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谁心知 第9章
作者:莫小北

自成年之后,沈嘉棠就从家里搬出来住了。父母过世之后,沈兆彦也从家里搬了出来,之前的老公寓则转手卖掉了。

兄弟俩虽然住得不远,但却很少到对方的居所里来,平时有空,也都是约着出去吃饭或聊天。

沈兆彦在客厅里转了一圈,对吧台后面正倒酒的人笑道:“我来之前,还真怕太冒失,万一打扰到你的好事,总是罪过一件。”

沈嘉棠穿着居家的休闲服,脸上的表情也十分随意,抬眼看他道:“我可不是你,会玩那种金屋藏娇的把戏。”

端着两杯红酒走回客厅,将其中一杯递给沈兆彦。

沈兆彦被他揶揄了也不在乎,谁让他上次被撞个正着呢?赖都赖不掉。舒服地往沙发里一靠,啜了口酒,然后问:“今天叫我来,不光只是想请我喝酒吧?”

沈嘉棠走到靠窗的沙发上坐下来,沉默了一会才道:“张光升那边,我不想再继续纵容他了。”

远从他进入东盛做事时起,张光升就一直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处处与他作对。当初钟叔还在世的时候,他还没有现在这么嚣张。钟仁安上位之后,张光升在辈分上长了一层,开始以元老自居,态度更是嚣张跋扈得厉害。仁安离开之后,他之所以一直睁只眼闭只眼没动张光升,完全是看在仁安的面子上。他跟仁安之间有约定,而他原本一直很想遵守。

但那都是在发生顾澜溪被车撞这件事之前。

他一直当张光升是长辈,总还留着一丝情面。如今看来,张光升分明是那种什么卑鄙手段都使得出来的小人。他不想下一个挨暗箭的人是自己,自然就要先下手为强了。

沈兆彦其实一直都坚持要早一点除掉张光升这种宵小之辈,只可惜大哥一直都对他手下留情,不肯做得太绝。这一次突然做出决定,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仁安走了这么久,你都能忍了,怎么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该不会是因为顾澜溪的关系吧?”他忍不住调侃,觉得这个可能性极大,顾澜溪还躺在医院里,大哥这两天的脸色也一直没好看过。

沈嘉棠皱眉,“你怎么会扯到她身上去?”

沈兆彦心想,身为亲兄弟,他的这点心思自己都看不出来,也枉为兄弟一场了。

“难道你想否认?你对顾澜溪的态度,分明暧昧到让人不想歪也难。”

一阵默然之后,沈嘉棠才淡淡地道:“也许不是全无关系吧。顾澜溪的事让我清楚看到了张光升的小人本质,我不想给他机会把那些低劣的把戏用到我身上,所以打算借着这次工程事故的机会,拿掉他工程部经理的职务。”

沈兆彦不免有些迟疑,“且不说他在公司里培养的那些势力人脉,张燕如那边,拿掉她的左右手,她能罢休吗?”

沈嘉棠冷然一笑道:“不罢休又能如何?她在公司里有多重的分量,她自己心里清楚。是继续要一份平静的优渥生活还是选择斗得头破血流,我想她那么聪明,自然是心里有数。”

沈兆彦看着他几分凌厉的表情,忍不住打趣道:“可是老大,我怎么看,都觉得这像是你在为顾澜溪出气的行为。”

沈嘉棠眉目一沉,拧眉看了他一眼。

玩笑到此结束,再胡说下去,他也保不准大哥会不会把他从楼上丢下去。

“那这件事就算是定下来了。至少目前为止,顾澜溪还是倾向于我们这边的,也就不必担心张燕如会去联合她来对抗我们了。”什么出发点都不重要,重点是各自都能得到想要的结果,那才是最关键的。

“如果拿掉了张光升,你准备让谁去做他的位子?”排除异己,下一步自然就是要安插自己的人进去。

“孟世新。”

沈兆彦挑眉,“我记得,他好像是顾澜溪的朋友吧?”

“那又如何?”

