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唐朝等嫁人 第十章 不安好心塞親事(2)
作者︰子紋

謝如英與謝如雲是雙生姊妹,都是美人兒,偏偏楊均成的相貌遠不及葉晉生,生的三個孩子相貌又多隨了楊均成,就算是長得最好的楊妍雪也只能稱得上清秀罷了。

自己的女兒長得沒有妹妹的閨女好看,這點令向來總愛跟妹妹攀比的謝如英心中不快,所以每每看到葉綿,總會在夸贊她相貌的同時又加了幾句酸言酸語,拿她身子不好一事做文章。

葉綿不在意謝如英的話語,謝夫子卻是有些惱,瞪了她一眼,「有事說事,別閑扯旁的!」

被父親指責,謝如英的不悅全寫在臉上,「爹,綿綿小時候確實長得不好,也就葉家人舍得好好供著,要不然以她這身子,能活幾年都難說——」

「少說幾句!」謝夫子打斷了她的話。

看謝夫子的目光像要殺人,謝如英抿抿唇,撇了下嘴,「算了!不說便不說,要不是看在我死去妹妹的分上,我也不願冒著得罪人的風險替她說親。」

謝夫子心中惱怒,大閨女明明在謝家當姑娘時也是個知書達禮的爽朗人,但嫁進楊家幾年,性子越發計較不說,說話還尖酸刻薄。

葉綿看著謝如英嘴角帶笑,眼底卻是一片冰冷,「姨母一說,我可真得好好听听姨母給我指了什麼好親事。」

「永嘉里坊的鄭家。」

永嘉里坊與青雀里坊不同,此處位在青溪鎮最熱鬧的大街上,居此之人多是做買賣營生的富貴人家,不論何時都滿是朝氣,熱鬧喧嚷。

「永嘉里坊的鄭家?」葉綿靈光一閃,「指的是悅來酒樓的鄭家?」

「沒錯,便是悅來酒樓的鄭家。」謝如英神情傲然的點頭,「你縱使不在鎮上長大,肯定也听過悅來酒樓的名聲,悅來與雲來皆是數一數二的大酒樓,說是日進斗金也不為過,你有幸嫁進鄭家,可不算虧待你。」

雲來、悅來兩酒樓,葉綿當然不陌生,兩家酒樓打了多年的對台,這幾年鄭家也有派人打听過她,圖的當然是她賣給雲來酒樓的戲本。

平心而論,憑鄭家的家世,別說是青溪鎮,縱使放眼鳳翔縣都算得上是好親事,只是好親事怎可能平白無故落在自己頭上?

她的目光看向楊妍雪,若她沒記錯,楊妍雪與鄭家公子是有婚約的。

楊妍雪對上她的雙眼,當下心一突,但隨即穩住,臉上露出淡淡的笑意,「綿綿向來聰慧,肯定瞞不過你,與其待你日後從旁人口中得知,不如我自個兒跟你交個底。」

她垂下眼,輕嘆了口氣,「我爹與鄭當家頗為交好,鄭當家有意與楊家結秦晉之好,可惜我與鄭家公子之間並無情愛,我爹疼我,也未曾對鄭家許諾,所謂親事是鄭家一廂情願,做不得數,此次我家進京,這一去回鄉之期未知,我爹娘掛心你的親事,覺得鄭公子甚好,便替你做主許了這門親事。」

楊妍雪一番話說得真心實意,要不是了解她,葉綿還真會被她所騙,實際上應當是楊家如今看不上鄭家,想退親又怕被人說閑話,這門親事正好「便宜」了她吧。

她正要開口回絕,謝夫子卻是先開了口,「我知道你姨父一家把這門親事指給你不算厚道,只是你身子骨弱,若是能挑個富貴人家好好養著,對你總歸是好的。」

謝夫子這話說得語重心長,他年紀大了,想得更長遠,縱使有心,他也護不了孩子一輩子,葉綿身子不好,說親本就不易,鄭家公子除了與楊妍雪曾經論及婚嫁令人心中介懷外,確實是個好人選。

