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臣吉妻 第九章 心傷的滋味(2)
作者︰千尋

還真拽上了?扳過她的肩膀,逼得她面對自己,他掐住她的臉頰肉往兩邊延伸。

「放開我!」她用力拽開他的手,他順勢牽上她的,將嘴巴湊近她耳邊。

「張時雍是我埋在周勤身邊的暗棋。」

這話讓她瞠圓了眼楮,什麼?她倒退兩步,指著他的鼻子,結巴道︰「所以……」

所以和夏媛希無關,他本就打算讓張時庸當戶部尚書,當著她的面點頭,是為了讓周勤誤判形勢,而不是因為心疼夏媛希的痛苦?

「沒錯。」他又掐上她的臉。

他就愛掐她,愛指間柔女敕的觸感,愛她氣得鼓起腮幫子的可愛。

樂了!她猛拍手、猛跳腳,猛地沖入他懷間,緊緊抱住他的腰,「你果然是卓爾不凡、睿智無邊、英姿颯颯、風流無雙的厲害男子。」

呿,這關英姿颯颯、風流無雙什麼事?不過,他環住她的腰,額頭抵上她的,問︰「還生氣不?」

「生氣?哪兒能呢,我有這麼小氣嗎?」

「還冷戰不?」

「要戰就要熱戰、就要轟轟烈烈的戰,冷戰算啥功夫?我不做這傻事的。」

不冷戰,那前幾天做啥去了?

「不生氣、不冷戰,接下來還有什麼好做的?」

「可以去泡溫泉啊,去打獵啊,踏青也不錯,我那塊糞水變黃金的地,今年種的水稻長勢可好了,可以去看看……」

「好。」他應。

好?她有听錯嗎?她只是隨口胡扯,她只是……仰頭對上那張教人心動的臉,「你……可以再說一遍嗎?」

他笑了,「好,去泡溫泉、去打獵踏青,去看看你那塊糞水變黃金的土地。」

「真假?你哪有空?」

「權臣酷吏也會累的,也得歇息個幾天。」

真的嗎?可以嗎?她太高興了,這回不是並肩作戰,而是並肩去玩,不帶目的的相處,單純為了喜歡,這是不是代表,他們之間的關系更進一步?

見她快樂得像個孩子,賀巽心化成糖水,往後……多帶她出去走走吧!

可他又讓晴蘭生氣了,因為——夏媛希很難受。

他在夏媛希身邊安排個人,名叫落燕,每隔兩天,她會將夏媛希身邊發生的事飛鴿傳書,傳給賀巽。

于是他知道,楊嬛得到周勤全部寵愛,夏媛希被冷落,傷心且憤怒。

他竟異想天開,將賀家名下產業的「仰春閣」,透過關系送到夏媛希手中。

前世的夏媛希喜歡做生意,他想,也許有點事做,可以讓她轉移注意力。

但決定這麼做的同時,他也明白會惹來晴蘭的怒氣,因為仰春閣是晴蘭悉心打造的首飾鋪子。

听到這個消息時,晴蘭氣到把肚子里的東西全吐了。

她胃腸本來就不好,壓力一大就會又拉又吐,看她吐得一身狼狽,白芯把夏媛希從頭到腳到爛掉。

她當然會生氣,知不知道仰春閣花她多少心血?

有大半年時間,她一得空就上門纏著馬師父,低聲下氣好話說盡,直到馬師父首肯,她才敢尋鋪而開第一家仰春閣。

為回想前世流行的款式,她夜不成寐、日思夜想,一有空就往馬師父屋里鑽,沒弄清楚的,還以為她和馬師父有說不清楚的關系。

好不容易幾年經營,生意蒸蒸日上,她正打算開第二家、第三家仰春閣時,賀巽竟把它送給他的心頭好。

這算什麼啊?替他人作嫁嗎?

晴蘭氣急敗壞往外跑,但連院門都沒跑到就又折回來,「丹雲,去給我蒸個蛋羹,鹽巴、油蔥一蛤蠣什麼通通不放,光用蛋做就好。」

丹雲不解,這樣的蛋羹會很腥吧?

