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灵剑(二)乱云将雨 第七章 失心
作者:小林子

再度睁开眼睛,已然是在崇光殿里。

微弱的烛光闪著暗红的光芒,冷冷清清的,似乎还在梦中……

师父呢?

萧子灵一惊而起。

左右张望,只有三个太监在房里,而且,都在椅上打著盹。

嘴好乾,呼吸也有点喘,然而,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掀开锦被,萧子灵蹒跚下了床,走了几步路,只觉得手脚都有些僵硬。自己到底睡了多久?这里是崇光殿没错,那么他是被救回来了。可是,师父呢?师父呢!?

太监还在打著呼,萧子灵扯了一下太监的衣领,从睡梦中惊醒的太监,本来还有些迷迷糊糊的,然而看见是清醒的萧子灵以后,就是惊叫了一声。

“萧少爷,您可吓死奴才了!”

“我师父呢?”

“啊?”

“我说,赵翰林呢?”

太监还有些茫然。“赵翰林?”

“啧。”萧子灵没有耐心了。

“玄武呢?他在哪里?”

“皇……皇上在蔡贵妃那儿过夜……对了!奴才得赶快通知皇上,萧少爷,您知道吗,皇上他可担心的了……”

太监叽哩咕噜地说了一大串,萧子灵抿了一下嘴,迳自离开了崇光殿。

“等一下,萧少爷!您……”

“带我去找玄武。”萧子灵不耐烦地说著。

此时,门外的一队御林军,一见到是萧子灵,登时骚乱了起来。

“萧少爷?”

“带我去找玄武!你们要我说多少次!”萧子发气急败坏,不顾还有些嘶哑的嗓音,大吼大叫著。

“这个……”众人面面相觑,很少看见萧子灵这么慌张的样子,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这个什么?”萧子灵急得快哭了。“不然,你们告诉我,赵翰林呢?赵翰林在哪?他怎么样了!”

“萧少爷,您冷静一点,现在夜太深了,圣上还在熟睡呢。等明儿一早,圣上下朝了,奴才再……”太监在萧子灵背后,怯怯懦懦地说著。

“冷静!你叫我怎么冷静!好!你们不带我去对不对?我自己找!”萧子灵几乎可以说是哭叫著,吓坏了当埸的二十几个人。

“萧……”回过神来的其中一人,才说了一个字,萧子灵就窜了出去,登时二十几声的惊呼就在这寂静的重重宫廊里响起。

“萧少爷!您冷静一点!”众人只得在后头喊著,拔腿就追。奈何萧子灵纵使才刚病饼,迈了几步、一个飞身,就上了高高的屋簷。

“有刺客!有刺客!”另一面的御林军,还不知道事情原由,只兄一个人影在屋簷上飞也似地奔著。

“快快快!保护圣上!”

“萧少爷!萧少爷!”

登时间,宫中一片的混乱,萧子灵漫无目的地,一间殿越过一间殿,只要有点灯的,都一脚踹了进,然后又甩了门就走,留下一声声的惊呼以及女子的尖叫。

“刺客啊!”

头脑还是一片的混沌,萧子灵在一片火光之中,徒然地寻找著玄武。然而,找著找著,随著身子温度的增高,眼前要找的人,就成了赵飞英。

奔到眼前出现了个荷花池,萧子灵茫茫然地停下了脚步。

“师父,师父,您到底在哪里……徒儿一直找不到您…”萧子灵摇晃著身子,站在巍巍的楼上,只是不断喃喃念著。

等到来捉“刺客”的众人会合以后,才晓得目前的刺客,却是宫中的贵客。

面面相觑的众人,不晓得如何是好。

“萧少爷!您快下来!有话慢慢说!”

然而,萧子灵却听不见,佇立在晚风中,看起来摇摇欲坠。

“快,去请圣上。”

一个御林军嚷著,却没人敢回话。

春宵正暖,谁敢破坏皇上的雅兴,扰了龙体的安宁。

直到一刻钟过后,在众人的惊叫声中,萧子灵坠下了荷花池。

“糟了!”五百多声惊叫同时响起,有如雷鸣一样,在宫殿里造成了重重的回音。

余音未尽,两百多个人就跳了下荷花池。

杀头……杀头!

