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谁心知 第8章
作者:莫小北

脚一踩上去,整个桥便左右摇晃起来,人的身体无法维持平衡,前行一小步也远比想象中困难。

难得澜溪还有心思,抽空回头问一句:“你会游泳吗?”

沈嘉棠走得比她稳,回道:“会,怎么了?”

她是在想,如果不幸掉下桥去,起码他能跳下去救人。当然,十二月的天气,不淹死也冻死了。

她笑了笑,简单回道:“因为我不会。”

话毕就专心走她的路,实在是越朝前走,桥越晃得厉害,好似下一秒整个桥身就要翻过去一样。

走到一半的时候,前面的一个女孩子已经脸色泛白,转身往回走。

澜溪其实心里也开始恐惧起来,这样左摇右晃之后,她已经觉得头晕想吐。

沈嘉棠走在她身后,留意到她的脚步有些虚浮,便道:“如果撑不住,我们也回去吧。”

中途放弃向来是她鄙视的,无论对待什么事,她都是要么不开始,开始了就一定要有个结果。

于是她扬着声音回道:“我都走到一半了,坚决不回去!”

他见劝不动她,便给出建议:“那就走快一点,不要犹豫也不要回头看!”

澜溪点头,加快了脚步,咬着牙朝前走。

这时候她对面却走过来几个年轻人,吊儿郎当的样子,见澜溪走得辛苦,偏还要来个恶作剧,加快脚步在桥上跑了起来,弄得桥身摇晃得更厉害。

澜溪心里一慌,好不容易抓到旁边的扶手,跟着脾气也上来了,张口就道:“有病啊?没见别人都快摔倒了,跑什么跑?”

那几个年轻人见她动怒,跑得更欢,几个大步已经跑到桥的尽头去,哪里管她在这里骂些什么?

澜溪气得不行,继续道:“什么人啊,一点公德心都没有!”

转头,就看到沈嘉棠一副探究的目光看着她。

“看着我干吗?”

他的嘴角掠过一抹深笑,“还从来没见你这样发过脾气。”

收起了和气的假象,刚刚那个样子,才是她最真实的性格吧?碰到让她不顺心的事,也会挑眉瞪眼,气势汹汹地骂人。

澜溪心想,不会是被她的真实性格吓到了吧?她回了他一个笑,没再答话。

继续朝前走,澜溪这个时候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感觉,脚下也加快了速度。索性快点把剩下的路走完,再晃下去,她迟早得因为头晕而一头栽下去。

然而越想速战速决,越不能顺遂心愿。走得太快,结果整个人失去了平衡,抓旁边的扶手已经来不及,她整个人便朝一旁栽去。

沈嘉棠就在她后面两步远,眼疾手快地上前将她扶住。

桥还在四下摇晃着,澜溪姿势暧昧地倒在他怀里,又一次——落了个满怀。

他的目光转了深沉,没头没脑地说了句:“是你自己闯进来的,不要怪我。”

澜溪多少能懂得他深沉目光里所含的意义,几分认真,甚至还有几分温柔的诱惑。平时看他,都是一派温雅有礼的样子,事实上,他是把另一面掩藏起来了。而现在他看她的眼神,就是她所陌生的一种感觉。

她并不真的想招惹他,在她尚不能完全模透他这个人之前。

挣扎着想从他怀里站起来,可是桥还在摇晃得厉害,她险些又栽倒出去。

“谢谢……你扶我……”好不容易她才站直了身子,想装作没事人一样地往前走。

他在身后拉住她的手,语气听似闲适,却是认真地道:“顾澜溪,这种时候,你若还想左闪右躲是没用的。”

澜溪做了个深呼吸,回过头去,笑意盈然地道:“沈总,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也笑了笑,“我不介意把话说白了,让你听懂。”

澜溪这时候已经忘了还在桥上,也不知道害怕了,姿态闲适地道:“那你说说看。”

“如果听到有人说‘喜欢上你’这句话,你会怎么办?”他半点紧张或尴尬的表情也没有,仿佛这个话题在他说来,也不过和吃饭、喝茶一般平常。

对于澜溪来说,听到这句话从他口中说出来,说一点不诧异是假的。虽然表面上看来,她跟他混得熟了,一直都是平和的气氛相处着。可实际上,他对她的了解又有多少?笑了笑,回道:“如果有人对我表白,我会好奇他的理由。”

