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的,害她空歡喜一場。原本說錄取她當管家,結果她前去報到的時候,那位打電話給她的老先生才說,之前原本打算辭去職位安享晚年的老管家,因為和子女住不慣,又回來工作,因此目前管家一職並不缺人。
可那位老先生大概也覺得有點對她不好意思,于是給了她一個鐘點女佣的工作。工作的地方不是在那棟大得嚇人的大別墅,而是住在市區大樓的另一位主子的公寓。
听說公寓的主人很挑剔,而且規矩一大堆,為了防止自己記憶力不夠好,寇百歲還把它做成筆記,一一記下,還順便寫下感想──
一、他在家的時候,不喜歡看到除了自己以外的人。(也就是這個龜毛男在的時候,她不能來打掃就是了。)
二、夏天的時候,早上要把東邊落地窗的簾子打開,順道把最上面的氣窗推開通風,到了下午則把簾子拉上,並且把西邊落地窗的簾子拉上,防止西曬。冬天的規矩和夏天的又不一樣。
三、沒事別亂動東西,就算打掃要移動位置,在打掃完也請將東西歸回原位。
四、一周打掃三次。主子會把換洗的衣物放在洗衣籃,干洗的衣物請干洗店來收,其他的,諸如內褲等,洗過後還要用沸水煮一煮,防止變黃。(這男人這麼龜毛,為什麼不買可拋式紙內褲穿,這樣每天可換新的,就不用怕內褲變黃了!)
五、工作的時候,女佣要穿上工作服,還要戴手套、戴口罩、包頭巾……(大概是要防止手汗、鼻屎、頭發不小心掉落,污染了這聖堂!忘了問老先生,要不要順便戴上蛙鏡,防止眼屎掉落。)
六……
總之,這位有錢人家的少爺,怪癖多到無法想象。如果不是她現在經濟陷入困境,哈錢哈得要死,她才不要做這工作呢!
但是,听說只要他覺得住所被打掃得很干淨,龍心大悅,給的小費有時比工作所得的薪資還高。這麼想心里是平衡多了,只是……
鐘點女佣好像也不是什麼長久之計,有一頓沒一頓的,就當作是聊勝于無的兼差,繼續想辦法找工作吧。
寇百歲邊算邊走進大樓。
這是一棟智慧型電腦控管的大樓,除了一樓停車場和大廳的管理員外,無論進電梯、開門等全是用刷卡的方式。
現在是下午四點二十幾分。就老先生所說的,從早上九點過後,一直到晚上七點前的這段時間,龜毛男不太可能會出現,所以這段時間來打掃絕對遇不上這里的主人。
手持老先生給的鑰匙卡,寇百歲一路暢行無阻的上了樓。一進屋子她就迅速的換上了工作配備,然後打量了一下這大得有點離譜的空間。
一個人住?這麼大的空間就一個人使用,不會沒有安全感嗎?
而且屋里的每樣東西都縴塵不染,她懷疑為什麼要兩天打掃一次?算了!既然人家花錢請她來打掃,就算沒灰塵,她也得逮幾只塵 來交差。
從哪兒著手呢?就從那面落地窗開始吧!
她在老先生說的小儲物室里找到了水桶和抹布,然後戴上耳機,按下MP3的Play鍵後,她就開始工作了。
無論搖賓樂或拉丁舞曲,甚至是國語歌、閩南語歌,只要是弦律輕快的,都能使得她心情愉快,工作起來也特別有效率!