卖力游著,脚下不晓得踩了几十个人的头,众人狼狈万分,荷花池里的鲤鱼也成了铁蹄下的牺牲品一个个翻了白肚,荷花的花瓣落了满池,无言控诉著这些不解风情的莽夫。夜里的宫殿,简直成了千军万马奔腾的战埸。

捞起了萧子灵,萧子灵还呛著,众人一面歌颂著菩萨的仁慈,一面七手八脚地把这位小祖宗捧回崇光殿。

吵杂声惊醒了睡梦中的玄武帝,刚开始,众人是说有刺客。

自然是不敢突门而入,御林军只是把蔡贵妃的宫殿围了三圈,再由太监隔著门板喊著。

衣衫不整的蔡贵妃,心惊胆战地偎在玄武的怀里。

适时地激起玄武帝的保护欲,是以柔弱取宠的蔡贵妃,之所以成为今日的蔡贵妃的原因。

“皇上,臣妾好怕……”

“呵,别怕,有人守著呢。”玄武抚著蔡贵妃那披在肩上、乌黑柔亮的发丝。

不过,在刺客未除之前,还是得作些避难的准备。

玄武拍了拍蔡贵妃的肩,下了床,穿戴起衣物。若是刺客真的来犯,必须及时避开,他可不想就这样衣冠不整地奔走,徒惹笑话。

蔡贵妃也下了床,穿戴了整齐。

于是,两人就在小厅中缓缓喝著茶水,等著消息。

直到御林军三三两两散去,玄武才觉得有些疑惑。

叫来了一个太监询问,太监才说了。

“他……”

然而,在玄武问话之前,蔡贵妃却是娇斥了一声。

“该死的奴才,这点小事却闹成这样……害臣妾吓了一大跳呢,皇上……”她顺势偎入玄武的怀里,却没有见到玄武在那一瞬间沉下来的脸。

一旁的太监,早连气也喘不过来。

“既然贵妃受惊了,就好好休息吧。”玄武淡淡说了。

“嗯。”蔡贵妃还沉迷在君王的宠幸之中,直到被玄武轻轻推开以后,才微微察觉到了不对劲。

“皇上?”

“起驾崇光殿。”玄武吩咐著太监。

“遵旨。”太监退了下。

“起驾崇光殿!”高尖的声音划过,门外的众人开始忙碌,而蔡贵妃还茫茫然然。

“皇上,这时辰已晚,不留在婉清官过夜吗?”

“不用。”玄武站了起身,便是缓缓走了出去。

“皇上?”蔡贵妃简直不敢置信,直到玄武离去,犹然还处于五里雾中。然而,即使是到了多年以后,她依然还是不晓得为何自己突然失了宠。

太监替萧子灵换上了乾爽的衣物,萧子灵一声不吭地又沉沉睡去。

“萧少爷该不会是失心疯了吧……”

一名太监担心说著,立刻就被另一个太监打断。

“呸呸呸,说这什么鬼话,叫上头的人听见了,准把你的嘴撕烂”

然而,在埸的人,又有谁没这么想。

“灵儿?灵儿?”

谁……

“灵儿,你担心死我了,快睁开眼给我瞧瞧。”

“……我好累……”不知不觉中回了一句。

“呜……”得来个紧紧的拥抱,萧子灵呼吸不顺、低声抗议著。

没有用,他依然被抱得死紧。

好不容易睁开眼,眼前的却是他寻找已久的玄武。

“放开我……我快不能喘气了……”萧子灵有声无力地说著。

闻言,玄武连忙放了开手,咧著嘴兴奋地笑了。

“灵儿,灵儿,你终于醒了。”

萧子灵有气无力地扫了他一眼。

“你……去哪了……我都找不到你……”

低垂了眼,玄武轻叹了一声,握著萧子灵的手。

“抱歉。”

“算了……我问你,师父呢?你知不知道他去哪了?我一醒来就找不到他了。”

“什么师父?”玄武低声问著。

“……师傅……赵翰林。”

“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问起赵翰林了。”

“不要你管!苞我说!”萧子灵突然大吼著,在埸的人不自觉得闭起了气。如果有其他人敢用这般的语气对圣上大吼大叫,只怕两百个脑袋都得要砍的。

玄武也愣了一下。不过,他只当萧子灵身体不适。

“赵翰林……我们也不晓得他去哪了……我翻遍了整个京城,却也没有找到他。”

萧子灵呜咽了一声。

“怎么了,灵儿?”

