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有嬌醫 第六章 母女倆說說貼心話(2)
作者︰寄秋

她才一走出去,床上的凌丹雲便發出難受的申吟聲,兩頰泛著不正常的紅,身子散發出來的熱氣,讓人不必靠近也感受得到。

「果然發燒了。」熱度升得太快。

辛未塵先用井里打來的水將布巾浸濕擰吧,擦拭他的額頭、臉頻、頭部和耳後,接著是腋下。

她一次又一次的替他擦拭,但他的體溫就是降不下來,甚至還有往上升的趨勢,一張玉顏燒得通紅。

辛家母女不喝烈酒,家里只有煮茶的米酒,辛未塵情急之下用了民俗療法,她切了一塊老姜,沾上加了鹽巴的米酒,用力擦紅凌丹雲未受傷的皮膚,擦得都快破皮了,想要藉此把熱毒逼出來。

回來的辛靜湖見狀,不由得驚呼一聲,「啊!他怎麼變成一只煮熟的蝦子了?」

經過一夜不停歇的擦拭,到了天快亮時,凌丹雲的高燒終于退成了低燒,臉上的紅也消褪了不少,玉容如故。

且他也恢復神智了,但是神色懨懨的,說不上三句話便犯困,情緒要稍有波動就會喘息不已,身子十分虛弱,只能靠藥膳補身。

他的人也找來了,一個叫謝舟子,一個是隨從萬福,兩人輪流照看他,這讓辛未塵輕松不少。畢竟有些事她沒法幫忙,例如上茅房。

「小口喂,別太急,他還沒辦法大口進食,太用力會扯到背後的傷口,宜輕不直重。」有人可使喚多好,回老山口村後她也買兩個下人,一個煮飯洗衣,一個養雞喂豬,她啥也不干地當大小姐。

「姑娘真好心,姑娘的大恩大德我來世做牛做馬來相報,要不是你救了我家主子,我家主子就……」萬福哽咽得說不下去,拉高袖口拭淚,淚腺發達的他已哭了好幾回。

「不用報答,給我診金就好。」今生都還沒過完,誰指望來世,太籠統的承諾都當不了真。

萬福一怔,不知所措,兩手直搓著衣衫下擺。

聞言,凌丹雲則發出低低的輕笑。「兩清是吧!」她還真怕惹麻煩。

一臉坦然的辛未塵還真點了頭,「我治病,你付錢,理所當然,千萬不要跟我提報恩,我怕到最後成報仇。」

「今生無以回報,只得以身相許。」

「凌丹雲你是寧王府世子,一定要理智,這種胡說八道的話別再開口,沒有什麼恩情到以身相許的地步,強加的回報不是報恩,而是給人添麻煩。」她就沒看人嫁給乞丐的,若非對方非富即貴,受恩者豈會為奴為也要纏上。

「你為何這麼怕我許你終身?」看她驚嚇的往後退,微帶嫌棄的表情,凌丹雲好笑又好氣,心里發澀。

「是怕你腦子燒壞了,做出錯誤的決定,有時候人在不清醒的情況下會做出匪夷所思的決定,事後再來追悔不已。」他最艱難的時刻是她陪著他,難免有移情作用。

患難不見得見真情,有些人能共患難卻不能共富貴,沒錢的時候共吃一顆饅頭都覺得甜,坐享山珍海味時反嫌臭。

「蒙蒙,你又救了我一回。」他知道自己的傷有多重,同去的人有七人回不來了,另外三人性命垂危。

他是奉旨探查江南水患一事,上百萬兩的賑災銀不翼而飛,送到災民手中的糧食有一半是陳米,另一半摻了細沙,銀子和糧食哪兒去了,誰經手了,誰又從中獲利?

