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妻終身職 第5章(2)
作者︰白翎

他頓住,不明白剛才那短短的幾秒內發生了什麼事。

「為什麼?」前幾天不是還好好的嗎?

她抿緊唇瓣,牽了牽嘴角。「因為你會讓我覺得自己很糟糕。」

覺得自己好像變得喜歡抱怨,覺得自己似乎變得愛計較。

從前她不在意的大小事,在他出現之後全都變成了她的煩憂。

他眉頭一擰,更加困惑了,「我不懂。」

「反正就是這樣。」她下意識避開他的目光,退到門邊,「名單我中午前會寄給你。」

撂下話之後,她飛也似地跑了,留下他滿臉錯愕地愣在原地。

黃詩昀鐵青著一張臉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楊惠文見了忍不住問︰「干麼?法務找你做什麼?」

「找麻煩吧。」她隨意應了句,開始在硬碟里搜尋一年前的資料。

「哈?他找你麻煩?」楊惠文愣了下,將椅子滑到她身旁,神秘兮兮地道︰「欸,你坦白說,他是不是在追你?」

雖然這事情黃詩昀也懷疑過,不過她還是覺得可能性不高。

「應該不可能吧。」她聳肩,做了個鬼臉,「他又不缺女人,再怎麼樣也輪不到我這種死會的。」

「是嗎?」楊惠文若有所思地沉吟了幾秒。

原來他還沒出手呀?想不到,那個陳佑祺平時看來心狠手辣,實際追起女人來卻溫馴得像只草食性動物。

「可是你不覺得很奇怪嗎?」她想了想,還是問出口。

「哪里奇怪?」黃詩昀應了聲,視線仍然停留在螢幕上。

「你不覺是最近都沒再听說過誰上壘了?」她們私底下把那些成功追到陳佑祺的女人稱作「上壘者」。

黃詩昀一愣,好像真的有這麼一回事,不過,那不是她該注意的重點。

「小姐,我死會了。到底要我說幾次?」她終于發出不耐煩的哀嚎,發泄似的吼道︰「十點半要開會,我還有一堆東西要整理出來給那些大爺看,樓上的陳先生沒事又來跟我要幾百年沒動過的名單,你行行好,讓我專心嘛!」

楊惠文張大嘴,瞠目結舌,好半晌才回過神來。

「好啦好啦,凶巴巴,問一下都不行,你大姨媽來喔?」她吐了吐舌,一滑,回到自己的座位,突然又想到什麼。

「啊,對了。」她隔著走道,探出頭來,態度正經了些,「剛才老大來說,上一季我們部門的產品營收幾乎佔了總比例的一半,董事長樂歪了,所以這星期三整個研發部都要去陪他老人家吃飯。」

「喔。」黃詩昀心不在焉地應了聲。

「你記得那天晚上要空出來,別跟男朋友約在那天。」

听了,黃詩昀嗤笑一聲。

「安啦,現在一星期看能不能見到一次。」這句話無疑是自我解嘲。

楊惠文怔忡了下,「欸?怎麼會?」她終于嗅到了不尋常的氣氛,「你們還好吧?吵架了還是怎樣?」怪不得這女人一大早就哭臉到現在。

黃詩昀沉默,即使想訴苦,也不知道該從何開始說起,最後她聳聳肩膀,露出一抹難看的笑容,別過頭去,強迫自己專注在螢幕上。

七點一到,她早早下班。

雖然頭痛已經緩解了,但是低落的情緒並沒有好轉,她走到公車站牌底下,車潮與車流正值密度最高的時候,四周的環境喧囂吵雜,她卻覺得自己的世界寧靜得像座死去的湖泊。

黃詩昀茫然地盯著前方,來來往往的一切對她而言毫無意義。

猶豫了幾分鐘之後,她拿出手機,還是拔了通電話給吳登豪,然而結果只是讓她再一次覺得自己像傻子。

號碼的主人根本連接也不想接听。

她不悅地嘆了口氣,將手機收回包里,她認了,她再也不想替那家伙找借口,什麼工作太忙,他可能正在開會,或截稿應該又出了什麼差錯等。

熱戀期後的這一年間,她妥協過,忍耐過,她是真的很努力想繼續兩個人的關系。回憶這些年來所交往的男人不是對她感到失望,就是背著她搞上其他女人,她一直覺得問題是出在自己身上,所以打從與吳登豪交往開始,她就不斷在壓抑自己。

