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
她跟在他身後,朝宿舍的方向走。有風的聲音從耳邊掠過,聯系到今天的日子,應該叫陰風惻惻吧?卻因為他在前面引路,所以她也沒有剛才那麼害怕了。
迷路啊……真丟臉。還是在自己念了一年書的校園里。
偷偷抬眸看著那大山一樣的背影,鏡片後的眉目染上點點笑意,面目很凶的一個人呢,卻有著一顆溫暖的心。今天如果不是遇到他,明天學校里會不會多一則關于鬼節的校園怪譚?
「到了!」他停在宿舍樓前,轉身看她,不想對上她倉皇逃竄的目光。
「謝……謝謝你!」她很想伸手撫撫亂跳個不停的胸口,唔,偷窺的行為差點被逮了個正著呢。
他笑了笑,「好吧,我走了。」然後大踏步地離開。
她連忙抬起頭,只來得及在他回身的瞬間捕捉到他笑著的側影……唔,笑起來更凶啊!
他漸漸走遠,她則傻傻凝望。
在下一次和他正式相見的那幾個月里,她來來回回地在小樹林到宿舍的那條路上走著,只為臨摹,他每一步留下的印記。
必上門半個小時後,林君玉出來,龍晴又被叫了進去。
佘景伊偷偷看了她好幾眼,林君玉倒是並沒什麼特別的表情。
「怎麼會這樣?」佘景伊呆呆望著電腦屏幕,喃喃自語。是啊,怎麼會這樣?嗚嗚,還真是無巧不成書咧!
「怎麼會這樣?」
辦公台的桌面被扣響,原本以為是自己自言自語的話換成了另一個聲音說出來,佘景伊抬頭,看到了穿著吊帶看起來很涼爽的龍晴一臉不耐煩兼疑惑的表情。
什麼?她用唇語問;好慘,嘴唇只可以蠕動了。
龍晴蹙起眉,雙手環胸地望著她,忽然又問道︰「你會統計?」
「什麼?」
這次終于問出來了,可惜龍晴要的是答案。看她不耐煩地眉頭越來越緊,佘景伊想要補充︰「我……」
打住。
她看到丁沛出來了,就站在辦公室門口望著這邊。要叫她進去了嗎?要請她失業了?
他,他有這個權利的。經理嘛!
「到會議室開會。」
丙然是經理噢,就只有地點事件,連個人稱代詞都沒有,時間呢?
時間看來是現在。因為她看到丁沛冷冷地看她一眼之後朝辦公室隔壁的會議室走去,而林君玉已經拿起筆記本和筆跟著他走過去;連站在她桌子旁冷眼看她的龍晴也跟了過去。
三個人開會。她只好站了起來。
被炒掉噢……好可憐。失業一個月才找到的工作,就這麼失去了。又要靠姐姐養了嗎?長這麼大,還沒拿一分錢給媽媽吧?
媽媽……想起來就有些心神不寧。她很想,很想自己賺錢給媽媽買點什麼東西的啊……
「……明白了嗎?」
什麼?匆忙之中抬頭,發現自己已經坐在了上次面試時那個顯得很冷的會議室里,明白了什麼?她看著坐在最前端位置的那個面目凶惡的男人。
丁沛眯起了雙眼,銳利的目光成功逼退她驚惶而茫然看過來的目光。
三年多了,這女人,果然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至今還記得,她有多麼迷糊,走路容易撞樹,在學校里也會迷路,吃飯稍微嚇嚇她就會把菜往自己鼻子里送……開會走神,哼哼,是多麼理所當然的事!
喝!他打斷自己太多沒意義的聯想,一直一直提醒自己,別忘記了當年是這女人先甩了他的!
生平第一次,也是惟一一次,被女人甩!還是這樣一個看來要倒貼許多嫁妝才嫁得出去的女人。
奇恥大辱。永遠不去想。
「你們……先過去上班。佘景伊,你留下。」很好,他在心里對自己肯定,叫她名字的時候還是很流利順暢,一點也不會叫人看出他心里正在想什麼。
這女人,他忍不住露出了一點點陰險的笑意,這個曾經狠狠甩了他的女人,如今,落到他的手里了。
好凶惡的笑容啊。當下,所有人閃光光。
一片靜默。
好冷啊……這里果然比較陰冷。她偷偷看了看掛在牆壁上的空調機,明明沒有開的,為什麼還是這麼冷?