“那,那跟我在一起的人呢?”萧子灵带著哭声。

“在一起的人?”

“跟我一起被发现的人!当时他应该还跟我在一起!”萧子灵嘶哑的吼声,让玄武又是一愣。

“说话啊!你哑啦!”又急又怒,萧子灵全然不顾往日的情份,以及现在玄武的地位,玄武只觉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

“……杜将军说,那个人被带走了。”

萧子灵心里一紧。

“带走?被谁带走了?”

“听说是云秀坊的冷掌柜。”

萧子灵闭起了双眼。

“那……他……怎么样了……”

“谁?”

“被带走的人。”

“死了。”

闻言,萧子灵咬著唇,鲜血淋漓。

“灵儿?”玄武唤了一声。不过,没有回答。

“灵儿?”玄武伸出了手,轻轻摇了萧子灵一下。

萧子灵回过了头。

“我害死了他,我害死了他。我是个扫把星,我是个扫把星……”萧子灵带著空洞以及哀绝的表情,直把玄武的心都拧在了一起。

“别这样,灵儿,别这么说。”玄武握著他的手。

“不管怎么样,你平安了就好,剩下的事,你都不要再想了。”

“我该死……我该死……为什么死的不是我,是他……为什么……”

“灵儿?”

“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萧子灵抓著自己的头发,又哭又叫的,直把玄武的魂都吓掉了一半。

“灵儿,灵儿!”

不知道如何是好,玄武只得把萧子灵紧紧抱著。

“放开我!杀了我!为什么他们当时不一起杀了我!为什么要救我!师傅!师父!不要走!不要走!”萧子灵不断尖叫著无意义的话语,槌打著玄武,玄武咬著牙,硬生生忍住了。

一旁的众人面面相觑。

懊去“救驾”吗?再这样下去,莫要打伤了龙体。

“皇上……”一个太监低声唤著,不过玄武没有理会。

“灵儿,没事了。灵儿。”

“为什么!啊……为什么!”

“没事了!灵儿!”玄武大吼了一声。

“呜……”停止了槌打,萧子灵捏著手,抵在玄武背上。

“这一切都是我害的,我是个该下十八层地狱的禽兽……”萧子灵呜咽著。

“灵儿!你胡说什么!”玄武喝著。

然而,接下来,萧子灵突然安静了下来。玄武仿佛可以听见自己身上寒毛一根根站起来的声音。

“灵儿?”

“……玄武,你陪陪我好不好?”萧子灵哽咽著。

“好,我不就在这儿了。”

于是,萧子重抓著玄武身上的龙袍,把脸抵在他的胸膛,就像要把自己心肺撕裂一般地号哭著。

哀凄地,连在埸的罘人,都一阵鼻酸。

“灵儿,你别这么哭法,我好难受。”玄武紧紧接著萧子灵。

这是他第二次看见萧子灵哭得如此的悲惨,第一次是因为萧家庄满门被灭,而这一次呢……又是为了什么……那个被带走的人?还是失踪的赵翰林?还是两者都是……

一段时间以后,萧子灵再也哭不出眼泪,他只是紧紧抵著玄武的胸膛,小小的肩膀,有一下、没一下地抽动著。

“皇上,五更天了,该早朝了。”太监在一旁轻声提醒著。

玄武怀里抱著萧子灵,朝著太监缓缓摇了头。

不上朝?太监们呆了。玄武帝勤于政事,自从登基以后可从来也没缺过早朝。

“可是,皇上……”

玄武帝低下了头,瞧著萧子灵。带著满心的不舍以及爱怜。

“君无戏言。”

深夜,一道人影闪入庄院。不久……

“壮……壮士饶命……小的没有金银财宝……不不不,您要什么尽避拿去,只要不伤人,一切好说……”

“黄大夫?”

“啊……正是在下……”

“跟我去救人,如果成了,我给你一辈子享用不尽的财宝。”

“啊?”

还来不及回过神来,就被一条黑布蒙上了双眼。

“走,不然,就一辈子都不用走了。”

冷冰冰的刀锋还架在颈上,由得人说不吗?

被赶上了一辆马车,随即就被点了睡穴。等到再度睁开眼时,天已大亮了。

不只是自己,在屋里躺得横七竖八的,还有二十几个人。

“咦咦咦,这不是陈神医?啊?缪大夫?连……谢大夫?”