例如,讓自己的意見不要那麼尖銳,例如,男人在談事業的時候,女人安靜聆听就好,又例如,即使她再怎麼喜歡休閑自在的穿著,只要是吳登豪在的地方,她一定會為他小小打扮一番。

她付出很多,也埋葬了自我,結局卻不是理想中的「從此幸福快樂」,相反的,她似乎快想不起快樂的感覺。

念頭至此,她頓時覺得怒火難抑,同時夾雜著無邊無際的窒息感。

她再次拿出手機,自暴自棄地想——好啊,既然那死男人都懶得理我了,我又何必拿熱臉貼人家的冷?

她在手機上滑了幾下,點出簡訊頁面,打算就這樣一刀兩斷,從此再也不為他心煩。

當她輸入第三個字,她感覺到有個人走到她的左側,與她並肩站立,那距離太靠近了,近到對方已經可以將她手機里的簡訊盡收眼底,惹得她有些嫌惡地抬頭瞥了一眼——

她愣了下,整個人僵在那兒。

「你怎麼會在這里?!」她驚呼,忘了自己正在草擬分手信。

陳佑祺雙眉一挑,苦笑,「干麼?我就不能等公車嗎?」

她愣了愣,「你的車咧?」

「車壞了,送修。」他的語氣仿佛車壞了是天經地義的事,不見他有一絲抱怨的情緒。

「那你可以搭計程車吧?」何必來跟他們這些小資族搶公車,擠捷運。

「嗯……」他沉吟,聳聳肩,「偶爾享受一下大眾交通工具也不錯。」

「啊?」享受?

她偷偷翻了個白眼,這家伙到底是哪來的公子哥兒?她當初一定是鬼遮眼才會覺得他像陳士宇。

「等你連續一個禮拜都被擠成咸菜干的時候,你再考慮要不要用‘享受’這兩個字。」她忍不住頂了他一句。

他露齒而笑,似乎不當它是調侃。「好啊,這有什麼難?從明天開始,你陪我連續搭一個星期。」

「呿,你想得美。」她冷笑,別過頭去望向對街。

那封要分手用的簡訊也打不下去了,她干脆將手機收起來,他則是掛著淺淺的微笑,雙手置于西裝褲的口袋,靜靜地站在她身旁,翩然俊雅。

她必須承認他的魅力著實驚人,光是站著三分鐘,他已經吸引在場所有女性的目光,可也正是因為那些帶著挑釁的視線,令黃詩昀像是身上長蟲似的,怎麼樣都不自在,好像她站在這男人身旁是一件多麼破壞畫面的行為。

「頭痛好點了沒?」他無預警地問。

黃詩昀頓了下,百般無奈地笑了聲,「你看,你就是這樣。」

他皺眉,略帶趣味地俯視著她。「我哪樣?」

「像剛才那樣。」她輕聲嘆息,看了看地面,又看了看對街,「我自己的男朋友都沒在關心,你關心這麼多干什麼?這不是故意逼我要去做比較嗎?」

「你今天的心情不好。」他下了一個結論。

「對。」她坦率承認。

「是因為我嗎?」他的視線未曾有她身上離開,「是因為那份合約,還是因為你覺得我找你麻煩?」

「不是。」她尷尬一笑。

真糟糕,周圍的人都在看他們了,仿佛他們是一對正在鬧別扭的情侶。

意識到這點,她立刻修正自己的態度,包括表情。「其實是我不好,我向你道歉,今天早上我的情緒確實差了點,你只是把你的工作做好而已,我卻遷怒到你身上——」

「客套的話就不用說了。」他打斷了她的話。

氣氛頓時僵凝,她顯得錯愕,他則因為自己的沖動而懊悔。

黃詩昀實在是搞不懂這個男人,她不懂自己身上哪一個細胞引起了他的興趣,他明明不該缺女人的啊。

她長得不差,但不是絕美,她有特色,但稱不上獨特,她有身材,卻並非性感,他究竟是見了哪一點緊咬她不放?論女人緣,他信手拈來便是一大把,怎麼樣都不該輪到她的,不是嗎?