搓了搓手臂上一顆顆冒出來的雞皮疙瘩,她仍舊維持低頭坐著的姿勢。
「讓你做統計,沒有問題吧?」丁沛出其不意地開口。
這次听清楚了,所以臉上也露出了驚訝,「不是……不是做人事的嗎?」她吃驚地問道。
丁沛姿態輕松地椅子背靠過去,蹺起二郎腿,懶散而傲慢的樣子;其實內心火大得要死。這個該死的要倒貼嫁妝的女人,怕全世界所有的陌生人,就是熟悉的人凶她兩句她也會縮縮脖子露出害怕的表情,但她就是不怕他!虧他還生了一張鬼見愁的凶惡面孔,「你能做好人事嗎?」
這樣不怕他,也不必給她面子了。
「為、為什麼不行?」佘景伊微有些憤怒,這樣就否定了她?好不公平。
「哈!」丁沛冷冷地一笑,「佘景伊,」他連名帶姓地叫著,「就你這樣,說三句話都要結巴五分鐘的人,我可不要你出去丟我的臉。」
偏偏反抗他的時候一點結巴的樣子都沒有。
丟他的臉……他的臉倒還好好在那里放著,倒是她的臉紅了,「我才不會!」
「總之,不行。如果不想做,就走好了。反正也不過只上了半天班不是嗎?」敢說不字?也不看看現在誰掌握大權。他陰險地在心里笑著,她是喜歡安定的人,就是這樣才上了半天班的地方,只要有機會給她做事,她就不會輕易挪窩。
掌握一個人弱點的感覺真好。尤其,在掌握了這個人的弱點之後,連帶還可以掌握她將來的日子,少說也是個三五年……丁沛笑出來。很好,他很滿意,非常滿意。
佘景伊望著那張笑得簡直是凶殘的面孔……叫她走嗎?她失業一個月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份工作,就這麼失去?不可能,為了媽媽,她要忍受。
就算,未來天天要見到丁沛。
就算,要受盡折磨。
「我……我才不會走的。」她站起來,咬住下唇,目光直直地看著他,「你等著瞧吧!我不會走的,我一定可以過試用期,到時候,就算你要炒我,你也得賠錢給我。」
扭頭回辦公室前,她不客氣地瞪他一眼。
丁沛模模鼻子,這個女人,倒真的是不怕他啊!耙用這樣的目光瞪他,忘記他才是老板了嗎?
老板老板,在這家分公司最大的老板!
他慢慢站起來,抑制不住嘴角浮現惡劣的笑意,這女人,終于,落到他的手上了。
報仇啊……指日可待!
第二天一早,還是坐地鐵上班。
只是時間不巧,她錯過了頭一天坐的那班,結果,沖到辦公室的時候,看到掛鐘的指針到了八點二十九分。
呼……她長長出一口氣,好在沒遲到。
可是,怎麼一個人都沒有?難道……她不敢置信地撫住臉,大家都遲到了嗎?
那……不對,大門是誰開的?至少,米寧應該來了吧?
「你怎麼還在這里?!」
一道帶著譴責的聲音自身後傳入耳中,她回頭,看到仍舊是很涼爽裝扮的龍晴站在門口,不是很贊同地看著她。
「我……我剛到。」
從昨天開完會後,龍晴就一直沒有理會她,臨下班時還狠狠瞪了她一眼,仿佛她做錯了什麼事一樣。說是做統計,應該是接龍晴的工作吧?這樣子不知道自己做錯什麼的情況,真叫人泄氣。
龍晴斜看她一眼,「那你還不快拿凳子到隔壁會議室?」
「啊?」拿凳子做什麼?她眼圓圓。
龍晴雙手環胸,這仿佛是她的標志動作一般,美目微微一眯,對佘景伊而言,這可比丁沛的笑容可怕多了,她下意識地退一步。
「難道沒有人告訴你,我們公司每周二早上都開早會的嗎?」
呃,那個……依稀仿佛記得昨天米寧好像有提過……
「算了,」看她那個茫然的表情,龍晴揮揮手,似乎懶得廢話的樣子,轉身走人前扔下一句,「快點搬凳子,別等到沛公過來罵人。」
丁沛已經在隔壁了?
