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著池婉夏將采買的東西送回池家,季嘉平及徐皓良便去辦了自己要辦的事,他們沿著這次決堤的主河道的分支走,除了決堤的那一段附近的支流,其他支流都沒有泛濫情形。
季嘉平雖然不是專家,但看著沒決堤的部分皆是牢固的堤防,一時之間還真不知該怎麼判定這場禍事。
「決堤才多久時間,竟是連半分堤防殘骸都找不到了。」決堤處的殘跡肯定經過清除,沿著支流找就是想找被大水沖走的殘骸,沒想到也沒找到半分,季嘉平想,莫不是這殘骸中真能找到什麼,才被早一步清除了?
「主子,要不再走遠些?」
「再遠些就進入百姓們的農田了,要有殘跡也抹除了。」
「這本是灌溉用的河道,會不會是忘了關閘門導致大水往同一處傾泄,這才讓堤防受不住決了堤?」
季嘉平來到堤防邊一處閘門處,為了堤防的強度,堤防開的閘門不多,沖毀的地段的確有一處與這相同的閘門。
這些存留下來的閘門自然是撐過了汛期的,就算強度不夠,至少也是擋得住目前的水量的,但若是因為閘門未關閉而導致水全往一處沖……那毀壞也不是不可能。
季嘉平伸手觸模閘門附近的堤防,卻不知被何物咬了一口,季嘉平吃痛收回手,仔細一看,是落單的幾只螞蟻。
只是這螞蟻渾身通紅,只有尾部帶黑,季嘉平從未見過這樣的螞蟻,但也因為季嘉平對螞蟻沒有研究,便只當是被一般蟲蟻咬了。
「主子,您的手怎麼了?」
季嘉平要指給徐皓良看,卻見那幾只螞蟻已不見蹤影,心想著這蟲蟻咬傷的威力不小,這傷口不上藥怕是不行,看來今天的視察就只能到這里了。
「你剛才說的水沖閘門不無可能,朝廷給的案卷中有近三次的修堤記檔再調出來詳細研究,然後帶專精土木工程的人員來暗,這堤防……定有什麼古怪。」
「是。」
如今的河流里已不見大水過後的泥濁了,倒是因為一段時間沒有捕撈,有不少肥魚優游其中。
「皓良,去抓三尾……不!五尾魚回來,要那種能吃的魚種,肥一點的。」
徐皓良听到這個命令也不奇怪,主子這人看起來清冷,就只有吃的能讓他整個人鮮活起來,肯定是方才听了池姑娘提到想買鮮魚,所以便興起想吃魚料理了,宅子里的廚娘對于主子這種冷不防的加菜行為也已經習以為常了。「是。」
「記得,要活的,萬一吃不完了還可以放水里養幾天。」
主子想每天吃魚還不是一聲令下的事,哪里需要儲存?但徐皓良也沒多問,主子怎麼交代他就怎麼做便是了。
只是當他要領命而去時,季嘉平又補了幾句,「抓到魚後送去池家給池姑娘,就說是我們擔誤她買魚了,這是賠給她的。」
徐皓良想著,想送就送了,還找借口?
他的月復誹似是沒逃過季嘉平洞察一切的雙眼,季嘉平只是給了他一記眼刀,接著說道︰
「把魚送去池家後去陽春齋幫我買一份……不,買兩份隻果慧仁湯,一份送去給池姑娘,一份帶回來。」
陽春齋的生意鼎沸,而且也從沒為誰破過例,不管誰來就是得排隊,徐皓良看這時間,陽春齋肯定已經大排長龍了,主子這是變著法子在讓他罰站呢!
于是徐皓良再也不敢月復誹什麼,目送著主子離去,心中暗暗意外這位池姑娘真得主子的眼緣,想來是那說著一口好菜的嘴對了主子的胃口吧!