葉綿聞言,無奈地看著謝夫子。

外祖父向來重禮,若是換個情況,肯定不會同意她代嫁,偏偏她的身體弱,始終是老人家心中的一根刺,她不由想到自己的爹娘,若是他們尚在人間,應當也會認為這是門好親事。

只是她這次終究得讓外祖父失望了,就因為身子不好,所以她深知活著已是不易,不願再活在眾人的期盼下而委屈自己。

她對是否嫁人向來不執著,沒遇上顧悔前,獨身一世也無妨,如今遇上了顧悔,雖說不知他如今身在何處,但這輩子除了他以外,她無意再嫁旁人。

看著謝夫子,葉綿柔柔一笑,「外祖父,鄭家很好,就因為很好,所以人家看不上我。」

她有自知之明,她的家世一般再加上先天的心疾,別說鄭家,就連一般人家都未必樂意娶個身子差的妻子回家供著。

「關于這點你大可放心。」楊妍雪以為葉綿松口,忙不迭的在一旁勸說,「我爹與鄭當家私交甚篤,若由我爹娘開口,這門親事自然能成。」

若是旁人听了,興許會覺得楊妍雪是真心為她著想,但葉綿心知楊妍雪並不喜歡她,如今笑臉相迎不過是偽裝,絕非有心想替她圖謀個好將來。

「此事若能成,就定下吧!」謝夫子看出葉綿不願,但終究舍不得小姑娘的親事沒著落,「在你姨父進京前,就讓你姨父尋個機會去探探口風,成或不成就看天意吧。」

葉綿沒打算妥協,堅定的看著謝夫子,「外祖父,兒孫自有兒孫福,此事就別再提了,姨父、姨母忙著打點進京事宜,別麻煩他們。」

謝夫子想要再勸,但看著葉綿倔強地搖頭,只能嘆氣。

「怎麼,難不成你還看不上鄭家?」謝如英雖說不願替葉綿說親,但被拒絕又覺得面上無光,「你也不想想自個兒的處境,這些年來葉家用銀兩養大你,如今你身子骨看來是好了不少,但娘胎帶來的病這輩子都沒藥治,你若不嫁人只能靠著謹哥兒,可謹哥兒——」謝如英被一旁的楊妍雪拉了一下,這才慢半拍的想到不能提起葉謹的腿,畢竟這事兒還跟自己的閨女有關,所以轉了話頭,「謹哥兒也該說親,若讓對方知道結親還得照顧你這麼個體弱多病的姑姊,你就不怕連累了他,親事難定?」

「不勞姨母費心。」葉綿也不客氣的開口,「葉家確實清苦,但這麼多年從未厚著臉皮求到別人家門前,也沒到連個住所都得靠旁人施舍才得以安居的地步。」

謝如英的臉色有了變化,這丫頭是在諷刺她攜家帶眷住進娘家?

鳳翔縣因產陶而聞名,青溪鎮乃鳳翔第一大鎮,向來十分熱鬧,想在鎮上有個獨門獨院的宅子不易,楊家雖說也算殷實,但三位兄弟還未分家,她受不了苦,成親之後硬是磨著夫君搬回謝家。

