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仲軒!你這個渾蛋……」才將車子停到門口,岳雲追已經迫不及待地一口氣沖上總公司的十八樓,旁若無人地就往總裁辦公室的方向闖。
沒人攔得住這輛巨大的坦克車,而且還是頭上在冒煙的坦克車……可憐的秘書助理,只能在一旁小小聲,且很悲慘地說︰
「你……你……先生,你不能闖進去呀!這里是……」瘦弱的她,擋在岳雲追的面前,就像是一只凶惡的恐龍正狠狠地瞪著一只可憐的小螞蟻一般。
「我為什麼不能進去?我不知道這棟大樓里有哪個地方是我不能進去的,除非——這里已經變成是女廁所了!」岳雲追瞪著兩顆比牛眼還要大的眼珠,他幾乎就要伸手將那個看起來瑟縮不已的助理給一手提起,扔了出去。
「不……不……不是……這里是……」
助理眼看著就要掉下很大串很大串的淚水了,終于有一陣宛若天籟的聲音響起︰
「沒關系,小如,他是四劍客之一,所以你不用擔心他會進去謀殺咱們老板,頂多是拆了老板的骨頭,再把他重新組合起來而已。讓他進去吧!」在位多年的秘書小姐,此時才緩緩地踩著悠閑的步伐,邊啜飲著香濃的黑咖啡邊熟悉看著那個已經在門外造成全公司人員恐慌的高大巨人。
「听見沒有?我只是會進去‘重組’那混小子的骨頭而已!」岳雲追用力地點點頭保證著。
「真的可以嗎?」助理還是有點擔心。
「你不該猶豫的……」太清楚岳雲追等那票人行事作風的秘書,忍不住對那個助理嘆了口氣,像是她早已預知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恐怖的事情……
「廢話那麼多,你那麼愛擔心的話,怎麼不改行去當保姆啊?」果然!不出三秒間,岳雲追就像是再也忍不住似的將那個小小的助理連人帶衣服地抓了起來,咻——的一聲,就丟向一旁去了。
然後所有的人都忘了合上張得大大的嘴巴,呆呆地看著這只遠比肉食性恐龍還凶惡的男人,想也沒想地撞開了總裁辦公室的木制大門。
而那位悠閑的秘書仍保持一貫優雅動作啜飲口咖啡,微笑著想著,四劍客已經集合了其中的三個怪胎了啊……就只差一個啦!
岳雲追才一開起門,迎面而來的就是……
「踫——」一聲有點恐怖的聲響。
「完了!我完了!我真的完了……」是尹仲軒那個听起來有點淒慘的聲音。
「我不是叫你不要在這里玩籃球的嗎?阿軒,不要怪我沒有警告過你。你又不是不清楚追的脾氣,很嚇人……」另一個溫和的聲音,像極力在掩住笑意一般,他輕輕地責備著尹仲軒。
「尹——仲——軒!是你嗎?這個看起來很欠揍的球……是你的嗎?」岳雲追彎腰撿起那顆剛剛從他頭頂上掉落的蛋……喔,不,是籃球。他瞪著很久不見,卻仍一樣死性不改的尹仲軒。
「呃……如果我說不是,你可不可以假裝沒看見那顆球上面我用麥克筆寫上的名字呀?」尹仲軒像只怕挨罵的小猴子一般,迅速躲到另一個看起來年紀很小很小的男生背後。
