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雪!
有人在青系的食物中摻進了雪水!
到底是誰?是誰發現了青系的致命弱點!要知道醉雪是只有青系族人才會知道的秘密!
難道是出了內奸?
青染抬眸,當望見藍魄眼中那個褐眸艷容的自己時,臉上霎時沒了血色。
腦海中紛亂而至的,都是自己醉雪的畫面。
她剛才竟然沒想到這一點!自己不正是那個一而再地輕易泄露了青系秘密的人嗎?墨霜鐘雖然已死,可金九霄和月痕恐怕早已窺破了自己醉雪的真相。而這次爹帶兵駐守兩門之外,擺明是擁護三皇子登基。而此時此刻,站在三皇子對立面的人,不正是金九霄嗎?
「不會。他答應我不會傷害青系。」她情不自禁地出聲為他辯駁,用力想推翻心中那個再合情理不過的假設。
「小姐,有人來了。」藍魄忽地壓低聲音提醒道。
青染連忙隨他一起閃入幽暗處,只听得在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後,一個男聲命令道︰「留兩人守著北側門,其余人全部和我到東正門集合,押送青系重犯至天牢。」
「青系?統領大人,他們怎麼變成重犯了?」守衛中有人問出了眾人的疑惑。
「意圖謀反還不算重罪?少嗦!快跟上!」統領說著,大手一揮,示意所有守衛盡數跟上。
一干守衛喝了聲「得令」立刻兩人一排齊齊跟著統領往東正門小步跑去。
青染望著隊伍最後那兩名守衛,輕踫了一下仍處于震驚中的藍魄。
藍魄與她交換了一下眼神,立刻心領神會她眼中的用意,望向隊伍最後的瞳中肅殺一閃而逝。
她眼下一團混亂。不清楚到底是誰讓青系醉雪,更不清楚青系武將為何會全部淪為階下囚,可有一點她卻很明白,那就是她弄清楚這來龍去脈。傻立在這里如何的震驚,如何的費解,如何的冤屈都無濟于事,這一切必定與炎帝的駕崩有關、必定牽扯到了金系皇子們的爭斗,而答案卻只有在東正門才能找到。
醉雪!
青染只看了一眼那些無力倒在地上、臉色青紫的青系同族們,心上便如千針萬孔般煎熬。而更讓她無法面對的是他們手腳上那一副副枷鎖。這些同族們自幼便是天之驕子,從小心高氣傲慣了,從來只有別人跪倒在他們面前,何時受過這枷鎖上身的屈辱?她不敢想象此時身受醉雪痛苦和謀逆之罪的他們會是怎樣的憋屈憤怒!
爹呢?
她雙眸不斷在囚犯中尋找著那個魁梧高大的身影,卻遍尋不著。「犯人們」明明是按官餃高低所立,為何為首的卻是兩位位列將軍的叔叔?青染心中一顫,莫非爹已遭遇不測?
「快,把這些囚犯押進天牢。」統領大聲命令道。
青染連忙將頭上的帽檐壓低,隨著前面那些守衛一起走向東倒西歪在地上的青系犯人。她看準了奄奄一息的大堂兄青池。他一直被爹視作左右臂,爹的去向他定然知曉。
正當她走到青池面前,剛要蹲身,卻只听得有皇僕高聲頌道︰「停喧,勿嘩,炎帝駕到!」
炎帝?!
青染跟著一眾守衛將領一起單膝跪立在地,心中卻已是震驚到了極點,炎帝不是早已駕崩了嗎?哪里還來得炎帝?
她偷瞥四周眾人都是垂首低眉滿臉,于是趁眾人不察,悄悄抬頭去看來人。這一看,卻不想正觸到一張熟悉無比的俊美臉孔。此時的這張臉孔少了她所熟悉的慵懶散漫,整張臉都煥發著淡淡的亮光,那是一種她所陌生的勝券在握的從容光芒。
她怔怔地望著他,只見他正恭敬攙扶著一位一身尊榮之氣、眉宇不怒自威的長者,由那身繡著帝王專屬的金翅皇袍不難猜出此人正是清早傳出駕崩噩耗的金炎帝。
而在炎帝的另一邊,是一位長相清秀雅致的少年,那漂亮的金色瞳圈表明了其皇子的身份。由年齡來判斷,這位應該就是六皇子金鐸驍了。一手扶著炎帝的金鐸驍另一只手牽著的那個看上去還不足十歲的孩子想來應該是最年幼的七皇子金齊逍。
三位皇子身後,葉公主抱著一位身穿金粉色衣裙如粉雕般的可愛女娃,這必定就是小鮑主金柳。
所以說,除了大皇子、二皇子和三皇子,其余的皇子皇女全都在這里了。可誰能告訴自己,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炎帝能起生回生,更讓葉公主這樣和睦地走在九霄身後?