在场的,都是自己城里最为有名的几个大夫,那么,一些自己没有见过的面孔,八成是从别的城里来的……

名医齐聚一堂,为的是什么?

“别再说了。我只是一觉睡醒,就到了这儿。”一个有些懒洋洋的声音传到了耳里。

“那……那这里是在哪里?他们捉我们来,到底是要……”

“不是他们,是他……”另一个大夫说了。

“他?”

“只有一个人。”

屋外风景清幽,植满了苍翠的绿竹。

要不是身陷囹圄,倒也不失是个怡情养性之地。

不过,搞不好下一刻就要掉脑袋了,谁也没有这个心情来对这美景吟詠一番。

正当几个大夫对坐蹙眉之时,一个男子狼狈万分地闯了进门,或者可以说是连滚带爬地逃了进来。

“下……下一个……”男子战战兢兢地说著。

众人又面面相觑。

“算了,早死晚死,都要死的。”一个大夫站了起来,拍拍衣衫上的沙尘,一副荆轲刺秦王、有去无回的样子。

“到底是怎么回事?”刚睡醒的黄大夫,还不晓得事情的本末。

罢刚才进屋的男子,苦丧著一张脸,抓散了头发,狂叫著:

“疯子!疯子!一个死人!竟然叫我医一个死人!”

“灵儿?”

“嗯?”

“饿不饿,我叫他们送些饭菜来。”

“……”

“灵儿……”

玄武看著还呆呆倚在软榻上的萧子灵,有些莫可奈何。

“圣上……”一名太监在一旁有些怯懦地喊著。

“有事?”

“萧少爷醒来似后,已经三天没有进食。要不,我们用强的,不然,只怕萧少爷是熬不下去了。”

玄武瞧了瞧略显削瘦的萧子灵。

“如果可以,肤不希望强迫他做任何事。”

玄武沉吟了一会儿,转过身,对著太监吩咐著。

“请杜将军进宫一见,另外,朕写封信,给朕用快马送到蝴蝶山庄。”

“遵旨。”

“一个死人?”黄大夫惊叫。“一个死人要怎么去医,叫神仙来也难救的!”

“再嚷也没用,反正他说了,要嘛他醒,要嘛,我们死。”

“这这这……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他说,连人都救不了,我们活在世上根本只是浪费粮食。”

“什么,那这意思不就是……”

“你走出门往东北方五百步左右看看。”一个大夫带著绝望的声音说著。

闻言,黄大夫走了出门,正纳闷为何房上不加锁,然而,不久以后,就晓得了原因。

四方望去,他们正在一个山峰上,四面都是峭壁。

他们怎么上来的?

一想到此,冷汗就流了满身。

这样的人物……不是连最后背水一战的把握都没了。

四十……二百……五百步。眼前出现一个大坑。

这里想必是因为山高,所以蚊虫也少。不然,这填了半满坑的尸首,都烂了一半,怎么连苍蝇臭虫都没有?

黄大夫脚一软,跌坐在地。

“杜将军,你探访了许久,可有关于赵翰林亦或是被劫走尸首的消息?”

玄武拉著萧子灵到御书房,跟杜将军谈话。萧子灵像个木偶一般,没有表情、也没有说任何话语,就只是乖顺地跟著玄武,直把玄武的心都拧出血来。

听见这句话,萧子灵只微微抬上了头,不过,至少,是有了一点反应。

玄武暗自心喜。

“……一无所获。”杜将军咬著牙,还是说了。

“什么?”玄武小小吃了一惊,以杜扬的能力,都只能得个一无所获的结果,难不成,这两人一尸,真的从世上蒸发去了。

萧子灵从椅上站了起来。

“灵儿?”