听到入迷時,她還會跟著歌手大聲的唱,不但唱,還載歌載舞,一手清潔劑,一手抹布的手舞足蹈,跳著令人發噱又滑稽的奇怪舞步。
「狗狗狗,阿雷阿雷阿雷──狗狗狗,阿雷阿雷阿雷──」拉丁拌王的動感名曲在她唱來少了幾分的熱情奔放,卻多了幾分的滑稽喜感。
她是沒有瑞奇馬丁的「電動馬達」,可身材高挑又加上一身「配備」,一搖起來還是挺有分量的。
因為戴著耳機,且音量又調得特大,她自然沒听到某間房間里的電話鈴響了,而原本該沒人接的電話居然有人接了起來。
「喂?」一道低沉中帶著幾分慵懶的男性嗓音響起。年輕俊美的臉透著一絲身體微恙的蒼白,高高攏起的眉宇讓人一看就知道他有多不耐煩。
「工作狂,听說你今天早退了?嘖嘖嘖……怪不得今天太陽高照的會平空打了幾個響雷,原來是英岱集團快完了,要不你這位集團的CEO怎麼有空破病?!」
酈昊喬已經頭痛欲裂到想宰人了,還有那種七月半鴨子敢嘻皮笑臉的挑釁他!
一連串夾雜了各國粗話的低咒聲四起,「……你打電話來的目的如果只是說廢話,去找部資源回收車,收你這大型垃圾!咳咳咳……」
「欸欸欸,脾氣不要那麼壞,也不過關心一下你,干麼那麼凶!」藍子強知道這時候再惹他就太不上道了。
他咳得那麼嚴重,又听他的秘書說,他好像是幾天前就有些咳,今天到公司後就開始發燒,八成是真的很不舒服才早退。
「喂,有沒有去看醫生?」
「我睡個覺就行了!」他的健康狀況除了高中前不好外,之後也還好。可能是上個星期到倫敦視察,不小心感冒,又加上回來後便馬不停蹄的處理些事,明知道有點不舒服還硬撐著,又不肯就醫,這才加重病情。
「要不要我帶些東西給你吃?」
酈昊喬的脾氣平時就不好,生了病,情緒管理就更糟了。「不用了,你少來煩我,我的病就會好得很快!」
在他要結束通話的時候,藍子強又急急的開口,「喂喂喂──」
語氣超不爽的,「你又怎麼了?」
「從方才我就一直想問你,你什麼時候成了流行音樂的愛好者?」
「見鬼了!」
「不是,你听你听,『拿掉戒指,扎起馬尾,開始不想你的姿態……』真的有女生在唱歌。」他在另一端的電話里都還听得到,酈昊喬真的沒听到?
「你听錯了,是出殯的電子花車!」
「是清唱。」
「那是誦經。咳咳……」
「不是耶!那是……」
酈昊喬直接掛掉電話,想圖個耳根清淨。
「嘶……」頭真的好痛!正打算躺回床上繼續睡時,他終于听到了藍子強口中的「流行歌曲」。
「頭發甩甩,大步的走開,不理會心中小小悲哀,回首拜拜,祝你們愉快,我會∼一個人活得精采……」
懊死的!
他強迫自己閉上眼想好好的睡一覺,只要一覺醒來……可彷佛有人特地和他唱反調似的,他的耳朵一直听到有一搭沒一搭的奇怪歌曲。
「有怪獸、有怪獸纏著我──有怪獸……」
王八蛋!到底是哪個不要命的!他氣憤的坐起身,腳一著地便覺得天旋地轉,這才發現他還真病得不輕。
于是他又坐回了床上。「誰在外面?很吵欸!」他現在身體真的很不舒服,管他在外面的是歐巴桑還是小偷都無所謂,他只要對方快快離去就是!
沒人回應?!
他大聲咆哮,「外面的!賓出去!」
還是沒人理他,那個有一搭沒一搭的歌聲仍持續著。
對方是聾子不成?!如果真的是個聾子,那他不出去逐客,只怕那令他抓狂的歌聲是不會停下來了。
忍著身體的不適,酈昊喬勉強下了床,他慢慢的走出房門,轉了一個小彎,這才看到一個鐘點女佣打扮的女人在擦玻璃,而且她一邊擦玻璃,還一邊扭動身子在唱歌。
唔……他好想……吐!
