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好不容易溜了交警的班,沈丁丁立刻坐上好心來探望她的老搭檔大明的車出去透透氣,免得她被現在單調的工作給逼著提早崩潰。
「大明前輩!你在嗎?」巡邏車里的對講機,突然響起急切的聲音。
「在在在!怎麼了?出了什麼事嗎?」剛剛還喊著無聊的沈丁丁,這會兒整個人猛然振奮起精神。「咦?丁丁學姐?你不是被調職……」
「哎呀!別管這個小問題啦,反正發生事情的時候,我是不可能袖手旁觀的!對啦!你那邊出了什麼狀況嗎?」沈丁丁一副正義使者的姿態,企圖使人忽略她現在「暫時性」的這個「交通警察」的癟三身份。
「我們這邊發生運鈔車搶劫案!你們可以過來支援嗎?我們人手不夠……」
「在哪里?」沈丁丁必掉了還在唱歌的收音機,熱血沸騰地問。
「羅斯福路三段……」
「羅斯福路三段!」像過去每次的行動一樣,沈丁丁大聲地重復給她的搭檔——大明,示意要他立刻掉頭。「我們馬上就到!」沈丁丁說。
車頂上的警笛,開始響起要其他車輛讓道的緊急聲……
「前輩!他們快要開車逃逸了……你們還有多久才能趕到現場支援啊?」對講機里的聲音,听起來緊張且害怕。
「我們馬上就到了!你和你的搭檔再撐一下!」沈丁丁沉穩地安慰著他們。
誰會猜得到,在這個風和日麗的好日子里,居然會發生運鈔車搶劫案?
這些吃得太飽、閑得沒事干、不務正業又好逸惡勞的渾蛋搶匪……
沈丁丁右手握著槍,另一只手則拿著個對講機,她揉揉打從今天一早,就直跳個不停的眼皮。搞什麼兒啊?她現在可是要去辦大事呢,該不會又有什麼意外吧!
但就算她怎麼了,會有人在乎嗎?
不知怎麼的,過了多年沖鋒陷陣的警察生活,沈丁丁竟然在這個時候首次多愁善感了起來,而且還伴隨著想起一張笨男人的臉——
岳雲追……沈丁丁在心里默念著這個笨蛋的名字。也許他會在乎……
「丁丁!你在發什麼呆?現在可不是交通事故耶,快點進入狀況!我們已經到了,精神集中一點,對方有槍哪!要小心一點呀!」負責駕駛的大明皺著眉,提醒著看起來有點不大對勁的沈丁丁。
「抱歉!我不會再分心了,出發吧!」沈丁丁有點不好意思地收回心神,她用略帶歉意的眼神,拍拍大明的背。
「我……我剛剛不是在罵你……我只是擔心你……」大明望著沈丁丁這個始終只把他當成伙伴,卻永遠不把他當個男人的女人,心里忍不住要嘆氣。
「我知道,走吧!鎊自小心——」沈丁丁望著前方的一團混亂,她實在沒空看見大明偶時充滿愛意的眼神。
「OK!出發!」大明看著沈丁丁壓根不把他放在心上的表情,他無奈地在心里對自己苦笑了一下。究竟要到什麼時候,這女人才會發現這個世界上,除了友情,還有一種名叫「愛情」的東西呢?有時候他幾乎都要嫉妒起那些罪犯了,他們比他還輕而易舉地能引起她的注意呢……
「學弟,我們過來了!穩住!」沈丁丁對著對講機小聲地說。
「……小心……」
為了行動方便,沈丁丁隨手把對講機留在車上。
「大明!大明!走了……」沈丁丁推推似乎是被她傳染到愛發呆的大明。
「嗯!」大明及時回答道。
沈丁丁悄悄地開了車門,她的計劃是從搶匪後頭繞過去包夾住他們。她一邊向大明打著暗號,一邊數著搶匪的人數……嗯!七個,還在可以應付的人數當中。
很快的,沈丁丁就已經進入這場混戰的狀況當中,只听見槍聲滿天飛,原本在路旁的行人,個個都受到驚嚇得躲進所有能夠躲人的地方去了,卻又忍不住冒出兩顆好奇的眼楮,望著子彈飛來飛去的……
「干!那些警察的人手變多了!」
「怎麼辦?老大……」
「現在就算要問,也閃不掉了,算了!老子我豁出去了!苞他們拼了!大不了命一條……」
「對!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我是已經窮怕了!」
幾個原本還蒙著面、汗流浹背的搶匪,突然都扯掉毛線帽做成的面罩,凶狠地沖了出來。
這種情況,一直就是警察最怕遇到的狀況了!當有一方決定豁出去的時候,表示他們已經什麼都不在乎了;這種人最危險,也最容易讓警方人員因為顧忌太多,而損傷慘重。
沈丁丁皺著眉,看著愈來愈無法收拾的場面!不知怎麼的,她的心猛然地窒了一下,眼皮依舊跳個不停,她不明白自己在不安些什麼。
出過這麼多次的任務,也不是沒遇過比這個更大的場面,可她從來也沒有害怕過什麼,但為什麼此刻她握著槍的手,卻正微微地在顫抖呢?