然而,他没有回话,只是缓缓地走向赵飞英平日写字的桌上。

两人一见到如此,都微微敛了眼。

萧子灵坐在椅上,只手撑著下巴,另一只手,则拾起了一块松香墨,沉默地把玩著、细细地凝视著,一面,嘴边还泛出了个淡淡的微笑。

玄武站了起来走到萧子灵身边,伸出了手缓缓抚著他的黑发。

萧子灵没有反应,只是望著这块墨笑著。

“杜将军,你知道灵儿对朕而言有多重要吗?”玄武沉声说著。“朕待他像朕的亲人,比朕的亲兄弟还要还。”

“是。”杜将军看了萧子灵一眼,除了不忍,更是满怀的愧疚。

“不计任何代价,朕都要看他好起来。你听见了吗……不计任何代价。”

“臣……遵旨……”

“滚出去。”冷冷的声音响起,抬头挺胸进来的大夫,便缩起了身子、踉踉跄跄地逃了出门。

“真是的,一群庸医。”喃喃说著,

说这话的,正是消失了好一阵子的冷雁智。

而在他身旁,闭起了双眼躺在床上,带著安样而宁静的面容,仿佛沉睡一般的人,便是此时在京城掀起惊滔骇浪的关键人物,赵飞英。

即使经过多日,尸身却没有腐化,而脸上罩著的黑气,也早巳褪去。

看起来,就像真的只是沉睡一般……只除了,没有呼吸。

“真是庸医,什么你已经死了……我会看不出来吗?”冷雁智缓缓抚著赵飞英的面容。

“起床了,师兄。别再睡了……你已经睡了快半个月了……”

眼见萧子灵一日比一日消瘦,玄武也食不下咽。即使白日勉强规规矩矩地处理政事,到了夜晚,三千佳丽昂首等待的后宫,却也等不到君主的亲临。

后宫是一片窃窃私语之声,而萧子灵的存在,似乎是玄武帝异常行为的原因。

有些嫔妃,对于玄武帝不顾大臣们的反对,把萧子灵留在宫中,甚至还把崇光殿也让了出来的行为,感到不可思议。对于夜晚,玄武也总是待在崇光殿的消息,更是揣测不安。

难道……玄武帝也喜好……

谣言越传越大,也越来越离了谱。不过,这也总比皇上有了新欢的妃子好。

妃子会生育皇子,而萧子灵不会。

皇后已然生育了两个皇子,其中一个更已经册封为太子,地位已然是不可动摇。可是,对于其他仍未曾生育的妃子来说,未尝不是个好消息。

萧子灵瘦到只剩一把骨架,玄武咬著牙,把萧子灵的嘴硬生生扳了开,不顾他的哭闹,灌进一匙又一匙、仔细吹凉了的肉粥。

皇帝的“亲征”,似乎没有派上什么用场。尽避忙得满头是汗,等到放开了手,萧子灵只有白著一张脸,然后,便是低下了头,呕了起来。

众人一阵惊叫,那龙袍上便沾上了秽物,玄武愣了一下,然后眼眶微微红了。

就算胃里只剩酸水,萧子灵仍然低著头、捧著胸,痛苦地呕著,玄武转过了头,用手捣著眼。

直到终于停了,萧子灵大口喘著气,一旁的太监见皇上失了态,不晓得是否该送上茶水给萧子灵漱口。

就在这尴尬的时刻,仿佛救命仙一样,来了个故人。

“这里在搞什么啊?”才刚被领到这儿,就是这副场景。谢卫国蹙起了眉。

听到熟识的声音,玄武抬起了头。

“谢大侠,你终于来了,”

相对于玄武的热烈,谢卫国只有淡淡甩了甩手。

“别再叫我大侠,我谢小子担不起。我骑了十天的快马才赶来,现在,别浪费我睡觉的时间。萧子灵在哪里,又为了什么不吃饭,说吧。”

“灵儿……在这里……”

随著玄武的眼神,谢卫国看见了面容枯槁、憔悴得不成人形的萧子灵。

“啧啧,不会吧。程师姊和萧哲的孩子,会长成这副德性。”

“……他已经一个月没进食了……”

“什么天大的事情,叫他变成这样……”谢卫国捂著自己的额头。真是的,几天没睡觉,头痛得要死。要是让他听到,只是个买不到玩具就闹别扭的鬼理由,他就要杀了在埸的所有人。嗯……萧子灵杀不得……打几个鞭子就好……

“这……说来话长……请移驾御书房……”

梳洗完成的玄武帝,才来到御书房,就见到呼呼大睡的谢卫国。

正迟疑著要不要叫醒他,谢卫国已经睁开了有点血丝的双眼。

“喂,玄武,我先问你,那个……嗯……赵……赵翰林……他去哪里了。”

开玩笑,这京城的地方,是十一师兄、十三师兄管的地盘,可却为了什么缘故,庄里飞鸽过去,他们连封信也没回。叫他远迢迢地赶来,差点累到趴下。

为什么每个人都要问赵翰林,赵翰林和那两人有关系吗?