***
池婉夏在做完了家務準備進廚房做晚膳時,听到後門有敲門聲,廚房鄰近後門,池婉夏也幾乎都是由後門進出,但若有客人上門走的都是大門,池婉夏不知道是誰敲門,便開了條小縫,就看見捧著個小水缸提著個食盒的徐皓良。
徐皓良只是交代了幾句說是主子讓他送來的,人就一溜煙跑了,因為他還有另一碗隻果慧仁湯得趕快給主子送去,遲了不知道主子又會怎麼整治他。
早上和季嘉平主僕一起上街,回到家了她才發現她給介紹的吃食季嘉平都讓徐皓良多買了一份給她,如今竟又送來甜湯及活魚。
池婉夏看著甜湯及魚發了一會呆,最近常听到娘咳嗽,這隻果慧仁湯止咳去濕,對她的身體有益,她想著就留給娘喝吧。
至于這魚還特意用水缸裝著,雖然徐皓良沒解釋,但池婉夏還是知道了季嘉平的意思。
定是她說了想買鮮魚,季嘉平索性便讓徐皓良送來了活魚。她很感謝季嘉平,也知道是今天幫他領路所結的善緣,其實今天他送了她番茄盆栽就算是扯平了,又多送了魚及甜湯過來看來是有意與她結交了。
池婉夏知道很多關系就是這麼交際出來的,就算是敦親睦鄰吧!多一個朋友總是有好處的,所以池婉夏便收下了。
只是……五條鮮魚啊,就算給娘炖補用一條,拿來晚餐加菜用一條,也還有三條……
想起了季嘉平也是個吃貨,池婉夏便有了主意。
她由灶台旁的備料處拿起了一片荷葉,這是今天買豆腐時攤販拿來包豆腐給她提回來的,她把荷葉清洗干淨後放在一旁晾干,然後便拿來一只碗搗鼓起了腌料。
池婉夏拿來做調味料的材料種類繁多,大多數都是風干儲放的干料,池婉夏用一個又一個的陶罐裝著放好,剛采買回來時池家人還覺得不解,不明白她買那些干料做什麼,而且其中還有不少藥材,池婉夏說了要拿來做調味料池家人還不信,想著那些東西的味道怎麼會好,可吃了一次後就再沒懷疑過她的手藝了。
做好了腌料,池婉夏去到水缸邊,在水缸里撈出了一條黑鯽魚,她把鯽魚放在案板上時,魚嘴還一張一合的似乎在跟讓它離了水的人抗議。
池婉夏拿菜刀往魚身上一拍將它拍昏了,這才把魚拎到井邊,然後打水殺起魚來,池婉夏的動作十分俐落,不是那種只會花把式的網紅廚師,她把洗淨的魚拎回廚房,再將魚給放在荷葉上,開始在魚身上抹剛才做好的那碗腌料,翻來覆去抹了個遍後再用荷葉將魚包起,接著拿到屋外挖了些小菜園里的土和了些水,用這泥土把包了魚的荷葉給裹上一層厚厚的泥。
廚房里雖然只有一個灶,但一旁還有一個備用的爐,那是池婉夏讓池大特地給她做的,有時她做菜一口灶實在不夠用,這個爐可以拿來炖湯。
池婉夏把灶里一些燃燒到將滅未滅的白炭灰刮出來放進了爐子里,便再把那團包著魚的黃泥給放到余燼上,拿米糠覆蓋在上頭保溫,要用那余炭的熱度把魚煨熟,這種做法叫干燜魚。
燜魚的時間不短,池婉夏便趁著這個時間開始張羅起家人的晚膳。
稍晚池大及池俊夏便回來了,以往池家人老實,池大及劉氏幾乎是一早就去了悅客來,直到打悴收拾好了才回來,工作繁重不說工時還長,也難怪劉氏最後操勞病了,而池俊夏是掌櫃,也總要待到悅客來不再收客了之後才回來。
如今池大及池俊夏听了池婉夏的交代,池大是早出早歸、晚出晚歸,幫了開店準備就會在黃昏時下工,若是晚些上工就會待到打憚,而池俊夏則是固定會在黃昏時離開。
池二對他的早退也有過不滿,但池俊夏過去是因為父母總是息事寧人要他別計較他才忍下來,如今既然不用忍了,池俊夏自然不會客氣,他倒也沒有口出惡言,只是客氣地問池二,他就是個沒管錢的掌櫃,待到打憚做什麼?
