭不愿再斗了。她投降了。窗外月色渐渐淡去,她的思绪回到从前,又看到了八年前那个单纯天真的小女孩。

那个炎热的七月的夜晚十分寂静。媚兰坐在T字形码头的最边上,手放在码头的旧木板上,感觉着它光滑的被水侵蚀的表面,她光着脚,被太阳晒黑了的双腿吊在码头边上,来回晃着。她望着湖水发呆。一轮满月高挂在天上清澈的月光在光滑的湖面上撒下点点碎银。

将近十点了,她两边的临湖的屋子已经开始熄灯了。温特斯的近邻们要么是上了年纪的退休老人,要么是孩子都结了婚的中年人。周围没一个和媚兰一样儿大的孩子,所以在卡萨洛克过的每个暑假她都很孤独。

她盯着胖胖的黄月亮,不由得重重叹了口气。或许今年暑假她可以说服父母开学后别再送她去阿兰顿的圣凯瑟林女高了,让她转学来卡萨洛克西高就读,反正她还差一年就要毕业了,这也是她上公立中学的最后机会了。

一阵快艇的马达轰鸣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朝右边望去。滑水汽艇的灯光正向这边打过来,那小艇惊醒了湖水,只见它稍稍抬起,从湖面上一掠而过,湖水被惊起了阵阵波浪拍打着码头。越过水面从艇上传来阵阵笑声,快艇载着快乐的一群人沿着湖岸线很快远去l这片刻的喧闹使媚兰更感孤独。

小艇的灯越来越小,几乎看不见了,剩下的仍是码头边和湖岸边住家房子里的灯光。媚兰的目光追寻着那只小艇,多么希望自己也是那欢笑的一群中的一个……突然她发现,小艇的灯光不再继续消失,而是又变亮变大了。

小艇打了个圈,沿着原路线靠湖边驶着。慢慢地靠近媚兰,在离岸还有两百码的地方几乎停住了。媚兰好奇地发现船上有个人站了起来,月光下可以看出那男人高高个、魁伟的身材却看不清。只见他从头上月兑去衬衣,优美地一跳,跃入湖中。

“嘿,科尔!回来!”一个男人的声音笑道。

“回来,科尔,我保证送你回码头还不行吗?”又一个女人的声音

男人停下来,手划着水,面冲着小艇。

“卡罗尔,你是会的,”语气里充满着不满和不信任,“一小时前你就这么说过了。”

“这回是真的,”女孩回答,清晰的声音带着焦急,“求你了,快回船上来。”

“不,”游泳的人转脸背朝着小艇。“我回家去了你们几个给我小心呀。”他拉长了声音,说罢向岸边游去,他有力的臂膀轻松地划着湖水。

他身后,艇上的五个人还在叫着,而他不再听信他们的哄骗打趣和央求,几分钟后,他们也作罢了,小艇的马达再一次轰响起来,加快了速度,划过湖面远去了。

媚兰呆呆地望着那游泳的男人越划越近发现他正是朝她的码头、她坐的地方游过来的。她紧紧抓住水蚀的木板双脚也不摇了她在等着他看见她。

但是,他没有看见她。直到他离码头边只有六尺了,才抬起头来,突然他停下来了,手划着水,眼睛望见了她。

科尔知道他离码头不远了,所以他停下来想看看到底还有多远,可他抬起头来看到的可不仅仅是码头。他奔向的那个码头边上坐着个女孩儿,正静静地看着他。他小小吃了一惊,定睛望去,先见两条优美纤细的小腿吊在码头边上,往上又见穿着白色短裤和背心的苗条的身材,月光照着她美丽的脸,长长的黑发在左耳边弯向身后,又从右肩上一泻而下。

“嗨,”他猛地意识到他呆呆地盯着她看了半天了。

“嗨,”她的声音轻轻的,有点羞涩。

那有些沙哑的声音使他心里微微一震,科尔眯起双眼看着那一动不动的身影。

“用用你的码头行吗?”他问道。

“当然行。”媚兰回答道,心里充满了迷惘和一种莫名的期待。

他用手攀着码头的木板往上轻轻一撑,就冲出了湖水,湖水沿着他的有力的胳膊流下来,他一扭身坐在了她身边,媚兰惊奇地睁大了双眼看着他。月光下,他的头发闪着暗暗的金色,光滑地向后倒去,露出他高高的颧骨和坚硬的下巴,黑黑眉毛下他的眼睛也正瞪着看着她。

