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完待續的你 第5章(2)
作者︰陳毓華

「我已經好了,可不可以不要吃?」她笑,小手攀著他的胳臂,帶著撒嬌神色輕輕搖晃,希望管用。

這藥苦得沒天理,他卻每一次都要親眼盯著她吃下去,沒落過一頓,還要看她喝了水,才會走開。

法官也沒這麼一板一眼好不好。

「你知道我的答案是什麼。」

顯然,她的裝女敕不管用。

她不知道對夏頡來說,退讓是有條件的,對她身體有益的,他可以有限度的讓一讓她,像吃藥這種事,完全免談。

既然裝女敕無用,紀已涼只好認命的吞了藥丸。

「又不是叫你吃毒藥,你做這表情是要給誰看啊?」

此時的她,臉色雖然不若前幾天蒼白,模樣反而顯現出一種讓人心疼的脆弱,會讓人想親親她、抱抱她,把她的小腦袋壓在自己懷里,好好疼惜安慰。

「沒有同理心。」她嘀咕。

「那這樣呢?」看她皺成肉包的臉,夏頡傾身模模她的頭。

沒想到他會有這動作,她呆了一下,耳根子不知道為什麼悄悄紅了。

微微害羞的她,臉蛋難以掩飾的漾出一股只有女子會有的淡淡風情,這讓夏頡生出一股沖動,差點吻了下去。

太好了!他現在已經不只扭曲,而是整個變態了。

「我想出去透透氣,可以嗎?」看見他的眼光愣愣地看著自己,紀已涼完全不知道他在糾結什麼,一心只想出去透透氣。

夏頡不讓她下床的理由很多,最常用的就是「醫生說」三個字,不許下床、不許踫冷水、不許吹風、不許出門、不許這個、嚴禁那個,悶了好多天,他為什麼不嚴禁她不要發霉?

最可憐的是她發現自己這一病,自主的掌控權很理所當然的旁落了。

想出個門放風一下,也要牢頭點頭。

這人生,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深深看她一眼,聲音無法自制的帶點啞。「你想去哪里?」

「哪里都好,外面……不行對吧?」

她不敢抱太大希望,眼角余光卻發現他的雙眼目不轉楮的看著自己,那樣緊緊的盯著,帶著熱度,她感覺每一寸被他看過的肌膚都像是被火給吻過一樣。

紀已涼瑟縮了下,雞皮疙瘩泛起一片顫栗。

這一定是錯覺。

她不應該有這種錯覺的,他應該是覺得她不知死活,恨不得把她吞下肚子拆成七八塊吧。

她很用力的敲了敲腦袋,都怪她自己。

誰教藏在這個小身軀的她,心里可是個熟透了的女人,他那放電的眼神會讓她的小心肝有了粉紅色想法,並不為過。

對對對,就是這樣。

男人長太帥,是一種罪惡。

「也不是不可以……」夏頡慢吞吞的說道。

「啊你是說……」

紀已涼好不容易從自己的粉紅色泡泡里反應過來,因為太過興奮,聲音居然分岔了。

夏頡莞爾。

真是個孩子,听到能出門居然高興成這個樣子。

他將紀已涼有些下滑的衣領往里拉,確定不會有二度感冒的風險,又拿來綿羊玩偶外套為她穿上去,接著將她抄進懷抱,抱起來往外走。

毛茸茸的她,簡直萌到夏頡的一顆心又要被她雷倒。

「我買了正常的外套,我要穿那件……」紀已涼囧了,她不是玩具啊。

一門心思放在再也不要穿這種動物服裝出門的她,忽略了自己偎在人家懷抱的更大危機。

直到走出房門,她才慢半拍的挪動了下嬌軀。「我可以自己來……」這樣太親密了……

他眼神出奇的淡定。「別亂動。」

紀已涼不敢再動,由下看見了他堅毅的下巴,順著頸子到喉結,胸口衣服半敞,隨著仰頭和低頭的動作,脖頸和鎖骨勾勒出優美的線條,處處彰顯出力與美,這讓她意識到,這是一個純粹男人的懷抱。

「等一下、等一下,你放我下來。我不出門了,我待在家里就好——」這副德行出去,能見人嗎?她又不是瘸了還是腰閃了。

她還要做人啦!

「身體稍微可以了,人就欠扁了。」他是這麼好差遣的人嗎?

看他露出的森森白齒,她把原來想說出口的話全部吞回去,在這之前,為什麼她會覺得他是上天下地都找不到的好男人?

