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燕于飛 第十章 遇險露真心(2)
作者︰季可薔

「不要!」

撕心裂肺的呼喊,震撼了場上每一個人的心。

所有人都震撼地盯著這一幕,甚至連幾個在場邊待命的御前侍衛都沒能上前阻攔這個執著地奔向自己夫婿的女子。

一陣鑽心刺骨的疼痛由腳踝處傳來,可金于飛卻渾然未覺,只是踉蹌著身子,跌跌撞撞地撲跌到玉懷瑾身旁,他正倒在地上,緊閉著雙眸,俊容如雪蒼白。

她慌得腿軟,顫著雙手欲去拍撫男人的臉頰,卻又不敢,深怕一個用力,他的傷會更重,性命會更加垂危。

她只能口齒不清地呼喊著,連自己都不曉得自己在喊些什麼。

「你、你怎樣了?你睜開眼楮,醒一醒……你別、別這樣,你別嚇我,不要丟下我……」話說到後來,她已然嗚咽出聲,淚水如斷線般的珍珠,無聲地滾落。「不要、不要……」

金于飛啜泣著、哽咽著,雙手緊緊地壓著自己的胸口。

好痛啊!為何會這麼痛?為何連呼吸都要斷了似的?為何她連踫也不敢踫他,為何她蒙朧的淚眼好似什麼也看不見了,只有一片闇黑?

無邊無垠、無窮無盡的闇黑。

「你別這樣啊,別丟下我一個人,我……會怕,我也……不想活了……」

沒有他的世界,她也不要了,若是此後的余生注定了她只能獨自一個人活,那她寧願替他而死,以她所能傾盡的一切,換他重新活過來,活得神采飛揚,平安如意。

她願以身相代,生生世世……

「你莫哭了。」玉懷瑾沙啞的嗓音在她耳畔低低繚繞著,帶著無限的痛楚與憐惜。

她驀地怔住。

「莫哭,我沒事呢。」他溫柔地哄著她。「你瞧,我好著呢。」

她眨眨眼,那片深沉的黑霧緩緩淡去了,她終于看清了他,不知何時已經坐起身來,正對她溫暖地笑著。

她不敢相信。「你沒受傷嗎?」

「沒。」

「身上不痛嗎?」

「不痛。」

「血呢?」

「我連一塊皮都沒擦到,又怎麼會流血?」

所以完全是她誤會了?「你從馬上摔下來,怎麼可能安然無事!」

「真沒事。」

玉懷瑾站起身,動動手,動動腳,甚至當著她的面翻了個後空翻,身手俐落瀟灑得很。

他沒事了,但是她很、有、事!

金于飛怒瞪著眼前笑意明朗的男人,想起自己方才以為他受了重傷,在眾目睽睽下泣不成聲的模樣,不免又是憤慨,又是難堪,恨不得立時挖個地洞鑽進去。

「怎麼?害羞了?」玉懷瑾發現她粉頰暈紅,卻是很不知死活地問了一句。

金于飛氣得想咬人!

她驀地整個人跳起來,轉身就走,偏偏腿腳不爭氣,才走了兩步,足踝關節處尖銳的疼痛便明明白白地提醒著她,她的腳扭傷了。

玉懷瑾很快便察覺她的不對勁,迅速跟上來。「你的腳怎麼了?扭到了?」

「不用你管!」她像只被踩到尾巴的貓咪,沖著他喵喵地耍著脾氣。

他只覺得好笑又心疼,拽住她的手。「你腳疼,就莫要這般橫沖直撞了。」

「你放開我,我能走!」

「你不能。」

「我說能就能……」

金于飛話語未落,柔軟的嬌軀就被玉懷瑾打橫抱起來,她難以置信地瞪著他。「你做什麼?」

「這不是很明顯嗎?」他的微笑極是從容淡定。「我的夫人腳受傷了,我得親自抱著回家。」

當著這麼多人面前?甚至連當今最尊貴的一對夫婦都在場?