她的脸颊发热羞红了她赶紧低下眼帘可是却不能使自己不去观察他,他身穿被剪断的褪了色的牛仔裤,裤子被剪得短极了,连裤兜的白布都从毛毛的裤边上露了出来。他大腿肌肉结实,长满了柔软的、暗金色的汗毛。他胸部很光滑,长着结实的肌肉,肌肉隆起着使他的前胸变成了一张坚实的防波板。

他也跟她一样,弯着手指撑在码头旧木板的边上,身体微微前倾,他动的时候,胳膊里的肌肉也在光滑的皮肤下面波浪起伏。媚兰深深吸了口气到她饥饿的胸腔里,可吸到的却是有点刺鼻的男人刮脸水的味儿,椰子香的防晒霜味儿夹杂着晒了一天太阳的温暖的皮肤味儿,还有清凉的湖水的特别的味儿。

科尔感觉到了她好奇的目光扫遍他湿漉漉的身体,那目光像双温柔的手,轻轻地抚模着他。他的身上马上产生出一阵燥热,心想他是不是在把自己身上的湖水变成蒸气了呀。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像哑了似地也坐在那呆望着她,觉得自己得说点什么。

“我叫科尔,”他可找到话说了,“科尔?麦克法登。”

“我是媚兰。”她的声音有点发干,因为她是费了劲才把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他说的话上来的。

“媚兰,”他跟着说了一遍,玩味着这两个字,“挺好听的,”他说。

媚兰的胜发烫十红红的。“谢谢。”她低声道、‘我妈看《飘》的时候喜欢上了这个名字。”

他俩之间只有六英寸的距离,两人倒还都记得礼貌地回答和提问这一些社交上的礼节。他的目光慢慢地而又紧紧地搜寻着她的面孔她看不清他眼睛的颜色,她想知道,她要知道。

“你眼睛是什么颜色的?”她的目光盯着他的眼睛。

“蓝色。他轻声答道也使劲想看清她浓浓睫毛下的眼睛是什么样的同样他也失败了。

“你的眼睛什么颜色?”

“绿色。”她的回答同样地轻声细语。

“深绿还是浅绿?”

“就是一般的绿嘛。”

“不,”他的回答温柔而又是肯定的,“你身上没有一点是一般的。你的眼睛要么是春天新发的草的女敕绿,要么是绿宝石的祖母绿,要么就是深绿色的,春天冰雪刚刚融化时的湖水的颜色。”

她笑了,快乐的咯咯一笑。她的嘴角弯上去,弯出一轮微笑算是给科尔的回答。

“不对。她摇摇头,把头发甩到背后,“就是一般的绿色,”

“我才不信,”他道。他的手抓在码头边上,离她的股只有几英寸的距离,他抬起手,轻轻地试着在她丝般浓密的头发上划过。“而且我也不相信你的头发也只是一般的深颜色。”

“对,是黑色的,”他的手滑过她的头发,也偷走了她的呼吸,她有点气短了。“是黑色的。”

“嗯,”他咧嘴笑了,露出洁白亮泽的牙齿衬托在他晒得黝黑的脸上。“漆黑如夜?乌黑?还是墨黑?”

“不对,就是一般的黑色。”她微笑地答道,她被他的笑容迷住了,痴痴地陷入了他们两人的微妙的网中。

科尔呆住了,同样也陷入了媚兰已堕入的网中。一片云飘过月亮表面,加深了他们四周的夜色,也加深了他们之间的沉默,只有心跳的鸣鸣声在响着。

“媚兰……”科尔的呼吸紧了起来,他抚模她头发的手突然抓紧了些。

她的呼吸都停住了她紧紧盯着他的嘴唇j他向她慢慢低下头来,而她不知不觉中用整个身子向他迎去。

“媚兰,媚兰……你在那下面吗?”

她妈妈的喊声打破了他们之间紧张的沉默。猛地,媚兰睁开眼睛,惊奇地发现科尔也呆呆地不动,他的睑离她是那么近。

“媚兰,你爸要你去帮他开录像机呢。媚兰?”