「喔——你是說這上頭寫的‘大帥哥尹仲軒’這幾個字嗎!」岳雲追冷冷地看了一眼上頭的字,大大聲地念出來。
「我看你好像……不打算原諒我耶!」尹仲軒吐吐舌說。「怎麼辦?樂凡,你趕快替我說說話嘛!」他推推擋在他前頭的那個秀朗男生說。
「剛剛好像還有人威脅我,要把我辭職喔?那我該拿這個打算炒我魷魚的老板怎麼辦呢?」季樂凡,有著一張漂亮的女圭女圭臉的男人,托著腮慢條斯理地說︰「你說我該怎麼辦呢?追?」季樂凡故作煩惱地問著在他們當中,只比最小的尹仲軒大一個月的岳雲追。
「我是覺得喔,我們干脆一個回高雄分公司,一個日美國開發部,讓我們那個愛玩的老板,自己去收拾自己的爛攤子好了……簡直就是太囂張了嘛!」岳雲追邊用指尖旋轉著籃球,邊聳著肩無所謂地說道。
「不行!不行!你們怎麼可以這麼沒有責任心呢?大不了……我出來給你揍幾下就是了嘛。」尹仲軒立刻擺出愁眉苦臉的表情嘆了口氣。「虧我們幾個還是拜把子的兄弟咧!我真是錯看你們了……」
「咦?變老實了嘛!」季樂凡不可思議地說。
「欲擒故縱的把戲,俗氣。」另一個聲音從再度開啟的門後傳來,一個俊雅到連上天都會忌妒、且有雙奇特像充滿魅惑的靛色眼珠子的男人,正動作優雅地一手拿著剛摘下的平光眼鏡,似笑非笑地倚在門邊。
「洪霆!你也回來了?看來你也是為了阿軒才離開日本的吧?」岳雲追向著正站在他身後那個好看的男人打著招呼。
「怎麼了?」洪霆斂著眉,語氣平緩地指指岳雲追右眼上看起來還蠻新鮮的黑眼圈。
「……不是我喔,我只有砸到他的頭頂,可沒有幫他整容喔!」搶先澄清了與己無關之後,尹仲軒也認真地端詳起岳雲追臉上的烏青。「嗯!比原來的造型好看多了!」
極為中肯的評論,卻讓岳雲追巴不得立刻扒下這王八蛋的一層皮。
「謝謝你熱心又很雞婆的贊美喔!」岳雲追氣呼呼地諷刺著尹仲軒超乎常人標準的卑劣幽默感。
「不客氣,不客氣,我從來不吝惜贊美別人的……」尹仲軒居然還一臉當之無愧,擺出一副很欠揍的模樣。
「洪霆,你看這小子……尹仲軒!你到底知不知道這一切都是你的錯啊?你還敢在這里跟老子我嬉皮笑臉的!」岳雲追想起剛剛才發生的倒霉事件,和那個身材一級爛的警察,帶衰的差點連早餐都要吐出來了!
啊!不對……今天早上飛機上的早餐很難吃,所以他沒有吃,應該是吐不出早餐來的呀……岳雲追很努力地思索了一下。不然……
不然改吐昨天的晚餐好了!對!害他差點連「昨天」的晚餐都要吐出來了!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唉!親愛的天主……請你原諒這個蠢男人的無知,他不知道他自己做了什麼蠢事,真蠢……真是蠢……」尹仲軒忍不住又捉弄起岳雲追這根直腸子,他又禱告又念經的——天曉得他什麼時候變成虔誠的教徒了。
「阿軒,你是想讓追提早中風啊?別再逗他了啦。」季樂凡看不下去地好心出言制止。
