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十點多的陽光是很曬人的,尤其是走在人車爭道的市區里。
拿出面紙,擦去粘濕的汗水,買了罐鋁箔包飲料坐在路旁水泥花壇下喝著,杜易言一面從皮包內拿出摺成四方形的報紙看著,眉頭又緊緊的聚攏起來。
唉……嘆了口氣,臉上淨是苦惱的表情。
再過幾天就是繳費的日子了。但是七、八萬元對現在的她來說,是不小的負擔。可是這是媽的療養費用,不能中斷的。
唉……又吐出口長氣。她猛然發覺,這幾年來,自己竟養成了嘆氣的習慣。
無奈地苦笑了下,她再次低下頭,看著手中報紙。
求職欄上用紅筆圈住的,都是櫃台、銷售之類,用業績計量薪資的工作,可是多數的圈圈上,又被一個個xx無情地劃下。
她知道不能怪人家,這種需要門面好看的工作,誰願意用個殘缺的人?禁不住地,她看向無力的右手臂,然後目光又落到報上——那些紅色的xx,像是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可是,除了找這些工作,她還能有怎樣的選擇呢?
一般的內務工作,就算她早晚都兼差,也賺不夠母親的療養費啊!
咬著下唇,杜易言那無助的模樣令人動容,連坐在車上的古之浩看了,也不禁要落下幾滴同情淚。
「唉,兩個都一樣固執,上輩子一定是兩頭驢。」古之浩優閑的拿著可樂喝著。
「古特助,這女孩真的會是以後的總裁夫人嗎?」公司的保全人員兼今日的司機小陳覺得有些疑惑。
這女孩長得是很漂亮,但不是像前總裁夫人那種縴細柔弱的美麗,而是健康亮眼的。
但是她身上那種自然、可親的感覺,和他見過的那些貴夫人實在不太相同。
不是說她不夠美,而是那不施脂粉,衣著樸素的外表,看起來簡直就像個學生。
「你最好現在就將她當總裁夫人看。」古之浩神秘兮兮地道。「總裁與她結婚後,開陽的股票肯定會暴漲百分之五十以上,你趕快存錢吧!」那高深莫測的語氣,說得挺像有那麼一回事的。
「真……真的?」小陳的眼楮都亮了。
對于今天接到的新任務——替楊碩那小子看好他未來的老婆,古之浩倒是挺樂意接受的。
其實,這事讓公司的保全人員來做就行,可是那小子就是緊張、擔心,生怕億富那老頭會報復他的未來老婆,所以他古之浩就又榮任了特務頭頭的職務。
不過,也沒差,反正他是把這工作當作度假,因為這總比在辦公室里做那些永遠也做不完的工作要好。唯一要注意的,就是不能讓任何一家公司雇用她。
唉……仔細想想,這樣算不算助紂為虐?他又啃了口雞腿,一點也不內疚的想著。
其實杜易言雖說手臂不方便,但那股自然清新的氣質,很輕易就能予人好感,再加上那誠懇的模樣,早已有兩、三間公司願意錄用她了。只是卻都在他打了通電話後,打消了念頭,唉……真是罪過啊!
「古特助,你說,我們會不會做得太過分啊?」小陳的良心因眼前佳人的落寞而不安著。
看他一眼,古之浩涼涼的說︰「好啊,那你去告訴她,她今天會這麼衰,都是我們老總,那人稱商界鬼才,重新榮任三大黃金單身漢寶座的冷血楊碩害的。」
「呃,別開玩笑了……」小陳嚇出一陣冷汗,他還是暫時收斂一下同情心好了。「咦,古特助,那男的好像認識杜小姐,不,是總裁夫人。」
迸之浩閑閑地將眼望過去——不好!心中的警鈴響起。
走向杜易言的人,是還未收假的陳文凱。
「你怎麼在這邊?」陳文凱看到杜易言挺開心的,目光又移向杜易言手中的報紙。「在找工作?」
「嗯,夜市那邊暫時不能做了,我想先找個工作再說。」
陳文凱想了下,「你對通訊行有興趣嗎?」
「通訊行?」
「是啊,賣手機的,我有個學長在……」
「啊,杜小姐,你來逛街嗎?真是太巧了。」古之浩笑著走過來,打斷兩人愈來愈融洽的交談。
「是啊,你今天不用上班嗎?」
怎麼大家都這麼有空?她記得這人是在楊碩公司上班的。
「喔,是總裁要我出來替‘你們’買些東西‘回家’杜小姐還有缺什麼用品嗎?總裁剛才還在說,擔心漏掉了什麼呢!」古之浩那口氣比言語透露出更多讓人想人非非的暖昧。
杜易言和陳文凱臉色乍變。
「你別誤會,我們只是住在同一個地方而已。」話一說完,她發現陳文凱臉色變得更難看。
而古之浩則面色未改,但那眼神透露出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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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碩一整天心情都很好,他坐在辦公椅上,望著外面。
而走在陽光下,享受太陽先生「照料」的杜易言,則是滿心不解,再加上一點點後悔。
她實在無法了解,昨晚自己怎會答應了阿碩的提議。
是因為找工作找得有點心浮氣躁了嗎?還是他在晚餐里放了什麼會瓦解人類意志力的東西?她竟答應到他公司去上班!?,今天在開陽集團里又有很多新的耳語在傳送。見過總裁的人都知道——總裁今天心情很好。
還有人可以斬釘截鐵的說,從總裁二十四歲進公司以來,露出笑容的次數加起來,都沒今天一早來的多。
而且,總裁所在的第三十二層樓,今天又多了一間嶄新的辦公室,他們都在猜測,到底是誰要來人主?