這麼些年,她早將謝家當成是自個兒的,現在被葉綿暗暗諷刺,她氣得站起身,「爹,你听听,這丫頭好大的膽子,說的這是什麼話?」

「大實話。」謝夫子也沒有給謝如英留顏面,雙眼銳利的看著她,「給我坐下,外頭的人看著。」

謝如英氣極,不但未依言坐下,更語帶嘲諷的說道︰「我看人家有這麼一張牙尖嘴利的小嘴,親事無須我這個姨母來操心,我就等著看你能找到什麼好親事!」

見自家娘親惱怒,楊妍雪連忙勸道︰「娘,綿綿還小不懂事,你別跟她置氣。」

「她不是不懂事,反倒是主意大著呢。」謝如英一哼,甩開了楊妍雪的手,「這樣也好,要我去向鄭家說個病秧子,我也怕良心不安,更怕讓人戳脊梁骨。」

「娘!」楊妍雪氣急敗壞地道。

「你才住嘴!」謝如英瞪了楊妍雪一眼,「要不是你開口,我壓根不想插手她的親事。你念著人家一點好,人家壓根不放在心上,你還是省省心吧!」

謝如英又看向謝夫子,「爹,如今你也听得真切,是綿綿自個兒不願,這門親事日後無須再提,你現下總可以隨我出去,外頭來客都等著你,差不多要開席了。」

謝夫子臉上有著氣憤與無奈,但確實到了要開席的時間,他也不願家丑外揚,只能勉為其難的起身。

謝如英伸手扶著謝夫子出去,葉綿見狀原要跟上,卻被楊妍雪伸手攔住。葉綿掙月兌楊妍雪拉住自己的手,冷冷地看她。

「我娘的話,你萬萬別往心里去。」楊妍雪擠出一個笑容,「她是關心則亂,你與鄭家的親事——」

「夠了!」葉綿臉上布滿寒霜,「楊妍雪,咱們不如坦誠相對,你為何執意插手我的親事?」

「還能為什麼?」楊妍雪一臉無辜,「我當然是為了你好。」

葉綿壓了壓有些發疼的太陽穴,「現下再無旁人,莫要把我當成傻子了。」

聞言,楊妍雪臉上的表情也起了變化,她低聲說道︰「實不相瞞,鄭家公子確實對我有意,但我心中有人,與他實無可能,葉謹因我之故傷了腿,我心中著實有愧,今日所做所為不過是想彌補罷了。」

「大可不必。」葉綿的口氣帶了絲不以為然,「我也有心上人,此生非他不嫁。」

楊妍雪聞言大驚,「是誰?」

葉綿玩味地看著她驚愕的神情,「他不過名不見經傳的俗人一個,就算道了名姓,你也不認得。」

楊妍雪皺著眉頭,心中橫量她話中真假,終究沒忍住,試探著開口,「我前些日子因緣際會救了定遠侯世子,我對世子有恩,嫁入侯府只是時間問題。」

葉綿聞言並無太大的反應,只是輕挑了下眉。

這輩子她見過最大的官不過就是縣令大人,看今日楊家熱鬧光景,想來緣由就是來自于楊妍雪救了位貴人。

鄭家家世放眼青溪鎮甚至鳳翔縣皆不差,但與侯府相較卻是天差地別,以楊家一門的高傲,楊妍雪舍棄鄭家不令人意外,只是侯府真能無門第之見,迎娶家世一般的楊妍雪嗎?

