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火焚身 第十章  出走
作者︰元笙

帶著濃濃的愛,

扛起沉重的行囊,

她毅然邁步,

不是緬懷過去,

而是迎向光蝗的未來……

一想到桑雅,凌南的腦袋就全成了漿糊。

南凌企業的董事長沒事就在辦公室里傻笑,這在南凌大樓里已不是新聞了。

他的好相處使下屬們感動得幾乎以為自己是在作夢。

因此在這耶誕假期的前夕,公司里大伙雖忙碌著,但都滿心歡喜,因為耶誕老人已送給他們一份最好的聖誕禮物。

外面的雪紛飛著,明天就是假期的開始。而南凌企業集團的廣場上目矗著一棵高聳的耶誕樹,五彩繽紛的彩球、燈飾及樹頂上累積的雪,將耶誕氣氛烘托得如詩如畫,再加上路上來買行走的人們,對身在異國的桑雅而言,這樣的過節可是頭一遭。

她站在南凌企業大樓底下,穿著一身溫暖的毛衣,腳踩著短靴,身披著大衣,欣賞著眼前美麗的景象。她是來找凌南的,但卻已在外頭仁立良久。

史蒂文催促著她進大樓,可桑雅只是調皮的對他笑笑,然後不理睬他。

離下班的時間還有十五分鐘,她終于甘願的進了大樓。

凌南的辦公室在頂樓,大樓的頂端還有一個停機坪,可供直升機起降。

專屬的電梯是辨識凌南的語音或指紋才可使用,其余的訪客皆在次一樓層由秘書過濾後,才可見到凌南。

桑雅是凌南的妻子,這點沒有人知道。因為凌南極重視隱私,再加上當初與桑雅的結合充滿了變數,因此,公司上下員工根本沒人知道他已經結婚。

依規定的進入秘書的管轄區。

電梯開啟,大廳外即有一名接待對她露出職業性的微笑。

「我找凌南。」桑雅小聲的說明來意。

「訪問與凌先生有預約嗎?」接待對于眼前的女子直呼凌南的名諱有些驚訝。

桑雅搖搖頭。

「對不起,他現在正在開會,麻煩你先在招待室等一下,我幫你聯絡,請問大名?」

「桑雅。——說完,她乖乖的坐向接待所指的位置。

她伸長著腿,手臂上晃著包包,大衣留在一樓的衣帽間里,她不知道接待正對著電話向總執行秘書描述桑雅的長相。

電話掛斷了,她又對桑雅笑了芙,然後坐下來假裝忙碌著,等著待會兒對眼前的小姐下逐客令……這是她收到的指示。

十分鐘過了,桑雅開始覺得無聊。

「桑小姐,」那接待喚她。「凌先生恐怕無法與你會面,他正在洽談重要的公事。」

「是嗎?」桑雅失望的站起來。「沒關系,那我走了。」

「再見。」招待又對她笑笑,桑雅也回應她。

她本想給凌南一個驚喜,不過顯然他並不在意,她不知道秘書根本沒有詢問凌南,而是直接把她給過濾掉了。

站在電梯旁等候,她告訴自己該體諒凌南,男人對于自己的事業總是有一份執著,這是她早已認知的。

另一端的電梯開啟,桑雅無意識的望過去,竟望見凌南與一位女子滿面春風的走出來,而且那女子還搭著凌南的手臂,剎那間,剛剛柔雅才為凌南找出的藉口,全化為烏有。

她在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時,就已經上前跟在他們身後。

「把你的手從我丈夫的身上拿開!」那冰冷又熟悉令凌南終生難忘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他驚奇的回頭,第一次看見桑雅張牙舞爪的模樣。「雅雅?真是個驚喜。」這是桑雅第一次主動來公司找他。

「是嗎?」她不客氣的上前撥開那仍放在她丈夫身上的手。

「雅雅?」

定定的看著凌南,桑雅突然眼眶一紅。「我是個笨蛋。」她轉身便走。「看來你已把自己安排好了,我就不打擾了。」

凌南立即從後頭摟住了她。四周傳出一陣驚呼。

他們那冷面鐵心的老板,居然緊抱著一個想掙月兌他的女人!而且是在眾目睽睽之下!

