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窩藏貴妻 第2章(2)
作者︰寄秋

宗向峰一听,發出朗朗笑聲,胸前的銀色听診器因一起一伏的震動而顫動。「自家人說什麼客套話,要不是你十萬火急地催我回國,我就在美國開業,順便娶個金發碧眸、豐胸翹臀的洋婆子當你表嫂了。」

原來兩人的關系不比尋常,他們的母親是親姊妹,一個嫁給宗向峰的父親,嫁雞隨雞搬到美國,而後定居楓葉的故鄉加拿大,一個留在台灣與交往多年的男人結婚,那人是個知名跨國集團的企業家,年資產上百億,也就是季亞連的父親。

雖然兩家長期分隔兩地,但是感情從不因為距離而疏遠,反而更加緊密,私底下往來相當密切。

當年季亞連到國外留學便是住在宗家名下的公寓,原本宗家的人是希望他住在家里,但是他以不方便為由拒絕了,不過仍互有探望,次數頻繁地跟回到家沒兩樣,當時周末的度假。

宗向峰年長季亞連三歲,是天才腦科醫生,二十二歲就拿到全美腦外科醫生執照,不到一年光景就因精湛的開顱醫術聞名海內外,是各大醫院競相爭取的名醫。

不急著定下來的他以學習為名游走美國前百大醫院,一方面讓開刀技術更精進,一方面就近觀察哪一間醫院最適合他,直到季亞連一同救急的電話打來,他才整裝回國,以客座醫生名義,進行史上最困難的腦部手術。

幸好把人就回來了,不然他一世英名也毀了,栽在芝麻綠豆大的蕞爾小島,平白招來諷笑。

「我先去辦出院手續,過幾日有空再請你出來喝一杯。」大恩不言謝,但還是不能免俗地喝上幾杯盡興盡興。

「好,我非敲你竹杠不可,不用花自己口袋里的鈔票喝的酒最夠味,我……」他驀地想到什麼,頓了一下,眉頭打了個結。「前兩天那個姓尹的又來打听表弟妹的近況,你留點神,注意注意。」

「他又來了?」怎麼像鱉一樣打死不退,一盯上就死咬不放,青青已是人妻,不是他能覬覦的。

面對狗皮膏藥般甩不開的尹廣亮,季亞連很不耐煩的沉下眼,面露嫌惡。「看得出他沒什麼壞意,只是有點偏激,你老婆又剛好失憶了,兩人若踫上絕非好事,他要是口無遮攔說出什麼,對你們夫妻薄冰般的關系絕對有害無利,你要防著他,剛蘇醒不久的病人通常心靈都很脆弱,加上什麼都不記得了,很容易受別人的話影響。」他希望他們夫妻倆經此事情後能否極泰來,平平順順地走下去,不要有波折和磨難。

這是出自家人的關心,而非醫生的叮囑。

季亞連明了的點了點頭。「我曉得了,他不會有機會接近青青,她是我的妻子,一輩子都是。」

他不放手誰也搶不走,她只能是他的。

「啊,你、你在干什麼,快放我下來,好多人在看,怪難為情的。」石宜青滿臉通紅,羞紅臉不敢抬起頭看人。

傷筋挫骨一百天,指的是筋骨受傷要休養的天數,以防二度傷害,再次受了損傷會比第一回更難復原,往往年紀大了會留下風濕、筋骨傷痛的毛病,雖然不是什麼大病卻很煩人,天氣一變涼或者快下雨了就那里酸這里痛的,藥物無法根治,只能一如拖過一日,到入土為安為止。

說是天外飛來橫禍又有幾分幸運,老天爺對心地善良的人還是時時保佑,她雖然遭遇幾乎奪魂的重大車禍,可是救護車沒來前就陷入昏迷,任人怎麼折騰都一無所知,她沒經歷過一次又一次生死徘徊的抉擇,也不知道疼痛,傷口的愈合和結痂才是最難熬的,往往讓人痛得想死,夜不成眠。

一眨眼,時間已過了三個月,當她身上的傷好了七、八分才幽然醒來,一連串的檢查加上等待結果出爐的時間有過了幾天,等她出院的那一天剛好滿百日。

說她時運不濟嘛……偏偏又好運得叫人稱羨,冥冥之中有神佛護身,不但有深情丈夫如影隨形的陪伴,還能順順當當地逃過一劫,天底下的福氣都往她身上湊,要是再有不滿,恐怕連天都看不下去。

「我抱我的老婆關其他人什麼事,誰要眼紅就趕緊結婚去,不然把另一半拖出來和我們比親熱,我多久沒抱你了,總要抱個過癮才顯得出你老公身強體壯,絕對能給你無比的性福。」季亞連語帶雙關的眨眨眼,帥氣非凡的俊顏顯得孩子氣。

