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身修羅 第8章(1)
作者︰艾珈

爆殘月的藏身處,果真如天音想象的那般幽靜。

一片濃密的樹林後,藏著一棟極不起眼的木屋。木屋後方是溪流,再往上游處走幾步路,便可瞧見一壁陡崖懸著一疋銀緞,這兒便是馬鞍山上溪流的發源處——花了半個時辰,宮殘月領著天音將四周圍大概看了一遍。

「我這唯一的缺點便是沒有煮菜燒飯的地方,在我有空拾掇那些東西之前,我們恐怕還得吃上幾日干糧。」

「你以為我會擔心那個啊!」天音朝宮殘月皺了皺鼻子。「你只需要幫我削幾段竹筒,我好拿著它燒水喝。」

「沒問題。」宮殘月即刻去辦。正午過後,宮殘月再三與天音確認,她一定會在天黑之前返回家中,他這才動身趕去救人。

爆殘月人一離開,屋子氣氛霎時變得好冷清。天音左右張望了眼,確定空蕩蕩的屋子里,的確沒東西需要她花時間收拾,這才拎著宮殘月砍來的竹筒,到屋後的溪里汲水燒。

在汲水的時候,天音不意瞄見溪里有幾抹艷紅,初時還以為是魚兒,但仔細一看,才發現它們竟是花辦!

「這什麼花?!」拾起一辦在手心打量,天音心頭的探索yu望一被勾起,不弄個清楚她實在沒辦法安心。

反正現在天色還早——就瞧瞧去吧!

天音將竹筒拿回小屋,後又取了柄殘月拿來削物的短刀充當防衛;她自忖這樣的準備沒有問題後,便踏上了尋覓的路程。

遠方的宮殘月,正使著輕功,全力奔向看山小屋。

他知道天音獨立,而且他也自認他所挑選的藏身處確實隱密,要發生意外的可能幾乎是微乎其微——但就算這樣,他仍舊沒辦法完全放心。

心頭如此記掛著一個人,這經驗對宮殘月來說還真是第一次。一時之間他竟有些猶豫,不知是否該回頭守著天音。反正看山小屋那老頭老早就警告他很可能會死在天山上,他不去,也只是應了他的預言……但這念頭只在他腦中停留了一瞬,馬上被天音的聲音給取代——

「我爹說過,大丈夫一諾千全,說到就要做到。」

疾速往前馳躍的宮殘月唇邊浮現一抹笑,他猶還記得天音說那句話時的表情,如此毅然決然,令他心折萬分。

是了。大丈夫一諾千金。正如天音對山林的宣告,她是他宮殘月的妻子,而他,自然也得要做個能夠匹配得了她的「大丈夫」。

快去快回便是——他相信天音不會有問題的。

在山的另一側。

「師兄,你確定他們真是往這條路走?」

六名身著勁衫,手提長劍的男子,正兩兩成對地在山里四處亂竄。

沒錯,他們便是在折枝嶺中殺傷宮殘月的惡徒——「龍山六子」。幾人在折枝嶺追丟宮殘月與天音之後,本來已對奪劍一事不再抱持希望,怎知那麼踫巧,幾人會在徐徽二州交界,窺見兩人行蹤。

正是所謂「踏破鐵鞋無覓處」,既然老天爺願意再給他們一次奪劍的機會,他們當然要好好把握。

他們這回的行動,可沒再像上次那般莽撞︰他們小心翼翼地拉開距離,務求不引起宮殘月的注意,如此才能一路跟上馬鞍山——只是說也奇怪,上山的路明明就只有一條,為什麼走著走著,便再也窺不見宮殘月他們駐足的蹤影.

「難不成那小于會土遁?」

幾人在山里迷了兩天路之後,這會兒什麼鬼怪想法全都出籠了。

「耐心點找,別在那淨長他人威風。」帶頭的大師兄斥道。

「早就說過要趁早奪劍,不听,結果這下好了,我們反而被困在這雞不生蛋、鳥不拉屎的地方。」先前要殺天音的青衫男子突然出聲抱怨。

「如果你不滿意我的做法,大可走人——」

「好了好了,大師兄二師兄你們就少說兩句——」旁邊的師弟一見情況不對,急忙出面緩頰。

大師兄瞧了師弟們一眼,也退讓了一步。「再找個一天,若明天午後仍舊不見那兩人蹤影,我們便回頭下山去。」

大約半個時辰後,天音一個人來到崖壁下方,但放眼望去,四周卻沒有任何紅色花朵的影子。

「這怎麼可能……」天音不相信那紅色花辦會憑空出現,不死心地繞著山崖晃上一圈,她突然在崖壁里側,發現滿山遍野的紅艷花田。

整片花田見花不見葉,細長的綠睫上頭,只頂著一朵碗大的紅花;紅花模樣神似公孔雀頭上的羽冠,赤紅的花辦上綴著縴細的花蕊。天音好似曾在她爹的藥經中見過此花花名,可一下卻想不起來。

此花花名為「曼殊沙華」,又稱「彼岸花」,此花有相當多奇妙的傳說,其中最特別的一樁,便是說此花的香味,具有喚醒記憶的魔力。

但那些事天音全然不曉,她只是純粹地被那妍麗的花色給吸引。走近身撫了撫其嬌脆的花辦一會,她突然動念想要摘上幾朵,用來點綴殘月那單調樸實的屋子。

今晚有這麼美的花陪著她,一個人的夜,捱起來應該會好過一些。

說做就做。天音掏出攜來的短刀,小心翼翼地削下六枝,開心地捧著它們走回小屋。

「大師兄,你看前頭那座林子後邊,是不是有幢屋影?」

追蹤的六人正要放棄地回頭,居末的小師弟竟不意瞄見殘月的小屋。眾人回眸一看,大喜,隨即跨著大步急奔向前。

即將身陷險境的天音卻渾然末覺,她猶喜孜孜地捧著滿懷的曼殊沙華自河岸走下,拐過了屋角,正要轉身開門,她驀地發現前方林子里,出現了幾抹可疑的身影。

一二三四五六——不對,殘月明明說這兒鮮少有人經過,怎麼一口氣來了這麼多人?