他想了想,说出来的话却很没诚意,“就是一种感觉,说不清楚。”

她与他对视了几秒,然后道:“那么我来告诉他,我的态度。”

停顿了一下,她继续道:“我会提醒他,要先弄清楚我的身份。”论辈分,她还高了他一层。外面的人都那么喜欢拿她的身份说事,他但凡有一丝理智,也知道避嫌这个道理吧?更别提还像现在这样,对她说出逾越身份的暧昧话语。

沈嘉棠眯了眯眼睛,然后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缓缓说道:“我不管当初你同意与钟柏青在一起,出自真心也好,别有目的也罢,现在你是单身,我也是,所以没有道理我不可以对你有好感并追求你。”

澜溪像是被针扎了一下,愕然地瞪大了眼睛,迅速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然而眼前这个男人的脸上除了温和的表情,半点可供探询的破绽也没有。他到底是无心一句,还是已经知道了一些事?

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措心态,她只是草草回了句:“你不在意,不代表我也不在乎,所以我要想一想。”

挣月兑掉他的手,她踩着木板继续艰难地朝前行去。

沈嘉棠在她身后看着,并没有立刻跟过去。他知道有些事得一步一步来,并不想真正吓到她,而显然刚才那一番似假似真的话,已经在她心里生起了波澜。

从铁索桥上回来,澜溪就推说刚才在桥上晃得太厉害觉得头晕,想回宾馆去休息。

其实刚才桥上的那一幕,基本上是有眼睛的都看见了。外人当然看不出什么异端,但雪杨跟沈兆彦心里都清楚是怎么回事。

雪杨也道玩得没意思,索性回宾馆休息算了。

于是不顾导游天花乱坠地形容接下来还有多好玩的岛,他们四个人还是先其他游客一步,坐了轮渡回岸边去。

坐车回宾馆的路上,澜溪闭着眼睛装睡,雪杨坐在她旁边陪着也不吭声,车里的气氛显得十分沉闷。

倒是人力车的司机很热情,一路不忘吹捧一下千佛湖多好玩风景多优美之类的。

沈嘉棠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好脾气地听着他说,始终面带微笑。

似乎从头至尾真正受到刺激的,只有澜溪一个人而已。

澜溪心里烦躁,索性将头偏到一边去,把眼睛闭得更紧。

雪杨坐她旁边看着,叹气摇头。

回到宾馆,已经到了午餐时间。

当然以眼下的局面,谁也没了共进午餐的兴致。两位女士手拉着手回房去了,再次留下兄弟二人。

沈兆彦看着旁边脸色深沉的人,难得还有心情开他玩笑,“刚才我还真替你捏了一把汗,以你那种登徒子的姿势,我怕顾澜溪一把将你推下水去。”

沈嘉棠却是皱了一下眉,问他:“你觉得我这么做,是不是有点欠缺理智?”

靶情来了的时候,如果还能谈及什么理智,那才是真的不正常。

沈兆彦拍拍他的肩膀道:“我觉得,顾澜溪其实人不错。就算她真有什么心思,以你的能力还怕自己摆不平吗?”

摆不摆得平并非是能力的问题,他怕的是自己一不小心,当真投入太多进去,导致事情月兑离自己的掌控。

“大哥,去吃饭吧,我饿了。”

沈嘉棠点头,目光再次转向那道已经走进电梯间的身影。他承认自己在遇到她之后,变得不像之前那么笃定自信了。顾澜溪这个人还是个不定数,他不能轻视对之。

“走吧。”收回视线,他们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

回到房间,澜溪整个人往床上一爬,话也不愿意说。

雪杨跟着坐到床边,小声地问她:“你饿不饿,要不要我去买点零食回来?”

这个时候,她要是能吃得下才怪了。

她摇摇头,翻了个身坐起来,拉起雪杨的手道:“你说我该怎么办?”