「沒關系,樂凡,我早想解決我跟他之間的恩怨了!偏偏剛剛不小心被洪霆給打斷了,現在時間剛好!」岳雲追一臉凶惡地摩拳擦掌,昨天沒睡好還充血的大眼楮死瞪著那個顯然以為自己已經逃過一劫,而到旁邊納涼很久的小表。
「唉呀!你怎麼記憶那麼好?我……我先說,我可不是故意的喔!我只是剛剛好在你進門的時候玩球而已……我怎麼知道那麼準……」見情況不對,尹仲軒立刻就露出他招牌似的無辜神情,企圖蒙混過去。免得被岳雲追一拳給打飛了。
「剛剛好?你是說,你不是故意要將籃框設在門框正上方,以便‘剛剛好’投籃打中開門進來的人?就像你不是故意要將飛鏢盤釘在門後的道理一樣?那,你上次也不是故意要射偏飛鏢,差一點點讓‘剛剛好’開門的我中標的?對!無辜得就像上次你不小心半夜夢游到弄壞全公司的防火自動灑水器,搞得公司一整天都成了水鄉澤國,大家都忙著搶救資料,你卻笑得很無辜、很開心?阿軒,你還真不是普通的無辜耶!」岳雲追眯緊了眼,像極隨時準備扭爛尹仲軒的頸子。
「哇!怎麼你們都知道了?喔——有Spy!」尹仲軒轉轉靈活的眼珠子,還邊跳上辦公桌,舒適地盤起修長的腿。
「拜托!你這個恐怖總裁的行為,三天兩頭就有人打長途電話跟我哭訴,你說我會不知道嗎?」岳雲追用一臉「你不會不知道自己很恐怖吧」的表情,看著那個眼底閃爍著頑皮光芒的總裁。
「他們還說你上次是一路翻筋斗翻進辦公室的!」季兒凡也開始控訴起尹仲軒的怪異行徑。
「這還好吧。」洪霆慢條斯理地偏著頭。
「什麼還好?他穿那條一○一件根本遮不住什麼的牛仔褲耶!如果說技術很好,那也就算了,偏偏他還摔到一個要來跟他談一件上千萬生意的客戶身上耶!」季樂凡光用想的都覺得額頭冒汗。
「我又不是故意的……而且那生意還是談成了啊!」尹仲軒雙手捧著臉,露出一副很無辜的表情嘟噥地說。
「所以大家才會覺得不可思議啊!恨不得當場就剖開那個客戶的腦袋來檢查一下他是不是有病,居然還會答應跟你合作!」季樂凡搖搖頭,對于尹仲軒的能耐,他這個老實人通常只有嘆氣的分。
「這也還好。」洪霆又說。
「什麼?」這下子岳雲追和季樂凡可吃驚得異口同聲沖口而出。什麼時候起洪霆變得這麼有耐心啦?
「哈哈!還是霆哥好!」尹仲軒開心地拍拍手。就是嘛,他也覺得自己一點也不過分啊……一定是因為他身邊的人都太愛大驚小敝了。
「洪霆,你不會是認真的吧?」季樂凡一臉狐疑。
「洪霆,你在日本待久了,腦筋就跟日本人一樣燒壞了,秀逗啦?」岳雲追莫名其妙地看著洪霆說。
「有更糟的。」洪霆頓了一頓。
「怎麼樣?」季樂凡和岳雲追又異口同聲。
「股東大會,吹泡泡糖,黏到其中一個有心髒病的股東臉上,差點害人窒息。」洪霆望了望那個正在作鬼臉的尹仲軒一眼。
「阿軒!你……」
「喔!我的天……」
季樂凡和岳雲追真的只能哀號了,這個天才總裁到底在想些什麼呀?