「金九霄,你別以為我會放過你!」一聲驚喝當空響起。未等眾人反應過來,三皇子已持著利劍飛身朝金九霄刺來。
不好!
青染想飛身去擋,卻不想身旁的藍魄早已察覺她的動機,伸手死命攔住了她。
「你沒看到青系的人躺了一地還等著你救嗎?」藍魄以只有她听得到的咬牙低語道。
她怔了怔,再想救金九霄卻發現已經來不及了,金搖瀟劍勢之猛,分明是存了不取性命誓不罷休之心。
就在金九霄眼看一命嗚呼間,不知由哪里閃出一道黑影,千鈞一發之際,擋在了金九霄與金搖瀟之間。
待那個黑影胸被利刃透胸後緩緩倒在地上,眾人才看清此人的容貌,令人驚詫的是,那個擋劍者竟然長得與炎帝如此肖似。
「炎慶!」炎帝望著地上躺著的老者,神情復雜難辨。
刺殺未遂的金搖瀟一听炎帝喚出的這個名字,猛地發出狂笑來,「哈哈哈。原來是傳說中一直被幽禁在十府的慶王爺!」金搖瀟目露鄙夷地望向金九霄,「金九霄,你再機關算盡又如何?皇子的位置是你這個雜種配坐的嗎?還是快給你爹磕頭送終……」
眼前這個被刺中的老者是曾經叱 天下的炎慶王爺?四皇子是他所生?
東正門所有的人目光都齊齊匯聚到金九霄身上。
啪。
一聲響亮的掌摑聲驚徹整個東正門,也順利拉回了所有人的視線。誰都沒料到這一掌,竟然是炎帝摑三皇子的。
「你這孽畜!圖謀弒君篡位不說,現在竟然敢在朕面前口放厥詞!」金炎帝雙目噴火,臉上布滿了烏雲。
臉上留著五條紅印的三皇子同樣被激怒了,指著地上奄奄一息的慶王爺,聲嘶力竭︰「金九霄要不是若皇後和他的雜種,他會為了救他命都不要?!」
金炎帝一把扯過三皇子的衣襟,雙瞳狠狠地望著他,「你給我听清楚了。銀若要是那種女人,朕便不會惦記她一世;炎慶要是那種男人,朕便不會留他到今日了。」
「你是怕我比你早一步在陰間遇到她才留著我這條命的吧。」倒地不支的慶王爺噴了一口鮮血之後,淒然笑道,「呵,炎嘉,你搶了我的皇子妃又騙走了我的皇位卻獨獨給我留著這條命。現在,我總算不用受你擺布了。」
「快,宣太醫,無論如何也要將他救活!」炎帝厲聲喝道,同時冷冷指著金搖瀟道︰「把這個孽畜和那些和他勾結的青系逆臣一並打入天牢。」
青染滿以為金九霄定會開口為青系求情,卻不想他只是沉默地立在一旁,平靜地望著青系族人被一個個拖起拉走。
她怔怔地立在原地,任憑藍魄怎麼拉扯都不肯蹲來跟著一眾守衛一起拖人。她在一群低著身垂著頭的人中那樣昂然地立著,終于,他注意到了她。四眼交匯間,他目色明顯一亂。
是因為心虛嗎?
她黯然垂下眸,心瓣瞬間灰暗枯萎,只他那眼神片刻的慌亂已經讓她找到了想要的答案。
他違背了承諾!
青系會像眼前這般被守衛如死尸般隨意拖拽,都是拜他所賜。如果不是知道了青系醉雪的弱點,誰有能耐讓寧願戰死也不失氣節的青系遭受如此不戰而敗的難堪!