雪杨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事,很认真地想了想,给出建议:“我还是以前的态度,别让自己陷得太深了,无论是对事还是对人。”

道理澜溪都懂,可是很多事,都是计划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走着走着就会月兑离了自己所能掌握的范畴。沈嘉棠的示好不在她的预料之内,她只想过获得他的信任,进而有什么事办起来也方便一点。可是眼下的状况,分明是在逼着她不得不继续朝前走下去。

“我得好好想一想。”其实想了也是白想,她一直谨慎做事做人,别人的态度却是她无法预料和掌控的,所以事情才会发展到眼下这样夸张的一步。

澜溪的手机在响,一看号码,是孟世新打来的。

接通,那头问:“你现在在哪里?”

澜溪犹豫了一下,回道:“S县。”

孟世新十分诧异,“你回老家了?”

澜溪含糊应着,不想告诉他是跟谁一起回来的。如果她说她和雪杨是跟沈嘉棠他们一起出来旅游,他一定会很生气吧?其实这么多年的交情,她又不傻,怎么会不知道孟师兄的那点心思?只可惜她无法给出回应,只好装糊涂了事。

于是她转移话题道:“你找我什么事?”

孟世新找她,的确有事。他在那头将事情从头至尾说了一遍,末了说道:“我只负责告诉你,你要怎么做,自己要考虑清楚了。”

币断电话,雪杨问她什么事,她只是笑了笑,脸色却冷凝了下来。

听酒店的服务生说,晚上岛上有篝火晚会。

昨天晚上他们到的晚,所以也没空去留意那些。周六的晚上,大概是白天玩得太扫兴,想着明天就要走了,澜溪决定出去转转。

据说,篝火晚会是给情侣们设置的一个温馨节目。澜溪心想,不管雪杨跟沈兆彦之间现在是怎样一种状况,起码这一刻两人还是情侣关系,所以去参加再合适不过。

至于她跟沈嘉棠,不是那么回事,就不必去凑那个热闹了。

晚上气温低,也不适合在外面散步,于是索性哪里也不去,坐在酒店三楼的咖啡厅里面,喝点东西,看看月亮,也是难得的一分情致。

接近月中,户外的月亮已是大半的银盘状,静静悬在夜幕的一角。

澜溪点了一杯女乃茶,因为不想喝了咖啡回头晚上睡不着。

半是闲适地撑着下巴,她靠坐在沙发里,笑道:“这样的环境和景致,容易让人产生怀旧的心思。”

沈嘉棠坐在她对面,问她:“难得回来一趟,你没想过回家看看?”

澜溪皱了下眉,看他一眼道:“我说,你不是真的想听我怀旧吧?我讨厌说那些‘想当年’之类的话。”

他无声一笑。

说了不想回忆,但可能是因为眼前的情致太过美好,让她的心也止不住柔软起来。

“小时候,家里穷,父母总吵架。后来他们终于离婚了,我以为日子会好过一点。可惜他们两个一个再嫁一个再娶,都远离了我的生活。”

她很小的时候,已经知道什么叫做人情冷暖。没有怨恨过谁,因为她始终记得母亲说过的一句话。她说:没有人生来就懂得生存,而人若想生存,唯一靠得住的只有自己。

上大学的时候,为了凑学费,她看尽了两边家庭的脸色。从此之后,她知道了钱的重要性,也想过只要是靠自己本事得来的,无论用什么手段都不可耻。

可是骨子里,她却仍是无法完全摆月兑传统的认知。她知道欠了人情要还,也告诉自己,不欠别人东西才是最潇洒自得的生活状态。她为了自己以后的人生能够活得自在一些,便不惜浪费自己的几年光阴,来做一件原本与她无关的事。

沈嘉棠静静地看着她,室内的光线很暗,户外的月色投进来,照得她的一张脸越发的柔和素净。这样的环境,眼前坐着这样一个眉目温和的人,他知道自己已经不受控地被迷惑了。

她抬起头来,对他一笑,“换你了。”

沈嘉棠有一秒钟的失神,迅速将视线移开,笑了笑道:“你想听什么故事?”

澜溪想了想道:“说说你跟匡浚之间的恩怨吧。老实说,我好奇很久了,外面传的那些我觉得都不太靠谱,还是听你本人说比较真实。”

他抿了一口咖啡,嘴角的笑容隐去了,淡淡地道:“其实,就跟外面传的差不多。”

为了一个女人大打出手,然后老死不相往来吗?真的这么戏剧性?澜溪总觉得有些无法想象,两个如今看来衣着和身份都如此光鲜的人物,会做出那种冲动且幼稚的事。

“那时候都太年轻了,遇事非要争个是非曲直,不能让自己受到半点委屈。如果那时候,我大度一点,也许今天的结局会不一样。”

当年他得理不饶人,才逼得唐珊与匡浚私奔,以至最后不得善终。匡浚有责任,他又何尝真的就一点责任没有了?