葉綿不識侯府之人,無從斷言,但她深知這世上最難得得一心人,鄭家公子家世雖不如定遠侯世子,但對楊妍雪卻是一片赤誠。

「表姊對世子有救命之恩不假,但單憑救命之恩,你真以為世子會因為這樣就迎娶你為妻嗎?」

楊妍雪臉色一沉,「你這是妒嫉我?」

葉綿忍不住一嘆,她就不該一時心軟開口相勸,這人要作死,她攔也攔不住。

「罷了,原是念在親戚一場給你提個醒,看來是我多管閑事。」葉綿輕聳了下肩。「表姊此次進京,日後你我應當再無相見之期,綿綿在此就祝表姊心想事成。」

「我自然能心想事成,我可是世子的救命恩人。」

葉綿聞言,輕搖了下頭,楊妍雪選的路,不論好壞都與她無關,她不再費唇舌相勸,逕自越過她走出了大堂。

堂外的陽光猛然一照,讓她不由自主的微眯了下眼。

「綿綿,可找著你了!」

葉綿一個轉頭就看到宋曉月充滿朝氣的模樣,她露出一抹真心的笑,「你的腳可好了?」

「早好了。」宋曉月輕抬起腳在她面前晃了晃,「就我娘大驚小怪,硬是拘著我,不許我再去找你。」

葉綿可以理解宋大娘的作法,畢竟宋家就這麼一個閨女,又到了相看的年紀,總要顧念名聲。

宋曉月之前趁著去桃花村辦宴時偷跑上山尋葉謹,弄傷了自己的腳,小姑娘本人不自知,但宋大娘和葉綿卻看出端倪,知道她是看上了葉謹。

「你這張小臉白得像打出世都沒見過陽光似的。」宋曉月爽朗的聲音打斷了葉綿的思緒,「瞧你,又瘦了,這可不成,你得多吃點東西。」

葉綿好脾氣地一笑,「瞧你說的,我壓根沒瘦,這陣子吃好睡好,身子骨硬朗許多。」

宋曉月不以為然,不過也沒揪著葉綿瘦胖一事不放,「你先跟我去灶房看看我娘。」

「別了,今日我姨母請了宋大娘辦宴,此刻肯定忙,我去灶房礙事。」葉綿拒絕。

「才不會,這是我娘交代的。」宋曉月忍不住皺了皺鼻子,「我娘說好一陣子沒見你,想你想得緊。說實話,要不是你長得太好看,有時我都懷疑你才是我娘的親閨女,她疼你比疼我還多。」

「你說這話虧不虧心?」葉綿忍不住笑了出來,「大娘疼我不假,但你可是她的掌中寶,我遠遠不及。」

宋曉月聞言俏皮一笑,「別說了,趁現在還未開席,跟我去看看我娘,等會兒你跟我回家去拿蜜桃,這可是我爹帶回來的,味道極好,你多帶些回去。」

宋曉月自懂事起就看不慣葉綿一副骨瘦如柴的模樣,每次見面總想方設法的給她塞東西吃,葉綿知她熱情,所以也沒反駁,任由她拉著自己。

宋曉月眼角余光看到從大堂走出來的楊妍雪,她向來與眼高于頂的楊妍雪沒太多交集,加上葉謹之前因為楊妍雪傷了腿,所以她連表面功夫都不做,直接將人無視,逕自離去。

兩個姑娘親密的拉著手去灶房,灶房正熱火朝天,灶房外的角落也壘了三個臨時的灶台備著吃食。

宋大娘正站在院外的臨時灶台前,一瞧見葉綿的身影眼楮一亮,也顧不得手邊的活計,將手中的鍋鐘交到一旁的宋大哥手上,「瞧瞧,我們綿綿來了!快過來讓嬸子看看,小姑娘長得可真是越來越好了。」

葉綿露出笑容,「嬸子過獎了。」

「嬸子可不說假話。」宋大娘爽朗的笑出聲,葉綿的爹娘都長得好,生出的孩子自然不會差,「我們家月妞兒年紀也不小,做事情還不過腦子,若有你一半懂事,嬸子我可要謝天謝地了。」

葉綿被夸得有些心虛,她將渾身是血的顧悔帶回家算是驚世駭俗,可與懂事沾不上邊。宋大娘看出葉綿不自在,也轉了話題,看了看四周,隨意的問了一句,「怎麼不見阿謹?」

「外祖父讓他上前頭去看看有何需要幫襯之處。」

「是該如此,說到底也是一家人。」宋大娘理解的點點頭,欲言又止的看著葉綿,但周遭人多嘴雜,實在不是說話的好地點,只能說道︰「這里熱,你受不住,晚些時候記得帶著阿謹去嬸子家一趟,嬸子有事兒跟你商量。」

