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月策 第7章(2)
作者︰桑果

活著?

金九霄一驚之下,倏地睜大雙瞳。一雙黑金色的瞳怔怔地望著灰白色的石室屋頂。

自己還活著?

他將手伸到眼前,動了動五指,意識到自己的確還好好地活著。

月策。

這個名字猛地如閃電般劃過腦海。他一下子由石床上驚坐起來,雙瞳急切地在屋內環顧了一遍,又一遍,眉頭不由得深深擰結起來。

她不在。

那昨晚只是幻覺?

不,不會是幻覺。

那些纏綿或許是幻覺,那些歡愉或許是幻覺,可是葉兒的恨同金紫毒露的致命性卻絕不可能是幻覺。

一定出現過一個人,在自己昨晚神志昏亂、意識狂亂時,一定出現了誰。

他以手掩面,根本完全記不起那是誰了。腦海中,掠過的一幕幕殘缺畫面,全部都只有她,令他為之魔障為之痴狂的她。

若不是她,他該怎麼辦?若是她,他又該怎麼辦?

他閉上眼,徒自陷入這矛盾的漩渦中。

「四皇子,您起來了。」日光由月痕推開的門縫間射入石室內,石床上未曾梳洗的人正以手掩面,一頭黑亮的發靜靜散落在肩頭,微曲的身形勾出一個令人嘆息的俊美側影。

「月痕,昨晚你把誰放進來了?」他不再自我掙扎,無論是不是她,他都必須面對這個答案。

「除了四皇子再無他人。」月痕邊說邊將漱口用的水遞到金九霄面前,「四皇子再不起來今日早朝該遲了。」

金九霄並不伸手,一雙眼逼向月痕,「究竟是誰?」

月痕將手中的洗漱用具挪放至一旁,恭著身道︰「四皇子從來不是個愛刨根問底的人,這次也請只當是春夢一場吧。」

「月痕,在我動怒前,你最好給我好好回答。」他不允許月痕這樣形容昨晚。

「四皇子其實心中早就知道了答案不是嗎?」月痕看著金九霄,「你中的只是紫金情露不是迷幻劑。不是月痕不給你答案,而是你自己根本就沒做好去面對的準備吧。」

「你在說什麼!」他冷冷地喝著,眼神卻分明在閃躲。

「四皇子想給她承諾卻又無法去給,所以寧願那個女人不是她吧。」月痕看著金九霄道,「可你又偏偏是寧死也不會背叛自己身體的性格,所以你根本不會相信自己僅僅因為一些藥物便去擁抱了其他的女人。」

「別一副自以為很了解我的樣子。」金九霄警告地望著月痕,「若真是她,我會給她承諾。」

「四皇子打算怎麼給?」月痕平靜對上金九霄眼中的破釜沉舟。

「只要解了她身上的血咒,她便是能堂堂正正嫁入四皇子府的青系了。」這個念頭從一開始就在他心底輾轉,如今一說出口,他更執意要如此。

「金系皇族的壽命的確比其他系族要高,但至多也不過180歲。權當你能活到180歲,你已折過一次壽,如今只剩下90歲的壽限,再折一次,便不超過45歲。青系的壽命可至120歲。你要給她的,到底是一生一世的承諾,還是短短二三十年的相伴之後,孤單度過漫長的七八十載的煎熬?」

金九霄無言以對。月痕說得不錯,這樣一來,他給她的根本就說不清究竟是幸福還是痛苦了。

「要不要考慮稱帝?」月痕忽然開口問道。

「你說什麼?」他沉聲反問。

「侍官制是由金翅國的君主所訂,自然也能由君主廢除。」月痕緩緩道,雙瞳注視著金九霄的反應。

「月痕,你太高估我的野心和能力了。」他一口回絕,毫不猶豫。

月痕笑了笑,顯然早就猜到了答案,「我去替四皇子再換一盆洗臉水來。」

「等一下。」金九霄遲疑了一下,才開口吩咐道︰「替她準備一間房,我要把她接回府里。」

「可她現在是葉公主的婢女。」若是別人也就罷了,葉公主可是昨晚還在意圖謀害他性命的人。

「我只知道她是我的女人。」從當初在三皇兄的府上第一眼交匯,他便已經不打算讓這個女人逃出他的生命。他從來不是個執著的人,甚至可以用隨性來形容,他人生中唯一的一次強求或許也就是將她「拐」來當了自己的侍官。

「葉公主還一心等著找你婬亂宮廷的證據,你現在把月策接回府,等于直接讓葉公主把矛頭指向她。」

月痕提醒得沒錯。他的確是亂了章法,竟然連這麼明顯的危機都忽略了。他太過渴望她能在自己身邊停留。這種渴望原本還被他小心地隱藏著,可經昨晚之後,所有的一切都再也藏不下去了。他心中很清楚,昨晚讓他痴狂的不是金紫毒露而是她。刻意挑起他的她讓他根本無從抵抗,因為心早就被她攻陷。

「那就暫緩兩日再說吧。」兩日,他只能承受兩日,兩日之後就算是偷,他也要將她由駙馬府偷回來。

一團漆黑間,青染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會遇見這樣的事。

她竟然被人綁架了。

正好端端地穿過花園想去庫房取兩個香爐,從天而降的布袋就這樣將她整個人網了個結實。生怕暴露了武功的她只能乖乖地任由別人將自己一路扛出了駙馬府。

她實在想不出有誰會膽大妄為到敢在葉公主的地盤上公然搶人,更想不出對方放著府內這麼多的金銀珠寶不搶為何偏偏要搶自己。

這在她滿月復疑惑時,自己連同罩著自己的布袋都忽然被人往地上扔去。

「輕點,摔壞了拿你滿門來抵罪。」

這聲音!這不正是當初墨霜鐘夜宴過的那位五皇子的聲音嗎?