「呃……我只是想試試口香糖的泡泡可以吹多大嘛……」尹仲軒吐了吐舌頭說,壓根沒有反省的打算。
「結果呢?」季樂凡用責備的眼神,要尹仲軒反省他所造成的後果。
「結果……就是下次我最好改吃飛壘口香糖!」尹仲軒正經八百地說。
結果,岳雲追差點沒從沙發椅上跌下來;季樂凡只能張著口說不出話來;而就連向來冷靜的洪霆,握在手里的咖啡杯也晃了一晃。
半晌——
「哈哈哈哈!炳哈哈哈……真不愧是阿軒啊!」岳雲追笑得肚子都痛了。
「……」洪霆淡淡地瞟了尹仲軒一眼,算是詫異。
「你……你……你這是什麼答案呀!」季樂凡愣了好一段時間才說得出話。
「好啦,好啦,不談過去的事了。咱們四劍客總算又湊在一塊了,現在該談談公司的新危機了吧?」尹仲軒從桌子上跳下來,走到與牆壁同高的書櫃前。
「你也知道有危機啊?」岳雲追哼哼了幾聲。
「我也是看到各大報紙和雜志上面寫得好像很嚴重的樣子,基于順從民意的原理原則,所以我也努力地想象覺得事情好像有點大條啊……」尹仲軒邊翻弄著書櫃上的書櫃邊心不在焉地說道。
「只是有點大條而已嗎?你還把幾個爺爺輩的股東給送進醫院觀察了耶!」季樂凡很好心地提醒著那個向來記性會——「突然」變得不太好的老板。
「我是給他們多制造幾個休息的機會耶!我這叫做‘關心’,關心耶,你們懂不懂啊?你們看吧,結果顯示他們的心髒統統都不大好,所以全都去住院。嗯,是應該的,方便集體管制嘛!你看左鄰右舍都是認識的人……多好呀!又不會寂寞,連聊天的對象,我都幫他們找好了!真完美!我都忍不住為自己天才般的設計而感動耶!」
尹仲軒又開始露出無辜的嘴臉了,偏偏他的嘴又笑得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的樣子……
「小表,不要每次做了壞事還理直氣壯。引發他們心髒病的原因是你。」洪霆微蹙著眉倒進辦公桌後的大沙發椅里,難得一口氣說這麼多話。
有時候他真的會覺得阿軒比較適合去整人公司上班,老是鬼主意一個接著一個——
「就是說嘛!年紀都一大把了,居然還想去修什麼博士?還是哲學博士耶!哲學耶!你是頭殼壞去,還是神經不正常啊?你難道不知道念書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情嗎?你要乖乖地坐在教室听世界級無聊的老頭子說話,連電動都不能打耶!這麼淒慘的人間慘事,你居然還想要自投羅網!如果想要博士的話,你要幾個告訴我,我馬上出錢把它給搞定,保證明天一早,你至少有三十個以上的學位!但是,拜托!不要三更半夜‘臨時起意’突然想到然後就搞這種天搖地動的飛機鳥事好不好?少爺!」岳雲追苦著一張臉,真的是很搞不懂尹仲軒心里在想些什麼。
「我八年前好不容易考上博士班耶!今年是我最後的機會了,我的老師說,他只缺我一份博士論文而已……我是一定要修成的啦!」尹仲軒揚著眉,語氣已經開始帶點威脅了。
「你的指導教授是誰?告訴我,讓我去砍了這個弄得我們全公司上上下下、大大小小雞犬不寧的王八蛋……」岳雲追幾乎是咬牙切齒的。
「可是……阿軒,你還記得嗎?當年你就是以最低分考進哲學系,又以最低分畢業;再以最低分考上哲研所,又以最低分畢業;到最後還是最低分進哲學博士班……老實說,我不懂,你‘真的’覺得你有念哲學的天分嗎?為什麼非拿到博士學位不可呢?」季樂凡邊嘆氣邊不解問。
像尹仲軒這種一連串恐怖「最後一名」的巧合行徑……他實在看不出這家伙有哪一點看起來像「很愛」念哲學的模樣。
這根本就是尹仲軒閑著沒事存心找碴嘛!
「我看你談生意還比較行一點……」岳雲追很認同季樂凡的話。看尹仲軒的哲學成績,明明就是爛得很徹底,簡直爛到最高點了嘛!