被這個事實閃了一下,她猛然跳起來,連忙沖到林君玉的辦公台前放包包,昨天林君玉答應和她共用一個抽屜。
轉身,發現辦公室里根本沒座椅了,想來已經被人搬光了。站就站吧,她跑到隔壁會議室。
哇……好多人啊!
專櫃里的店員,即便是賣男裝的服裝公司,也是女性成員多。三四十個人將會議室塞了個滿當當,昨天看來還很冷的會議室今天人氣急升,所有的燈都打開,不再那麼陰暗的樣子;溫度也因為多了人的緣故,升高了許多。
大家都嘰嘰喳喳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她躲到了最後,和一個塑料無頭男模站在一起,力求不被注意到。
遲到啊……可不能給丁沛有借口炒了她。她已經夸下了口要通過試用期的。
偷偷望過去,只見丁沛站在最前方的位置,目光冷冷地望著下面吵鬧個不停的店員,不知道在想什麼。
好凶惡的面孔啊……為什麼這個人的表情任何時候看起來都那麼凶啊,連笑起來都是一副惡霸樣子;這個,應該是成為老板的外在本錢吧?
想起以前一位學生會的學姐用了一個非常精闢的詞語來形容他——獸面人心;丁沛一直不知道在大家心里,他居然是那樣一個樣子吧?躲在無頭男模的後面的她目光偷渡到丁沛的方向,捂嘴偷偷笑著。
正笑著,卻接收到了丁沛漫游過來的目光,她下意識地朝後縮了縮,而獸面緩緩露出凶惡笑容。
寒意從背脊慢慢爬上來,笑容凝結在嘴角,她再往里縮縮縮。
「大家靜一靜。」丁沛一言發出,鬧哄哄的情況立刻改善很多。
不愧是經理啊,她心里念念,果然很有威信的樣子。
他目光緊跟著她,眼里的笑意若隱若現,帶點惡意,「除了上早班的同事,人都到齊了嗎?」
話雖是朝一旁負責清點人數的林君玉問的,不過還是看著她,雙手環胸的樣子,倒和龍晴的姿態有幾分相似,只是看起來可惡多了。
仿佛拿目光在較勁一般……莫名其妙地生起氣來,她別開了漲得通紅的臉。
丁沛露出得意的笑。
像兩個搶糖吃的孩子一樣,一個放手,一個滿意拿到。
「到齊了。」林君玉目光搜索到在最後面角落里的佘景伊,在簽到表上她的名字後畫了個勾,向丁沛匯報。
丁沛點頭,下面已經完全安靜了下來。他雙手撐在最前面的會議桌上,「今天的早會誰主持?」
每周二的早會,都會有一位主持一位主講,由辦公室和專櫃的同事輪流進行;主持負責客串全場,而主講則負責將一周的工作或生活心得和所有同事分享。這是很典型的台灣管理模式,據說有助于提高團隊凝聚力;但實際的助益好像並不怎麼明顯,因為如果丁沛出差不在公司,這種早會就會變成一種過場,草草了事。
「我!」興洋百貨專櫃的店長站了起來,朝前面走去。
在朝佘景伊的方向幾不可見地笑了一下後,丁沛讓到了一邊,坐到了謝翰讓出的位置上——他也知道自己長相比較凶惡,這樣站在同事身後,加上身材高大,比較有恐嚇效果,所以坐下。
「各位同事,早!」有些圓胖的店長會議桌前,朝下面說道。
「早!」下面是很整齊劃一的聲音。
佘景伊抿唇笑,大家正襟危坐,很像幼兒園的小朋友等著領積木的樣子。
「又過了一周緊張的工作,不知道大家在工作中有什麼收獲或者感想呢?或者有什麼樣的不如意要急著和各位同事分享呢?下面我們請出今天的主講——羅明麗小姐。」
好寒的開場白……佘景伊莫名地覺得室內溫度降了幾分,看其他同事的表情,似乎見怪不怪,她只好低頭看自己的腳尖。
一個頭發看來很爆炸的女孩子站了起來,下面是稀稀拉拉的掌聲。
「各位同事,早!」
為什麼……這里的女孩子都喜歡爆炸頭?她疑惑。
「早!」
又來一次這樣的問候,然後就是很普通的心得。先是三言兩語地交代了自己這個星期在專櫃上遇到了一位很難纏的客人,接著感謝幫忙處理這位麻煩客人的店長和同事,然後總結以後遇到這樣的事應該如何處理以及從這件事獲得的啟發。
只三分鐘就搞定了的公式化發言,很像金馬獎的最佳女配角發表得獎感言的樣子。然後鞠躬下台,又博得稀稀拉拉的掌聲。
最佳主持人上場。
「謝謝羅明麗的心得分享,下面請出我們的丁經理,他最近出差去了總公司,相信有很多東西可以和大家交流。」
這次的掌聲熱烈了不少。丁沛似笑非笑地站了起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就變成這樣,主講的同事一講完,主持就迫不及待地將他拱出來,然後他一講完,散會,皆大歡喜。
他陰惻惻地笑了笑,看向了放在最後的無頭男模的方向,這次,該有點不一樣了吧?