葉綿是聰明人,猜出了宋大娘的未竟之言,目光落在不遠處正與宋大哥說說笑笑的宋曉月身上。

這麼開朗的一個姑娘,實在不想看她難過,可是這話她不得不說。葉綿收回視線,靠近宋大娘,輕聲開了口,「實不相瞞,嬸子,我家阿謹打算從軍了。」

宋大娘聞言,臉色微變,「可是他那腿……」似乎意會到自己直言傷人,她連忙打住。

葉綿沒在意宋大娘的話,只是續道︰「我托人幫忙打點,如今已有眉目,過幾日便啟程前往雲州,也不求他立下汗馬功勞,不過是讓他進軍營當個伙夫,圓了他的夢。」

宋大娘沉默下來。

葉綿在心中輕聲一嘆,「阿謹一去,怕是一年半載不會回來。」

宋大娘是個聰明人,葉綿這麼一點,她心下還有何不明白,雖說她心中也中意葉謹,月妞兒也有心,若兩人真有緣分她自是樂觀其成,但眼看著這門親事是不成了。

從軍並非不好,只是她就月妞兒一個閨女,實在舍不得讓她嫁給一個時常不在家的夫君,在她眼中,這樣的姻緣跟守活寡並無二致。

何況自己閨女的性子她也知曉,或許一開始還成,但日子一久,只怕女兒嬌氣,會鬧得家不成家。

她看著葉綿清明的雙眼,拉起她的手,在她的手背輕拍了拍,「嬸子明白了,嬸子謝過你。」

宋大娘心中是真的感激,不然若提了婚事不成,傳出去的話對月妞兒的名聲有損,也會令月妞兒傷心。

「大娘言重了,月妞兒就跟我妹妹似的,我也盼著她好。」葉綿明白天下父母心,不論任何年代,能得一份安穩都是難能可貴,「大娘忙,我不打擾大娘做事。」

「去吧!我讓月妞兒送你去前院找位子坐好,今日人多,你身子弱,可別有閃失。」宋大娘說著喊來宋曉月。

葉綿並沒有這麼脆弱,但明白宋大娘是一片好心,所以也沒開口拒絕,跟著宋曉月一起離去。

走出一段距離,宋曉月好奇的問道︰「綿綿,我娘跟你說了什麼?」

「還能說什麼?」葉綿四兩撥千斤,「就是問我身子最近如何。」

宋曉月聞言也不懷疑,畢竟眾所周知葉綿的身體本來就不好,她娘關心幾句也是常理。

「我告訴你一件事。」宋曉月壓低自己的聲音,臉上有著不屑,「我二哥啊,他眼楮有毛病,竟然看上了楊妍雪。」

葉綿聞言腳步微頓,心中驚訝,雖說楊、宋兩家都住在同一里坊,但未曾听聞楊妍雪與宋家二哥有牽連。

「以前你姨母說楊妍雪知書達禮,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弄得我好似野丫頭似的,如今楊妍雪不但拋頭露面給貧苦人施粥,還去求回春堂的大夫辦義診,接下來還要辦學堂,收容貧苦人家的孩子,人人都夸她一句大善人。前些日子我二哥辦宴回來,從宴席主子那拿了不少東西,進里坊時沒注意跌了一跤,正好楊妍雪見了便出手相助,我二哥就這麼看上了人家,天天在外猛夸她。雖說楊妍雪幫了我二哥不假,但我總覺得她姿態刻意,看起來虛假。」

葉綿垂下眼眸,對此不予置評,回想起楊妍雪這些日子的所做所為,可以看出些許端倪,她想飛上枝頭當鳳凰,但是楊家的家世已是板上釘釘,無從改變,她唯一能改變的只剩名聲。

娶妻娶賢,只要她有一個溫順大度的好名聲在外,興許嫁進侯府並非痴人發夢,只是可惜了宋二哥,平白被人當成墊腳石而不自知。

「我娘數落了我二哥好幾次,他才收斂些,姑且不論楊妍雪與鄭炎慶有婚約在身,單就楊家救了個京中貴人,得以舉家進京,人家就根本瞧不上他。」

葉綿露出一抹淺笑,宋大娘雖活在市井之中,但為人處世看得通透,她倒是一針見血,只盼宋二哥自己能想通,不然宋家與謝家同住青雀里坊,多年交好,楊家雖得以進京,但謝夫子還留在此處,總需鄰里多照顧,兩家人抬頭不見低頭見,不好因為小輩的事鬧得心中有疙瘩。

「我跟你說。」宋曉月壓低自己的聲音,不由感嘆,「楊家人的心可大了,畢竟人家可是救了個大貴人,小老百姓憑啥去抗衡,楊妍雪現下肯定一門心思想進京攀高枝,哪還顧得上什麼青梅竹馬之情。」

