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了姑娘挨雷劈 第七章 成親急回京(1)
作者︰寄秋

「這……這是什麼?」

成親那日,黑鴉鴉的士兵來到馬嵬村,那一身煞氣,那一身血性,光是一言不發的往那兒一站,就覺得任何魑魅魍魎都無法靠近半分。

對純樸的鄉下人而言,何時看過殺戮之氣這麼重的人,他們簡直跟看到天兵天將似的,一個個戰戰兢兢,不敢大聲說話,只敢小心翼翼、偷偷模模的由眼角一瞥,唯恐看多了會承受不住。

村民們自動自發的抬桌子、擦椅子,幫忙洗菜、切菜,將自家的蒸籠拿出來,一籠蒸上八十顆白饅頭疊三層,一共兩百四十顆饅頭,十口灶就有兩千四百顆。

馬嵬村、前壁村、柳枝村三村加起來不到兩千人,而那又白又大的饅頭足足有成年男子兩個巴掌那般大,胃口小的人一顆都吃不完,可是卻還不夠那些士兵吃。

彼家連擺三天的流水席,只要沒惡意的都能來坐席,就是乞丐也不會趕,吃飽喝足後還能到村口領九個大饅頭和一只燒雞,外加銀錢二十文。

九的意思是長長久久,加一是十全十美,給了二十文代表雙雙對對,兩人成雙,富貴如意。

鎊家廚房忙得不可開交,不是在蒸魚便是在炖肉,雞、鴨、豬、羊以百計數,其他的大菜更是數也數不清,把人眼楮都給看花了。

里正家嫁女兒是大事,只是這銀子哪來的呀?顧里正田地再多也就上百畝,他哪里來的闊氣大擺宴席?

有人說是舅家出的,陳俊明這縣太爺指縫漏出點屑屑來,顧里正一家老小就能吃一年;有人說顧喜兒是福星,上山挖到一株千年人蔘王,她賣到京里貴人手中得了千兩,哪還會缺什麼銀子。

彼喜兒手中的確有幾株品相和年分不錯的人蔘,但不到一千年那麼夸張,最多就是三、五百年吧。

沒人猜到這些是新郎官的聘金,畢竟他初來乍到的寒酸樣眾人有目共睹,還為了湊聘禮上山打獵,直到今日還有人以為他是上門女婿,畢竟一屋子的顧家親戚,他不是贅婿是什麼?

彼老頭一家人也來了,原本他是想坐主位的,可是一見到陳前里正就心慌,鼻子一模和妻子坐到了遠一點的角落。

他們自家人來也就算了,柳氏和兩個媳婦把娘家人也一並帶上,浩浩蕩蕩一群人佔了五、六張桌子,不停在那喊餓。

「澄……澄明,你看那……那是不黑甲軍?」兩眼都都看直了的陳俊明抖著唇,語氣听不出是激動還是敬畏。

陳澄明根本是驚呆了,過了很久才回神。「大哥,咱們的外甥女婿姓啥來著,我這膽兒發顫啊。」

「好像是姓……牧?」他一直听著妹妹、妹婿喊木頭,本名也就听過一兩遍,記憶稍嫌薄弱。

「西北侯姓牧,先父為鎮北將軍。」陳澄明還是有點不敢相信,「不是說只是個會打獵的小子,眉目長得俊而已嗎?」

陳俊明嘴角抽搐,這外甥女婿何止長得俊,分明是卓爾不凡、氣宇軒昂、劍眉斜飛入鬢、雙目點漆,那昂然而立的氣勢如雄鷹展翅,舉手投足間盡是世家氣度,傲視群倫,叫人望之自慚形穢。

「我們這是撿到寶嗎?」他喃喃道,人家是西北侯兼從二品鎮北將軍,他一個縣令才七品,這差多少呀。

西北侯是皇帝為盡其他武將們追封的,襲三代不降爵,日後子孫有功再論功晉爵,牧司默又代替父兄接掌西北軍,他本身有軍功,因此在軍營中他亦有將軍頭餃,既是將軍又是侯爺。

看著年過三十,從書吏升至縣丞的二弟咧嘴傻笑,陳俊明也忍不住呵呵直笑。「咱們家丫丫真是福星,隨便救個人也能是帶兵的頭兒,西北一帶的第一人。」

黑甲軍是西北軍中的精銳,二十萬人中才出一萬名,堪稱菁英中的菁英,更是只听西北侯號令。

「大哥,我們升官有望。」

「咳咳,話別說得太滿,咱們丫丫初為人婦,做長輩的不能讓她難做人,再看看吧。」

盡避陳俊明嘴上說不想寶貝外甥女太為難,可眼底的笑意怎麼也掩蓋不了,眉飛色舞,春風得意。

「是是是,要謙遜,不要自滿,當官的要苦民之苦,知百姓辛勞,弟弟會夙夜匪懈為民造福,上次咱們吃的野豬肉是外甥女婿打的吧,味道真是不錯。」有靠山的感覺就是好,那些老拿著雞毛當令箭的仕紳不能再擺譜了。