「你……有輪椅,你在後頭慢慢推也行。」她覺得整間醫院的人都在看她,不論醫護人員或看診的病人及其家屬,一雙雙眼楮比探照燈還亮,照得她全身發燙,有些羞以見人。

「我喜歡抱著你,你身上的氣味和香甜,而且,你老公不如一張輪椅嗎?青青,你才住院幾天就嫌棄起世上對你最好的親親老公了,真叫人傷心。」還能擁抱她是他的幸福,他一刻也不肯放開。

听他似是而非,看似自我嫌惡的調侃,石宜青漲紅臉,有種有口難言的窘困,他把話都說死了,她還能說什麼。「我可以練習走路,雖然走得還不是很穩,但又輔助器具,摔不著我。」

「不差這幾步路,在我還抱得動的時候我都不想讓你受點苦。」他狀死溫和的神情下有著一家之主的霸氣和身為男人的專制。

她眼眶微熱,感受到他的呵護和體貼。「我是怕你手酸,我這幾天胖了不少,都怪你無節制的進補。」

人家是一天三餐,她是五餐還不夠再加上夜宵點心,少量多餐吃的滿嘴油光,肚皮都快要撐破了。

而這位仁兄是史上無敵大暴君,食物都堆到喉嚨口了還一直逼她進食,直說她太瘦了,要好好補一補,認為以前的她才叫女人,豐腴有肉,手感十足,現在的她只是骷髏,全是咯手的骨頭。

厚!欺負她是沒有記憶的人,她哪曉得車禍前的自己是什麼模樣,醫院里的浴室鏡子一照也是長得不錯的清妍佳人呀,除了瘦了些,她還是具有美女的潛質,若再上點薄妝肯定美的冒泡。

石宜青不記得從前的自己個性如何,但人的本質不變,她還是擁有向陽的力量,像一朵充滿生命力的向日葵,相信自己,熱愛生活,以小小的身軀散發熱力。

「小鳥的體重也好意思開口,一根羽毛都比你重些,你這些天到底吃到哪去?」他稱重似的把懷中妻子往上輕拋一下再落回結實的臂膀,嚇得她臉色發白,緊摟他肩頭,差點驚叫出聲。

她一臉可憐的撅起嘴巴。「羽毛很輕會飛走的,我不會,沉的很。」

「那是我抱著你,不然我擔心外面的風一大就把你吹走了。」季亞連的臉上雖然笑著,手臂卻驀地一緊,放佛不摟得死緊,下一刻她就會猶如童話故事中的人魚公主一般,在剎那間化為美麗的七彩泡沫,飄向不知名的天空。

那是他永遠也不願意想起的畫面,她的血放佛地底涌起的泉水,不斷由她的身體涌出,他按壓傷處的雙手滿是溫熱的血液,血流得越多她的體溫越低,小臉更是一片慘白。

那個他曾經最疼愛的小女孩在他懷里逐漸流失生命,愛笑的陽光笑臉不再燦爛,有那麼一瞬間他感到她的體重變輕了,似乎在等著吐出最後一口氣……

「啊!疼,你抱得太用力了,我是剛康復的傷患不是正要上蒸籠的包子,你輕一點,把我捏傷了看你拿什麼還我爸爸媽媽。」

由三個多月前的思緒拉回現在,心口一窒的季亞連笑得牽強,稍微松開手,將懷里的人兒送進停在醫院門口的私人轎車。「所以說你要多吃一些,多養出些肉,你瞧瞧,一踫就是骨頭,我多吃虧呀!以往的福利全沒了,那里……呃,也小了一點。」

他的視線落在她的胸口,隨後側身進入車內,和妻子坐在後座,一手摟著她過瘦的腰,一手撫模她骨節突出的手指,吩咐發量稀疏的司機開車。

從經由醫生簽下出院許可單到辦好出院手續,不用動手只等著院內行政人員辦理的季亞連也沒閑著,他不假他人的收拾妻子住院時的衣物和一些隨身小飾物,再由專人送到車子後車廂,費時不到半小時。

而他最後的動作是像小心易碎物般抱起妻子,溫柔而輕緩,生怕踫到她的傷口,雖然表面上只剩下粉紅色的細疤,但誰曉得皮肉包覆之下的骨頭長齊了沒,同一處傷痕再拉扯也是會疼的,剛長的新肉較為女敕薄。

「你……你的眼楮不要亂瞟,看窗外。」她好像嫁了個婬魔,滿嘴的不正經。石宜青兩頰微紅的捂住胸口,不讓身邊的看得搖頭又嘆氣,明明是自己吃虧倒成了她對不起他,沒把他的美滿幸福看顧好。