楊家自以為將心思隱藏得好,殊不知住在同一里坊的大多都是幾代相交的熟人,他們的心思並未瞞過明眼人。

看著宋曉月帶著憤憤不平的包子臉,葉綿忍不住伸出手輕捏了捏,「沒想到你知道的還真不少,而且听你的口氣,你還想替那位鄭家公子出氣不成?」

「也不是。」宋曉月翻了個白眼,「只是我家做吃食營生,與鎮上酒樓多有來往,鄭炎慶這人我自小相熟,他是鄭家最小的兒子,雖說為人有些孩子氣,但心腸不壞,對楊妍雪更好,平時有好吃、好玩的總是緊著她,所以替他覺得不值罷了。」

葉綿不知道這鄭炎慶對楊妍雪到底有多深刻的感情,但她卻相信其中肯定有份自小便認定彼此的情感。

如今楊家退婚,鄭家失了顏面不假,但想想楊妍雪愛攀比的性子,要真娶她進門,只怕整個鄭家十有八九會被楊妍雪弄得雞飛狗跳。

「其實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只希望鄭家公子自己能想通。」葉綿想起方才在大堂里楊妍雪與她說的一番話,忍不住輕笑,「我姨母還有意替我與鄭家公子保媒呢。」

宋曉月聞言驚得瞪大了眼,月兌口便道︰「自個兒不要的婚事塞到你身上,這算什麼事啊?」

「在你眼中看來是壞事,但在楊家人眼中卻是對我的恩典。」葉綿並不生氣,只覺得可笑,「畢竟我父母雙亡,身子不好,親事本就難尋。若非他們開口,憑鄭家的家世,就算沒了楊妍雪,這門親事也不會輪到我頭上。」

宋曉月氣得想跳腳,「你身子不好又如何?這根本就不是事兒,不如你嫁我二哥吧,反正我和我娘都喜歡你。」

「你可別亂點鴛鴛譜!」葉綿連忙制止,「你們家頗有家底,宋二哥將來肯定能尋門稱心的親事,我不惱楊家所為,你也別往心里放,橫豎都是些不相干的人。」

楊家勢利,與葉綿向來不是一路人,從今爾後分道揚鎌,縱使將來有緣再見,彼此就當普通親戚,面上過得去便成。

宋曉月沒葉綿的好脾氣,忍不住咕噥,「這可不成,我晚些一定要跟我娘說說這事,這楊家真是欺人太甚。」

「你別多嘴,此事已被我所拒,日後莫要再提。」

宋曉月不屑的目光落在院子里被幾個姑娘家圍著恭維的楊妍雪身上,「真是個害人精,害得我二哥被我娘數落不說,還讓掏心掏肺的鄭炎慶茶飯不思,真是最毒婦人心。」

「這是她選的路,好壞自負。」葉綿不由感嘆,「不論宋二哥或是鄭公子,終有他們的緣分。」

「算了算了,不提這事兒,提了就心塞。」宋曉月臉色難看地搖搖頭,伸手拉著葉綿去後院女眷坐席處。

只是她們不想搭理楊妍雪,楊妍雪卻帶著一票平時與她交好的姑娘擋在兩人面前。宋曉月如今看楊妍雪是怎麼看都不順眼,所以直接拉長了臉,斜眼瞄著她。

楊妍雪倒未把她放在心上,臉上帶著一抹柔柔弱弱的淺笑,手中拿著一塊上好的布匹。

「綿綿,你來瞧瞧這布。」

葉綿似笑非笑地看她裝模作樣,「挺漂亮。」

楊妍雪听她略帶嘲弄的口氣,拿著布匹的手下意識一緊,但面上還是維持著溫婉的表情、輕聲開口,「這布乃是出自京城綿織局,是世子特地派人送來的賀禮之一,我一見便覺得這花樣極為襯你,不如你拿回去給自己置辦身衣裳。」