金于飛不敢去看周遭圍觀群眾的表情,只能磨著牙地迸出細細的嗓音。「男女授受不親,你莫不是要旁人看笑話?」

「我與自己的娘子相親相愛,有什麼好笑話的?相反的,這該當是一樁美談才是。」

「你……」

「噓,安靜點,聖上一直往這邊看著呢。」

金于飛一震,瞬間停止掙扎。

「好歹聖上也算是我們夫妻倆的媒人,此番皇恩深重,該去好好叩謝,你說是不是?」

語落,他也不等她的回應,逕自抱著她就往皇帝的御座前走去,步履堅定,意氣昂揚,而那雙有力的臂膀小心呵護懷中佳人的姿態,更令周遭無數女眷都感到萬分欣羨。

夜幕沉降,天邊一輪明月高掛,皎皎光華,照拂著世間有情人。

臨著河畔一座三層樓高的酒樓,越夜越熱鬧,從包廂窗子看出去的景色,亦是越夜越美麗。

春夜微涼,金于飛裹著一件火紅狐毛翻領的風衣坐在窗邊,心情卻是恰恰與這夜色成反比,相當不美麗。

她眯著眼,打量著坐她對面的男人,他正自得其樂地喝酒吃菜,彷佛絲毫沒感受到室內異樣的氛圍。

也是,這男人裝傻賣乖的本事那可是一等一的,怎麼會因為被人眼睜睜地盯著吃飯,就胃口不好呢?

金于飛默默郁悶著,胸臆噎著一股氣,想發作,又不知從何說起。

今日他們夫婦倆可算在宮里大大出了一次鋒頭,皇帝老爺對玉懷瑾在蹴鞠場上英勇的表現相當滿意,就連皇後娘娘也感激玉懷瑾及時替太子解了圍,更別說太子本人了,看著玉懷瑾的眼神宛如他是國之重臣。

宮里三大巨頭都對玉懷瑾贊許連連,陸貴妃與六皇子即便心有疑慮,也不便作聲,這風向從宮里吹到宮外,一夕之間,京城里上至世家貴族,下至市井百姓,都知道鎮北王府的嫡長子不傻了,而他與金家女的聯姻更被當今天子認證了確實是一樁金玉良緣。

對玉懷瑾能以一己之力,扭轉整個京城的輿論風向,金于飛不得不感到佩服,但令她氣悶的是,事後在馬車上,他竟然毫不羞愧地對她坦承。

「夫人,我與你說實話吧,今日太子驚馬,其實是一場戲。」

「你說什麼?」她完全傻眼。

「殿下知道我想在眾人面前出個鋒頭,便特意給了我這個機會。」他淡淡一笑,意態好生從容,好生優雅。

她咬了咬牙。「他為何要這樣幫你?」

「自然是因為我先幫了他。」

「你幫了他什麼?」

他瞥她一眼,灼亮的墨眸閃著某種詭譎的光芒。「我親自廢了殿下情敵的手腳,又將對方五花大綁,送到殿下面前任由他處置,你說,殿下怎麼能不高興?」

她愣住了,竟是這麼一回事!

見他笑得越發志得意滿,她頓時覺得手好癢,好想撕掉他那張不知廉恥的厚臉皮。

「太子殿下的情敵是誰?怎麼會被你給逮到?」

他驀地臉色一沉,嘴角不再含笑,一股冷冽的寒意在他眼里結霜。「那就得感謝你了,夫人。」

她一愣。「干我何事?」

「如果不是為了救你,我又如何會與那人有所牽扯,調查到他的底細?」

她心念一轉,倏地倒抽口氣。「你是說……徐非凡?」

他冷冷頷首。

石姊姊與太子殿下……竟是那種關系?她驚駭難抑,心亂之余,自然是急切地欲向他打听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偏偏他一張嘴就如緊閉的蚌殼,無論她怎麼旁敲側擊,他不說就是不說。

很明顯,這男人就是故意吊她胃口的,他約莫是逗她逗上了癮,一日不鬧得她坐立不安,一顆心七上八下,他就渾身不得勁。

什麼鬼毛病!

金于飛冷哼地嘟了嘟嘴唇,隨手夾起一顆四喜丸子,一口咬進嘴里,用力嚼呀嚼,彷佛在嚼著某個男人的血肉似的,臉頰氣鼓鼓的。

玉懷瑾瞥她一眼,反倒放下了筷子,用餐巾抹了抹嘴,好整以暇地欣賞起自家娘子的吃相。

「夫人,多吃點,這道松鼠桂魚可是江南那邊的名菜,你不是曾在那邊游歷過?煙雨江南,潤物細無聲,想必夫人十分懷念那邊的景物與人情吧。」

玉懷瑾殷勤地勸食,話中若有所指。

這是在嘲諷她在外拋頭露面,所以才會招惹上徐非凡那樣的死變態嗎?她鼓著臉頰,用力瞪他。

他卻是忽然朗聲笑了,主動坐到她身側,手指戲謔地戳了戳她豐軟的臉頰。

她愕然閃躲。「你干麼呀?」

「夫人可看過在林間偷吃松果的松鼠?就如同你此刻這般,好生可愛。」

可愛?他說她可愛?