天音趕忙退回屋角探視,六名男子一從林中步出,天音冷不防瞪大了眼。

那名青衫男子——就算他化成了灰天音仍認得!沒想到他們竟一路追到了山里來,絕不能被他們逮住!

急著逃跑的天音再也顧不得手里的花,一轉身便急忙往上游跑去。六人稍後走來小屋,一瞧散落在屋後的紅花,六人皆滿臉驚喜。

「追!他們人一定躲在這附近!」

六人分成兩隊,兩名留守小屋,四名直往上游追去。

「大師兄,這里有鞋子踩過的痕跡……」

往上游逃的路徑不過就那唯一的一條,不過盞茶時間,無從躲避的天音即在滿山遍野的曼殊沙華前被四人團團包圍。

天音手執著短刀,一臉戒備地環視著前方男人。「不要再過來,我不是在跟你們開玩笑,我是會動刀子的!」

四人仰頭大笑。「小泵娘,我看你還是乖乖把刀放下,老老實實將那家伙藏身處說出來,說不定我們還可以免你個一死。」

「他不在,信不信隨你們。」天音怎麼可能會相信眼前人說的話。她可記得清清楚楚,之前這幾個男人,可是拿著長劍要取她的性命。

無論如何,她都不能供出殘月到看山小屋救人的事——天音眼見男人們表情不悅地皺起了眉頭,忍不住朝後又退了一步。

她還有什麼地方可以逃的?!天音往身後一瞄,估忖再退個三步,便是湍急的溪流,前方四個男人把退路堵得死死,無論從左邊或右邊都無法逃月兌。天音怕得雙腿發顫,但是臉上猶然是一副倔強的表情。

眼見情況僵持不下,為首的大師兄下了最後通牒。「最後一次問你,他在哪里?再不說,就莫怪我們師兄弟對你不客氣!」

「我說過我不知道。」

「師兄,不用跟她多廢話,要對付這種執迷不悟的女人,手段就是要狠——」青衫男子一臉邪笑。「瞧你對那家伙死心塌地的模樣,我上回在你家留下的那個婬字,當真是寫對了。」

天音驕傲地挺起胸膛大聲反駁︰「我跟殘月是真心相愛的。」

「真心相愛?!炳哈哈……」青衫男子放聲大笑。「你知不知道山腳下居民都怎麼稱呼他?住在馬鞍山上的惡鬼,自地獄降生的修羅,你真的確定你要保護這種死有余辜的男人?」

天音搖頭。「在我眼里,你們這幾個為了奪劍而不惜殺人、毀人屋舍的‘英雄豪杰’,才真叫死有余辜。」

「大膽!」青衫男子一個箭步,躍上前甩了天音一巴掌,力氣之大,天音臉頰登時紅了半邊。

天音吃痛地連退了兩步,她一時忘了眼前四人都是身懷武藝的練家子,她只要稍微不警覺,他們即會沖向前逮住她!

強抑著幾欲奪眶的眼淚,天音堅持地將短刀緊握在胸前。

「你以為你這麼做就能阻止我抓你?」青衫男子大笑一聲,驀地伸出手抓她。

天音尖叫一聲匆忙一揮,青衫男子一時不察,競不小心被劃出了道血痕。

「臭女人!」青衫男子怒極地伸手欲抓,怎知天音一個閃避不及,整個人竟失足落下湍急的深溪里。

「看你做的好事!」大師兄斥罵一聲,隨即跳進溪里欲救天音。怎知才慢了那麼幾步,嬌瘦的天音已被水流帶得老遠,失去蹤影了。

「還傻在那做什麼!還不快去追!」

一听見大師兄的喝罵聲,幾個人才猛地回過神來,馬上順著溪流快跑。

天音失足落水的同時,人正全力朝看山小屋奔去的宮殘月突然听聞一聲異響,心里正納悶荒郊野地怎麼會傳來絲帛撕裂響聲,下一瞬,只見天音每日幫他梳好綁緊的黑發竟松了,自他頭頂披散下來。

爆殘月回身一看,只見地上橫躺著天音幫他縫制的黑色發帶,他皺眉將它拾起,只見縫扎得緊實的發帶,竟然從中斷裂成兩半!

這預兆實在太不吉利,宮殘月仰頭環視森林,林中的野獸也正惴惴不安地發出憲宰聲響。不對勁!爆殘月直覺山林中有大事發生,毫不需要考慮,宮殘月將斷裂的發帶往懷中一塞,即刻掉頭回奔。

反正那老頭已經等上了半個多月,不差這一天。宮殘月一路狂奔回小屋一邊祈求上天,最好天音平安無事,安慰自己,心頭的不安不過是他不習慣與她分開而造成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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