一有政策實施,這些人仗著京里有人,不是陽奉陰違便是帶頭搗亂,讓他們在執行時相當不便,每每遭到阻攔,反過來還得相求其高抬貴手,讓利幾分才肯放行。

說來那些人也不是什麼高官,有些還混得不如七品地方官,可人家是京官,破船還有三斤釘,若有一、兩個走對了門路,還是有能力整治後頭沒人的小縣官。

「呵呵……知府大人也吃了,不曉得他覺得滋味如何。」陳俊明冷笑,之前是吃得滿嘴油光,還讓他這個當下屬的給弄頭老虎,今日之後怕是嚼肉苦,不敢再開口萬兩銀子的孝敬。

陳俊明將省下來的銀兩折給外甥女當壓箱銀,兩張五千兩的銀票,好過給了孝敬銀子還被上司羞辱,嫌錢給得不夠大方,被糟蹋得抬不起頭見人。

「一定是五味雜陳。」陳澄明也受夠了那些家伙死要錢的嘴臉,每回到了縣衙視察定要召女人伺候,光想就惡心。

他家水靈的小外甥女也是因此從未到過碧水縣,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若是被長了婬骨的知府大人瞧上了,那才是欲哭無淚。

每回他只要想外甥女了就自個兒回村,過足了女兒癮才回去,眼見她一日日長大,當舅舅的能寵著她的日子越來越少了。

「西北侯呀,真好,連皇上都拿他沒轍。」陳俊明滿意點頭。

牧司默人渾心不渾,他會杠上皇上也是為了保住家族,是個有腦子的渾子。

兩兄弟相視一笑,舉杯互敬。

喝了酒,兩人將在門口眺望的顧里正往院子里拉,讓他陪他們喝幾杯,別坐立難安,惹人笑話。

因為不能直接回侯府拜堂,牧司默決定花轎由顧里正家接人,繞行三村一圈再回里正行禮,完成最後的儀式。

不過宴客的人數過多,顧里正家的院子和曬谷場已經夠大了,卻還是放不下所有的桌椅,故而分外庭和內院。

里面坐的都是自己人,親屬、故交或官場中人,外面則是附近村民和來湊熱鬧的百姓,誰餓了誰就吃,盤子空了再端上來,從巳時開桌一直吃到酉末,連續三天不分男女老少,孤寡殘疾,貧窮或富貴都一視同仁,來了便是顧里正家的客人,好酒好菜招待。

「回來了、回來了  !」

遠處傳來嗩吶聲,鑼鼓開道。

孩子們最興奮,花轎尚未入村就先跑到村口候著,又叫又跳地比誰眼力好,先瞧見騎在馬上的新郎官。

八人抬轎,其余的四百九士二名黑甲軍為其護轎,顧、陳兩家的男丁是送嫁的娘家人,聲勢同樣浩大的跟在花轎後頭,讓顧喜兒成為最被羨慕的新娘子,往後數十年口耳相傳在鄉里之間。

可若是問顧喜兒自個兒的感受,這樣的排場不要也罷!

她扶著被顛到發暈的頭,兩眼成了蚊香眼,邊吐酸水邊抱怨那些壯得像熊的兵漢是來報復的,他們肯定和牧司默有仇,一群懲貨不敢和他對上,便柿子挑軟的捏,拿她頂缸。

孩子們興奮地大喊,「花轎來了、花轎來了,里正伯伯,花轎來了,我看到孟槐哥哥和孟泰哥哥了,還有大馬!」

听到花轎來了,顧里正連忙叫人把香拿好,一等花轎落地便點燃鞭炮,三十六尺長的鞭炮從架高的木竿子垂下,整整三十二串,夠村子的孩子拾炮花拾到手軟。

「灑香花、灑果子、灑糖塊了,快來撿喔!小心別被鞭炮炸到,要點了……」

下一刻,一串接著一串的炮竹聲響徹雲霄,大人、小孩尖叫著蹦蹦跳跳搶糖、搶果子,還有搶花的,听說搶到紅花的明年有喜事,男娶貌美妻、女嫁好郎君。

這是山桃縣的習俗,別的地方可沒有,一鄉一縣各有不同的風俗,由老人家口耳相傳,一代傳一代。

「啊!快扶我……」顧喜兒下轎時腳都軟了,整個人往前跌去。

一只骨節分明的手及時扶住新娘子手肘,將她輕輕往上一提,確定她站穩了才將紅綢帶放入她手中,拉著她往前走。

牧司默叮囑道︰「沒事吧?你慢慢走,跟著我就好,一會兒跨火盆將裙子下擺提高,火盆子的火有點……高。」

不知道是誰動的手腳,火盆子底下燒的不是木炭而是細枝條,那火眼看著越燒越旺……

牧司默眼一隨,看向把頭一縮的陳七和周強,堂堂西北侯卻要娶村姑為妻,這兩人對此頗有意見。

「你說你的人是不是跟我有仇,找抽來著?」顧喜兒恨恨地道。

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孔夫子的至理名言一定要听,她剛好是女子,同時心眼也不大,都給她等著!