「砰——」
「砰——」
幾聲槍聲在沈丁丁埋伏的地方,呼嘯而過,沈丁丁不敢再縱容自己的思緒胡亂飛舞,因為她還不打算死在這里!尤其是現在!
在這條正陷入一團混亂的街道的另一個方向——
岳雲追惺忪著兩顆泡泡眼楮,抱著一大疊幾乎快要遮住他視線的磚頭——喔,不,是厚皮書啦。
他慢慢地從圖書館的方向走了出來,心不在焉地想著他剛剛發現的一件大事——原來蘇格拉底是一個很丑、還長了滿臉胡子的老人耶!
唉!這種老人有什麼好研究的嘛?
而且男人干嗎研究男人啊?又不是同性戀……
岳雲迫在心里嘀嘀咕咕的。對他而言,除了機械和電動武功秘友之外,他真的想不出來,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值得研究的東西!
想著想著,岳雲追的一顆頭顱忽地從書堆旁伸了出來。他張望著四周……
對嘛!他就覺得好像少了什麼!
太靜了!
站在台北市的街頭,居然少了原先從不曾停過一秒鐘的噪音,真是太太奇怪了!
害他頓時有點不太能適應這樣有點詭異的寧靜……
嗯,今天街上的人真的好少……很寧靜……喔,除了好像有人在放鞭炮一樣……踫踫響個不停……
今天是台灣的某個節慶假日嗎?岳雲追一邊想著,一邊數著今天是幾號。突然間,他想到——
他好像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那個叫沈丁丁的女人了?
岳雲追很詫異地發現,自己居然很想念她的……尤其是當她擺著一張臭臉罵著他的時候……可是,他可不是真的有被虐待狂啊!岳雲追在心里為自己辯解著。
他只是……他只是覺得……當沈丁丁罵著他的時候,她那兩只猛冒火的眼楮里,什麼都沒有——除了他的身影!
她眼里只有一個他……對于這種情況,岳雲追是頂滿意的。
岳雲追一邊不自覺地露出有些傻氣的微笑,一邊向著前面走去……
「先生,對不起,前面的那條路,現在暫時封閉起來了,請你繞路,或者在這里等一下好嗎?前面有槍戰……」一個年輕的警員,阻止了因被叫住而一臉奇怪表情的岳雲追。
「槍戰啊,原來如此,難怪我總覺得台北市的人,是不是今天全都跑光了……」岳雲追喃喃自語著。
「是運鈔車被搶。」那名警員忍不住對著一臉好奇的岳雲追,多嘴了幾句。
「喔!好吧,不過!我的車就停在那里耶,不然,我慢慢地走過去好了,我會盡量不要影響到你們警方和歹徒的對決。」岳雲追愈來愈覺得手很酸,他對警員保證地說道。
「不……不行啦!」那個警員嚇了一跳。這個男人未免膽子也太大了吧?而且一般人在這種時候,不是應該會擔心自己會被流彈給打到嗎?
「你在做什麼啊?有人過來支援了嗎?」一個看起來就像個上司的警察走了過來,他問著這個青澀的菜鳥警員。
「報告長官,有的,是剛好在附近巡邏的幾個單位正在趕來!還有上次才抓到槍擊要犯的沈丁丁學姐和大明前輩也來了!」小警員不敢再與一旁的岳雲追講話,連忙站挺了身子回話。
倒是原本漫不經心的岳雲追的注意力一下子集中了起來,當那個小警員說到「沈丁丁」這個名字的時候,岳雲追整個人猛然呆了一下!他們說的沈丁丁和他認識的那個沈丁丁會是同一個人嗎?可是沈丁丁不是只是個交通警察嗎?