而且……
「你看總裁這張照片……喔,還是那麼帥。」花痴女員工A如是說。
「可是總裁怎麼可能出現在那種地方?我還是覺得這應該是合成照片。」對偵探工作有興趣的員工B,表現出高度的推理能,力。
「對啊,說不定又是要捧哪個新的演員、歌星,所以利用總裁鬧緋聞,你看,這女的長得遐挺不錯的。」眼楮色眯眯的另職員C也插了嘴。
「可是也接得太好了吧?完全看不出破綻。只看得出總裁穿那種路邊攤賣的,一件一百元的T恤,都比人家穿西裝帥。」對總裁有狂熱崇拜傾向的員工D回應。
「你們說,這會不會是總裁在報復前妻的紅杏出牆?」
「啊,別講那女人了,真是丟女人的臉!已經有一個那麼優秀的老公了,還跑去找‘客兄’……」
進了開陽大樓,杜易言就先到洗手間去,卻發現原來開陽的員工竟然這麼閑,整個樓梯間到洗手間隨處都能听到閑言閑語,而且還挺熱烈的,熱烈到她這個主角之一還在考慮要回大廳搭電梯,還是干脆爬樓梯宜上二十一樓的人事部。
正在洗手的杜易言深陷在自己的苦惱中……
怎麼還沒來?
楊碩原本的好心情有點降溫了。
要不是她堅持不和自己一起來上班,他現在也用不著在這邊等人了。
都十點了,他覺得心頭有個東西愈壓愈緊,令他很不舒服。
為什麼早上要答應她的堅持,讓她自己到人事部報到呢?上班就上班,做什麼那麼麻煩7
楊碩開始在地毯上踱起步來。
不會是出什麼事了吧?楊碩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走到電話邊準備按下分機,內線就響了起來。
「總裁,杜小姐來了!」秘書小李壓抑不住興奮的聲音傳來。
這實在不能怪他,因為一個半小時內接了不下二十通總裁的詢問電話,他快被逼瘋了。
敲過門後,杜易言隨著小李進來,呼吸還有點急促。「抱歉……我遲到了。」
「怎麼這麼喘?」楊碩有點訝異。
「沒什麼,運動了一下。」看來她仍然無法克服當一個議論焦點的恐懼。易育有些煩躁的想。
她不會是跑到樓下的健身房去了吧?楊碩不太了解,他示意小李無出去。
「我該做什麼事呢?」稍稍平息了急促的喘息,杜易言打量著楊碩。
在辦公室的他,有種嚴肅、專業、可靠和迫人的氣質。
楊碩看著她身上穿的那身簡單洋裝,看起來很美,但是他不太習慣。
他記得易言從不愛穿裙子的,她總是說那會讓人活動受限。
今天這套,怕是為了上班特別弄來的。不過,他喜歡。只是,如果顏色鮮艷一點,質地柔軟一點……他腦子很自動的運轉了起來。
突地,一把火燒上了易言一向寬大的胸懷。
那個混蛋看她的眼神活像個色老頭!
「你是請我來讓你眼楮吃豆腐的嗎?」她咬著牙冷冷地問。
「不是。不過從認識你到現在,除了制服,我還沒見過你穿裙子的樣子,所以……」楊碩態度認真的指著眼楮。「它需要調試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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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公司真的很大。」
讓他領著參觀完開陽大樓,杜易言很佩服,沒想到他竟能管理這樣大的集團。
罷才听了簡報她才知道,除了這里,海外還有七個分部,每個分部底下還有不少子公司。
「沒什麼,只是做牛做馬而已。」楊碩看了看身邊那個略顯驚訝的女人一眼,笑了開來。「你也一起來吧!看想當牛還是當馬?」
杜易言瞪他一眼,隨即也笑了。
「都賣給你了,就隨你處置吧!」杜易言盈然笑語中,有些缺乏自信。
天知道,高中都沒念完的她,能幫他些什麼?