玄武一脸疑惑。

“干嘛?你叫他到哪里出公差去了?这么机密。”

“不是的……”叹了口气的玄武,把所有知道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说了。

本来还散漫得毫不经心的谢卫国,眼睛,越睁越大了。

“你是说,萧子灵失踪,然后萧子灵找到了,冷雁智带走了一具尸首。而且,到现在还找不到赵翰林?”谢卫国一副要杀人的样子,让玄武不知不觉地退了一步。

“是……”

“那你们还在等什度!还不快去找!天啊!算我求求你,把赵翰林找出来吧!不然,我……喔!可恶!叫我来,竟然遇到这么一件大事!我还这么小,怎么办得好?天啊……天啊……怎么办……二庄主一定会急疯的,天啊……要是……天啊……不要啊……”

谢卫国自顾自地哀嚎著,直把玄武帝也吓出了一身冷汗。

“我把整个京城都翻遍了,都找不到赵翰林的行踪。就连冷雁智二人,也都渺无踪影。”

谢卫国终于静了下来。

不对……如果十一师兄当真有个不测,那十三师兄应该会把他带回庄安葬才是……都一个月前的事了……路上几个师兄弟姊妹也应该知道了这个消息,怎么庄里到现在都没听到风声……奇怪……

“萧子灵呢?我们去找他吧,我现在有一箩筐的问题要问他。”谢卫国瘪著嘴,站了起身。

“可是……灵儿他……还……不肯进食,也不肯答话……”

“……由不得他了。”谢卫国的脸沉了下来。

“怎么办?我们不都死定了?”黄大夫哀叫著。

“算了,生死有命。”一个大夫垂头丧气。

从头到尾,不发一语的,是白发苍苍的陈神医。

而他,也是最后一个还没被叫去过的。

“陈神医,您老认为该怎么办?”黄大夫嚷著。

“……未曾见到患者,再高明的大夫,也不能妄下断语。”

萧子灵也被清洗乾净了,而谢卫国一走回崇光殿,便要斥退所有人。

“这……”玄武迟疑著。,

“一句话,你们走,不然,我就把萧子灵带走。二、选、一。”谢卫国向来不是个有耐性的人。

“……”玄武看了萧子灵一眼。

“你放心,有我在,一时半刻他是死不了的。再说,我也没什么雅兴杀个小男孩。”谢卫国淡淡说著。

“好……”玄武带走了剩下的人。

直到人都走远了,谢卫国神秘地打量了四周,然后栓上了门、闭起了窗。走近了萧子灵,谢卫国低声问著。

“喂,你师父呢?”

萧子灵只抬起了头,带著茫然以及哀凄的眼神看著谢卫国。

“那么,你十三师叔呢?他们两个去哪儿了,到底你们出了什么事?”

萧子灵瘪著嘴,似乎又要哭了。

“别浪费我的时间,快点,他们有没有说些什么,你想一想!”

萧子灵呜咽著。

“有……有事就去找十三师叔……把师父的骨灰……送回山庄……”

谢卫国仿佛被闪电击中,呆愣了片刻。

“死了?十一师兄真的死了?”说到最后,谢卫国不知不觉提高了音量。

萧子灵忍不住痛哭了起来。

“是我……是我害的……毒……我……”

“说清楚点……你给我说清楚点!”谢卫国满心的著急以及愤怒,他死命摇著萧子灵。

“一个女人,带走了我,喂我喝毒药。然后,师父来了,他救了我,可是,他也喝了毒药,然后……为了救我,他运功替我驱毒,自己……”

谢卫国紧紧闭起了眼。

是啊……这倒是十一师兄会做的事……只是……天啊……师兄他才三十五……

谢卫国颓然坐倒在床。

当年,程蝶衣与赵飞英曾有婚约,然而程蝶衣却遇上了萧哲。大婚当日,赵飞英远走他乡,把自己的新嫁娘留给了萧哲,成全一对璧人。而他,自此再也没有回庄……

老天无眼,叫这般的英才早逝……

自幼一起长大,庄里的师兄弟姊妹就像自己的亲人一样。谢卫国红了眼眶。

至于冷雁智,自小与赵飞英情同手足、焦孟不离,赵飞英离庄的时候,冷雁智毫不犹豫就追了出去。从此两人便留在京师。

是什么原因,叫冷雁智带著赵飞英的屁首离去,却没有回庄?