“我得走了。”媚兰喃喃地说,她知道如果她不答应一声她妈就会走下台阶,穿过草坪,一直找到码头上来。不知怎么的,她还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和科尔间的那种神秘。她还从来没有和任何人有过这种感觉,他们这么快就这么谈得来,觉得他了解她所有的秘密,理解她每一个心思。

“我明天还能见到你吗?”他不舍得就这么让她走,他必须再见到她。

“能,能的。”她不能再假装扭见了。“给我打电话,我的号码是285—4121,记得住吗7我没东西写给你。”

“我记得住。”他用言语中的自信向她作了保证。

他的手不情愿地从她的头上滑下来,两人站了起来,他高大结实的身体逼向她纤纤的身体。

“别忘了,”媚兰突然变得有些紧张,她伸手去触模他光滑的结实的胸脯。

科尔把手放在她的手上面,把那小手轻轻按在自己温暖的皮肤上,

“我不会忘的。”科尔的声音也同样地紧张。突然他做了一件出乎两人意料的事,低下头,轻轻地用自己的嘴碰了碰她丰满的唇。这小小的接触产生了闪电似的热流,传遍两人全身。

媚兰太吃惊了她太年轻还不会掩藏自己的反应,她几乎喘不过气来了,她的手本已被他按住现在却翻过来抓紧了他的手。“科尔……”她念着他的名字,搜寻着他的目光。

科尔握紧她的手,又想再低头去吻她的唇,然而那女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媚兰——你在哪儿呢?”

“我真得走了’她不情愿地抽出手,小跑地离开了码头。跑到码头尽头快到草坪时,她停住脚回头看去膀眈的月光下他的脸已经看不清了。她抬起手挥了挥,然后很快跑上浅浅的台阶,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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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哭了。媚兰尝着嘴角咸咸的泪水,又抬起颤抖的手,从顿边擦去温热的眼泪。

“科尔,你这该死的!””媚兰放声说道。她心里痛苦地流着泪。那泪水从眼睛里不停地流出。八年过去了,她爸曾说过时间会医治所有创伤,可她的伤却仍然痛楚。她曾爱他至深,而他背叛了她。这记忆给她造成的伤害至今没有愈合,相反在她内心深处,那伤痛依然像新的一样,就像科尔昨天才离开她似的。

在镇子的另一边。在珍尼和盖文?麦克法登的那幢维多利亚式大房子里,科尔也躺着睡不着觉,呆呆地望着天花板。这间房曾经是他和弟弟特雷斯合住的,现在是他一个人的了因为特雷斯早就自己买了房子并目在十八个月以前就结婚了。

缠了他八年的魔鬼今晚又来折磨他了,有无数问题需要回答,他却找不到答案。和媚兰一起过的每一刻他都记忆犹新从他跳到湖水里开始,到他停下游泳,抬头看见她正坐在她父母的码头上望着自已。

那年夏天他刚满二十五岁,一门心思地想干一番大事业。七年前他从西高毕业后,就开始一步一步地奔向场地汽车大赛。一星期前他和一位重要的汽车大赛赞助商签了合同,他高兴极了,觉得自己就要成功了。可是由于赞助商间的矛盾,他忽然被批准休假了,只好回到卡萨洛克和家人一起过七月和八月,然后才能去新赛车队报到。

恋爱几乎不是他脑子里想的事情。然而自他跃出湖水,跳上媚兰的码头那刻起,这个皮肤微黑的美人就引起了他的兴趣,使他着迷。他们尽量多地共度美好时光,他对她太痴迷了,甚至从来也不怀疑为什么她不把他引见给父母,觉得她和他想的一样,不愿意与任何人分享他们共同的甜蜜,所以也从没问过她。他也没有去猜她有多年轻。她显得很成熟、端庄,还带着几分纯真,这只能加深他的喜爱。他猜她正在上大学,她并没有否认,当然她也从没有真的对他撒过谎。

他深爱过她,曾请她答应嫁给他,她坚持要先读完书后再说,他只好妥协。他也曾劝她让她转学到东海岸的什么学校读书,这样他们就能在一起了,而她拒绝了,于是九月一日那一天,他动身去南卡罗莱纳,她呢,也离开卡萨洛克回学校了。他们的好互相写信,他保证感恩节去看她。从写信这方面说,媚兰可比他要好得多,因为他新日程排得满满当当。可是他一直想着她,夜里总梦见她,对她思念到心疼,这痛苦成了他终日的陪伴。后来,十一月的第一个星期里他收到了他母亲的一封信,告诉他很多新消息,信封里还夹有一张卡萨洛克的地方报纸。一般来说他会一页页地看过去可这一次,看到第三版登的照片及标题时他停住了。黑白照片颗粒粗糙,但他还是一眼认出了媚兰,而且他根本不用去读图片说明就能认出一边上了年纪的男人和女人,他们一家人长得很像。照片是在一个颁奖仪式上扣的,她父亲和他开的银行得了奖,在照片边上附的说明里写有这些字样媚兰是他们的女儿,在阿兰顿的圣凯瑟林女子高中上学就要毕业了等等。惊呆了的科尔给母亲打了电话。她认识温特斯一家子,证实了他们女儿的年龄。科尔气愤得心都疼了,当时那种情况下他可能做的只有一件事,写了封信给媚兰结束两人的关系,说他对她来说太老,她对他来说又太小了等等。媚兰没有回信。