金于飛不可思議地瞪著眼前的男人。

「怎麼了?娘子如此熱情如火地看著我,為夫好生心癢。」他似笑非笑,喊她喊得越發親密了,刻意貼近她耳畔,吹著曖昧的呼息,低啞的嗓音滿是撩人的魅惑。

她心跳頓時失了速,如那失控的馬兒,放肆狂奔起來,毫不留情地踢踏著她的胸口。

她再也無法強裝冷靜,倏地彈跳起身。「你離我遠點!」

他似乎早料到了她的反應,依然是一派氣定神閑,也跟著起身,與她四目相對。

她被他看得越發心亂了。「你帶我來這地方,究竟意欲何為?」

明明回府里就有吃的,他偏是自顧自地打發了親妹妹,不由分說地將她扯來這座酒樓,美其名是想與她私下獨處,增進夫妻感情。

「娘子,你莫激動,你的腳踝還傷著呢。」

「不用你管!」

「莫不是娘子盼著腳上的傷更嚴重,好有個理由讓為夫能一路抱著你回府?」

她一窒,想著這厚臉皮的男人還真有可能不顧旁人的眼光,堅持抱著她公然招搖過市,剎時感到牙酸,被宮里的太醫用繃帶包得密密實實的腳踝也陣陣抽痛起來。

還是算了吧,她可不想當眾與他這般曬恩愛。

「坐這兒。」玉懷瑾指了指靠在窗邊一張鋪著厚實座褥的軟榻。

金于飛也懶得與他爭論,認命地落坐。

他拿來一個軟綿綿的引枕墊在她腰後,跟著也在她身旁坐下。

她略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試圖與他拉開些許距離,但她挪一分,他就再靠過來一分,堅持與她黏膩糾纏。

「你到底想干麼呀?」她又慌亂又懊惱。

「娘子莫怕。」他溫柔的嗓音如醇酒醉人。「為夫只是想送你一樣禮物。」

她一愣。「什麼禮物?」

「你且等著就知道了。」他微微一笑,賣著關子。

那樣的微笑令她越發心慌,只得隨意找著話題。「你干麼送我禮物?」

「因為我很高興。」

她一怔。高興什麼?

他深深地凝視她,墨眸深邃如海。「今日我才知曉,原來娘子如此珍視我、愛重我,舍不得我受傷疼痛。」

她眨眨眼,想起自己趴在倒地的他面前流淚痛哭的模樣,甚至在心里想著不如以身相代,當下恨不得打自己一耳光。

難怪這男人會高興了,還這般得意……

「你擔心我受傷吧?不想我離開你?」也不知是否看穿了她凌亂的思緒,他這話里都含著笑意。

「才不是!」她嘴硬著不承認。

「你都哭了。」他直率地點出。

「我哪有!」她就是不承認,他能奈她何?

他是不能對她如何,但他能用一雙足以令人溺水的眼眸溫柔地望著她,彷佛可以望進她靈魂深處。

金于飛驀地感到狼狽,不願自己被看透,害怕自己被猜透,她深深埋藏的心事,不能教任何人知曉。

她旁徨不已,正欲起身逃離,窗外陡然爆開一陣聲響,她一震,下意識地往外望去,只見一朵接一朵的煙花于空中盛開綻放,碎落點點流光,絢麗而燦爛。

金于飛怔住了,今日並非元宵佳節,京城何以會忽然放起了煙花?

「這滿天煙花,就是我送你的禮物。」男人醇厚的嗓音在她耳畔低低地撩著。「還記得嗎?很久很久以前,你也曾在這樣的月圓之夜,邀請我一同賞煙花。」

她駭然震住,睜大一雙明麗的眼眸,近乎驚恐地瞪向他。

「只可惜,我那次沒能赴約。」

淡淡一句,卻宛如驚雷劈落,在她心海里掀起了驚濤駭浪。

她確實曾邀約過他一同賞煙花,但那已經……是百年前的事了,是在那遙遠的上一世。

「你……莫名其妙!」她臉色刷白,嗓音抖如篩糠。「我何時、何時邀你賞煙花了?你在作夢呢!」

「不是夢。」他語氣深沉,執著的目光鉤住她,不許她逃月兌。「小燕子,你我都很清楚,那不是夢。」

他喚她小燕子,只有最親的人會如此喊她,前世,她曾祈求著能從他嘴里听見,他卻從來吝惜這樣喊她一回。

可如今,在她最猝不及防的時候,他偏偏……

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刺痛了她眼眸。「你、你真的是他?」

「是,我是他。」他堅定地頷首,下一句話,更令她潸然淚落——

「我也知道,你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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