“沈嘉棠……”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听起来竟出乎意料的自然。

他眉梢动了动,抬起眼来。

“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什么事?”

澜溪犹豫了一下,终是下了自己的决心,“我得到消息,张光升在滨湖花园城的工程里动了手脚,他进了一大批的钢条,想混在其他钢材里面充数。”

她会小心翼翼说这件事,是在担心他的态度。她怕他追问,也担心他并不真的相信她。

沈嘉棠却没料到,她神色认真的样子,说的却是这件事。他还以为……

算了。

“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澜溪当然不可能告诉他,只是道:“我有我的渠道,反正我告诉你了,信或不信你自己判断。”

他扬起眉梢,简单地回道:“我信。”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张光升在公司里的地位特殊,深知别人动不了他,他才敢如此地嚣张。

“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他反问她的意见。

澜溪想了想道:“我若是你,做到敲山震虎就够了。”

他赞赏地点点头,笑道:“难得你肯来东盛做事,如果你不来,倒是公司的一大损失。”

澜溪却摇头道:“你错了,我会针对这件事给出意见,不是出自公事的考虑,纯粹是看在私交的分上,想给你一点中肯的建议。”

他再次看了她一眼,目光里闪动着光彩。

“谢谢。”

澜溪粲然一笑道:“不客气。”

东盛集团办公楼,十二楼的工程部办公室。

张光升刚刚接了个电话,随即脸色一凝,然后都不等对方说完就“啪”的一声将电话给摔了。

冷静了几分钟之后,他再次拿起电话拨出去,“叫孙荣过来我办公室一趟,马上!”

五分钟之后,工程部执行组长孙荣缩着脑袋敲门进来。

张光升神色冷厉地眯着眼睛开始发火,“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白养你们这些废物了,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你是第一天跟着我吗?啊?”

孙荣大气都不敢吭一下,捏着嗓子小心地回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以前从来没碰到过这种情况。您也知道,这种执行上的具体事务,若非有人告密,绝对不可能让人看出什么破绽来的。”

张光升听他这话更是火冒三丈,“那你倒是说说,从未出过差错的事,这一次你们怎么会给我出纰漏?”

孙荣万分委屈地回道:“张经理,我觉得肯定是有人泄密。”

张光升找回几分理智,从座位上站起来,来回走了几圈,顿住脚步问:“依你看,会是什么人有可能泄露秘密?”

孙荣沉默了一下,然后道:“我怀疑,是工程部刚进来的那个孟世新。”

张光升对那个人没什么印象,于是问:“怎么说?”

孙荣赶紧汇报情况:“有两次,我看到他跟顾澜溪走在一起。”

彼澜溪!张光升只要一听到这个名字就恨得咬牙切齿。

“你去查查,如果证实了,这一次,我一定要给那个女人一点颜色看看!”

“那孟世新怎么办?”

张光升冷漠地一笑道:“不管他是什么身份,都先不要动他。”

孙荣退了出去。张光升坐回座位上,继续冷然地笑着。早就想给那个顾澜溪一点颜色瞧瞧,如今这件事,最好不要跟她有什么瓜葛,否则他会让她知道厉害的。

澜溪在上班的途中被车给撞了。情况不算特别严重,是一辆速度开得过快的摩托车将她蹭了一下。她躲避不及,结果倒到路的一边,腿破了点皮,脚也崴到了。

路上有个好心的出租车司机看到了,飞车将她送到了最近的市三院。

澜溪也不想小题大做,等伤口处理得差不多,她才给雪杨打了个电话,要她帮忙请假。

雪杨听了之后十分担心,说要马上来医院看她,被澜溪给拦住了。整个业务部已经少了她这个主管,秘书也不在,部门里一旦有事也会没办法处理。

再三保证自己只是皮外伤,雪杨才答应下了班再过来。

澜溪一个人躺在病床上,有些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视。医生说,她的腿动不得,这两天最好住院观察一下。而她不希望留下什么后遗症,所以只能听从医生的建议。反正公司那边,少她几天也不会倒掉。最近一段时间她过得比较郁闷,刚好趁机休息一下也不错。

看电视看得昏昏欲睡的时候,听到有人敲门,她随口应着,然而走进来的那个人却着实让她愣了一下。

“你怎么……会来?”他怎么会知道她在这里?