难不成……冷师兄也遇害了……

谢卫国额上冒了冷汗。

“你……后来有遇到冷师兄吗?”

“……没有……”萧子灵黯然。不久,想到了什么,萧子灵突然叹息著。

“对了,师父他……他……到了庄里了吗?”

谢卫国缓缓摇了摇头。

“行踪不明。”

“进来。”

陈神医才刚走到屋口,一个冷冷清清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陈神医进了门。

床上躺著个人,传说中的死人。然而,却下像是个应该腐化的遗体。

陈神医扫视了床上的人一眼。

然后,接著的,便是那位身旁的“疯子”。

眉清目秀……不,简直就可以说是极其俊丽,然而,他的眼神,却是哀绝以及疯狂的光芒交替闪著,让陈神医不自觉得有些替他惋惜了起来。

死者已逝,而生者却也随着死者一起下了黄泉。

“师兄他已经睡了一个月,怎么样都叫不醒。”冷雁智看著赵飞英,柔声说著。

陈神医瞧了冷雁智一眼,没有说什么。坐在他身旁,诊起了赵飞英的搏。

其实,一拿起赵飞英的手腕,陈神医心里已经有了谱。

“是中了毒,还是生病?……我想,是中了毒吧……”陈神医喃喃说著,冷雁智的眼睛,渐渐转到了陈神医的脸上。

“是的,大夫,师兄是中了毒。刚开始,全身都发了黑……”说到这里,冷雁智似乎承受不住,身子微微晃了晃。

“嗯……全身发了黑……然后呢?这黑,是怎么退的?”

冷雁智收敛了精神,强自振作。

“约莫遇了三日,便退了……”

没有说的,是当时的自己已经找好了两人的葬身之地,正待追随赵飞英于地下之前,发现了赵飞英身上的颜色已经退了去。惊喜交集的他,抱著赵飞英便是上了竹山,然后就是从各地搜罗名医。

陈神医沉吟了一会儿,微微掀了掀赵飞英的眼皮,然后便望向冷雁智。

“贵师兄因为中了毒,所以才昏迷不醒。等这毒退了,自然会醒。”

有如荒地降下了甘霖,冷雁智捂著嘴,大颗大颗的眼泪便掉了下来。

“这是一种西域奇毒,叫做幻水,是由五毒五蛊炼制成的。中毒者,会陷入死亡般的昏迷,就连呼吸也会停了。”

冷雁智看著赵飞英,那眼里的炽热,让陈神医几乎不敢继续说下去。然而,鼓起了勇气,他还是说了。

“解救的法子……很遗憾,据说无人能解,只怕就连传说中,蝴蝶谷中的薛神医都没有法子……”陈神医十分遗憾似地摇了摇头。

冷雁智只是极其失望地注视著隙神医。

“那,难道真没人解过?”

陈神医又摇了头。然而,冷雁智那冀求的眼神,却让他心肠一软。

“据说,这毒,是自己解的。端看当时下药的人,下的剂量而定。短则三天,长则三十年,没得准。”

“是吗……是吗……太好了……太好了……”冷雁智又是狂笑、又是狂哭地搂著赵飞英,甚至情不自禁地把唇洒在他冰冷的脸上。

“师兄,师兄。你快醒来,雁智不跟你呕气了……雁智一定会每天陪著你、盯著你,不再让你孤零零的一个人,不再让你受到一丁点的伤害……师兄……师兄……”

陈神医悄悄地退了出去。

直到冷雁智送他们一群人下山,各人正常自行离去之前,黄大夫用极为钦佩的眼光看著陈神医。

“果然不愧神医之名,竟连死人也能让他复生啊。”

陈神医只有微微摇了头。

“药石可救之病,只有三成。药石可缓之苦,只有六成。然而……为何老夫医术不精,仍被称作神医之名,大家知道吗?”

众人只是疑惑地摇了摇头。

“医者医人,不只是医病,更要医心。当身上之病不得当之时,我们能做的,唯有去医他的心……莫要怪老夫仗著年迈多言……就连真正的患者是谁,都分不清的大夫,留在世上只是徒然糟蹋口粮食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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