「城市里的烏煙哪有你好看,你看看街上的行人,個個丑的鼻孔朝天,沒有一個比我老婆漂亮,你是最出色的一個。」情人眼里出西施,在他眼里她樣樣都好,連翻白眼的樣子都非常有味道。

耳朵听著贊美,她反而不好意思的一嗔。「你一向都這麼最甜嗎?感覺你不想會說甜言蜜語的人,你應該是很嚴肅,板著臉訓人的嚴苛上司,絕對不容許底下人犯一丁點小餅錯。

她說對了,季亞連的性格中有固執的一面,他待人處事都有他一套的準則,誰都不能跨過那一條拉起的線,否則嚴懲不貸。

因為他太年輕了,接下父親棒子的那一年不過二十四、五歲,面對比他年老甚多的員工,甚至有所謂的三朝元老,不做事等著領退休金的老干部,他必須要有強硬的手腕才壓得住那些倚老賣老、自以為勞苦功高的老人,建立自己的威勢。

他是季家的獨子,一出生就注定是龐大集團的接班人,從他懂事以來就少有游玩的時間,只有不斷的學習再學習,吸收新的知識,充實欠缺的不足,隨時做好準備,稍縱即逝的機會不等人。

「以前很少說是一位往後的日子還長的很,我一天一句也能哄你開心,你向來容易滿足,一點點好話就能高興個老半天,可是有些話若不及時說出,很可能再也不能說,你這次的意外嚇掉我半條命,我……還好,你還在,我的青青不忍心丟下我一個人。」這一次換他來珍惜她,用滿滿的愛來守護她。

听他鼻音微重略帶哽咽,石宜青尷尬地伸出活動還不是很靈活的手,輕握有她的手兩倍大的手掌。「你不是說往後的日子還長得很?已經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想了,我沒事,你也好好的,我們都要過的開開心心才對。」

若是他在快一點,沒被人拖住,她也不會被迎面而來的貨車撞個正著,整個人像破碎女圭女圭被血浸濕。

「咦。不是我要過馬路才被車子撞上嗎?你怎麼拉住我?要跑到我前頭被車子撞呀!」說話顛三倒四,看來他真的被那場車禍嚇得掉魂了,前言不搭後語,他自己都迷糊了,真是好笑。

季亞連臉色微變,輕咳數聲,笑笑揚眉。「我是說組織你送午餐,公司有員工餐廳不怕沒飯吃,讓你大熱天送飯來我會心疼,若是人會掐指一算,我寧可辛苦一點天天回家吃午餐,也不讓你頂著太陽勞累身體。」

若是人生可以重來,他盼望能停格在那一秒鐘,讓他能順利救下她,他虧欠她的實在太多太多了。

「你……你不用對我太好啦,我覺得我對你和不是很熟悉,我們可不可以先從朋友做起,你對我好得過分我會有罪惡感。」說不上是什麼感受,听他說著夫妻間的種種過往,她越听越陌生,好像他說的是另一個人,她不過是過場的第三者,完全無法融入他架構的溫情里。

有同情、有惋惜、有一絲絲的憐憫,但是沒有心動,他的妻子叫石宜青,而她空白的大腦找不到石宜青這個人的過往,有的只是這十來日的記憶,護士張錦慧、醫生宗向峰,以及自稱她丈夫的季亞連。

再多就沒了,在她空得很的腦海里居然只有這幾個人,她的朋友、她的親人呢?她的人員不會差到沒人來探病吧?還是他們都太忙了,忙得沒有時間抽空來看她一眼,沒個聊天的好對象真的很悶。

車禍重傷已經很倒霉了,還沒個人和她煲煲話湯,每天一睜眼就瞧見帥得不像話的男人,溫柔多情得叫人直掉雞皮疙瘩,她都不曉得他是對著她說情話,或是和他老婆情意纏綿,他好得不像是真的。

其實有些話她不能對他講,只能和姊妹淘聊聊,女人和男人畢竟有很不大的不同,想法也不一定相同,她內心的惶恐他體會不到。

季亞連沒把手松開,反而握得更緊。「對你好是因為你是我摯愛的妻子,我愛你全無理由,只是愛你而已,我沒辦法把你當朋友看待,我會想吻你、抱你、佔有你,讓你只能成為我一個人的。」

「我……我……」她說不出「我也愛你」這句話,她心中沒有愛的感覺,眼神飄忽地逃避他的注視。

「季先生、季太太,到了。需要我幫你們把行李提上樓嗎?」前頭駕駛座的司機忽然出聲,他將車子停在寬敞的地下停車場,守禮地未回頭,目視前方詢問。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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