他虛弱的扶著牆,胸口怒火燃得霹靂啪啦。「滾……滾出去!」
「……紅豆!大紅豆!芋頭!ㄘㄨㄚˋㄘㄨㄚˋㄘㄨㄚˋㄘㄨㄚˋㄘㄨㄚˋㄘㄨㄚˋ……」她一面跟著大聲唱,還跳著歌手的招牌舞。
「吵死了!」酈昊喬氣憤的怒吼。
厚!上帝!誰來阻止那個歐巴桑的瘋狂舉動,和那魔音穿腦的可怕歌聲!
「……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你要再對我好一點……」手上的抹布干了,她要再拿到水桶里去揉一揉,一轉身──「赫?!」
寇百歲嚇得嘴巴張得大大的。這個時候,這間大房子里不是該只有她一個人嗎?
這男人在後面看了多久了?!
「那個……」她覺得男人的臉色很蒼白,而且表情似乎很氣憤,嘴巴也一直在動,可她怎麼听不到他在說什麼?好像在看默劇。過了好一會才想到,原來是她的耳機沒拿下來。
「滾!」這是寇百歲拿下耳機後听到的第一個字。
「可、可是……」
「叫妳、妳……」酈昊喬的眉攏得都快黏在一塊了。
寇百歲一步步的湊近。這個男的好像生病了呢!要不要替他叫救護車?
「你是不是很不舒服?」
酈昊喬見這個「歐巴桑」不但不肯離去,還一步步的向他靠了過來,他順手拿了擺飾用的燈就扔了過去。
遇到攻擊時,寇百歲的防御機制像是反射動作般的立即啟動,她的手揮走了直飛而來的攻擊物,回身一踢──
「砰」的好大一聲,有重物飛了出去,然後還順道甩中了一個破破舊舊的花瓶,那花瓶在大理石地板上碎得四分五裂。
人……人呢?方才那個看起來病得很重的男人呢?
當她看到倒在一旁連動也不動的男人時,寇百歲呆愣了兩秒的時間才確定,被她的長腿掃中,飛了出去的「重物」就是那個連站都快站不穩的男人。
完了!這下真的完了!
她馬上飛奔到男人的身邊,用手輕拍著他。「喂、喂,你醒醒吶!」
酈昊喬的眉皺了皺,始終沒有睜開眼,嘴巴努力吐出,「滾……滾出去……」
「我是很想滾吶!可萬一我滾了,你要是出了事,那我可能會成為肇事逃逸、遭人四處通緝的通緝犯!」
她的手踫到他的臉後才發覺,老天,他的體溫好高!
不行,得叫救護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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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喝!」寇百歲長腿一踢,又有人呈拋物線飛了出去。
看著和自己過招的學弟,她微喘著氣,走過去將他拉了起來。「再來。」
黑又粗壯、且噸位不小的學弟苦笑,「學姊,饒了我吧!再來會死人的。」
「沒用!下一位!」她看向其他的同門。
「我……我好忙喔!啊!對了,六點了喔,我要約會去了。」有人腳底抹油逃得快。
「那個……我忽然有點尿急!」也有人尿遁。
「呃……我……學姊,我前天被妳踹著的地方,到現在還沒好哩,妳就看在我也是血肉之軀的份上,饒了我吧!」
「你!」她隨手指向另一名男同門。
「我不行!」
「你?」
「我不方便!」
「你!你!你……」
每一個被她點中的全都裝死保命。
沒辦法,這個禮拜以來的寇百歲實在粉恐怖,和她對招簡直是一種危險!她的段數本來就高,再加上那種像是發泄又像是不要命的打法,真的粉嚇人!
這禮拜以來,大伙爭相走告,道館里頭的「男人婆」學姊誤吞火藥,身體不夠勇健、「漢草」不夠好的自行放長假,直到她恢復正常為止。
既然大伙都沒興趣陪她過招,一個人玩也玩不起來!
寇百歲到更衣室沖了一下澡,換上了干淨的衣服,今天六點不到,她就離開跆拳道館了。
一身休閑運動服,身上背了個大包包,她一面走還一面想。
已經一個星期了耶!不知道那個「龜毛男」怎樣了?其實她每天都會想偷偷的跑去看他,可真的是沒勇氣去看他,因為……
那個人的脾氣真的很恐怖!