「存心整人?」向來在四人之中最擅觀人心的洪霆發言。
「整人?怎麼會?我有這麼惡劣過嗎?別開玩笑了好不好,我以為我是個像天使一樣的好人耶,不是嗎?」尹仲軒一個人臉不紅氣不喘地講完了一大串大概連上帝都會覺得慘不忍睹的話之後,居然還可以笑得很驕傲的。
「除了整人,你這一輩子還干過其它的正事兒嗎?」洪霆挑著眉用那雙銳利的靛色瞳眸,很具危險性的掃過尹仲軒。
「我有這麼慘的形象嗎?樂凡……」尹仲軒眨眨無辜的眼神,企圖討好靠在窗台邊向來最容易心軟的季樂凡。
季樂凡無奈地搖搖頭。「真是輸給你了!遲早有一天,我們一定會被你壓榨死的。說吧,要我們誰回來總公司坐鎮?其他的人要怎麼配合你?」
真不明白他們幾個到底上輩子是造了什麼孽,要這輩子永遠逃不出阿軒的魔掌之中……唉!明明早就知道阿軒心里在打著一堆不懷好意的鬼點子,但他就是沒辦法……沒辦法對這個愛搗蛋的鬼靈精置之不理啊!
而洪霆則是不置可否地保持著他一貫的高深莫測,只是用那雙美麗的眼楮若有似無地盯著尹仲軒的表情瞧。
「啊——真的要幫他喔?可不可以棄權?」岳雲追一臉悲戚。「我才不想去面對那一群老頭子股東咧!他們都不會打籃球,而且還不看NBA……他們連……連米老鼠都不知道耶!所以,我要先堅決地聲明,幫忙還可以商量,但我絕不要坐鎮!我不喜歡陪他們看股票——我看不懂!」岳雲追警告地說。
「我沒說要你們來總公司坐鎮啊。」尹仲軒聳聳肩。
「那你是決定不去念書嘍?」岳雲追雀躍得幾乎要當場歡呼起來了,當場就放心地直拍胸口。「正所謂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學海無涯,回頭是岸!阿軒,你還是有救的,中毒還不是很深嘛!像這種時候啊,讓你的好兄弟我來為你感召一下吧,也不枉我這一路從美國狂飆回來啦。好啦,好啦,事情都已經解決了,我們可以出去玩了嗎?」
岳雲追望著窗外的藍天白雲,突然開始覺得自己的運氣,好像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差嘛!真是普天同慶、舉國歡騰啊!
「有這麼簡單?」沒理會那個自己一個人幻想得很開心的岳雲追,洪霆用一種質疑的眼神看著似乎還有什麼話沒說完的尹仲軒。
「還是霆哥聰明!不像雲追老是毛毛躁躁的。」尹仲軒轉一轉頑皮的眼珠子,他用不屑的眼神,挑釁地朝岳雲追的方向直瞄。
「喂喂喂!你說誰毛毛躁躁的啊?我可是比你的年紀還大喔!」果不其然,尹仲軒很輕易地就激起岳雲追向來暴躁的壞脾氣。
「才差一個月而已耶!只有小孩子才會這樣斤斤計較。」尹仲軒很得意地說。
「你這個不要命的兔崽子!看我一拳把你捶到北極當冷凍冰塊去!」岳雲追殺氣騰騰地瞪視著愈來愈不懂得尊敬長輩的尹仲軒,心想著該如何將他大卸八塊。
「好!那我只好使出我的閉關絕招龜派氣功,來對付你這只蠻牛嘍!」尹仲軒雙手往桌上一撐,又跳到辦公桌上東蹦西跳的,把一份份剛剛才整整齊齊呈上來的文件,踩出一堆黑腳印和很多的折痕來,而他卻仍好似一點知覺都沒有地只顧著玩。
「喂!你們兩只……文件啦——啊!那個是刀子耶!」季樂凡被那兩個簡直就是小孩子的大人給搞得手忙腳亂,眼看著戰局就要開打了。
偌大的辦公室里就見一只凶惡的大猩猩和一只瘦皮猴,一邊吱吱吱聒噪地叫著,一邊比手劃腳地吵鬧不已——當然在他們這兩只已經稱不上是人類的動物中間,還夾著一個和平但顯然是十分手忙腳亂的天使。
「呃……」助理的聲音顫抖地插入。
尹仲軒的一手抓著鞋子,彎著腰——他的一張臉從胯下望向門口的方向。
岳雲追早將T恤整件月兌了,還將那件可憐的衣服綁得跟科學小飛俠的披風一樣,右手還握了一把拆信刀,差點就撒手飛出……
季樂凡尷尬地看著突然被打開的門,他沒忽略除了那個助理之外,幾乎所有員工的臉都跟著卡在小小的門縫中。
「有事?」在這場混亂之中,只有洪霆還悠閑得仿若置身夏威夷海灘,邊啜飲著香濃咖啡邊望向快嚇暈了的小助理。
「你們……你們……」小助理望著里頭看起來好像快要發生命案的現場,驚恐的眼神表現得很明顯。
「在開會。」洪霆視若無睹那兩只怪異的家伙,輕描淡寫地告知。
其他三個臉色難看的家伙,紛紛點了點頭。
「有什麼事嗎?」他問了第二次。「呃……是秘書小姐要我進來問你們……問你們需不需要救護車……」助理一臉淒慘。早該知道她不應該進來的,天啊!這是什麼狀況?