不過主子吩咐,她只能听話。

不久晴蘭捧著蛋羹找到賀巽,重重把碗往桌上一放。

賀巽很清楚她不滿什麼,但他半句話都不說,這種事解釋與不解釋,情況都一樣糟,反正……這回她生氣了。

瞪著他,她一樣沉默,見他打死不開口,態度已然標明,不管樂不樂意,這口氣她都得吞。

晴蘭冷笑問︰「難道你不打算說清楚?」

「對不住。」他的道歉很生硬,很言簡意賅,沒有前因沒有後果,連狡辯都沒有,明白而晰地認下。

晴蘭狠狠倒抽口氣,恨不得往他臉上撓兩把,「在做決定之前,你連商量都不必,是不是認為「賀家產業」與我無關?」

賀巽知道自己不厚道,但不為夏媛希多做一點,他……心里過不去。

「對不起。」他再度道歉,口氣軟下兩分。

「不想商量?可以,但能不能提前知會一聲?那麼我可以少投注幾分心力,可以不必矜矜業業、小心翼翼。」

咬牙,他還是只有三個字,「對不起。」

晴蘭氣急敗壞,她不管不顧,掄起拳頭朝他胸口一陣猛捶。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你只有這句話可以說嗎?那是不是我砍你兩刀,再說幾聲對不起就可以?是不是我放把火燒掉你的房子,再說兩聲對不起就可以?你到底知不知道我為仰春閣付出多少心力?

「想請馬師父出山,我天天去磨人家,做好吃的、送好喝的,我低聲下氣,日日往他家里鑽,擦桌子、掃地,事事親力親為,口水干了、嗓子啞了,人家也沒拿我當回事兒。

「馬師父性格古怪,為調查他的古怪,我花無數時間和他的親戚鄰居打交道,才明白造就他古怪性格的原因。

「他年過五十,無妻無子,他認為無人繼承,何須勞心勞力,反正手邊有錢,他連工作都不願怠,成天吃吃睡睡、喝喝老酒,有一天混一天,想著就這麼混下去,待老死那天,草蓆一褒結束一切。

「為讓他對生命重新燃起希望,我連媒人婆都當了,我用盡辦法為他謀到一個好媳婦,為他遍訪名醫,讓他生下兒子。好啦,我流血流汗做那麼多事,你一句話就把我的心血送出門?賀大人,你真的好可惡。」

她捶得手痛,但手再痛都沒有心來得疼。

說著說著、她哽咽起來,停下手,垂了頭,雙手在身側緊握,她雙肩抖得厲害,企圖把在眼底凝結的淚水硬逼回去。

她不懂,為什麼男人這麼壞,非要一斧子一斧子砍掉她的堅強?她更不懂,這麼壞的男人,為什麼她不能拋了、丟了,為什麼要克制不住地喜歡?

她恨他,但更恨自己,她想咆哮大叫,想要發泄心底不平,可最終……還是咽了回去。

怨誰呢?是她的選擇,是她固執在他身上投資全副心力。

賀巽很抱歉,輕撫她的背,企圖撫平她心頭的不順遂。

難得的親昵,她卻無法感受到溫情,她必須消化很難下咽的委屈……

他輕輕地攬她入懷,低聲在她耳邊說︰「對不起。」

晴蘭頭埋在他胸口,卻心痛陣陣。他要對不起什麼啊?對不起,我愛的是夏媛希,不是你?對不起,即使你那麼努力,依然無法走進我心底?對不起,不是我想掠奪你的成就,而是夏媛希已經掠奪我的心……

這才是重點,她不在他心里,她再辛苦、再努力,他都無法感受。

夏晴蘭,你真是失心瘋,你怎能允許自己愛上這種男人,還義無反顧、一試再試?

至少周勤會因為你的能力而殷勤演戲,好教你誤解他愛你,好教你對他死心塌地,這賀巽連戲都不演啊,你憑什麼要對他一心一意?

握緊拳頭,此刻她覺得自己無比可悲。

三年了,他們成親整整三年!憑什麼她感覺會奪得最後勝利?憑什麼她以為有機會勝過夏媛希?憑什麼她認定再硬的石頭都會被真情焐熱?