指揮交通……會帶槍嗎?
岳雲追愈想愈不舒服,他的腦海里不自覺閃過了一幕幕血腥的畫面……
突然,岳雲追發現他不能夠忍受他所想象到的這一切發生在沈丁丁的身上……真的不能!
「呃……請問那個沈丁……」正當不安的岳雲追要開口詢問的時候,他突然瞥見眼前閃過一個身影——雖然那個身影只在他的眼簾里停留不到一秒的時間,但卻足以讓岳雲追的心髒一下子要沖出胸膛。
是沈丁丁!
不知為什麼,岳雲追就是知道是她!即使只是看見一閃而逝的人影,他還是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
死亡——這充滿威脅意味不祥的字眼,硬生生地敲入岳雲追的心里。
霎時,對岳雲追來說,這一切都不再只是一個單純的事件,他的臉色愈變愈難看,尤其當他看到居然沒有人來支援沈丁丁,而且還有一個渾蛋還不懷好意地愈來愈接近沈丁丁時,這一切都不再有趣……
當那個渾蛋亮出他藏在手里的槍時,岳雲追全身的血液似乎在一瞬間里都變得冰冷了!他無意識地看著眼前,猜到即將會發生的一切——
「沈丁丁——」岳雲追驚叫著,從來不知道,自己竟然也可以這麼驚慌。
他的聲音仿佛滯留在這突然靜止的空氣中……
沈丁丁仿佛慢動作一般回過頭來,同樣不可置信地看著居然會出現在這里的岳雲追。他在這里做什麼?
這算是哪門子的巧合啊?也……太扯了吧?
這個念頭同時閃過岳雲追和沈丁丁兩個人的心底,但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里,他們眼神交會的這○點○一秒間,似乎有什麼奇異的火花正激烈地迸出光輝……
沈丁丁像是意識到什麼似的——她好像在大吼些什麼?
而岳雲追搖搖頭,他呆呆地望著沈丁丁只看著自己的眼楮……
「砰——」
「砰——」
「砰——」只是瞬間的呆愣,卻讓歹徒找到了空隙,做垂死的掙扎——其他的人都落網了,而他就算要死,也要找一個墊背的!
「砰——」響亮的槍聲,劃破天際。
從圖書館借出來的書像一朵朵白色的花散落在空中,然後重重地散落一地……
「誰?誰?誰中槍了?有人受傷了嗎?丁丁是你嗎?丁丁……」大明沖了過來,他大叫著眼前已經整個人都呆住了的沈丁丁。
「不!不……不要啊……岳雲追!」沈丁丁不顧一切地大叫出聲,她丟開手中的槍,緊抓著那個居然笨到整個人趴在她身上的笨男人。「岳雲追!岳雲追——」
岳雲追的身體重重地震了幾下,像在做夢似的,他無知覺地陷入眼前的一團黑暗當中。在量過去的瞬間里,他居然想起了——
啊——他那堆寫丑男人的原文書全毀了……
「有人受傷了!是路人!是路人!快點派救護車!快——」在一旁指揮的高級警官,連忙拿起對講機大叫著。
「不關我的事!我有警告他不要過去的,是他自己把我推開的……」那個沒半點經驗的小警員瞪視著已倒在地上的岳雲追,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我殺人啦,我真的殺了人啦!」一邊被扣押起來,仍一邊瘋狂尖叫的犯人發狂似的叫囂著。
「喂!有人死掉了耶!你看他沖出去挨了好幾顆子彈的樣子……」
「他是神經病啊?他沒有看到人家警察在跟歹徒槍戰嗎?」
「是啊……這下穩死的了……」
嘈雜的人群,議論紛紛的私語聲,幾乎掩蓋了現場的一切狀況,沈丁丁無法辨識在她的周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她只是害怕那個此刻正沉重地躺在她身上,一點反應都沒有、連動也不動的岳雲追……就像當年她死去的父母一樣,那時候他們也是像這樣動也不動一下……動也不動……