“你不怕他心存二心吗?他本人我见过一次,颇有些城府,并不好驾驭。”

沈嘉棠笑了笑,说道:“起码可以看得出来,他对顾澜溪是一心一意的,这样就够了。短期内,顾澜溪与我们都会是友好相处的关系。既然如此,孟世新这个人未尝不可用一用。”

沈兆彦看着他深沉的表情,忍不住道:“大哥,有时候我也搞不懂你的想法。其实你对顾澜溪的好感是真的吧?既然如此……”

“兆彦,”沈嘉棠打断他,“你知道,我的情况跟你不一样。”

沈兆彦虽然闭了嘴,心里却颇不以为然。再不相同的境地,感情的事却都跳月兑不掉一个模式:真心或假意,都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

星期一的晨会之后,人事部宣布了一条令全公司都为之震惊的消息。

斑高在上嚣张无比的张光升,下台的速度远比想象中要简单迅速。此事一出,当然是有人欢喜有人忧。欢喜的人占大半,平时张光升的脾气太差为人也不厚道,大家虽然在表面上忌惮他,背地里却十分厌恶他的嘴脸。至于那些忧心的人,则多半是张光升的同党。想到堂堂舅老爷说下台就下台的处境,也许自己就是下一个遭受同样待遇的人。

当然,反应最大的还属张光升本人。起先他还没当回事,想着沈嘉棠在他眼中不过一个毛头小子,怎么可能敢真的动到他头上?等他认识到人事令不是开玩笑,他也没有立刻着急上火,而是带着他手底下的心月复们,来了场集体抗议。

却怎么也没料到沈嘉棠会那么狠,二话不说,直接将那些抗议的人全部辞退。十几人开除起来,他连眼都未眨一下。这其实是肃清公司的一个绝佳机会,也许眼前会有一些表面的影响,事实上,想进东盛的大有人在,完全不必担心找不到更好的。

张光升想跑去沈嘉棠的办公室闹,直接被保安挡在了电梯口。

张燕如得了消息,气势汹汹地将电话打到沈嘉棠这里,他却只用了三两句话就将对方打发掉了。张燕如当了这么多年的贵太太,世面也见过一些,这点识时务的智慧还是有的。

仿佛一夜风雨,再睁眼已然是另一番世界了,速度快得令所有人都缓不过神来。熟悉或不熟悉沈嘉棠的人,都算是难得地见识了一次他如此高调的冷酷作风。

必于这一切,唯一没能亲眼目睹的便是仍然躺在医院里的澜溪。

其中过程,她都是从雪杨那里听来的,对于自己错过了这样一场好戏实在是懊恼不已。张光升这件事,之前沈嘉棠问过她的意见,她的主张还是能维持就维持,不要做这种两败俱伤的冲动行为。

可是当事情真的发生之后,她又有些佩服起沈嘉棠的干脆与利落。他是不动则已,一动便是一个令人瞠目的大动作。

只不过她也清楚,以张光升的性格,只怕不是这么容易就能打发掉的。

再次回到公司,已经是一个星期之后的事。

澜溪经过这一个星期休养,心情变好了,精神百倍地来上班。

可是一来,就碰到了让人窝火的事。

晚上回到家,饭桌上,雪杨坐在她对面,表情里带着迟疑之色。

“说吧,我倒要听听是怎么一回事。”

雪杨还想劝她:“算了,不过就是一些难听的流言,你全当不知道这件事,何必让自己生气难过呢?”

澜溪露出冷笑。她才不过一个星期没来上班,除去张光升被革职这件事,大概就是她这件事在公司里的影响最大吧。

手底下的一个助理秘书,平时跟她关系不错,早上一来就闪闪躲躲地跑来跟她说,公司里现在流传着一条跟她有关的流言。流言的内容十分恶毒,说她以前在夜总会里面卖身,服侍过的大老板无数,钟柏青就是其中之一,而且是头脑发热的那一个。所以她才会有机会成为钟柏青的未婚妻,进而爬上今天的位子。

雪杨帮她倒了一杯水,犹豫着道:“谁传的并不清楚,不过好像……”

澜溪挑眉,目光冷厉,“好像什么?”