夏晴蘭,你愚蠢至極。

她在他懷里喘息不定,她恨恨咬牙,在嘴唇上留下一排深刻的齒印。

用力推開賀巽,她對他說︰「你送吧,大方送吧,我會在仰春閣附近開迎春樓、迎夏櫻、迎秋樓、迎冬樓,把仰春閣層層包圍,把它的生意吞得半點不剩。」

華麗轉身,她飛快跑掉。

賀巽知道自己傷到她了,于她而言,生意不只是生意,還是成就與傲氣,那麼豁達的夏晴蘭,那麼愛笑的夏暗蘭被他氣哭了……他真有本事。

拉開椅子坐下,拿起她帶來的碗,舀一口蛋羹放入嘴里。

很難吃,除雞蛋以外什麼都沒加,純粹的蛋……純蛋、蠢蛋。

他又被罵了。

這次晴蘭生氣得很久,直到迎舂迎夏迎秋迎冬樓開起來,心氣才平定。

她生氣卻沒搞罷工,也沒讓下人罷工,她只是自虐似的不吃不喝,把全部精力投注在新鋪面上。

她不知道,自己日漸消瘦的身影,對他來說,比罷工更嚴重。

消息傳來那刻,晴蘭沖到大門前等待賀巽返家。

這種行為太輕佻,嚴重挑戰她淬進骨子里的教養,但她還是做了。

賀巽甫下馬車,她立刻迎上前,「听說汝南地牛翻身?」

「你收到消息了?」

「對,死亡的人數很多嗎?馬上就要迎來夏雨,如果尸體處理不好,會引發瘟疫,再則災民數目眾多,干淨的水,充足的糧食與藥材,許多事情都要盡快解決……」

見她叨叨說不停,賀巽想笑,對于朝政,她比許多大臣更上心。

「我知道有困難,但你讓三皇子盡避放心去做,米糧、藥材,我會在最短的時間內送上,如果缺人,可以從鋪子里面調派人手……」

見她著急,他捧上她的臉,對住她的眼楮認真道︰「沒事,你別擔心。」

「怎麼可能沒事?一個弄不好,皇帝都得下詔罪己了何況是你,有多少人嫉妒你,多少入恨不得把你拉下台呀,要是這把火燒到你頭上,可怎麼辦才好?」

為了這天的到來,她早就儲備足夠糧米與藥材,既然張時庸是自己人,那麼大可讓戶部拿銀子出來買,接下來還得盡快挖井開渠道,讓老百姓有干淨的飲水,才能減少疫病傳播。

原來她擔心的是火燒到自己?他喜歡……被她擔在心上。

賀巽道︰「我讓夏晨希到汝南了。」

「四哥哥在汝南?」那不是很危險?

「別擔心,我派了近百人護著他。」是他的隱衛,用晴蘭給的銀子養的。

「四哥哥去汝南做什麼?」

「遷村。」

「遷村?」

他也預知地動將要發生?為什麼他能?難道他……猛地,心跳加速。

前世地動發生,上千百姓死亡,加上瘟疫肆虐,短短幾個月內,汝南有十數萬百姓受災,經過三年後,地動區域已無人居住,卻意外發現玉礦,為新帝帶來一筆偌大財富。

晴蘭不知此事,因為玉礦被發現時,「夏媛希」已經死亡。

帶著重生的優勢,賀巽讓夏晨希到汝南遷村。

夏晨希在莆縣任官一年,政績斐然,知他與晴蘭兄妹情深,賀巽鼓吹他為自己效力。

賀巽讓夏晨希到汝南擔任六品通判,但派任書尚未到手,兩個月前,夏晨希提早出京。

離京前,賀巽將兩萬多畝土地,及上千間屋子的契書交到夏晨希手上,以開荒為由,讓他以一畝地換兩敞地,一間屋換兩間屋作為條件,將災區幾個村的百姓遷出。

這麼優渥的條件,擠都擠破頭了,哪有人不樂意的?

就這樣,他將前世地動時最嚴重的區域百姓全數遷走,今早他已收到夏晨希的飛鴿傳,說地動造成的百姓死亡人數僅有七人。

「密探在汝南發現豐富玉礦……」他牽晴蘭進屋,一面走一面說︰「半年前你給我二十萬兩還記得嗎?當時我便命人在當地買地、建屋,闢出好幾個村子,這兩個月你四哥已經陸續將百姓遷走,本想遷走百姓後再令人挖玉礦,沒想到地牛翻身,讓玉礦露出來。

「提早返家是想告訴你這個好消息,玉礦的開采權已經掛在賀府名下,有了玉礦,你可以想想,明年府里會增加多少收入?」

他之所以沒在鋪子經營上花太多心思,是因為清楚玉礦早晚會落到自己手中,他不愁錢更不缺錢。

她捧住臉,搖搖頭,虛弱地朝他伸伸手,「可以扶我一下嗎?我覺得頭暈。」

頭暈?被銀子砸中嗎?賀巽笑了,打橫將晴蘭抱進屋里,一面走一面說道︰「你沒想錯,倘若有那麼多的死傷,確實會有你預想的狀況,但眼下並沒有,你可以放心。」

「嗯、好,放心。」她憨憨傻傻地看著他呵呵笑。

「這麼開心?」

「突然覺得你很靠譜。」

他一向都很靠譜的啊,她的傻笑讓他心情霍然開朗,一掃幾個月以來的低氣壓。

她對他的影響越來越嚴重,她開心,他便揚眉;她不悅,他便板起臉,理智告訴他,這不是好現象,但再多的理智都阻止不了他受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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