「你放開我。」桑雅怒瞪他。

「不要。」凌南對妻子咧嘴一笑。

桑雅急了「人家都在看啦!」

「那我們到樓上。」他強接著她往電梯走。「喬依,幫我送強森小姐。」進電梯後,他轉身對著張口結舌的秘書群宣布。「我向各位介紹,她是我的妻子桑雅。」之後,電梯緩緩的關上,留下一群目瞪口呆的員工。

「可以放開我了吧?」桑雅一臉的無奈。

「不要,我喜歡抱你。」

「你也喜歡別的女人摟著你。」

「啊炳!我的老婆在嫉妒嗎?」

「才沒有。你愛怎樣便怎樣,不干我的事。」

「嗯?你只會像野貓伸出利爪般,想把我碎尸萬段吧?說真的,我有點怕耶!」

桑雅臉紅了起來,剛剛那潑辣的模樣,可是生平頭一遭。她到底怎麼了?

「我喜歡看你吃醋的模樣。」凌南低頭親了親她。

「來,參觀我的辦公室。」

「我才沒有吃醋。」

桑雅忙否認,但凌南早得意的听不送她任何的辯解,拉著她走進三百坪的辦公室。沒有隔間,設計的風格恰如凌南本人,高雅、尊貴、簡單、干脆。

在惜地如金的紐約市中心,三百坪的屋子值多少錢?桑雅無法估計。但辦公室只擺設了一組高級沙發、一套練習高爾夫球的迷你揮竿場,一張長條型的大型會議桌及凌南那壯觀的L型辦公桌。

牆壁上的一隅有一整排的文件櫃,另一面則掛著一些畫,桑雅猜想,那些必是出自于名家之手;而與大門同側的牆上,則是陳列著一張張高低起伏的曲線圖,大概是各子公司的營運業績。

落地窗外可以望見一幢幢的摩天大樓,遠望甚至還可以看見自由女神像。她的丈夫正穩固的立足在紐約市的一隅,如戰將般的屢戰屢勝,這又是凌南的另一種面貌,是桑雅幾乎陌生的部分。

她嘗過他對她的溫柔,不顧一切的愛她與不求回報;她見過他感性的模樣,不理會昂貴的西裝褲,跪在泥土里陪她栽種;她欣賞了他的藝術氣質,松垮著領帶,在台上如雅痞般的吹奏著薩克斯風;她更領教過他今她打哆嗦的憤怒,以及現在商場上成功的企業家。

她想,上帝一定對她自己的杰作滿意極了。因為凌南還有張令人無法漠視的面貌及完美的體格,再加上聰明得讓人贊嘆的腦袋。

這樣的男人;為什麼會愛上她這個一無是處的女人呢?

她離過婚生過孩子,身材勉強還算可以,但不事生產,凌南到底看上她哪一點?

「在想什麼?」由身後圈住桑雅,有她在的時候,他總忍不住的想踫她,親親她的後頸。

桑雅搖搖頭,轉身回望著丈夫,對他尷尬的笑了笑。「我剛剛表現得真蠢。」

凌南其實是樂歪了,桑雅的嫉妒對他來說有著重大的意義,他正經八百的想了想。「是有些蠢。」

「對啊!像個潑婦,你一定覺得很丟臉。」

「嗯,有一點。不過下次你記得還要撲過去拉扯對方的頭發,這樣就符合我的標準了。」

她怔怔的瞧著他老半天,才想通他的意思,她氣得狠狠的捶他。「我就是這樣讓你給教壞的。」

凌南大笑的抓住桑雅的手,此刻他覺得世界對他而言……美極了!