「岳雲追!岳雲追!你給我醒過來!你到底怎麼樣了?醒過來啊你!你這個世紀大笨蛋!我不是叫你不要過來的嗎?你是耳聾還是瞎子啊?還是你根本就是听不懂人話啊?你是豬啊!喂!我在罵你耶!你有沒有听見啊?你最好快點給我醒過來!不然,我保證我會讓你死得很難看的!你听到沒——」沈丁丁漲紅著臉,怒氣沖天地罵著,手也沒停地拼命搖著岳雲追的身體,看著岳雲追的身體逐漸被血水染紅,她愈罵愈急,幾乎沒把岳雲追整個人抓起來搖了。
「丁丁!你在做什麼啊?他已經中槍了,不要再搖晃他了啊!」大明解決了那幾個歹徒之後,他沖過來抓住反常的沈丁丁——很瘋狂又一點也不冷靜的沈丁丁。
「我知道他中槍了!我是在搖一搖看看他這個人腦袋里還有沒有一種叫做‘智商’的東西!」甩開大明企圖扣住自己的手,她仍不停地叫著︰「為什麼一直流血?為什麼?不要再流了……不要再流了……停啊,停——」沈丁丁激動得拼命壓住岳雲追身上的槍傷,卻怎麼也止不住如泉水一般的血水從她的指縫間竄出。
「丁丁,讓我看看他傷在哪里!你讓開……」大明有種不太舒服的感覺。他不明白沈丁丁突如其來的激動反應,他只是不想讓這種狀況再持續下去。
「不要!他沒有死……他沒有死,對不對?你別叫我走!你別叫我走……為什麼他都沒醒過來?我要幫他止血……」她慌張得看著岳雲追蒼白的臉和身上的血水,怵目驚心形成了強烈的對比……她固執地一步都不肯離開岳雲追的身邊。
「丁丁!你是怎麼一回事啊?你冷靜一點好不好!」大明皺著眉吼她,再次努力想把死巴著岳雲追的沈丁丁傍拉開。
「……救……救護車呢?救護車是死到哪里去了?為什麼還沒到?」沉不住氣的沈丁丁叫著。「喂!岳雲追……你不是壯得像頭牛一樣嗎?你給我撐住!你听見沒有?你如果敢真的就這樣給我出了什麼狀況的話……我真的不會原諒你的!你听見沒有啊?」又是一臉暴躁地扯著岳雲追的運動衫。
「哇塞……本來不會死的人,也要被你弄死了啦!他中槍了耶!你……你……你還這樣摧殘他!想謀殺他啊?」一個救護人員一臉懷疑地望著這個很有謀殺嫌疑的沈丁丁。
被這番話給打醒的沈丁丁連忙抓著醫護人員幫岳雲追急救。
「他沒事吧?」她焦急地問。
「嗯……如果你不要再把他整個人抓起來摔來摔去的,他應該暫時還不會馬上死掉!」醫護人員表情像死人一般嚴肅地對著沈丁丁說,接著他轉頭對另一個醫護人員問道︰「還有其他的傷者嗎?」
「沒了,就這個傷得最重……奇怪,他不是只是個路人而已嗎?真奇怪……」另一個人回答道。沈丁丁什麼話都沒說,她只是呆呆地看著那個因為她受傷的男人。雖然,他這種行為蠢得跟豬一樣……
「你放心吧,我不會讓他死掉的。」先前與沈丁丁說話的醫護人員,見沈丁丁臉色沉重,他嘆了口氣認真地對著她保證著。
「我……可以一起去醫院嗎?」沈丁丁的眼神直愣愣地望著躺在救護車上的岳雲追,她脆弱的語氣令人不忍拒絕。
「上車吧!」醫護人員伸手將沈丁丁拉上車。「下次出勤的時候,別將情人帶在身邊,太危險了。」那醫護人員語重心長地說。
「但……但他不是啊……」沈丁丁呢喃低語。他不是她的……只是為什麼此刻她的心里卻已經不再那麼地肯定了?
救護車緩緩地開走了,台北街頭又恢復了往日的嘈雜,剛剛的槍擊事件,宛若未曾發生過一般,在忙碌的都市人心中,似沒留下半點痕跡……
大明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沒有動……因為他的搭檔不在身邊。原來他一直以為那個不懂得什麼叫「愛情」的沈丁丁……其實不是不懂……
只是對象錯了!