「不用。接下來會很安靜。」揚揚眉,洪霆似笑非笑地起身關上門,也關上外頭那堆想必又有很多八卦可以傳播的眼楮。
「完了!上梁不正,下梁歪!」季樂凡扯扯西裝上的領帶,形象全毀地教他頭痛。
「是誰?是誰把我的衣服月兌了?還綁在我的脖子上的?」岳雲追慌慌張張地扯著頭發在辦公室里跑來跑去。
「現在,本公司的怪異人士,已經正式從一個人暴漲為四個人了。很好!很好!這是一種進步,哈……」只有尹仲軒,從頭到尾心情好得恐怖。
「全部乖乖坐下!阿軒!再跳上桌子一次試看看,我保證明天起,你就別想看見公司里還有任何一張桌子出現!知不知道地板和桌子的差別啊?」洪霆平靜的口吻已經開始充滿了殺氣。
「一個是給人走路用的……」尹仲軒很識相地乖乖爬下桌子,看著洪霆的怒氣總算稍減了幾分。「另一個是給我‘個人’走路用的。」尹仲軒不怕死地又理所當然接著說。
當場叫岳雲追和季樂凡為他捏了把冷汗,深怕洪霆刀下的無頭魂從此又多一筆!
只見洪霆靛色的眼珠子加深了些許的墨綠,深吸口氣︰
「尹仲軒還玩?」他揚起眉,冷冷地笑著,充滿威脅的聲音是從齒縫間鑽出。現在他真的覺得和阿軒說話,根本就是向自己的極限挑戰……
「好了,好了!不要在這里互相謀殺了。」季樂凡安撫地說。「講重點!阿軒,你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如果你決定不離開公司、不做這件傻事,要我做什麼,我都心甘情願!」岳雲追一臉壯士割腕的決心說。
「沒那麼恐怖啦,我只缺一份博士論文而已嘛!」尹仲軒搖搖頭,真不知道他們怎麼會嚇成這樣?
「所以,你是不是打算要閉關幾個月?也許一年。這段時間里,你有沒有想過誰來撐著公司?」季樂凡微攏起眉頭說。
他很清楚當年的仙度拉企業是在尹仲軒的手上慢慢復活起來的,所以仙度拉企業有一個最大的優點,也是一個絕大的缺點就是——這個企業真的很需要尹仲軒這個首腦支配全局。說也奇怪,也只有怪異的他能將復雜的仙度拉企業體系穩固住,並多元化地將企業送上軌道……也只有他才能讓所有的人服氣啊!