沈嘉棠脸色沉沉,走到床边皱眉问:“感觉怎么样?”他进病房之前已经跟医生沟通过了,知道她伤得不重才放下心来。

澜溪郁闷地回道:“疼倒是不疼,就是要在医院躺上好几天,太烦人了。”

他站在床前,看一眼她缠着纱布的脚踝,说道:“你好好养伤,公司那边不用担心。”

澜溪当然不会去担心公事上的拖拉,她愁的是,让她几天不能动一直躺着,她肯定要闷坏了。

“我觉得有点奇怪。”她冒出一句。

他回道:“什么事?”

澜溪回想着早上的事,认真地道:“我早上其实是走在人行道里面的,总觉得那辆摩托车撞我不是巧合。你说,会不会是有人故意想整我?”

沈嘉棠的神色沉了沉。其实从他得知这件事之后,就已经有了这样怀疑。

“你觉得是谁做的?”答案其实并不太难猜。

澜溪很直接地说出看法:“张光升那边,刚刚被抽查了工程质量,结果出了岔子,你们惩戒了他手下的人。而他也许是有气没地方出,就将所有过错算到了我头上。”

沈嘉棠对她的怀疑,其实也是赞同的。他状似不经意地道:“你跟工程部的孟世新走得太近了,人家自然会怀疑到你们头上去。以后在公司里,还是避一下嫌比较好。”

澜溪愣了一下。跟孟世新熟识这件事,她一直都小心地藏匿着不让外人知道。他却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继续道:“连我都知道的事,张光升没道理不知道。这件事,说起来你算是受了连累,所以我很抱歉。”

澜溪看着他神色认真的样子,沉默了一下,然后笑了,“你别杵在那里站着了,坐吧,本来个子就高,老让我仰视着你说话,我也会累啊。”

他见她语气轻松,便也展颜一笑,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澜溪想了想,问他:“我这算不算是因公负伤?”

他嘴角的笑容渐深,点头应道:“可以算。”

既然如此,她可就不客气了。

“那就代表我可以提一点小要求吧?”

见他点头,她继续道:“医生说我的脚可能扭到了筋,我想没个十天半月的休养也好不了。所以我打算请长假,你给批就行了。”

这分明都是借口,为了休假而想出来的拙劣借口。

当然,听这话的人如何对待这些拙劣的借口,那又是另当别论的。

“你好好休养吧,什么时候感觉自己能上班了,你再回去。”像他这样好说话的老板,还真是很少见。又或者,只是因为针对的对象不同于一般人罢了。

她见他如此好说话,继续得寸进尺道:“我还有第二个小请求。”

“说吧。”伤员最大,他这点认知还是有的。

“我这医药费,能给个公费报销吗?”

他有些好笑地看她一眼。偏偏她还在那说:“哎,就算公司给报销,其实还是变相花了自己的钱,真亏……”

他忍不住调侃一句:“要不要我私人赞助你?”

澜溪双眼放光,“你肯吗?”

肯才怪了。

她看着他干笑,“哈哈,开个玩笑……”

这个要求得不到实现,其他的小要求总没问题吧。她把目光停到他身上,想了想道:“眼看快中午了,你能不能去弄点吃的给我?”

她早上吃得少,这会儿已经饿得快不行了。

他挑眉露出诧异之色,随即就笑着站起身道:“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澜溪没怎么细考虑,直接道:“饺子吧,我好长时间没吃了。”

沈嘉棠点点头,带上门离开了。

他们这样的相处方式,其实挺让人意外的。一个本该日理万机的人,现在不知怎么变得空闲起来,放着公事不办,跑来给她当跑腿的。

而她更离谱,指使起他做事,居然如此得心应手,完全忘了该有的避讳。

澜溪也是一时大意,忘了去细究这些悄无声息的变化,甚至在潜意识里,她分明是放纵了事态的发展。

孟世新从雪杨那里得了消息,飞速赶到医院来。

推开病房的门,就看到澜溪一个人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看电视。

见到他来,她立刻眼睛放亮,笑道:“哎,终于有个人来陪我聊天了,我才躺了半天就急得不行,回头得跟医生商量一下,看能不能不住院……”

孟世新的脸色十分难看,打断她的顾左右言其他的废话,直接问道:“怎么弄的?”