他一直都知道沈丁丁是暴躁的,但他卻從來不知道沈丁丁會如此失去理智,眼底只看得見一個人……而她眼底的那個惟一的人,竟不是一直陪在她身邊的自己!
皺著眉—用力地扯扯頭發,大明的內心掙扎了好一會兒,才終于吐出一句話︰
「丁丁,我還是好愛你……」
既使明明親口听見醫師說,岳雲追幸虧皮厚,所以傷勢並不如預想中嚴重,但沈丁丁仍無法讓自己安下心來,她不斷地想起岳雲追中彈時的血流如注;不斷地想起差一點……差一點她就再也無法感受到岳雲追的呼吸……
沈丁丁不得不承認,這是她第一次這麼深切地感受到死亡的威脅。這是她第一次發覺自己的心情——就算用搶的,也要將岳雲追從死神的手中搶回來!
不明白這種來得莫名其妙的恐慌,但沈丁丁卻知道,現在她真的真的只想靜靜地坐在病房里的椅子上,陪著岳雲追……直到她心安……
她望著這白色屋子的四周,和那個剛剛從手術房里推出來、此刻正睡得像個天真無邪的孩子般的岳雲追,整個屋子寧靜得仿佛只听得見吊在岳雲追右手臂上那點滴藥瓶的滴注聲……
原本膚色健康黝黑的岳雲追,似乎在一瞬間蒼白了許多,沈丁丁忍不住有一種心疼莫名的感覺。
這個笨得連自己的命都不要的傻瓜……她望著岳雲追,漸漸地紅了眼眶。
「你在想什麼啊?我和你……也不過見了幾次面啊,而且我們又老是吵個不停……你干什麼要傻得跑出來救我一命呢?還是你對任何人都是這樣的?」沈丁丁自言自語地對著沉睡中的岳雲追低喃著︰「我真的以為……你會就這樣死掉,你真的是……真的是嚇到我了……」
像是努力地要應驗沈丁丁的話似的,床上的那個人先是動了一動,然後——
「啊……我的書!」岳雲追仿佛從夢中被嚇醒似的,他大叫了一聲,接著便猛然睜開大大的眼楮,烏亮的眼珠子里寫滿了——「我完了」這三個字。
「什……什麼書啊!你在發什麼神經啊!」沈丁丁被岳雲追這麼一嚇,這會兒什麼悲傷的氣氛都沒了,她皺著眉詢問著︰
「就是……啊——啊!我想起來了!有一個渾蛋要對你開槍耶!沈丁丁……你不是交通警察嗎?交通警察……也要參加槍戰現場嗎?很危險耶!真是嚇得我差一點就心跳停止了,你……還好吧?看起來還是一副很健壯的樣子……」岳雲追壓根沒注意到自己身上已經裹滿了紗布似的,他只是心急地望著坐在一旁的沈丁丁,張望著她是否平安……
「我當然很健壯啊!因為有一個世界超級雞婆的男人……」再次听見岳雲追的聲音,讓沈丁丁的語氣也連帶因為終于能安下心來而有些哽咽,但她仍火氣很大地吼著︰「……很白痴地想要幫我擋子彈啊!奇怪,你逞什麼英雄啊?你是白痴啊?我是警察耶!我有穿防彈衣耶!你在雞婆什麼啊?干什麼耍帥啊?沖出來白白挨子彈啊?你以為你是超人,還是無敵鐵金剛啊?你是沒被子彈打過,皮在癢是不是啊?我是警察耶!哪里需要別人來幫我擋子彈啊?你不知道這世界上有一種東西叫做防彈衣嗎?」沈丁丁不想不氣,愈想就愈是抓狂地想將岳雲追這個笨蛋抓起來用力地搖一搖。
「啊對喔!」岳雲追像是現在才想到似的,他傻傻地笑了幾聲。「大概是因為你身材太差了,我以為防彈衣不可能會有你的size吧。」他很認真地想了想,一本正經地說出明明知道鐵定又會踩到沈丁丁痛處的話……這男人似乎總是學不會教訓啊!