池二被這麼一噎也無話可說,他當然不會讓池俊夏接手銀錢的事,他想要的只是池俊夏招呼客人的能力,他想拿別家的掌櫃來說事,卻又想起池婉夏的三兩句話大房的人就漲了工錢的事,便又不敢了,只能任由池俊夏離去。
池俊夏面上看不出,看著二叔憋悶的樣子,心里可是舒爽極了。
所以如今除非是池大上晚班的日子,要不然他們一家四口都是聚在一起吃晚膳的,比起過去池婉夏原主一個人孤零零的吃飯,這個家再也不那麼冷清了。
今日吃飯時池婉夏讓家人幫她留些菜,說有事要出去,天都黑了,池大本是不肯,池婉夏說只是去隔壁宅子,池大也沒放下心,反而問起她怎麼和隔壁宅子的人結識了。
池婉夏只得把前因後果告訴家人,池大想著禮尚往來,收了人家的東西是該回報一二,便同意了讓池婉夏過去,並吩咐池俊夏陪著她一塊兒去。
***
當門房來通報池婉夏來找他時季嘉平是很意外的,雖然兩人今早談得算是投契,但好像也沒有讓池婉夏在天都黑了又來找他的道理。
季嘉平正準備用膳,本想邀她一起,但看了看天色又覺得不適合留她太晚,便覺得兩人在一桌的晚膳前見面不妥,于是走出明間來到院子里。
院子里有座棚架,底下擺放了一套石桌椅可供乘涼,康新的氣候不錯,算得上是四季如春,只是夏日待在屋里還是有些悶熱的,乘涼的棚架是季嘉平買下宅子時便有的。
季嘉平來到棚架下等人,看見僕人領來的是一對男女,這個時間會與池婉夏一同前來的應該就是池俊夏了,果然就听到池婉夏介紹這是她的兄長池俊夏,季嘉平與他互相見禮,季嘉平便問了池婉夏的來意。
「今天多謝季公子讓徐哥送來了活魚,我尋思著正要研究新菜色,便想著讓季公子幫我試試菜,不知季公子是否願意?」
季嘉平當然知道池婉夏這是客套話,是專門做來給他的謝禮。「池姑娘這話說的,讓我試菜是我得了便宜,怎麼會不願意?」
其實池俊夏初見季嘉平這個人便生了好感,並不是因為季嘉平這人長得好看,而是他身上的氣質感覺並不像奸惡之人,而且談吐謙遜有禮,他在悅客來做掌櫃人來人往的看多了,這點眼力還是有的,便放下了七分戒心,仍留了三分小心。
池俊夏手中是幫池婉夏提的竹籃,池婉夏接過後放在石桌上便打開了蓋子,抱著期待的心情看著籃子里的季嘉平一時之間懵了。
這……是個泥塊?泥塊能吃嗎?季嘉平看向池俊夏,本以為是他的惡作劇,為的是不想讓自己的妹子與他多接近,卻看見池俊夏臉上也是驚訝。
池婉夏見兩人的表情實在好笑,便由籃子里把泥塊捧了出來,之所以繼續讓泥塊包著其實是為了保溫,外頭模起來雖然涼了,但泥塊中心可還是燙著的。
她接著由籃子中取出小槌子,往泥塊上一敲,泥塊出現了裂痕,一股熱氣由裂痕中散發出來,池婉夏接著要把泥塊剝開,池俊夏正要出聲制止,就見季嘉平已經快了一步,拿手擋在了泥塊上。
「小心,燙手。」
池婉夏做為一個廚師,手的耐熱度是比常人高的,但看季嘉平的細心,她心里還是挺受用的,畢竟他是個貴公子,在他自小受的教育上是無須留意這種小事的,所以當他會記得讓侍衛幫她提重物、會留意她沒買到想采買的食材,甚至會擔心她被燙著而先一步攔住了她的手,這樣的季嘉平才更顯難得。
也因為季嘉平的細心,池俊夏對季嘉平的戒心又放下了些許,方才那個舉動不是有意為之,完全是下意識的體貼,連他這個親哥哥都來不及反應。
季嘉平把泥塊剝開後看見燜得發黃的荷葉,香味也早就飄散開來,色香味三點已經佔了「香」了,他接著揭開荷葉,看見的是一尾干松酥透的卿魚。「這是……」
「這叫干燜魚,是把腌了調料的魚用荷葉包好裹在泥里,然後放到炭火的灰燼里再覆上米糠慢慢燜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