“好像流言是在张光升被革职之后才起来的。”

就知道,肯定跟那个老流氓月兑不了关系。他必然是将她跟沈嘉棠看成了一体,暂时拿沈嘉棠没办法,就先用这种恶毒的方式来泄愤。

最狠的,还是流言的内容,说得有鼻子有眼睛的,好像全是真的一样。听说是曾经一个顾澜溪的客人,至今还记得顾澜溪身上的特征,说她在胸口的地方有颗红痣,十分醒目。如此细致的描述,任谁都要去估量一下流言的可信度了。

澜溪实在佩服传这种流言的人,他们必然是认定了她总不可能在众人面前月兑掉衣服一验真假,才会形容得如此低俗不堪。

“流言这东西,说说就算了,过段时间人们也就忘了,你不要太往心里去。”雪杨见她脸色泛青,知道她是火大了,只好婉言劝着。

澜溪冷笑,对雪杨道:“我的性格你知道,我是那种被冤枉了却只知道躲着抹眼泪的人吗?”还击流言有什么难,恐怕外人全都低估了她的脾气。

“我这几天躺在医院里,突然顿悟了一个道理,人只有让自己站得越高,才会活得越自在,之前是我太固执了……”

雪杨担心地看着她,“澜溪,你……”

澜溪对她露出一个嘲然的笑,“从我决定进东盛那时候起,我一直固执地认为,只要把欠人的还掉,我就可以潇洒地走开了。可凡事必然不会依照自己的预料去发展,张光升非要来惹我,沈嘉棠轻松地就帮我出了这口气。人还是要依附在一个比自己更强大的人身旁,才能获得足够的庇护,没必要什么事都靠自己去争得头破血流。”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变冷,“难得沈嘉棠他还对我示好了,拒绝他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好像真说不过去。何况,钟柏青把他的那些财产留给我,有钱人的生活对我这样一个俗人并非真的全无诱惑,我何苦非要跟那些所谓的道德、羞耻去较劲?太傻了。等我站得够高,还击起张光升这样的小人才更有力。”

雪杨不放心地道:“沈嘉棠对你抱着什么心思,你并不清楚,他那个人表面上看起来很和气,可并非真的是什么好人。”

这些澜溪心里都清楚,但那又如何?就算到了最后她败在他手里,输掉的也不过是别人的东西,没什么好顾忌的。

“往远了说,如果我嫁给他,与他一条心的话,就会是地位牢不可破的总裁夫人。即便将来离婚了,他还得割出一半的财产给我,怎么算我都不会吃亏不是吗?”

之前她一直犹豫矛盾,觉得钟家的东西,即使到了她手里她也无法心安理得地去接受。现在想想,她在为谁去劳心伤神争取包多的权益?就算她真的争取来了,也许最终还是落入张光升他们手里被挥霍掉。与其浪费在他们那种人身上,不如她自己拿来受用。

“你这是在玩火。”雪杨摇头。

她的确是在玩火,对象是沈嘉棠这样一个出色的对手,所以输赢她都不那么在意,她可以享受过程。

“也许,这次的流言事件,反而是成全我的一个契机。”

到了十二月下旬,圣诞节已然临近。

对于这种西化的节日,澜溪并不特别喜欢。但城市里的人们,却似乎对这个节日挺待见的,街上的商店披灯挂彩,公司里面也同往年一样要举行圣诞晚会。

这段时间她虽然不动声色地上着班,但私下的流言传得有多凶她心里清楚得很。人家见她迟迟没有反应,以为是她心虚了,所以那些难听的话越发说得离谱起来。

澜溪虽然生气,但还是忍了下来,她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还击之后让所有人都哑口无言的机会。

一个星期前,沈嘉棠出差南方,算算日子他也要回来了。

澜溪在想,她的一场好戏,少了他这个观众,将会是一大遗憾。

圣诞夜,平安夜,也许还将会是她的幸运夜。

不妨拭目以待好了。

沈嘉棠从外地出差回来,出乎意料接到了来自顾澜溪的邀请。她说要请他吃饭,地点任他定。

秘书来接他的机,以便利用路上的时间将最近积压的一些公事向他汇报。虽然做地产这一行,一年四季如常,不分淡季旺季。但到了年底,其他行业忙碌导致他们也必须配合一些合作伙伴的行程。

车子平稳地前行,秘书一件一件地汇报,沈嘉棠则靠坐在位子上,闭着眼睛在听。

鲍司里有兆彦照看着,繁杂的事自然都由他代为处理了,留下来的都是些需要他拿主意的重要事务。

听完秘书的汇报,他一一给出指示,秘书认真地做着记录。

原本只是随口问一句“没有别的事了吧”,却没料到秘书露出迟疑之色。他不免有些好奇,看样子分明是还有话要说的。

“小江,有什么事你就说。”