還是說,別人家的菜比較香,死會的女人追起來比較有成就感?想想是很荒謬沒錯,但不無可能。

她討厭這種被人愚弄的感覺。

她抬起頭迎上他的目光,道︰「陳佑祺,我真的不懂,你到底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反應?」

他露出了淺淺的笑意。「你確定你真的想知道?」

她沉默,其實心里一點也不確定。

這個男人跟她听來的完全不一樣,听人說他很冷漠,不善聊天,不喜歡與人親近,即使他從未拒絕過女人的表白,卻始終沒有任何「先烈」能令他表現得像個正常的男人。

這也是為什麼會有人懷疑他是Gay的原因。

可眼前的陳佑祺似乎已經不是那些閑言閑語里的男主角,而是一個全新升級過的角色……

這時,一滴水珠打在她的臉頰上,打散了她的思緒。

「下雨了。」男人平靜地說道。

「嗯。」她僅淡應了聲,只是下雨,又不是下隕石,沒什麼好大驚小敝的。

「我去買把傘傍你。」語畢,他轉身就要離開。

她嚇了一跳,情急之下伸手拉住他的衣袖,下一秒又趕緊松手,「不,不用了,反正公車等一下就會來。」

「冬天別淋雨,你會凍死,而且超商就在旁邊,我三分鐘就回來。」他牽唇笑了笑,轉身往後頭的商店走去。

她愣在那兒,有一種很不妙的感覺自她心底深處悄悄流泄而出。

此時公車進站了,是開往她家的那一路。

怎麼辦?先行離開還是等他回來?她在站牌底下掙扎,最後還是選擇路上車,拋下他雖然令她有些良心不安,但留下來也不是什麼好選項,她只是個尋常的女人,並非貞烈,七情六欲難以抵抗,尤其是在她如此脆弱的時候。

所以她慌了、逃了。

手機正巧響了起來,她一開始以為是陳佑祺打來找人,可轉念想想,他又不知道她的電話,如何能打?

于是她手伸入提包里模索一陣,拿出電話一看,是吳登豪。

「喂?」她不怎麼爽快地接通。

「剛才在跟專欄作者討論主題,怎麼了嗎?」

又是工作,除了工作還是工作。

「沒事。」她淡淡應道,隨便說了個理由,「只是想問你吃了沒。」

「沒,待會兒會去吃吧,你呢?」

「回家吃媽媽牌自助餐。」

「嗯,那你路上小心,我大概要九點多才能下班。」

「喔。」

「那先這樣,我還有事要忙,掰。」

「嗯,掰。」

兩人雙雙掛了電話,一如往常沒有眷戀、缺乏熱情,毫無應有的溫度,宛如死水一灘。

他的工作永遠繁忙,雜志的業績壓力讓他連一刻都不得喘息,或許他自己也不想這樣。

想了想,她刪了方才那封分手簡訊的草稿,放任自己再一次心軟。

陳佑祺回來的時候,已經不見黃詩昀的身影。

他握著那把應急買來的白色雨傘,呆然佇立在來往的人群當中,那挺拔俊朗的身形格外引人注目,他卻不在乎任何人的目光。

他難掩失落,內心空洞殘缺,他轉身走回公司大樓,搭了電梯直往地下停車場。

車壞了只是他想出來的借口,他早就應該開車離開了,卻因為在駛出停車場時看見了她失魂落魄的模樣,于是他心念一動,把車子開回了停車場,接著他走向站牌,走向她,徉裝只是一起等車,卻還是把她給嚇跑了。

思緒至此,他煩躁地抬手抓亂了發絲,他到底該怎麼做,才能把他們之間那該死的距離給抹去?

他已經竭盡所能壓抑自己的步調了,天知道他真正想做的是大方把「陳士宇」三個宇直接攤在她面前,讓她知道他回來了,而且仍然為她心動。

可是他沒有這麼做。

男性的直覺告訴他,這樣的舉動毫無意義,他太了解她的性格了,她保守並且固執,對于男人,她可以很麻吉,可以像哥兒們一樣嬉鬧,然而一旦屬于某個人,她會劃出所有的界線,訂出所有的規距,只為了讓她的男人能夠全然放心。

同理,這時候如果她發現自己其實是她的前男友呢?

她會將視他為某種致命病毒,從此逃得老遠,避之唯恐不及,甚至不惜以辭職來達到這個目標。

這就是黃詩昀,他所了解的黃詩昀。

那個天生就有辦法折磨他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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