天花板渐渐地变模糊了,科尔陷人了回忆中,想起他当时是多么难过,几乎要垮掉,后来又是怎样的怀着美好愿望盼着圣诞节的到来。他忘不了她,没有她他的心成了一个空洞,靠个空洞他无法生活下去,他冒着单方撕毁合同的危险飞回爱荷华州的家乡,他要见到她。

那天下着雪。不是暴风雪到来之前的那种大风杂着的雪花而是大朵大朵的软软的雪花,轻轻地懒做地落向地面,仿佛它们来到这世界上唯一的目的就是要给已经雪白的大地多披上一层银装。正值十二月天气,早上他在机场准备离开乔治亚州时还挺暖和的,爱荷华州的气温要低五十度。他穿着件印着中学校名的旧衣服,米色的皮外套内衬着蓝色羊绒,缩着脖子从向弟弟特雷斯借来的车子里钻出来。在金黄色的院墙外犹豫了一下,把双手深深地插进茄克衫的口袋里,眼望着前面这幢两层楼的房子,一层的窗户里射出一些灯光,二层也有一处亮着灯。

他全身的神经都紧张地颤抖着,可他还是直起肩走进院子。院子的小路上的雪已被铲干净,一堆堆地排在两边的方砖上。要是她不愿见我他还挺镇定地想,那她就是不愿见我。没失也没得。然而尽避是这么想着,他知道这也是自欺欺人。要是她拒不跟他说话,那他不知道自己的心是不是过得了这一关。

通向门口有几层台阶,已被清扫得干干净净,他走上去,伸出食指按了一下门铃,然后马上把手缩回衣袋,听着铃声回荡在屋了里。没多大一会儿,门口头顶上的灯亮了,沉重的里扇门被打开了,出来一个健壮的穿短袖的男人,手扶着门边,一只手拿着张报纸,鼻梁上还架着副老花镜他长得和媚兰有些惊人的相似之处,黑头发,只不过他的两鬓已有银白黑眉毛,还有那宝石绿色的双眸。

“晚上好!”约翰?温特斯愉快地招呼着,他打量着眼前站在他家门口的轮廓英俊的青年,祖母绿的双眸闪闪的,有一丝不解。

“晚上好,”科尔的反应很机械,“媚兰在家吗?”

“在家,可……”媚兰的父亲说了半截停下来他半眯起绿眼睛。再一次打量了科尔一遍。他的眼里暗暗地闪着猜疑,双眉紧皱。“你是哪位呀?”他显得有些唐突地问。

“科尔?麦克法登,是媚兰的朋友,先生我想见见她,如果……”

“不行!”科尔话音还未落,约翰?温特斯的身体挺直了,紧皱的双眉变成了一堆黑色的火焰。“没门儿她不想见你,就算她想,我也不许!”

科尔相尴尬地望着那位忿忿的男人。他倒是想到了让她出来跟他说话可能会有困难,可她父亲被激怒的反应还是让他目瞪口呆。

“温特斯先生,我只是想跟她谈谈……”

“我绝不允许你靠近我的女儿,离她一里也不行,该死的,你太老了,比她大八岁呀!她只有十七岁,太年轻,太幼稚了,你给她的太多了,她担当不起。见鬼!现在从我家门口给我滚开,从我家院子里滚出去,要不然我就忍不住想要拿我的枪来对付你,好让你知道你对我的小女儿都干了些什么!”