「月策,你在干什麼?」月痕沙啞的聲音猛然在她耳邊響起,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邊的人一把將她挺直的身軀摁下。
她不語,淚卻已簌簌落下。
月痕眼見所有皇族都進了金殿,趁守衛與將領都各歸其位,立刻將月策帶至偏僻一角。
「四皇子他是有苦衷的。」月痕開口便是急切地辯解,「二皇子與三皇子逼迫銀封啟謀害炎帝,銀封啟與喜好醫術的六皇子是忘年之交,他因擔心三皇子繼位後會對年紀的六皇子和七皇子不利,因此與六皇子商定了用‘眠如殺’使炎帝處于耳能听口不能言、心不跳身不驚的假死狀態,從而讓三皇子暴露真面目。可是兩位小皇子在宮內全無半點人脈,因此才懇求四皇子協助,所以四皇子並非刻意隱瞞炎帝未死之事。」
她幽幽地望著眼前這個替金九霄極力開月兌的人,「原來你什麼都知道。」
赤色的深瞳無奈地望著月策,就此打住了他的辯解。
金九霄對自己的種種好,難道只是為了在今天一網打盡青系嗎?
她被自己心中猛然迸出的想法給駭住了,可卻又不能不這樣想。
他明明早就知道無礙,早上听聞噩耗時那驚顫的模樣自然也只是扮給自己看的。如此費盡心機地隱瞞是為了什麼?怕自己會走漏消息嗎?走漏給誰?三皇子?
呵。較之他違背承諾傷害了青系,他的不信任真的傷到她了。她忽然發現自己完全喪失了面對的勇氣,安全不知該怎麼面對其實一直在提防著自己、根本就沒信任過自己的他。在自己為了他連命都可以不在乎,為了他連自己的族系都可以拋棄的同時,他到底把自己當成了什麼?
玩物?
笑話?
笨蛋?
呵。她想哭卻不知怎麼就笑出了聲。這一切難道不該大笑嗎?實在是太可笑了,這世上怎麼會有像自己這麼笨的女人?被一個男人狠狠地欺騙和利用了之後,竟然一點也不知吸取教訓,又將自己毫無保留地交給另一個男人更深地更肆意地傷害。
金九霄,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做出那麼多讓自己無法不愛上你的事之後,在自己愛你已經愛到無可救藥之後,竟然讓自己直面你如此清晰的不愛。
「青系誤食雪水的事也是他干的嗎?」她看向一旁沉默的月痕,聲音空洞得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
「是我。」月痕很干脆地承認道。
她再次笑出聲來,笑得眼淚都掉了下來。
原來月痕才是他推心置月復的人,而自己,什麼都不是。
月痕眼見青染神情越來越不對,忍不住又解釋道︰「三皇子早就寫好了假遺詔,打算借青系重兵由東西兩門徑直貫穿包圍整個皇宮,強行自擁為帝。青系能否順利進城關系著整個金翅國的未來。要知道如果青系闖了進來,即使炎帝未死,三皇子也不是沒有搶奪下江山的可能。」
她擺了擺手,已經無心再听下去。想讓青系不進城,可派人前往說明原委,亦可讓城內禁軍死守東西兩門。能保青系安然無事的方法如此之多,可金九霄卻偏偏選了置青系于百口莫辯。
「月策。」月痕忽然肅著容望向她,「還記得嗎?我當初問過你是否真的做好了準備?做好無論誰擋在皇位與四皇子之間都可以一刀砍下的準備?」
她當然記得,可此時此刻,這些在自己看來,早就變成了笑話。
「我後悔了。」她冷漠地推翻了自己曾經輕率給出的承諾。她實在是太讓自己失望了,為了墨霜鐘殺死了那個單純善良的青染,如今又要為了金九霄殺死那個痴心愚蠢的月策。她搖頭,發誓不會再給自己犯下一個錯誤的機會。
「後悔?可一切不是都在按照你的意願發展嗎?你想給他的皇位他已唾手可得,而你擺月兌侍官身份與他長相廝守的日期也越來越近了……」
長相廝守?
她自嘲地笑了笑,無力再理會身後的月痕,無力再理會身後繁華的宮殿,無力再理會那個讓她已由心底對之失望的人。
她垂眸,在心中默念道,別了,金九霄……別了,月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