澜溪笑眯眯地道:“没事,走路没注意,让车给蹭了一下。”

他要问的当然不是这些表面的敷衍回答。雪杨告诉他的时候,他直觉就感到有哪里不对。现在来了,看着她故作没事的样子,心里的想法自然就更加笃定。

“张光升做的对不对?”他言语平静,神色却变得阴冷。

澜溪见瞒不过他,勉强地笑了笑道:“也许是吧,不过没有证据,也不能随便乱怀疑人。”

孟世新冷然一笑,说道:“我会让张光升后悔。”

澜溪知道他的性格,说出的话,就算使尽手段也会努力达成。而眼下的局面,并没有走到那样一步。

“算了,不用跟他一般计较。”已经够乱了,她不想再节外生枝。

孟世新看着她,眉心皱到一起,叹气道:“我之前劝你的那些,你一句也听不进去。明知道是堆乱麻的局面,你还偏要来插一脚。现在弄成这样,谁知道以后张光升还能干出什么卑鄙的事来?”

澜溪拱手告饶:“师兄,我现在好歹也是病人,咱能不能暂时别说教啊?”

孟世新拿她没办法,坐到病床旁边的凳子上,温声问道:“现在觉得怎么样?脚疼不疼?”

“不疼,可是躺着不能动,都快急死我了。”她指了指旁边的暖水瓶道,“给我倒杯水吧。”

孟世新倒了水递给她,忍不住问道:“这次的这件事,我当初告诉你,是希望你考虑清楚再作决定,结果你还是告诉了沈嘉棠。我有些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帮他?”

澜溪原本不想谈这件事,可是看着他神色严肃的样子,知道自己不给他一个解释,他是不会轻易作罢的。

她的脸色沉了下来,声音也沉了下来:“我进东盛不是想看着它倒台,放任张光升胡搅蛮缠下去,公司迟早会出问题。如果在张光升和沈嘉棠两人之间选一个,我宁愿最终主事的那个人是沈嘉棠。”

虽然那样,就将与她最初进东盛的目的相背离。

孟世新摇摇头,无法苟同她的想法。

待要说些什么,却有人推了门进来。孟世新回头看去,然后站了起来,点头致意,“沈总,你好。”态度不卑不亢。

沈嘉棠此刻的形象,看起来似乎有些欠协调。身上是高档得体的西装,手里却拎着一个一次性的饭盒。不过显然他自己并不在意,回了孟世新一个平和的笑,“你好。”

走到床边,将东西放到床头柜上,对澜溪道:“还是热的,赶紧吃吧。”

澜溪自他走进病房来时起,脸上就浮起一丝防备之色。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对她和孟世新之间的对话又听到了多少。看他的样子似乎是什么也没有听到,但以她这段日子对他的了解,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不动声色是他的拿手好戏。

沈嘉棠见她迟迟不动,问:“怎么了,不想吃吗?”

澜溪拿起饭盒,接过他手里的筷子,借着动作掩去脸上的表情。再抬头,她已然是眼中带笑,对他道:“谢谢啊,还麻烦你跑了那么远。”

又有人推了门进来,是雪杨。她刚下班就赶紧打了车过来。

不过她没料到病房里会有人。早上她帮澜溪向沈嘉棠请假,他在电话那头只是语气如常地应承一句表示知道了,却没想到他会特地跑到医院来。

至于孟师兄,也是她通知的。两个本该在工作岗位上的人,全都丢了正经工作跑来探望,澜溪的面子挺大的。

一一打过招呼,雪杨便坐到床边询问澜溪的情况。

孟世新先道:“我公司里还有点事,先走一步了。”

沈嘉棠笑道:“我也要回公司,愿意的话可以坐我车走。”

孟世新静静看他一眼,弯出一抹笑,“那麻烦沈总了。”

沈嘉棠脸上和煦的笑容依旧,转身先一步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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