科尔目瞪口呆地眼望着前面这扇门砰地一声狠狠地关死了,眼望着这一道屏障将自己和媚兰隔开。他转过身,走出前门廊,下了台阶经过混杂的雪和尘土的院子走向汽车冰冷的雪花落在头上和领子上他也全无知觉。他在车门口停住了,无神地望着雪花落在温热的车盖上马上融儿了。他转过身去又看了看那座房子,目光从紧闭的大门移上了二楼的窗户。一个细长的身影被台灯光投到窗上,他意识到这影子是媚兰的时候,心都快要跳出来了。他久久地看着上面,可后来她慢慢地放卞百叶窗帘,她的影子消失在他的视线里,而他也被关在了她的生活外。

此刻,她最后的那个动作仍然像一把尖刀刺痛着他的心,他申吟着在床上扭着身子。

和家人过完圣诞节后他就回到赛车场,他相信她那年夏天只不过是玩了个游戏,让他彻彻底底、迅迅速速而且永永远远地堕人了爱河,他发誓要忘掉她。

然而他却怎么也忘不了她,瘟疫般折磨他的很多问题怎么也找不到答案她为什么圣诞节时拒绝见他?真的是他向她要求了太多责任而她却太年轻不能承担,难道是他劝她嫁给他,她虽然同意了,可心里却不愿意,要不就是她只有十七岁,没法反抗她父亲的震怒,

他叠起双手放在脑后,眼睛一眨不眨地望定了天花板。

他眯着双眼想,如果说十十岁时媚兰和我在一起太小,那她现在绝对是不小了。今晚在畔湖一起跳舞时,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他们俩身体相触时她电击似的反应。不管她十七岁时对他是什么一种感觉,也好,或者别的什么东西也好,她现在二十五岁了,那种感觉一点没变。事隔八年他们俩身体接触的反应一点没变。媚兰?温特斯是他生活中一个没有写完的篇章,他不能再不补上个结尾了。

这时,东边的天空开始变紫,再变淡,黑暗的屋子里也透进一丝灰白。他作出了决定,不管结局如何,他都要再投一次色子。要么他就能彻底摆月兑那缠着他不放的折磨人的,要么他就能重新找回爱情,使自己的世界像过去一样再一次充满金色阳光和夏日的激情。

店子里静悄悄的。媚兰当然不想拒顾客于千里之外,可今天生意清淡她却正巴不得。像平常一样她的闹钟七点把她叫醒,折磨了她一夜的头痛倒是好了。照照镜了,却看见自己眼睛下面有些发青,还有哭过的痕迹。她小心翼翼地施了些粉,遮住了一些,但她内在的感情波澜却如何也这不住。

她决定让自己不再去想科尔,于是着手把模特身上穿的印花和内裤卸下来,摆在店后边的玻璃展台上,接着给那没手没腿的人体模型套上一件丝质的红色带花边的内衣,然后用手整理了一下模型肩膀上垂下的丝带,这时店子门上的铃清脆地响了一下。

她强迫自己露出微笑来欢迎顾客,扭过睑去看着走进来的客人,手突然停在了半空中。因为跨过门坎走进来的那个高大的男人正是科尔。

“早上好,”科尔微笑着,当他看见媚兰原本挂在嘴边的微笑很快消失时,心里痛苦地抽搐了一下。他把门关好,门铃又欢叫了起来。

“早上好。”媚兰努力控制着,还好,她的声音并没有发抖。

他真想走过相隔在他们之间的硬木地板,把她拥进自已怀里。她今天穿着白色的紧身装,简单的线条顺着她苗条的身材一直蜿蜒到膝上。领口开得高低适中,还有两排黑色半块钱硬币大小的扣子从领口一直扣到大腿中部。黑色的长发丝般飘垂而下。晒得几乎是金黄色的肌肤从袖子下露出来被洁白的衣裙衬托着。

他控制住了自己的感情回把自已的目光从她身上拉开,环视着这间商店。门的右边的墙上挂着粮多婚纱礼服,左边则是一些金属架子,上面挂着很多衣架,展示着一些女上内衣。地板是橡木的,擦得很亮,到处还扔放着一些具有东方色彩的地毯,屋里的家具也都是些古式的一面墙边有一个十九世纪的工作桌,桌子的抽屉里精心地放着一些白色的女内衣,并且露出一半吊在抽屉外边。

“真是不错呀,”他语气中不自觉地流露出对她成绩的真诚的骄傲。

“谢谢你,媚兰回避着他,也四面看了看。他穿了一件蓝色衬衣,紧紧扣在他宽阔的肩膀和胸脯外,退了色的牛仔裤子整地穿在他结实的双腿上。阳光已把他的金发晒出一条条淡黄色,而他双眸就像加勒比海水一样湛蓝。“我挺喜欢的。”

“看得出,这就像你。”

“它像我?”她显出些不解的样子,双眉皱在一起时中间有个小小“V”字形。“这话怎么说?”