楊妍雪的話聲一落,幾個跟在她身後的姑娘立刻發出驚呼。

其中與她特別交好的一位余姓姑娘出聲道︰「雪兒真是個好姊姊,這絲綢難得,別說青溪,縱是京城都少見,居然大方給了綿綿。綿綿,你可真是上輩子燒了好香,有雪兒這麼一個好姊妹。」

「你們就別笑話我了。」楊妍雪清雅一笑,頗有大家閨秀的模樣,「不過一匹布,比起綿綿對我的好遠遠不及。」

宋曉月一副見鬼的神情,自小住在同一個里坊,她清楚楊妍雪不是柔順之人,只不過這陣子她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看得她毛骨悚然又瞥扭。

葉綿垂眼打量楊妍雪手中的布,在陽光照射下,這匹布閃著光澤,確實是精品。

雖說在她眼中看來,上好的布匹沒有粗布來得實際,畢竟粗布做成的衣裳耐穿耐髒,比起這絲稠實用得多,但既然送到面前,不拿白不拿。

于是她不客氣地伸出手接過布匹,露出一抹笑,順口道了聲謝,心中算盤打得響亮,等出了里坊就把這布轉賣給布莊,她還可以賺上一筆。

她並不覺得前手收禮,後手就賣掉有何失禮,畢竟楊妍雪送禮也並非真心,不過是想故做大度,她沒必要顧慮。

看到葉綿坦然收下布匹,臉上卻無一絲妒嫉,楊妍雪心里難掩失望。

印象中,葉綿總是這副雲淡風輕的模樣,明明身子不好卻被死去的姨父、姨母寵在掌心中,長得好看又聰慧,總得外祖父夸贊。

她看葉綿模著她送的布,在陽光照射下嬌小瘦弱的身子更顯得她的五官細致小巧,隨意一個眼神都能惹人憐惜,她頓覺心塞,移開了打量葉綿的視線,如今她只想早日進京,此生與葉綿再無交集。

「就要開席了。」楊妍雪輕聲說道︰「等會兒多吃點。」

「好。」葉綿點了點頭。

看著被簇擁著離去的楊妍雪,宋曉月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她這是想做什麼?昭告天下她待你極好,你倆姊妹情深?」

葉綿無心猜測楊妍雪的心思,反正她白白得了塊好布匹,這趟不算白來。

看她開心的小財迷模樣,宋曉月一陣無言。

開席之後,宋曉月要幫著上菜,葉綿就與一幫女眷坐在一起,只不過菜才上了一半,宋曉月突然來到她身旁。

「阿謹叫你。」

葉綿不解,便站起身,跟著宋曉月走了出去,女眷的席面在後院,相較前頭男子的宴席要安靜許多。

葉謹一看到葉綿便迎了過來,「你身子不適,我送你回去。」

葉綿差點沒忍住笑了出來,她身子並無不適,但她不會駁自己手足的面子,她跟宋曉月告別,然後讓葉謹去跟謝夫子辭行。

提前離席若放在別人身上或許失禮,但對象是葉綿便沒人計較,畢竟與謝家熟識之人大多知道葉綿身子不好,今日能來這場宴席已經全了親戚一場的顏面,楊家也並非想搭理葉家這門親戚,無人費心起身送兩姊弟離開。