小江犹豫的是,要不要把上司不在这一个星期里发生的事告诉他。按理说,流言这东西,无聊的人才会拿它来嚼舌根。但这一次不同,流言的主角跟上司之间分明也是那种暧昧不明的关系。那位顾小姐将来会坐到什么位置上,没人知道,但起码有点觉悟的人都知道,得罪她绝对没什么好处,难得有机会,做个顺水人情也不错。

“是这样的,您不在的这几天里,公司里都在传一条流言……”

沈嘉棠侧目看了她一眼。小江做他的秘书也有几年了,性格沉稳低调,从来不会做背后打小报告的事。所以听到八卦内容从她口里说出来,倒的确让人有些意外。

“说说看。”

小江压低了声音,道:“主要是因为,流言的内容跟顾小姐有关,我才想到要跟您说一下比较好。大家都在传,顾小姐以前好像在夜总会里面做事……”当然还有更难听更低俗的,她说不出口。

沈嘉棠的眼睛微微一眯,拧着眉问:“什么时候的事?”

“其实是您前脚刚走,流言跟着就起来了。”

他不会去问流言是谁传的,因为稍作细究就能猜出个大概来。现在他比较关心的是,顾澜溪的反应。

“老张,掉头。”他对司机吩咐。

小江有些诧异,“沈总,您不先回家把行李放下吗?”

沈嘉棠眼里的目光有些低有些暗,淡声回道:“不用了,直接去公司。”

之前接到顾澜溪的电话他还有些意外,现在一想,他也大概能知道她主动请客吃饭的原因了,必然是跟此番流言的事月兑不了干系。

澜溪还在上班中,突然接到了沈嘉棠的电话。他说他人已经快到公司,问她现在能不能出来,他请她吃饭。

听说他下午才飞回来,这个时候不应该是直接回家去吗?不过她一直在等他回来,难得他如此重视她的邀约,她没道理再摆什么矜持。

苞雪杨交代了几句,她就光明正大地跷班离开了。

她站在公司大楼前等着他来。刚刚给他打了电话,他回说大概五分钟之后到。

十二月的天气,暖阳高照。只是刮着西北风,让人感觉有点冷。

门房的保安见她缩着脖子在那里走来走去,便走上前来客气地道:“顾小姐,外面冷,要不要进去坐一下?”

澜溪和气地笑着摇摇头,回道:“不用了,我马上就要走。”

话音刚落,一辆黑色的轿车“吱”的一声停在了她旁边。车窗摇下,出现沈嘉棠温然微笑的脸。

一个星期没见他,这一刻见着了,不知为何,她的心里面竟莫名地滑过一丝酸楚的感觉。换作以前,她与他之间毫不相干,那么她受再大的委屈也能自己一个人扛着。现在不一样了,他说对她有好感,且不管那些好感是不是出自真心的,他总是一个跟她有所牵连的异性。而且这个人,坚毅强大到还可以为她抵挡伤害。

在这种情绪的驱使下,她已然下意识在心里把他当作了可以依附的人。所以受了委屈,见到他,才会有了异样的情绪。

偏偏这一刻他的笑容看起来,又那么的令人踏实心安。

澜溪知道,自己之前说得多冷漠决绝,骨子里她还是被迷惑了。

“可以走了吗?”他隔着车窗问。

澜溪点点头,借着拢围巾的动作,掩饰脸上的怔愣之色。

秘书与司机都下了车,有礼地跟澜溪打招呼。澜溪一一笑着点头,看着沈嘉棠从后车座走出来,为她打开副驾驶这边的门。

“上车吧。”他的声音打断了她再一次的发愣。

坐进车里,里面开着暖气,顿时让她整个人温暖了许多。

沈嘉棠从另一边坐进来,发动车子之余看她一眼,问:“你想去哪里吃饭?”

澜溪努力收起迷惑的情绪,恢复理智,笑了笑回道:“按之前我说的,这一顿我请,地点随你定。”

他忍不住笑问:“怎么今天突然这么客气?难道是有事需要我帮忙吗?”