可他們一行人一到江南地頭就遇到三撥人馬的圍殺,一撥比一撥狠厲,一撥比一撥毒辣,非置他于死地不可。

因此他們分散開來追查,各路人馬搜集到的證據全指向江南總督江永明,他暗中操縱水陸的航道與運送,私下扣留京城發下的賑災物資,以次充好,中飽私囊。

他們到了往來賬冊,並搜出近五十萬兩的賑災銀子,正要將此鐵證往京里送,不料消息走漏。

那一夜,至少有五百名黑衣人攻向五十名不到的朝廷中人,他們只好商議著由最不顯眼的那人帶著賬冊突圍而出,其他人則抱著必死決心當誘餌,引開黑衣人的追殺。

身為寧王世子的凌丹雲首當其沖,他成了黑衣人的主要目標,身邊的護衛為了護著他,一一亡于刀下,他在兩名負傷累累的暗衛護送下才得以回京,逃過一劫。

但兩名暗衛一見他安全了,一口提著的氣松下笑著對他說「主子我們送你回來了」,然後雙眼一閉,再也沒有醒過來。

凌丹雲發了信號讓人收埋了兩人,而他獨自入城。

「不要叫我蒙蒙,請稱呼我辛姑娘。」辛未塵有意和他劃清界線,有些人容易得寸進尺。

「蒙蒙……」她的小名含在嘴里饒有詩意。

「不好了,不好了,辛、辛姑娘,你家大、大郎出事了,你快去瞧瞧,他被人打了……」前頭鋪子的伙計匆匆來報,喘著氣大呼小叫的唯恐人家沒听見。

「你說什麼,我哥哥被人打了?」臉色一變的辛未塵連忙上前,揪著年輕伙計的衣袖。

「辛姑娘你快點過去,听說得罪了權貴,被人扣住了,在如意樓,跑堂的是我表弟,他見過你家大郎,這才特來知會我一聲……」他一得到消息就趕緊來通報。

「十三哥,謝謝你,這點謝意你先收著。」心慌歸心慌,辛未塵不忘塞了一兩銀子在他手中,人家肯幫她傳一聲是人情,不能當做理所當然。

「不用了,我不能收……」模著銀子,他心動卻推卻,一點小事哪好收人銀子。

「收著吧!不收我心不安,要不是你來告知,我連哥哥出了事都不曉得。」京城貴人多,她跟哥哥說早點回村,一向听她話的哥哥卻難得執拗,非要找到爹才甘心。

伙計為難的收下。「有事需要幫忙再開口,跑跑腿、打探消息我還行,你不要太擔心,應該……呃,沒事……」

他也不敢太肯定,遇到這種事,通常被打一頓算是輕的,真要是橫行霸道的公子兒們,只怕連腿都打折了。

「希望沒事……」一轉身,辛未塵在行囊中掏出幾張銀票往懷里塞,接著就要往外跑。

「蒙蒙,等一下,你別急。」面色青中帶白的凌丹雲將人喚住。

「別叫我,事急。」她趕著出門,要是再遲一步,她那個一根筋的傻兄長就要遭殃了。她突地想到什麼,又將銀針和救急藥丸都帶上,以防萬一。

「你娘呢?」這事要大人出面才行。

「我娘前些日子在打鐵鋪子訂了一把腰刀和一副弓箭,她去看打好了沒,順便取回。」如意樓,如意樓……她記得在西大街,李家糧行再過去一點,綢緞莊旁……

「怎麼剛好不在……」他眉頭一皺,目光幽深。「舟子,你跟著蒙蒙一塊兒去,看情形出手。」

「是的,世子爺。」年約四十的謝舟子一身儒袍,但落足無聲,手背青筋凸起,是個練家子。

「凌丹雲,我自己去就行,不用麻煩你……」她不想欠人人情。

「帶上,在天子腳下我寧王府還有幾分面子,沒幾人敢對上。」若非他現在不方便,定會自己出面。

明白他的意思,辛未塵勉為其難的應了,道了聲謝後,她匆忙出門。

「……你為什麼不相信,難道真如妹妹說的,有人富貴了就嫌棄糟糠之妻,只聞新人笑,不見舊人哭,你不要我們了是不是……」嗚……他明明就是爹,為何不承認?難道爹真被富貴迷了眼?

沈萬里看著哭號不休的少年,心中略有異樣。「小兄弟,你真的認錯人了,本座不是你找的人。」

「就是你,就是你,化成灰我也認得,你一點也沒變,還是以前的樣子,我們從老山口村來找你,要帶你回家……」得滿臉淚的辛大郎要上前拉人,一名虎背熊腰的大漢以刀背砍向他手腕,讓他痛得以為手斷了。