姊弟倆也不以為意,等踏出謝家,葉綿便輕笑道︰「難得姨母花了大把銀兩置辦宴席,沒吃幾口便走豈不虧了?」

「氣都氣飽了,還吃。」葉謹沒好氣的瞪著她,「你就為了一口吃食要把自己賣了?」

葉綿側著頭,一臉不解,「此話怎講?」

葉謹停下腳步,正經八百地低頭看著與自己有幾分相似的臉,「葉綿,我的腿就算是全廢了,也不容許楊家欺人太甚,你可別眼皮子淺,隨意把自己的親事定下。」

葉綿瞬間明白他的怒氣所為何來,「有人跟你提了我與鄭家的親事?」

「大表哥提了幾句。」葉謹嫌棄的回答,完全看不上楊家人,「他們欺人太甚,給你選了個破爛。」

「阿謹,你這話說得不公道。」葉綿搖頭,「鄭家公子條件不差,怎麼到你口中就成了破爛?」

葉謹聞言,眉頭皺起,「你為何要幫鄭家公子說話,難不成……你真動了心思?」

葉綿抬起手,輕敲了下葉謹的額頭,「誰動心思了!你傻,我還不傻。」

「可你覺得鄭家公子條件不差。」

「因為事實確實如此。」葉綿平心而論,「鄭家不單是青溪鎮,更是鳳翔縣排得上名號的富貴人家,你說人家不好,心不虧嗎?」

葉謹一臉苦惱,若細說起鄭家確實不差,他與鄭炎慶也有過幾面之緣,雖說他被家里寵得有些任性,但確實是個爽朗之人。

「鄭家與楊家有婚約,楊家如今躍上龍門,看不上鄭家,會給你牽線,不過是楊家不願落人口實。」他悶悶地道。

「你都能看明白,我會看不出?」葉綿笑了出來,「鄭家與楊家的婚約本就與我無關,我不會摻和,你為了件終究不成的事兒惱怒、弄得自己像個小老頭兒似的,你說自己不傻嗎?」

葉謹聞言,臉色這才稍稍好轉,但今日一事卻也給他提了個醒,「你年紀不小,確實也該相看人家,雖說你心中有顧大哥,但是你一個姑娘家,待我日後遠赴雲州,家中剩你一人,似乎有些不妥。」

「你放寬心,桃花村還有大伯母一家,更別提外祖父還在青溪鎮。」葉綿知道葉謹心中掛念,但她不允許自己束縛葉謹的將來,「若你真有顧忌,我就搬到鎮上與外祖父作伴,彼此照料。」

若能選擇,葉綿更傾向于隨著葉謹一同前往雲州,只是她終究舍不得外祖父一人獨居,就當替死去的娘親盡孝。

對于姨母一家不帶著外祖父進京,葉謹心中也有滿滿憤怒,但也深知自己全無立場置喙。

「待我日後立下功勞,定讓你與外祖父過上舒心的日子。」

葉綿聞言,一臉欣慰卻又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我待你好,你當然得讓我過上好日子,不單我還有外祖父,更有你未來的媳婦。」

葉謹沒好氣的瞄了她一眼,「你恨嫁,但我不著急娶,別口無遮攔,讓旁人笑話。」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是再正經不過的事兒。」葉綿靠近他,壓低聲音,「要不咱們打個商量,你先娶個媳婦再去從軍?」

「越扯越遠。」葉謹伸出手將她稍稍推開,走快了幾步,「沒混出個樣子前,我絕不成親。」

葉綿看他義正嚴辭的模樣,就知道他真沒想過自己的終身大事,如此看來,他與宋曉月果真有緣無分,既是無緣,就各自安好吧。

想通之後,葉綿便也將此事放下,「我知道你心中有定見,以後我不提便是。你走慢些,我跟不上。」

葉謹一臉嫌棄,但是腳步卻真的慢了下來。

葉綿輕快的走到他身旁,「回去前先去布莊一趟。」

「怎麼,要做新衣裳?」葉謹瞟了眼葉綿拿在手上的布匹。

他心中膈應楊家給的物品,偏偏這布確實挺好看,葉綿長得好,就該打扮得漂漂亮亮,這匹布正好可以給她裁身新衣裳。

「我平時少出門,衣服夠了。」葉綿得意地模模手中的布,說出自己的打算,「咱們去布莊把這布匹賣了,應該可以賣不少銀子。」

葉謹微楞,沒想到她竟然會將布匹轉賣,回過神後不禁笑了出來,他本來就不想要楊家贈物,如此安排甚好,他也不在乎此事傳進楊家人耳里。

名聲什麼的,遠沒有實際握在手里的銀兩實際,這麼多年的潛移默化,葉謹嘴上不承認,但實際也成了跟葉綿一樣的小財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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