「對……啊?你說什麼?岳雲追!」果然,沈丁丁的眼眶又漲紅了,不過不是感動得想哭,而是真的火冒三丈、忿怒得氣紅了眼。她用力地從岳雲追大腿上的傷口,毫不遲疑地、也毫不留情地一掌拍下去。
「啊——」岳雲追吃疼地大叫了一聲。「痛痛痛痛痛——我有很多傷口耶!」岳雲追一臉可憐兮兮地說。真不明白……他明明就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件可歌可泣的大善事啊!
結果,沒想到……他人才一清醒過來,就在這里被捶得很淒慘……而且還是被那個他明明就救了她一命,卻沒有感恩到痛哭流涕的人耶!這到底是什麼世界啊?
「叫什麼叫?有那麼痛嗎?」沈丁丁心虛地罵著,邊有點內疚地望著從紗布里滲出來的血跡。「誰教你還有心情開玩笑……」
「我是真的沒想那麼多啊!當時我只是知道絕對絕對不能讓你受傷……不然,就真的……完蛋了!我真的只是那麼想啦,所以,等我自己發現的時候,我已經躺在這里……還被你罵得很慘啦!」岳雲追偏著頭想了想。說真的,他從來就不是一個會熱心公益的家伙,只是就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面對沈丁丁的危險,他卻無法實之不理。
他應該不會是被什麼東西絆倒,才整個人撲在沈丁丁身上的吧?不會吧?不可能吧!岳雲追有些懷疑地連忙打散自己的胡思亂想。
「……我只是急啊!急你這只大笨牛會真的完蛋啊!」沈丁丁不知道岳雲追為了什麼而停頓了下來,只是他那番近乎告白的說辭,讓沈丁丁的口氣終于和緩了下來。「……你真的很怕我受傷啊?」
沈丁丁掩不住因為岳雲追剛剛說的話所帶來有點開心的情緒。她一直以為岳雲追只會說一些氣死人的話,看來……偶爾他誠實的言語,也可以變得很悅耳的……
「對呀!因為你是沈丁丁啊,全世界惟一的一個沈丁丁,是我……」岳雲追終于超級認真地執起沈丁丁的手,表情是嚴肅的,在他黑亮的大眼楮里,此刻正閃著熱切的光芒。
而沈丁丁亦沉溺在這種有些浪漫的粉紅色告白氣氛當中,她專注地凝望著岳雲追的眼楮,驚訝地發現自已居然是那麼期待著岳雲追即將說出口的話。
喜歡!這是一種多麼微妙又神奇的感覺啊!此刻,在沈丁丁的心里突然漾滿了一種甜得像棉花糖一般的心情……
漸漸地在兩張臉間,似乎愈來愈近,近得找不到距離時……
「嗨!呃……我應該沒有打擾到任何人吧?」一顆正在詭笑的頭顱,時間算得其準無比,而且還很該死地探了進來。「人家剛剛在門外趴著偷听了很久,呃,發現內容不很營養……為了大家的健康著想,所以決定提早出場。怎麼樣?有沒有很想念我這張粉女敕粉女敕的小臉蛋啊?」
大言不慚的尹仲軒見還處在呆滯狀態中的兩個人,依慣例又一個人自戀了起來,像一只聒噪而且肯定是跑錯地方的長毛……喔,不!是長頭發的死猴子。還是一只得了神經病的猴子。
「咦?」
「阿軒?」
這兩個人疑惑地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然後,在確定這里是真的多了一個人以後,便同時很吐血地死瞪著這個簡直就是非常、超級、霹靂不懂得看時間看狀況的渾蛋!
「呃……我做了什麼壞事了嗎?我破壞了什麼嗎?嘖嘖!為什麼你們兩個人的眼珠子都瞪得那麼大咧?好像看到什麼怪獸一樣……我以為我長得很帥說……」尹仲軒又露出他的招牌表情,天使般的眼神、魔鬼般的甜笑,還一邊很故意很無辜地說著話,一邊慢慢走了進來。
然後,這個絲毫不覺得自己破壞了氣氛的家伙,繼續很沒良心地說︰
「呃——有隻果!」尹仲軒眼尖地發現方才沈丁丁伴置在桌子上很新鮮的隻果。
「喔,對了,這是買給你……」沈丁丁這時才想了起來,她買了隻果要給岳雲追吃。沒想到她話還沒說完,眼角已經先瞥到一個一閃而逝的黑影——那黑影正用閃電般的速度直狂奔著那籃艷紅的隻果而去。
尹仲軒從來就沒有動作這麼迅速過,他二話不說地就跳上沙發椅,十分順手拿了個看起來最大的隻果,連擦都懶得擦就已經動作流暢地「咋嗦」一聲,咬了很大的一口。
「岳……雲追,他是誰啊?」沈丁丁驚訝地盯著這個看起來超級怪異的男人。呃……或許他的行為根本就還稱不上是個男人吧!