如果他不在的話……股東們的憂慮,並不是沒有道理的呀。
「沒有呀,我沒有要閉關呀,又不是在練武功,閉什麼關呀?你們是不是武俠小說看太多了啊?想象力這麼豐富。」尹仲軒一副沒事的輕松模樣,引起其他三個人紛紛有志一同地揚起眉。
「如果你打算邊忙公司,邊寫博士論文的話,可能會有一點小小的困難喔,畢竟,博士不是那麼好拿的耶。」早在幾年前就已經拿到企管博士的季樂凡再次好心地提醒著尹仲軒。
「也對喔。」尹仲軒異常乖巧地點點頭。
「什麼也對?你裝傻呀!」性急的岳雲追忍不住地罵道。
「看在你們也是十分了解情況的分上,所以,我決定……」尹仲軒拉長了語氣,好動的他才坐下不到幾秒,又立刻起來東走西繞著。
「決定什麼?」岳雲追出聲問,其他兩個人則是不動聲色。
「你——蘇格拉底;你柏拉圖;你——亞里斯多德。好了,就這麼簡單!」既然有人提出疑問,笑得一臉奸詐的尹仲軒當然樂于回答。
接著他又抓起三本厚重且模起來滿布灰塵的厚皮書,分別丟向岳雲追、洪霆和季樂凡的身上。「什麼!你……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拿這幾本原文書給我們……又是什麼意思?」岳雲追眨眨差點傻掉的眼楮,他緊張到有點口吃地問。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正悄悄地籠罩住這三個長年為老板賣命的部屬頭上。
「喔!順便提醒一下你們,那些書都是拉丁文的啦,你們可能會需要去買本字典……」尹仲軒還很好心地提醒著正一頭霧水的好朋友們。
「如果我沒弄錯的話,博士是你要念的吧?」洪霆冷著張臉,指指現在躺在他懷里的那本……壓根不屬于他工作範圍內的書。
「沒錯啊。」尹仲軒用一種「你是笨蛋嗎」的眼神看著在他們幾個人之中向來最聰明的洪霆。
「那……」岳雲追頓了頓語氣,突然開始意識到……他似乎不應該千里迢迢從美國趕回來的!
就在這彌漫怪異氣息的一刻里,除了尹仲軒,另外三個人冷不防同時地憶起一件事……一件很恐怖的事!他們還記得,只要是在阿軒的身邊,所有倒霉的事……他們三個人從來就沒有幸免于難的!
岳雲追、季樂凡和洪霆忍不住鎊打了一個寒顫……
剎那間,尹仲軒純真的聲音,卻仿佛像是來自地獄的聲音︰
「因為——我的博士論文是你們要寫的呀!」尹仲軒像是看透了他們幾個人的想法似的,他露出一個很天才的微笑;只有在捉弄人的瞬間,他才會開始覺得有一個叫「總裁」的身份,是件慶幸的事。
做為一個總裁,惟一好玩的地方,就是你可以隨性地捉弄底下人,而他們只能有苦不敢言,默默承受,頂多偶爾哀號一下而已。
很有趣的!
歡迎大家踴躍嘗試!
「什麼?」雖然早就知道大概會被尹仲軒整得很慘,他們三個人還是忍不住要尖叫。
「你一定是瘋了!」岳雲追搖搖頭,一臉不可置信地說。
「你是在捉弄我們吧?」季樂凡壓著開始劇烈疼痛的頭說。
「搞鬼。」洪霆閉上眼楮,強忍殺人的沖動。對他來說,世界上最難搞的人,不是客戶,而是他這個腦子從來沒有正常運轉過的瘋狂老板。
「嗯……最近金融風暴還更是可怕耶!股票都下跌了,公司里賺的錢好像也會受到影響喔,嗯……難道是裁員的季節又到了嗎?」尹仲軒沒搭理他們幾個人的哀號聲,他只是很輕松地打開電視,邊看著財經新聞,邊用一種「超級宏亮」的語氣自言自語著。
居然還拿炒魷魚來威脅他們?
岳雲迫和季樂凡、洪霆紛紛拿著充滿怨恨的眼神直瞪著尹仲軒瞧。這個老板到底還有沒有人性啊?