青染怎麼都無法相信,自己竟然是被綁進了五皇子金玉笑的府內。他好端端的為何會綁自己?會不會是綁錯了人?

刺眼的白光在布罩松落的那一瞬間立刻取代了原先的一片漆黑,青染本能地以手擋目來緩解雙眸的刺痛感。

「嘖嘖,果然是罕見的百花族美女。」金玉笑一把捏住了她擋住面容的那只手,一張帶著邪笑的俊美臉孔大大咧咧地映入她雙瞳間。

金玉笑伸手撫開青染額間的碎發,指尖劃過她白皙光潔的額頭,「今夜就讓金蓮在這里盛放。」

不是只有和皇族有染的平族和百花族女子額頭才會有金蓮花紋的嗎?金玉笑竟然如此明目張膽、若無其事地說出這種話來?

金玉笑將頭湊到青染耳邊輕輕嗅了一口,「身為最下賤的百花族竟然還長著這樣令人心動的姿色,你一定已經伺候過不少男人了吧?」

如此令人窘困的問題,令她一下子憶起那晚的種種,她根本無法阻止自己的面紅耳赤。

金玉笑伸手去撫模她染著紅暈的雙頰,「這麼容易就臉紅了?看來今晚還得讓本皇子好好教教才是。」

「奴婢何德何能,竟然能得到五皇子的垂青?!」青染故作受寵若驚狀掙月兌金玉笑的雙手,就地跪了下來。

金玉笑俯身去看跪在地上的青染,眼中露出滿意的笑來,「你若乖巧,本皇子一定會多疼你兩日的。」

兩日之後呢?青染垂著眸,心底冷冷地想著。

此時此刻,突然好想念那個人,那個即使自己死都不願去連累其他婢女的固執的家伙。現在的他,對那晚是否仍心懷愧疚?

「來人。」金玉笑才一開口,只見兩位相貌普通的男僕已出現在金玉笑身旁。

「奴婢參見五皇子。」兩人齊齊跪下行禮。

「帶她去蓮苑。」金玉笑一聲令下,兩位男僕已向青染恭敬做出「請」姿。

青染朝他們手指的地方望了一望,那是一條根本看不到盡頭的幽深曲徑。

「記得裝扮得漂亮些,讓本皇子失望的話,你這輩子就休想再走出蓮苑了。」金玉笑說罷,揮了揮手示意兩位男僕將人帶走。

兩位男僕得令之後,一人掏出黑布,另一人說了聲「得罪」已用布緊緊蒙上了青染的雙眼。

青染心中奇怪,這蓮苑究竟是何地方?既然要蒙上雙眼,那必定是個不能輕易為外人所知之處。隱隱間,青染感覺自己似乎正在朝著五皇子府內最黑暗而不可靠人的秘密邁進著。

「姑娘到了。」伴著男僕的聲音,青染只覺眼前一松,那塊蒙眼的黑布已被人取下。

她眨了眨因被蒙了太久而有些模糊的視線,待視線清晰之後,只見眼前正立著兩位身姿動人的婢女,而兩人的額間赫然可見那傳聞中的金蓮花紋。

「姑娘這邊請。」兩人說時,玉腕間做工精美的鎖鏈發出清脆的丁冬聲響。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青染回身看了看兩位停在苑外的男僕又看了看身前姍姍領路的婢女,這蓮苑果然古怪得很。

而更讓青染意外的是,這蓮苑竟然出奇的大,她與兩位婢女所經之處,左右兩邊皆是兩兩相對的房屋,有的三進兩出,華美大氣,有的只一進一出,簡陋普通。不過無論何式何樣,每間房屋的所有出入門都被由外鎖住。而直覺告訴她,這些屋子並非空關,她可以清楚感覺到屋內有人正躲在暗處偷偷窺探著自己。

「姑娘請進。」走到一間單進單出的小屋前,兩位婢女停住了腳步。

青染恍然大悟,猛然明白了這「蓮苑」是什麼地方,更明白了那些屋子中都鎖著什麼人。右手不禁緊握成拳,即使是皇上的後宮,妃嬪也絕不會被鎖在屋內不許出入這般混賬。

「屋內吃用俱全,姑娘只需裝扮妥當了靜候五皇子傳召即是。」兩位婢女吩咐完後,便徑直鎖門離開。

青染淡漠注視著兩位婢女的離去。金玉笑,五皇子,最受聖寵的皇子,龐大勢力給予他的就是這般無法無天的膽量嗎?她根本無從想象,這樣的男子若是成為了金翅國的帝王,整個國家會是如何的民不聊生。

褐眸中,寒光一閃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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