「呃,他是尹仲軒,我的老板……」岳雲追兩顆眼楮瞪得大大的,直盯尹仲軒看去。這小子什麼時候才能學會不好意思啊?他一臉可惜地望著命中注定要落入尹仲軒肚子中……啊!他可愛的小隻果們……
「也是雲追‘換帖’的好兄弟。」尹仲軒嘴上吃得很忙,手里還不忘忙著拿了好幾個明明原本是屬于岳雲追一個人的貢品,還有空間插嘴自動補充道。
「阿軒!你也給我客氣一點!吃那麼快……我都還沒……」聞香呢!迫于傷勢的不得動彈,岳雲追只能像只病貓一般可憐兮兮地躺在床上,十分眼紅地望著那個正吃得不亦樂乎,也不知道究竟來這里做什麼的尹仲軒。
岳雲迫在床上努力地吞著口水,偏偏尹仲軒這小子還真的是壓根眼中只見隻果不見人。
「阿軒!我的隻果——」岳雲追忍不住又吼道,卻引來他傷口一連串的拉扯,疼得他差點沒掉下淚來。
尹仲軒露出一臉賊賊的表情,他得意地發現床上那只原本凶殘的肉食性動物,現在似乎……很脆弱喔!
「啊?你也要吃喔?請便請便!不用客氣嘛,自己拿啊,不要跟我客氣嘛!咦?你受傷拿不到喔?對喔,我怎麼忘記了……」尹仲軒故意瞧瞧岳雲追身上纏滿了紗布的傷口,很努力地露出一點同情的目光,然後他再望望確定現在應該是不得動彈的岳雲追,他壞壞地笑了笑得像個很惡劣的惡魔。「好吧,那……那我吃給你看好了—這個隻果啊!很甜很甜喔……」尹仲軒很大膽地捻起虎須來了。嘿嘿!好不容易逮到了個機會,讓這家伙「暫時」沒辦法爬起來追殺他,像這種難得的機會,怎麼可以不善加利用呢?會遭天譴的……尹仲軒在心里想著。
「你……你這個可惡的王八蛋!等我好一點,我一定會彈起來殺了你的!」岳雲追果然被尹仲軒氣得只差頭頂沒冒出煙來而已,他忿怒地威脅著這個看起來一臉囂張的家伙。
「喔,到那時候,我就已經逃走了……不不不,我看我現在就先暗算你好了。對了,你確定你會有好起來的一天嗎?還敢威脅我?嗯?」尹仲軒一臉大俠的姿態,驕傲得很。「看我用隻果砸死你!炳……」
尹仲軒抓著隻果,東打量、西打量的,一臉既無辜又煩惱地考慮著——
「要打哪一個傷口才好呢?」
「你的老板……他?」沈丁丁終于找到了插句話的機會,不可思議的兩只眼楮瞪得和岳雲追差不多大。
再望望這兩個根本就還像孩子般互相吵嘴的大男人——
有點扯吧?
怎麼可能?
「對!別懷疑,他就是這個樣子。你一定也覺得很不可思議吧?上天啊,真是沒長眼楮耶!我這麼優秀的人,怎麼會有這樣的朋友?唉!真是作孽啊!」岳雲追的口氣听起來非常地沉痛。
「我的玩具有什麼不好的?」尹仲軒嘟著嘴巴,吃得滿口隻果香,連話都說得含糊不清。
「玩具?」沈丁丁一臉疑惑地看著岳雲追,頭一次發現原來有比岳雲追更難懂的語言。
「這小子說的是仙度拉企業啦,他是仙度拉企業的總裁。好笑吧,那麼大的一個集團,居然被這個笨蛋拿來當玩具……」岳雲追沒好氣地瞪著那個現在正很努力將一個個吃完了的果核想盡辦法疊在一起的男人這家伙的腦袋到底是用什麼做成的啊?他真的很懷疑。
「總裁?仙度拉企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