★★★

他們像熱戀中的情侶般,難分難舍的度過浪漫的聖誕佳節。

凌宅的僕佣已放假回家,管家也帶著妻子、兒子回大陸探親。

這里成了他們的伊甸國,沒有外界的干擾。

每天,桑雅總是在凌南結實的胸膛中醒來。她的丈夫習慣擁她入眠,她也早已習慣他的觸踫。

但今天,桑雅可設流連床上,她已經游說凌南起床好久了。

她的丈夫自放假以來,賴床的程度越來越嚴重,「惰性」竟會出現在凌南身上,真是令人無法想像。

把臉埋入桑雅的頸窩,他的呼吸弄得桑雅咯咯發笑。

「別鬧了啦!都十點了,你說要去百老匯看音樂劇的,不準賴皮。」

「我們明天再去吧!」凌南哄著建議。

「不行,昨天你也是這樣說的。」

「明天絕不食言。」

「凌先生,昨天你也曾說過這句話。」

「那我昨天有這樣嗎?」他說完,不安分的嘴沿著桑雅的頸項往下挪。

桑雅一溜,滑出了他的懷抱,笑著跳下床。「你有,而且像個牛皮糖似的黏看我不放,但是現在,你無法再得逞了。」

「雅雅,回來。」凌南警告的威脅。

桑雅才不理他。「限你十分鐘內打點好,不然我可不等你。」她邊套上衣服邊說著,然後在凌南跳下床要抓她之前,尖叫的躲進浴室。

★★★

他們終于趕上了下午兩點的音樂劇——在凌南涎著臉哀求與她共浴後。

「為你瘋狂」,初演是在一九九一年四月,劇長兩小時又四十五分鐘。劇情是描寫一位夢想站在百老匯舞台上的青年,被父親說服成為銀行家。有一天,為了收購一家小劇院,他前往偏遠的小鎮。但該劇院的女主人堅持反對出售,年輕人對這位女主人一見鐘情。于是他喬裝成女主人最愛慕的劇場主人,並對她展開追求。不料最後還是被識破,在青年傷心的打算回紐約時,女主人才發現自己早已愛上他。

這個劇情深深的震撼桑雅,在女主人向青年表達自己的愛時,她望向身旁的凌南,只見他不知何時已痴痴的望著自己。

「為你瘋狂。」他對她輕吐,然後吻上了她的唇。

她愛他嗎?是的,她早已在不知不覺中愛上了他,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她不知道,只明白是他開啟了她生命中的第二個春天。

就像劇中的女主角,徘徊在愛他與恨他的邊緣;而愛她的男人,卻始終心念如一,等著她回頭看他一眼。

舞台上的戲落幕了,若說桑雅心中還有什麼猶豫,也隨著簾幕的落下而安定了。

重新開始,凌南不是這麼告訴她的嗎?是的,三十一歲的桑雅,從現在起邁向人生的另一個里程,她要重新開始。

步出劇場,已經是下午五點。

「桑雅?」

听見後頭有人喚她,桑雅驚訝的回過身。「竹竿!是你?」

他鄉遇故知,桑雅高興的奔過去,擁抱住大學時代的好友。

「你不是在芝加哥嗎?怎麼跑到紐約來了?」

「我跟我太太來紐約度假。」

「你怎麼還是這麼瘦?」

「沒辦法,天生麗質嘛!」竹竿習慣性的聳聳肩,瞧見了凌南一臉的陰沉「喂!站在你後面的大個子是你的保鏢嗎?」

桑雅回頭看了凌南一眼,甜甜的笑。「他是我丈夫。」

「丈夫?你不是跟龔季平……算了!當我沒問。」竹竿收住了嘴。

桑雅感激的對他微微一笑。

凌南的表情則越來越難看。他只知道他們兩人說著閩南語,但他一句話也听不懂桑雅跟這個一陣風就可以把他吹跑的家伙是什麼關系?他真想一拳接向那張該死的臉,抹掉他倆之間那股熱絡的微笑。

竹竿越來越不自在,凌南使他備感威脅,他只有匆匆的寫下聯絡電話跟住址。「不跟你多談了,我還要去找我太太,有空再聯絡。在美國,要遇上家鄉的朋友還真不容易,不要斷了線。」他只對她擺擺手,連拍拍肩也不敢,就轉身離去。