「算了,算了!要修你的白痴博士,你自己去修,我不管你了,我要回美國去了。我才不要那麼老了,還要念書來虐待自己咧!我比你正常太多了,才不會隨便發這種神經病!」岳雲追第一個受不了地當場摔書。
「剛剛不曉得是誰對我說,只要我不閉關念書,要他做什麼,他都願意喔?你說是不是啊,岳雲追?那是誰說的呀?」尹仲軒的眼楮還黏在電視機上,很故意地提出這一點。
一向最講信義的岳雲追聞言,立刻漲紅了臉。「我……我……」
「啊!你也知道是‘你’說的呀!很好,很好,正所謂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你——該不會是想反悔吧?」
尹仲軒不等岳雲追回嘴,又接著直說——
「乖乖,大家不用搶,我很公平的。一人一份研究報告,約五萬字即可。論文怎麼寫,你們應該還都記得吧?不要寫得太好哦,我的指導教授會懷疑的。好啦,就這樣了。公司,我會在你們‘用功念書’的時候,好好‘守住’的……」尹仲軒露出堅忍不拔的表情說著。
但當他看著三張苦瓜臉時,再也忍不住地開始放聲大笑起來!
末了——
「喔!對了,我忘了告訴你們一件事,請好好加油!拜拜還有,門在那里,請慢走。」
「我是學經濟學的……」洪霆試圖想挽日頹勢。「對于哲學論文,除了會寫‘哲學’這兩個字外,完全不行。」
「我是修企管的耶……而且拉丁文……」季兒凡也跟著抱怨,誰看得懂這些歪歪扭扭的字啊?
「機器以外的東西,我根本就是一竅不通,那個蘇什麼……底的,他是機器人嗎?還是一種軟體?哎唷!這種厚皮書,除了讓我拿來堆積木,還有打人以外,根本就沒有別種用途了。不行啦,這種很有學問的書,我根本就看不懂啦,像我是滿腦子大便的人耶……」岳雲追邊鬼哭神號,邊徹底地對自己最近倒霉的運氣感到絕望。
「唉呀!真是令人同情,可惜我的名字叫‘總裁’……就是吃飽了撐著,只負責動腦的事情,而你們呢,則是負責幫我解決麻煩的人。簡單地說,就是你們有大麻煩啦!」尹仲軒露出一臉該死的誠懇模樣,卻讓人明顯地感覺到這只黃鼠狼是在給雞拜年。真是有夠小人的!
「哇!氣死我了——」
岳雲追發出像大灰熊般的怒吼聲向著門口沖去,只要想到尹仲軒方才得意得要死的表情,他實在是愈來愈不甘心。
突然間,他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于是回頭道︰
「喂,阿軒,我那輛紅色的保時捷,好像還登記在你的名下?」岳雲追賊賊地把眼楮溜向尹仲軒。「對呀,怎樣?」尹仲軒點點頭。
「為了‘感謝’你的博士論文居然要交給我寫……所以,我決定告訴你,那輛車今天被開了不少張罰單喔——」岳雲追突然覺得今天一早被開罰單真是一件很快樂的事。
「我就知道。」尹仲軒輕描淡寫地點點頭,沒有太多的意外。他坐過岳雲追的車子,他知道有多恐怖,政府是應該把這種猛獸抓起來沒錯。
「罰單就交給你啦。」岳雲追看著尹仲軒不在乎的表情,他慢慢地轉著眼珠子。「不過……我呢,把罰單全丟了耶,還當著那個警察的面喔……而我個人是這樣想啦,根據車牌號碼,警察理所當然應該會找上登記為車主的你吧,噢!你公然地丟掉罰單喔……嘿嘿!有沒有听過一句話叫做——罪上加罪呀?」
這會兒換成是岳雲追可以笑得十分燦爛嘍!
「喂——」尹仲軒大叫。
不等尹仲軒說話,岳雲追頭也不回地走了。抱著一本厚得可以砸死人的蘇格拉底,心底有種悲哀的快感……
所以他決定,要再去開走尹仲軒停在地下室的那台銀色的賓士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