「各位同事,在我與大家分享這次上海之行的心得體會之前,我很榮幸地向大家介紹我們昨天才加入公司的新同事——佘景伊小姐。」
說完,他的目光望向她。所有人也都望向了她。
臉被漲得通紅,這個時候卻發怒不得,只得微微露出笑意,心里卻開始發顫,下面……該不是叫她出去做自我介紹吧?耳邊忽然傳來類似蜜蜂飛翔的嗡嗡聲,她看到下面有幾個同事在交頭接耳。
「下面我們歡迎她先給大家做個自我介紹。」
丙然啊。
不甘心地朝里縮縮縮……為什麼,為什麼已經躲到最後了,那個獸面人心的家伙還是要把她拖到大家面前?明知道她最討厭在陌生人面前做這樣無聊的自我介紹的!
不留神撞到無頭男模。
「佘小姐……」
丁沛話音未落,就見那個可憐的無頭男模搖晃幾下,然後直挺挺地朝旁倒去,眼看就要砸上一邊櫥窗的玻璃,倒是坐在最後排的米寧眼疾手快,挽救這場危機。
「啊——」
佘景伊連忙捂住嘴,她好像……做錯事了。這種出場方式,真是獨領風騷啊。她看到丁沛仿佛要殺人的目光了。
「呼……好險!」離無頭男模坐得最近的一個女店員撫著胸口說道。
丁沛目光閃爍。下面議論紛紛。
她迎著丁沛的目關,還要不要她上去介紹自己呢?
丁沛一挑眉。
她認命地朝前面走去。繞過幾個同事的凳子,雖然路程很短,但她的確經歷了二萬五千里的心路長征歷程……丟臉啊!
第一次這樣正式地出現在所有同事面前,她就這樣丟臉啊。就像第一天見到丁沛……她好像也是這麼丟臉吧?
只是,那天她撞倒的是垃圾桶;而今天是個塑料模特。相比一下,好像那天還丟臉些……心里莫名其妙地平衡了。
啊啊啊——一秒鐘後,她在心里尖叫,哪里好了?不都是一樣糟?難道,在丁沛面前,她注定是這樣一個糟糕的女孩子?
「你在想什麼?」
溫柔的男音摩挲過她的耳膜,在心里引起一陣細微的抽搐。她錯愕地抬頭看他,已經,走到他面前了?連忙又低下了頭。
一直想不明白,為什麼那樣外表的一個人,會有那樣溫柔的聲音?
可是……她雖在丁沛眼里的形象糟糕,丁沛在她心里,也不過是個大爛人!
一個大爛人!如此而已。
「好了,下面請佘景伊小姐做自我介紹。」
耳膜再度被肆虐,卻還是無法控制心底的痙攣。听到稀稀拉拉的掌聲響起,她勉強拉回了突然飛遠的思緒。
很老土地朝下鞠了一躬,眼楮看著會議桌面,「大家好,我叫佘景伊……」
沒什麼意識地自我介紹著,不知道會不會听起來比較像念悼文,眼前也不知為什麼突然模糊起來,是不是因為她的眼鏡順著她有些塌的鼻子滑下去了呢?
也不奇怪吧?她鼻子塌,眼鏡本來就容易下滑的。可是,眼楮為什麼也有些癢癢的?很奇怪的感受啊……
不是要掉眼淚吧?不會不會,她沒這麼容易哭的,雖然心里忽然莫名其妙地產生一種很失敗的感覺,但是到底她才是那個開口說再見的人不是嗎?
啊……她她她,想到哪里去了?不是應該為差點撞倒那個塑料模特而沮喪的嗎?怎麼會想到好幾年前的事?