「快走,不要半路亂認親,我們將軍還不到三十歲,哪里生得出你這麼大的兒子。」有十五、六歲了吧!還這般不懂事,不知是誰家的傻兒子,見人就亂喊爹。

「壞人!仗著力氣大欺負小孩,我娘說我爹大她一兩歲,我娘二十七了,我爹年紀也不大……」他看著沈萬里,豆大的淚珠直直落。

見狀,沈萬里莫名突生愧疚。「男兒有淚不輕彈,不許哭。」

他二十八歲,有長達七年的時間在外征戰,年初才凱旋歸來。

「可我不是男兒,我是小孩,我娘說小孩子要听話。」辛大郎抽抽噎噎的,要哭不哭的噙著淚。

「你這塊頭還是孩子?我兒子十六了都沒你壯。」這家的孩子養得真好,看那鼓起的肌肉是練過的。

辛大郎常年跟著娘在山里打獵,有空就學學現代武術,空手道、跆拳道、散打什麼的,他都學了相當的火候,還會泰拳,真要和人對戰不見得會輸,他少的是實戰經驗。

「小兄弟,快回家去,不要在外面瞎忙,听來你家中還有娘和妹妹,你快回去她們才不會擔心。」這孩子大概是思親過度,看到神肖父親的男子便瘋魔了,胡認一通。

「爹跟我一起回家,娘和妹妹見到你一定很開心,爹、回家……嗚……嗚……」說著說著辛大郎又哭了起來,一張大花臉有青有紫,十分狼狽。

「說了不是還一直鬧,真要把你打瘸了才知道教訓嗎?」另一名十分壯碩的男子推了辛大郎一下,在他面前揮動拳頭,警告他再不離開真要打得他連他娘和妹妹都認不出來。

「你再說打我,我就打你,不要以為孩子好欺負,我妹妹說叔叔可以忍,嬸嬸不能忍,你要是太欺負人,我就給你好看!」辛大郎也握起拳頭,虎虎生風的揮動,毫不遜色。

「好呀!耙在老子面前說大話,有本事你出拳……」敢在老子面前耍大刀,他在殺韃子時,這廝還不知在哪兒玩泥巴呢!

他話還沒說完,一道黑影朝臉一揮,他來不及閃躲,打個正著,人往後仰,兩管鼻血向外噴,緊接著砰的一聲,倒地。

「嘩!被勁。」

「小子有種。」

「連伍夫去長也敢打……」

「他死定了——」

沈萬里身後有七、八名同樣身形壯碩的男子高聲吶喊,他們雖未著戰袍,卻都散發著一股銳利的肅殺之氣,少有人見了不害怕。

但辛大郎是例外,有個打獵像打怪的娘,一拉弓就有撲鼻血腥味傳來,還有個老是在他耳邊灌輸怪思想的妹妹,兩人左一句右一句的洗腦,讓他成了個大凶器,何懼軍旅生涯磨出的銳氣。

也是他性子直,感受不出別人的惡意,對方再橫再惡,他也當做在耍猴戲。

「張全、趙大,把他給扣起來,老子要把他的手腳打斷,看他還敢不敢在老子面前張狂!」殺韃子沒事,卻被個渾不吝的臭小子打斷鼻梁,他這面子要往哪里擱?

張全、趙大是伍百夫長底下的兵,跟著來蹭兩口酒喝,一听上頭人吩咐,一人一邊扣住辛大郎的胳臂。

「伍老三,別鬧太大,雖然不在軍營也要守軍紀,適可而止。」沈萬里提醒道。

但是這群喝多了的兵痞哪管什麼軍紀不軍紀,有樂子送上門為什麼不玩,這傻小子挺有趣的,玩死了就送到後山喂狼,這種不知死活的家伙本來就活不長。

不只是張全、趙大,其他人也圍了上來,辛大郎進退無路,他很害怕,又忍不住哭了。

「將軍你一邊站去,出了事我一肩扛起,敢打老子,看我不打死他才怪。」伍老三目露凶光,似要將人活活凌虐致死出一口怨氣。

「伍老三——」沈萬里沉聲一喝。

「將軍,就讓我們好好玩玩,這些年打仗打得手都粗了,偶爾繡繡花也不錯。」一名手下挑著眼。

「是呀!把這小子用繡花針穿了。」此人眼露殘虐,帶著三分凶性。

「穿了,穿了,針太小,咱們是大老粗,不如用皇上賞賜的這把匕首算了。」戰場上人殺多了,剛從邊關回來的這群將士不把人命當一回事,他們習慣了殺戮和刀口舌忝血。

「三刀六洞,給他個痛快,叫他下輩子投胎要睜大眼,別栽在咱們手中,你下手要快……」

一陣大笑聲響起。

「好,我來,繡個井字。」拿匕首的男子歪著嘴邪笑,手往高處一舉,考慮該往哪里扎。

「住手,你敢動我哥哥試試!」一道銀光隨著嬌軟的喝斥同時抵達,夾雜著排山倒海的怒氣。

「妹妹……」辛大郎歡喜的大喊。

眾人頓時掃興的少了吆喝聲,不過一看到是個嬌小可人的小泵娘,大家又笑了。

但是……

「啊——我的手,我的手好像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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