雖說硬著頭皮接受了他的幫助,但她也不希望自己成為差勁的員工,畢竟出賣勞力和接受濟助是不一樣的。無論如何,她都不允許自己失去尊嚴,成為一個接受濟助過活的人。
她的左手不自覺地輕握上毫無知覺的右手臂。
看著她,楊碩知道她腦子里在想些什麼。但他不希望她過于專注在自己那條傷臂上。
「那就牛馬一起做吧!」
他走到紅木書櫃前,拿出幾本企書案。
「下午要開三個會,你先拿去看看,不懂的就來問我,不會收學費或扣薪水的。」
接過檔案夾,杜易言白了他一眼,「老板這麼不正經.真不知道公司會不會有危險?」
知道她已轉移了注意力,楊碩換了語氣︰「古人說得真好,果然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什麼意思?」杜易言覺得他的話里有種罵人的含義在。
「第一天到公司上班,就詛咒公司倒閉,這樣還不難養嗎?」楊碩涼涼地說。
唔一一杜易言一陣語塞。
她實在很想、很想能說贏他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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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飯了。」
在公司忙了一天後,楊碩發現,要當個新好男人果然是很累人的,尤其愛上的那家伙剛好不是個新好女人。
他踢開門,聲音有些無力,表情有些無奈。
沒想到這女人還是這種個性,他很樂意讓公司那些私下送上「工作狂」稱號給他的員工看看,怎樣才真的叫工作狂?
那具「人形雕像」,不,也許說是「機器人」還合適點,以同一姿勢坐了三個小時了,除了拿筆畫重點,拿計算機核算外,沒其他動作,連水也不用喝一口似的。
楊碩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委屈,就像回到了學生時代一樣,明明兩人都在K書,可是那個張羅吃喝,兼跑腿的,一定是自己。
而現在他已貴為總裁了,還是得伺候這個更高貴的助理,都叫七次了,還不到「他家」吃飯。
因為叫到煩了,所以他索性將食物由他家的飯桌,搬到她家的飯桌來。
熱騰騰的飯菜從晚上九點等到將近十—點,自然也不給面子的變成了一道道冷飯萊。
他終于怒火如火山爆發——
「夠了!」楊碩一把拿開她手中的文件。
杜易言呆了一下,不太明白剛才還在手上的東西怎會憑空消失。
「怎ど了?」轉眼見到他的怒容,她又吃了一驚。
「你有點……」楊碩忍住怒氣,正要平和訓話。
「阿碩,你幾時會做萊了?」杜易言驚中帶喜的聲音打斷了他。
哇!比她進步得多。想當年兩人都是野炊族的,拿了香腸、地瓜或魷魚,就可以存外面過一天。她沒想到他竟然已由野炊族,進步為廚房族了。
「在美國學的。因為住外面又不愛吃速食,自然一切都得自己動手了。」楊碩沉著臉解釋,還不自覺地順手要替她添飯。
「我自己來。」杜易言接過他手中瓷碗放桌上,再拿飯匙添飯,動作很順暢。
「還在氣你爸媽?」她記得當年他很氣父母離異、各組家庭的事。是因為這樣,所以到美國也不和父親同住的吧?
楊碩搖搖頭,「不是,不過當時倒是很氣另一件事。」
看著他,杜易言明亮的眸中閃過興味。「他們都說你成熟懂事、氣度恢宏,有君子風範,我倒覺得——嗯……」講到這突然停了。
楊碩舉到半空的筷子停了下來。
「怎麼?」他不覺得那些評語有什麼不對。
杜易言搖了下頭,夾了萊吃。「說了你又要生氣。」
「說吧,放心,這邊也沒水田可以讓我丟你下去。」
杜易言白了他一眼。
懊死的他!她都沒提那不堪的往事,他還好意思提,而且還很自在,一點不慚愧。
一個堂堂男子漢大丈夫,將一個弱質女流拋到水田里去游泥巴泳,那可真不是普通的男人做得出采的!
「我說其實你是個很愛生氣的小心眼男人,而且報復人都不手軟的。」她說道。想當年,她栽在他手下不知多少回。
楊碩睨了她一眼,眸子略略陰郁了下來。
杜易言正埋頭吃飯,沒見到他那怪異眼神。
「我本來就是小心跟、愛記仇、會報復的男人。」他老實回答。天知道,他的報復也只會為了一個人。
杜易言張大眼看著他。「你變誠實了!」她並沒有察覺他話中的含義。
「哼!」
「你……你……」難得夸了他,他竟然回給她一個冷哼!?真是太可惡了!
「你那不是在夸人,是在侮辱以前的我。」楊碩冷冷的回答。
他不過是沉默點,不想回答的事懶得解釋,讓她吃了幾次苦頭而已,他可從不說謊。
是這樣嗎?
杜易言回想一下自己的話——
好像有那麼點意味……也許是自己的潛意識在作怪吧?
「你做的菜其好吃。」她還是轉移話題好了。
楊碩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又低頭吃飯。「都冷掉了,還有什麼好吃的。」咦——他怎麼像是在賭氣的樣子?杜易言偷偷探頭看他。
「你生氣了啊?」她小心地問。
沒想到他還是和以前一樣,每次被忽略了,就開始賭氣不理人。
「阿碩,你生氣的樣子好可愛喔!」她討好地說。
「你如果繼續說,也會很可愛的。」很平和冷靜的聲音。
唔——看了埋頭吃飯的男人一眼,杜易言決定——還是專心吃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