「……謝謝大家。」
就這麼結束吧。
稀稀拉拉的掌聲響起時,她才意識到自己說完了,幾乎有些慌張地抬起頭,對上了丁沛深思的目光。然後他一揚唇,凶相畢露。
她退一小步。
「好像,」丁沛緩緩從一旁踱過來,沖下面微微一笑,立刻嚇得好幾個女同事白了臉,「佘小姐的介紹不怎麼有誠意的樣子?」
喝!她不敢置信地看著他,正迎上他嘴角的惡劣笑意。整她……沒錯,從他眼里讀到了這兩個字。
「那麼我們請佘景伊小姐再為我們講點什麼?或者分享一下之前的成功或失敗的經驗?」他淡淡笑著。
老板在整這位小姐,下面所有人都看出來了。什麼時候,看起來凶惡其實溫柔的老板有這麼不依不饒過啊?
「我的人生,實在……實在沒什麼可講的。」幾乎是咬牙說出來的,看著下面的時候,她發現了米寧了然的目光、林君玉玩味的目光以及龍晴帶點疑惑的目光。
丁沛笑了笑,「那麼,戀愛經驗?」
下面哄笑出來。
她漲紅了臉,回瞪他,「沒有。」該死,這是一個經理該在早會上問員工的問題嗎?
「很純潔嘛……」丁沛臉上仍舊維持著笑容,眼底卻有小小的火花,這女人,甩了他不說,現在還不認賬?不爽,他很不爽,「那麼,會打麻將嗎?」
「不會。」她仍舊硬梆梆地甩出兩個字。為什麼……要提到這個?夢開始,夢結束,都因為這個,不是嗎?
「小姐,態度好一點,好歹現在我是你的上帝好不好?」他近乎無賴地半坐在了會議桌上,頭卻湊近她,仿佛要在所有同事面前調戲她一樣。
她退開,「你……你神經病啊!」
喝!罵出來了?在听到下面抽氣聲發出前,她自己先呆住了。
她……罵了他?
「這是你……第二次罵我神經病。」他低低地說,以下面人都听不到音量。
她怔住。
「好了!」丁沛一轉眼換上正經的神色,站起身,「大家都看到了嗎?」
「什麼?」老板是在問……是不是看到他刁難或者叫半調戲佘小姐的樣子嗎?誰敢答「是」字啊?
「首先感謝佘小姐的配合。」他無害地朝佘景伊微笑一下,示意她可以下去了。
配合?什麼……不是,不是在說以前的事?她以為,丁沛想……
「大家都看到了嗎?剛才,我扮演了一個近乎無禮的人,當你們在櫃台前面對客人時,其實,經常會遇到這樣的人,以為自己是上帝,拿錢擺譜裝大爺。作為專櫃的店員,你們的一言一行直接關系到公司的外在形象。遇到這樣的顧客,大家盡避心里都是氣憤的,但為了公司的利益,大部分同事都會忍耐下來,但其實,自己的心里也是不舒服的。像佘小姐剛才那樣的回答,雖然恰如其分地表達了自己的憤怒,但公司的形象,可能就因為這樣一句氣憤的話,從此毀壞。那麼,你認為怎麼做才是正確的?既可以令自己覺得不那麼委屈,也不會影響公司形象呢?」
丁沛緩緩說道,下面的人一片嘩然,原來老板是在現身說法啊!
「這個,就是我們今天早會要討論的題目,也是上海之行,我想要和大家分享的最大收獲。下面,我們分專櫃來討論,請大家和自己專櫃的同事坐到一起。辦公室的同事也請坐到一起。」
他這樣一指揮,下面很快就分好了組。
「你……可以下去了。」見佘景伊仍舊愣在一邊,丁沛提醒她。
她茫然地一回頭,仿佛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丁沛沖她點頭,不復微笑,只是冷漠地示意她,可、以、下、去、了。
她笑了一下,還以為丁沛是要在大家面前翻舊賬的心思仿佛被打了狠狠一耳光,不在乎的吧?不過是他生命里小小的一段旅程,記憶里一抹淺淺的顏色,她奢望什麼呢?
再次繞過二萬五千里的心路長征歷程,她走回到了塑料男模身邊。
這種沒有頭顱沒有心跳沒有溫度沒有感情不會說話微笑的塑料模特,遠比真實存在著的人,來得安全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