牧司默眼皮抽了抽,听出她話中的意思。「小懲大誡,給點教訓就好,訓練一批精衛不容易。」

「好,我听你的。」她乖巧應下。

看她一副溫順賢良的樣子,牧司默反而更不安了,心里七上八下,但此時也不容他多想,到新娘子跨火盆的時候了。

看著半人高的火焰,他正想著要抱起新娘子一躍而之,哪知無端一道雷光,直接劈開熊熊烈火,沒等他回過神,顧喜兒提裙躍過,她人一落地,身後的火又合而為一,劈啪作響。

娘子威武!

「她怎麼過去了?」陳七目瞪口呆。

「你不是塞了不少干柴在下面,肯定旺火高三尺。」周強也是一臉不敢置信。

「我是啊,但這……」陳七無奈,即便火高十尺,也架不住那火居然會主動分兩邊,讓出道啊。

「陳七,你看將軍的眼神,似乎是……憐憫?」周強心里有點寒,感覺頭皮發麻。

「不要緊,咱們還有後招,將軍出身名門,怎能真的娶地里刨食的村姑為妻,門戶不相當。」顧喜兒配不上將軍。

陳七原先的意思是做做樣子,讓將軍假意娶妻,隨便帶個女人回去糊弄糊弄,哪曉得將軍是來真的,給了聘禮、聘金,還讓黑甲軍前來,搞得將軍好像入贅似的,高堂是人家的爹娘,來喝喜酒的人形形色色都有,唯獨沒有牧府親朋。

他心里憋了一口氣,為將軍叫屈。

「一拜天地。」

充當司儀的高師爺高聲喊著,新人向外同拜天地。

「二拜高堂。」

新人再轉回來,對著顧里正夫婦拜下。

「夫妻交……」

「將軍,京中急報。」被趕鴨子上架的黑虎硬著頭皮上陣,他頭垂得很低,不想讓人看見他的長相,以免被秋後算帳。

「他是將軍?」

「哪里的將軍?」

「沒听過,肯定官不大……」

臂禮眾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討論著,但沒人關心什麼京中急報,他們只知道這是顧家的姑爺,拜完堂便完事,可以繼續回位子上吃喝,要吃夠本才行。

「說。」

「內應傳來消息,老夫人突然口吐黑血,似是身中奇毒。」他的腰越彎越低,都要頭點地了。

「你說什麼?」

聞言,牧司默心亂如麻,即使母親對他並無慈母心,他卻不能對她置之不理,十月懷胎很是辛苦,他當還以生養之恩。

「請將軍速歸,勿做耽擱,老夫人怕是等不及了。」

「我……」

「不差這點時間,等我們行完禮後再一起上路。」顧喜兒拉住牧司默的袖子。

「不行,一刻也不能耽擱,快馬都準備好了,請將軍移步。」看事情未照他安排的進行,陳七急得自己跳出來。

他原本想了別招想要阻止婚事,剛巧安排在侯府的人傳來這則急報,他立馬決定把消息報上去,想著以將軍的孝順,肯定會放棄成親。

彼喜兒冷冷道︰「你和我們說話的時間我們就能完事,高師爺,繼續。」

今日誰敢讓她嫁不成,她就讓誰試試女子難養的威力。

「是。」高師爺很是佩服,顧姑娘好有魄力,不輸男人。「咳咳,請新人就位,夫妻交……」

「不能拜!將軍想連老夫人最後一面都見不著嗎?想想去世的老爺和大公子……」陳七想引起牧司默的愧疚。

彼喜兒把喜帕掀開一角,對陳七露齒一笑。「我最討厭別人听不懂人話,既然你不當人想當畜牲,那我就成全你!大哥二哥,帶著大舅舅的一班衙役把人綁出去,敢反抗就廢了它,就是胯下那二兩肉。」

「你敢?」陳七心慌的兩腿夾緊。

雖然他小有身手,可雙拳難敵四手,幾十人圍上來他也莫可奈何,何況又不能真的跟衙門的人動手,他是守衛疆土的將士,不是土匪山賊。

「怎麼不敢,敢壞我妹妹的好事,我就敢讓你缺胳膊斷腿。」顧孟槐正想大展身手,找人練練拳腳功夫,他甩著胳膊,扳扳十指關節,一副要讓陳七直接進宮當太監的模樣。

「大哥,妹妹說的是第三條腿,你別弄錯地方,膀下三寸。」火上加油的顧孟泰盯著陳七的。

陳七被盯得冷汗直流,很沒用的轉身就跑。「你們還來真的呀!我、我可是五品官,你們敢動我一根汗毛,就要有把牢房坐穿的打算。」

「我妹婿姓牧。」腦子十分靈光的顧孟泰只說一句。

姓牧了不起呀……好像真的很了不起。

嗚,太壞了,竟然拿將軍壓他!

遇到月復黑的顧孟泰,嘴皮子不利索的陳七滿月復委屈,虎落平陽被犬欺,被一群再普通不過的衙役趕著走。

五百名黑甲軍在場又如何,沒有牧司默的號令他們也不敢動,就算陳七被活活打死了,他們也只能眼睜睜看著,這便是紀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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