她的腦子被燒壞了。

「有什麼好害羞的?」別問他為什麼會知道埋在他懷里的小腦袋轉的是什麼念頭,兩人畢竟幾番交手,他就是知道。

「誰誰……誰害羞啦?」她抬起臉來維護自己僅剩無幾的自尊。

他笑。「就當陪我去一個地方吧?」

她傻傻的看著他,眼光被吸引住,這麼笑的他真的很迷人。

她恍惚的有些厲害了,就這樣迷迷糊糊的被載了出去。

紀已涼沒想到夏頡帶她出門,目的地卻是一個陌生地方。

那是一間美麗的房子,幽幽的矗立在花與樹中央。

鏤花鍛造鐵門打開,小徑迂回,各式各樣的陶器散置在白色小雛菊的四周,一串串的鄧伯花從花架上,宛如天然瀑布般的垂掛了下來,淡淡的芬芳,讓人神清氣爽。

再近一點,幾個男人合抱的甕里,有幾株盛開的牡丹蓮,葉子綠油油的,花朵比紀已涼的臉還要大。

斜頂的兩樓小洋房,寂靜無聲。

一個星期中,總有那麼一天,夏頡會從市區回來看看獨居的母親,陪她吃頓飯、看看電視、聊聊天,盡量讓她開心。

紀已涼沒料到,房子里住著的也是一個很美麗的女人。

栗子色的頭發中分成很多小鄙綰在腦後,蓬蓬的,以一把淡紫愛麗絲花簪固定,那修長的頸子、柔和的五官,一點點歲月的痕跡在眼角,卻完全無損她的風華。

紀已涼看得大眼眨也不眨。

原來,夏頡的容貌,有一大半遺傳自媽媽。

「哪來這麼漂亮的孩子?快點過來我看看!」

看見縮在夏頡背後的紀已涼探出一個綿羊頭來,綿羊頭下面的小臉有雙看起來就很聰明的大眼,因兒子回來正露出笑臉的婦人不禁出聲。

夏頡把她推出來,雙手擱在她的細肩上。「叫人啊。」

「……媽媽。」這是夏頡的媽媽吧?被蠱惑了的她連叫錯了稱呼都沒發現。

不過站在她身邊的夏頡可沒錯過,他嗆了下,一時間,心里閃過很錯綜復雜的情緒。

美麗婦人噗哧的笑了出來,拉過紀已涼的手放在手心,真是軟呼呼的小手,小臉也是,她又捏又模,吃夠了女敕豆腐,才聲音柔軟輕緩的問︰「你叫什麼名字?從哪來的?」

「我叫紀已涼,紀律的紀,天色已涼的後面兩個字,我媽媽都叫我小涼。」

近近的看,夏母發現這孩子的皮膚更加白皙,唇紅齒白,她沒看過哪家的孩子像這樣又白又女敕的,真是可愛得太犯規了。

「小涼啊,好名字。」她轉向兒子,有點興師問罪。「你去哪里偷來的小人?為什麼我以前都沒見過?」

「我的朋友你都嫌吵,我哪敢帶來見你。這小表只是暫時住在我那里,還有,最重要的,你兒子沒有誘拐兒童的癖好,好不好?」

一向嗜靜的母親就連鄰居都少有往來,附近鄰家也不是沒有和紀已涼同年紀的孩子,她更是多看一眼都不會,和他事業往來的人,他要是沒有提及,她也不感興趣,這次把紀已涼帶回來,看起來是蒙對了。

夏母看他一眼,全副精神又回到紀已涼身上。

「這孩子真討人喜歡,你爸媽在哪里?我可不可以去把你討過來陪我這老人家?」

這女孩讓人沒辦法設防,到底夏頡哪來這樣一個可人兒的?

「阿姨不老,我剛剛還以為阿姨是從圖畫里面走出來的仙女咧。」紀已涼眨眨眼,翹起嘴角,天真的嗔道。

方才進門,屋里是黑的,窗簾遮得嚴密,夏頡的媽媽就獨自坐在黑暗里,縴細又瘦弱的身軀帶著憔悴和一種寂寥的蒼白。

她看了很不忍,想到自己的媽媽,靠近後又發現夏母脾氣溫和,一點也不難相處。

能讓這麼寂寞的夏母看起來開心一點點,就算一下下也好,她不介意賣萌。

「好甜的小嘴,不像某個人……」夏母意有所指。

至于被唾棄的那個人,只覺得很冤。

媒人拋過牆也沒這麼勢利啊,媽……

一老一少相見歡,根本是一見鐘情,夏母拉著紀已涼的小手一直沒放,紀已涼干脆把小身板蹭到她身上,逗得夏母笑出了魚尾紋。

這是夏頡頭一次回家被冷落,但他被冷落的很高興。

夏頡沒有見自己的母親這樣笑過,他一直知道母親是孤寂的。

他不在的日子,她會捏陶,會種花,但是更多的時候,她總是一臉神往的望著窗外無垠的天空。

他知道她在思念那個人。

那個人,他所謂的父親。

一種朦朧無法言語的感覺涌上心頭。

這麼多年了,他還是說不清自己對那個人是恨多一點,還是愛多一點。

從他有記憶起,他就和母親住在這間屋里。

屋是父親買的,生活費是父親給的,他和母親的生活一直不虞匱乏。

但是精神上,那個父親不許他們母子越雷池一步,這一步是「夏立杰的家庭」,那個有著他正妻和兒女的家庭。

案親不曾主動來見母親,也不曾主動表示要見他這個兒子,他們所有的一切都是透過律師而來。

他沒有辦法去問母親,為什麼要愛上這樣的男人?為什麼要守著一份沒有希望的感情?不能問、不敢問,一問,母親就會淚流成河。

十歲那年,那個他必須稱作父親的人想到他了,一通電話,他被帶到了那個不曾踏足的家里,經過幾番測試,說要把他培植成左臂右膀,他沒有選擇的離開,母親失去了生活重心,是的,他一直知道,自己是母親活著的生活重心。

他曾經問過母親,只要她不願意,他可以不要回那個人的身邊,他也不屑繼承對方的任何事業。

母親卻搖搖頭,露出一種他一輩子都無法理解的哀傷笑容,要他好好在另外那個家庭待下去,好好學習,然後發揮自己的才能。

那些模糊到他已經記不起來的學習過程,那些加班加班再加班,一天只有幾個小時睡眠掙扎往上爬的過程,母與子,只能在同一座城市的星空下遙遙相望的無奈,刻鏤成今日的他。

這些年,他美其名是連鎖百貨購物中心的總裁了,也試著很努力抽空回來看她,可是,他心里知道,這些遠遠不夠。

他永遠沒有辦法代替那個人在母親心中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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