不愧是精明的商人,一眼就看穿了她的那点心思。

澜溪也不隐瞒,笑道:“没错,所以你大可以心安理得地敲诈我一顿,过了这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啊。”

他微笑着专心开车,没再答话。

这一次到的,是一家位于逍遥津附近的土菜馆,店面不大,开的位置也有些偏僻,但馆子里的装修很别致。门楼上挂着红灯笼,走进店堂,里面稀疏坐着几桌客人。

老板站在柜台后面算账,抬头见到他们进来,立刻笑脸相迎,“沈先生,欢迎欢迎,包厢已经给您留好了。”

看来他是这里的熟客。只不过澜溪有些意外,他平时还会来这种十分平民化的小饭店吃饭吗?

沈嘉棠向老板点头致意,回过身招呼发愣中的人:“走吧,包厢在二楼。”

今天她已经不止一次走神,看起来心事很重的样子,想必是那些流言对她造成了不小的困扰。

澜溪与他并肩往楼上走,问道:“这种地方,你怎么也能找得到?”

“读书的时候,经常会跟同学一起来。难得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家店还在。我偶尔跟同学聚会,就会来这边。”

以往与她一起吃饭,他都是带她去一品居那种平时商业应酬才会去的地方,这里是算是他比较私人的一个去处。他想着她最近遭受的事情,知道她心里必然是有很多的委屈。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心软缘自何来,大概之前坐在车里,远远看着她身影孤单地站在那里,他就莫名地被触动了。

进到包厢里,落座点菜。服务员为他们端上来一壶花茶,透明的水壶,可以看到那一朵朵紫红色的玫瑰花苞在热水的浸泡下,慢慢地漾开,变色。

沈嘉棠为她斟满了一杯,递过来。

澜溪没喝就已经闻到了那股清香的味道。她忍不住笑道:“没想到你也喝花茶。”

他摇头微笑,“是为你点的。”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待遇,这么多年来顾澜溪算是唯一的一个。当然这些,他不可能对她说出来。

澜溪也没有表现得太意外,欣然地接受,看了他一眼道:“女孩子都爱喝花茶,不过我这个人比较粗线条,以前也只是在上火的时候喝过菊花茶。”

玫瑰花茶,香则香矣,却不是她喜欢的。当然人家一番好心,她也不能说出来驳了他的面子。

菜陆续地上来。澜溪借着手里的茶杯,向他比了比道:“我以茶代酒,先敬你一下。”

他回敬了一下,放下茶杯后,状似不经意地道:“我知道你心里有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就说吧。”

澜溪颇有些意外。他才刚刚回来,没想到这么快就听到风声了。不过以他的身份,想知道公司里的风吹草动自然不难。

“公司里流传的那些关于我的流言,你听说了多少?”

他神色如常,回道:“表面上流传的那些,我大概都有了一些了解。”

澜溪皱了皱眉,脸上的表情转成了黯然之色,问他:“那你相信吗?”

他静静看她一眼,反问她一句:“我信不信,有什么关系?”

她嘲然一笑,“你之前不是说,对我有好感吗?”

“没错。”

如此冷静的态度,她若还相信他之前说“喜欢”之类的话是真的,除非她真的傻了。

“如果别人说的那些都是实情,你难道一点也不介意?”

他沉默了一会,平静地回道:“人人都有过去,我不会去纠结一件已经成为过去的事。”

澜溪看着他,露出微笑,“沈嘉棠,你果然不是一般人。不管你说这话是真心还是敷衍,我听了仍然很开心。”

这次是她为他斟了一杯茶,端着递到他手边,“我的确有事需要你帮忙。”

他接过茶杯,“你说。”

她看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地道:“我要你在我无助的时候,站在我身后,给我支持。”

他几乎没有考虑,展颜一笑,回道:“好。”

澜溪露出宽慰的神色,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番心思。

圣诞夜就要来临,她已经有了自己的一番打算,而那样一场好戏多半还是演给沈嘉棠来看的,少了他的捧场,戏唱起来也会没味道。

时至今日,她越发想看看,眼前的这个男人,他的城府会有多深。

东盛集团内部设有小礼堂,平时一些大小会议和活动都会在里面举行,圣诞晚会自然也不例外。

找了专门负责庆典服务的公司来将礼堂装点一新。晚会则设置成鸡尾酒会的形式,中间穿插一些游戏环节,用来调节气氛。

其实并不是公司真的有多推崇这个西方的节日,而是它刚好赶在年底时间,很适合拿来用作年终总结大会。

澜溪并没有跟雪杨约着一起出席,因为雪杨已经被沈兆彦给提前约走了。澜溪对此虽然有意见,但毕竟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私事,外人置喙不得什么。再加上她自己其实也有计划,她已经决定和沈嘉棠一起出席。