還記得她有一次下定決心去探望他,想說順便跟他道歉,誰知走在醫院的走道上,她遠遠的就听到了可怕的咆哮聲。
那聲音真的、真的很可怕!
不過話又說回來,那個人住院的原因是感染了肺炎,本來跟她沒什麼關系,只是……中了她那一腳算是「雪上加霜」。
對他,她好像是該負一些道義責任的。
除了這些之外,她還有一件非常非常煩惱的事,那就是她踢破了一個花瓶。在她看來那只花瓶雖然是破破舊舊的,但誰知道呢?故宮里頭不也一堆看起來破破舊舊的東西,但那些東西隨便賣一賣都比她還值錢。
這一星期以來,她真的是坐立難安,成天擔心人家會上門討債。
為什麼最近她會這麼倒楣?要嘛就是找工作不順利,要嘛就是明明去賺錢,末了卻以「賠錢」收場。誰能告訴她,為什麼會這樣?
總之,她現在會這麼忐忑不安的原因,不就是因為沒錢?要是她口袋里麥克麥克的,她可隨時等人上門要錢,可現在……
寇百歲考慮著要不要跟孿生姊姊寇長命借錢,她知道她是個小小盎婆,起碼比起她這存款老徘徊在百和千位數的她多了很多;可……那些錢是她努力雕刻賺來的辛苦錢,而且她身體又不好,她實在開不了口向她借錢。
至于其他的妹妹……三妹寇水仙?那個在念大學時,就拿到一堆服裝設計大獎的未來大設計師肯定小有存款,可她那種自戀到最高點,且對穿衣哲學考究到極點的龜毛女……不要,她和她八字不和!
四妹寇玫瑰呢?她是挺慷慨的,可目前才大三的她恐怕沒什麼錢。
嗯……她知道有一個人一定有錢!那就是目前就讀某名校大二的五妹寇荷苞!那只以斂財為樂、且一毛不拔的鐵公雞一定有錢。可是……依那人「親兄弟,明算帳」的摳門個性,向她借錢就要有誤入地下錢莊的覺悟。
想了想,她家姊妹一堆,可小的小,怪的怪,不合的不合……還真的沒人可借錢給她。那老爸老媽呢?才不要!開口借錢肯定被念到死,倒楣一點可能還會被捉到美國去,從此和自由絕緣!
那高星河呢?不行!有她這種損友她已經很淒慘了,代墊房租兩個月不說,現在還得養她,她最對不起的就是她了!
寇百歲的腳步越走越沉重,她抬頭仰望天空,試圖尋找因為光害而看不到的星星……
到底有什麼工作是她可以勝任的呢?才這麼想,她的手機就響了,她低頭看著來電顯示。星河?
「喂,星河啊,找我有事?」
「有一份事少、錢多、無經驗可的工作,妳有沒有興趣?」
有這麼好康的事嗎?「工作內容不會很奇怪嗎?」
「不會、不會!」是……呃,非常奇怪。
「錢多?」
「只要一兩個小時就有兩萬塊入袋,妳說錢多不多?」
可能是待遇太好,寇百歲忽然有點怕怕的。
「欸?妳怎麼忽然不說話?是嫌錢太少嗎?」
「不是。是太多!我覺得有點怕怕的。」
「不會啦!我覺得這份工作很適合妳,所以我才推薦妳的。」
「不會是什麼保鑣之類的工作性質吧?挨一顆子彈兩萬塊?」嗯……事少、錢多,挨子彈這種事只要站在那里給人家打,的確是無經驗可。「或者是當殺手,宰一個人兩萬塊?」
「妳腦袋有問題啊!」高星河差點沒翻白眼。
寇百歲重嘆了口氣,「連我自己都覺得大概只有那種工作適合我。」一個中文系畢,專長是跆拳道的暴力女……唉!
「不會啦!不會啦!」高星河听她似乎很猶豫,于是使出撒手 。「喂,妳還沒吃飯吧?這份工作可是可以上最高級的飯店,吃無限量供應的美食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