“这些陈设,整个店子里的布置。”蓝眼睛掠过紫益相间的地毯,还有到处摆的色彩鲜明的商品。“商品的颜色和质地,”他咧嘴一笑,蓝眼睛紧紧盯在她脸上,“小店办得很有水平。”

媚兰感到热流冲过她的脖子,爬上面颊,但她还是淡淡地看着他。

“你太夸奖了。不过我的确在维多利亚艺园花了不少时间,”她语气中有一丝自傲。

“看得出。”科尔出神地望着那对长着密密睫毛的绿眸,阳光晒黑的肌肤,还有丰满的红唇,然后把眼光移开,再次四周看了看。他把双手插到裤子的后兜里,因过橡木地板,走向她。在一面椭圆形穿衣镜前他停下来,镜子的橡木框上挂着一件纱般的白睡袍,他伸手去触模那轻纱,白睡袍几乎是透明的,在他黝黑的手上面像蒙了一层白色细网。他脑海里马上闪现出一个影像这轻纱般的白睡饱穿在媚兰的身体上。

看到他黝黑的、非常男人的手去抚模女人的丝绸衣服和丝带,她心里产生出一种异样的反应。他的眼光渐渐抬起来,慢慢地与她的目光相会,她被慑住了,深深的蓝阵中有一团红焰被点燃。仿佛中两人间闪过炽热的白光,那白光吮吸走她肺里的空气,使她的心剧烈地跳动。他久久地抓住她的目光,时间长得让人不能忍受她动不了,甚至也不能呼吸了。最终,他睡了眨眼,慢慢放开了她。她的心怦怦跳个不停,赶紧转过身去背朝着他。

“你想买点什么吗?”她的声音微微发颤手指也有些发抖,她开始给那件内衣上面包着绸子的红色小扣子套上些小布环。“要是没见着你要的东西,我帮你去订。”虽然她心里不承认,可见到科尔为其它女人买内衣她心里还是一阵痛楚。

“其实,我来就为看看你,”他又走近了一步,靠在她旁边的柜台边上。“我们能一起吃午饭吗?”

媚兰吃了一惊,身子一震,手指也停在红色丝绸上,慢慢转过头来丝般秀发滑到一边,她看着他。

“我觉得那不太好,”说罢她垂下眼帘,掩饰着自己的惊诧。脸又转向人体模型。

“怎么不好,难道你不吃午饭?”他问。

“有时不吃。”

“有时候不吃,”他慢慢地重复着。“那今天呢,你今天打算吃午饭吗?”

“老实说,是的,”她冷冷地答道,一边从眼角看着他。

“那为什么我们不一起吃?”他劝她道。

“我觉得那样不好,”她答道,“我们俩没必要一起吃午饭。”

“大家在一张桌上吃顿饭还要问有没有必要?”他道“你要是非要找出个理由的话嘛,我们是老朋友,一起聚聚,聊聊。”

她僵住了,玩弄红丝绸的手指也停下来,她直了在双肩,转过身来。

“我们不是老朋友。”她的碧眼直视着他镇定地说道“我们是旧日情人,少年时的情人。

而且现在我们长大了,跟从前不同了,再也不是过去的少男少女了,现在我们再没有什么共同之处了。”

科尔看着她,蓝眼睛仔细注视着她的脸。她嘴上冷冷地拒绝了他,坚定的表值下面那脆弱的内心却是那样毅然决然的话语的反叛,尽避此刻她还攥着拳头插着腰。

“你那时是个孩子,”他的语气很平静。“而我那时已经二十五岁,是个男人了。我现在老了几岁你也是,可我们并没有变得那么厉害。昨晚抱着你跳舞时,感觉告诉我我们之间还没完。”

“不对,那不是真的,你弄错了。”媚兰拒绝承认,可她的良心却因为撤了谎而内疚。“我们之间只不过有些共同的回忆,”

“你是在说昨晚你和我跳舞的时候你是无感觉?”

“我正是要说这个。”碧眼里闪烁着倔强地反抗的光芒。

他不相信她。从她嘴里说出的是一码事,而她身体反应出的是另一码事。她娇小的身体紧绷着。嘴角温柔的曲线微微颤抖着。

“我不相信你说的”他轻声道。“做给我看。”

媚兰的绿眸里闪过惊异和迷惑,很快又好像有一层面纱拉下来,遮住了她内心的感情。

“你真荒唐,’她的镇定简直令人钦佩。“你听见我的话就够了,我们之间不再有吸引力了。我也用不着做给你看。”

“你必须!”科尔动作之快根本由不得她反抗,他走过去,一下子就搂住了她,吻住了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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