那日他既然答应了要做她背后的骑士,现在让他发挥骑士风度的机会到了。

冬日里天短,傍晚五点半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下来。

沈嘉棠打来电话,说他的车已经到了她家小区的门口。

澜溪没做耽搁,套了外套拿了背包就下楼去。

还是同上一次一样,沈嘉棠将车停在离小区门口不远的路边。这次已经没有奇怪的保安在不远处晃来晃去了,大概对他的再次出现已经见怪不怪。

而这一次,顾澜溪也没有让他像上次那样等很久。他将电话挂断,几分钟之后就看到了路灯下渐渐移近的身影。只是她今天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出乎人的意料。

深冬季节,到了晚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寒冷。

澜溪搓着手拉开车门,坐好了之后就赶紧将车门关上,对他笑了笑道:“今天晚上好冷,天气预报说气温会到零下。”

等她坐近,他才看清了她身上的衣服,居然是一件又厚又长的黑色羽绒服,脖子上系着的还是她那条颜色鲜艳的红围巾。

他忍不住问一句:“你打算穿成这样去吗?”

澜溪理所当然地道:“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是不对。他身为男士,也知道女士去参加晚宴之类的场合,起码要穿上礼服以示诚意。

他看了她一眼,含蓄地道:“我以为大多数女孩子都喜欢穿裙子。”

大街上,上穿棉衣下穿丝袜的人多得是。看顾澜溪也是那种注重场合跟仪表的人,所以今天的人看起来还真不像是她。

不过顾澜溪的行为处世,似乎总有她自己的一套理论,且不管那些理论合不合情理,从来都是她自己能接受就好了。

“我知道,一般这种公司举行的圣诞晚会,多半是把它当年终总结会来办的。你不会是觉得我一定要穿裙子吧?又不是那种真正的舞会。而且,今天零下好几度啊,我可不想把自己弄成感冒。”

沈嘉棠听着她理论一套一套的,也只有笑着点头的份。

发动,踩下油门,车子以平缓的速度开了出去。

他们抵达的时候,已经接近晚会开场的时间。侍应生站在入口处笑脸相迎,伸手来接他们月兑下的外套。

沈嘉棠不免多看了身旁的人一眼。她今天穿得很随意,黑色的西装裤配白衬衫,围着那条足可以当披肩用的红围巾,出乎意料的帅气而抢眼。

“怎么了?”澜溪见他目光沉静地看着自己,不解地问。

没什么,只是在这一刻突然认识到,他以为自己足够理智,其实早已是全非如此。他如果真的够理智,不会在对着她笑颜如花的脸庞时,心中闪过想牵她手的念头。

早该预料到,靠得距离太近,就必然产生危险。

收回深思的目光,他笑回一句:“走吧,快开场了。”

侍应生将会场的门推开,一室的喧闹瞬间展现在眼前。参加晚会的人基本上都来了,个个衣着光鲜,手持酒杯互相寒暄着。

澜溪并没有立刻走进去,而是站在门外,无声地露出一抹冷嘲的笑容。

就是这些看似上流、个个精英模样的人,将那些恶毒且低俗的流言传得天花乱坠。光鲜的表象下面,本性有多丑陋,只有彼此自己心里清楚。

沈嘉棠走出几步,见她未跟上来,便回头看她一眼,“怎么了?”

澜溪回了他一个从容的笑,拢紧围巾,摇摇头道:“没事,进去吧。”

他们两个杵在门口,太过扎眼,已经引来会场里的一阵小骚动。从澜溪进到东盛以来,她与沈嘉棠之间就一直走得很近,从来也不去避讳什么。众人对关于他们之间关系的猜测想当然十分精彩,偏偏今天两个人还十分高调地相携出席,也不怪别人忍不住说闲话了。

难为大家今天看起来个个兴致很高,澜溪想,她不会让众人失望,一定会为他们送上一场精彩好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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