「他是誰?」

冷冷的問句使桑雅回身。「你干嘛這副表情?」

「我有什麼表情?」

「不友善的表情。哦!原來竹竿是因為你的模樣才急著離開的。」

「竹竿?還真像。」

桑雅不理會他的嘲諷,自己往前走。

「他是誰?」凌南追根究底的話語傳了過來。

「我的大學同學。」

「為什麼你要抱他?」

「凌先生,如果你對我每個男性朋友都這麼多疑的話,我勸你最好開始試著改變自己的習慣。」

「你有很多男性朋友嗎?」

「天啊!重點不在這里,你不能對我的朋友都露出那種凶惡的眼神。」

「我沒有。」

「你有。」

「我沒有。」

桑雅兩眼向上一翻「我為什麼要與你爭辯?你固執得像顆石頭。」

「我不是石頭,而且石頭也不會跟在你後面走來走去。」

她停下腳回瞪他一眼。「我覺得你想要氣死我,我要回家了。」

凌南在她要關上計程車門前,也擠了進去。

「走開,你的車怎麼辦?」

「叫史蒂文來開就可以了。」然後他悠閑的閉上眼,拒絕再開口。

那晚,桑雅賭氣的又跑回隔壁房睡。

凌南沒來找她,但由隔壁房內傳來斷斷續續的輕響,她知道他沒有入睡。而她自己也睡不好,她已習慣讓他輕擁著入眠,現在躺在這張小床上,她甚至覺得空曠。

迷迷糊糊的,她又再次醒來,反轉個身,她開始懊惱自己的任性。突然,踢開的棉被有人幫她蓋上了,她心中才開始輕笑起來。愛人同志就像以前的每個日子,半夜來拜訪她了。

她假意的輕聲呢喃,制止了她丈夫正要往回的手。她知道他喜歡踫她,因此又夸張的翻個身,故意踢掉棉被,讓穿著暴露的嬌軀給他看個夠。

凌南望著妻子閉著眼但煽動不已的睫毛,又冒著感冒的危險踢開障礙物,只為了誘惑他。他輕撫她光果的腳,向上漫漫游移,忍不住低聲笑了起來,一方面又難擋。

他該拿她怎麼辦?

他知道自己的醋勁太濃,引起了她的不滿,但要調適自己可還真不簡單。

「你到底要不要抱我?」桑雅抓住了他不規矩的手,免得弄得她渾身酥癢。

「我把你吵醒了?」

「哼!別一副無辜的臉。」

「你今天對我的容貌好像很挑剔,從來沒有女入會批評我的長相,而且這一天兩次。」

桑雅眯起雙眼,「凌先生,有哪些女人對你的臉,或者其他的部分有興趣?」

哦喔!她又叫他凌先生了,這表示他得小心應付。

「我有說嗎?」

「有」她撲向他。「說!不然我可要嚴刑逼供了。」

凌南對她所說的話先是驚訝,接著賊賊的笑起來。桑雅捕捉到他臉上的每一個變化,自己也笑了出來。

「你這又是什麼表情?」’她雙手在他臉上一陣亂抹。「好吧!竹竿是我大學時的哥兒們,滿照顧我的,不過我們不來電,況且人家已經娶了老婆,孩子也有兩個了,現在住在芝加哥,今天踫巧遇上,這樣的回答你滿意嗎?」

「差強人意。」

「哼!強辯。換你了,有哪些女人對你有興趣?」

「沒有。」

「別敷衍我。」

「真的沒有。」然後凌南偏著頭仔細的想了想,自滿的嘀咕。「或許是太多了,我早已習慣了吧!」

「少住自己臉上貼金了。」桑雅作勢起身,凌南環住了她。

「你要不相信,那對我逼供吧!」

「我為什麼要?」換桑雅賊賊的笑起來。「除非你求我。」

「求你對我逼供?」凌南的表情像是听到天方夜譚般的不可思議。

「我會把這句話當成肯定句。」桑雅低下頭親他一下。「而且我決定答應你的請求。」她又親了親他微微冒出的胡碴。「凌先生,你有在外頭背著你的妻子,胡亂接受別的女子的挑逗嗎?」

「你剛剛的性騷擾是逼供的開始嗎?」

「嘿、嘿!怕了吧?」

只見凌南大大的咧嘴一笑。「嚴刑懲罰我吧!」

桑雅露出邪邪的笑容。「這可是你說的。」接著,她展開對他的懲罰……

★★★

新的一年來臨。

桑雅注意到這個月的月事晚來了,她的生理期一向正常而且準確。唯一的可能是……模模自己依舊平坦的小骯,她有些五味雜陳,這肚里有了她跟凌南的結晶嗎?

興奮之余,也讓她想起季平跟乖乖,說不出什麼感覺,反正她的情緒有些低落,沮喪又意興闌珊。沒確定之前,她不想告訴凌南,但又拖著身子不願做任何檢查。

紐約的天氣冷得凍人,桑雅懶懶的待在家里。

看到她懶散的模樣,凌南總笑她像只冬眠的動物。

然後,第一次的晨吐突然就這麼發生了。跪在馬桶前,她吐得稀哩嘩啦,而且不準凌南進來。

「雅雅,你開門。」

凌南輕輕拍打著浴室門,使得桑雅煩躁不已。「走開,別理我!」

凌南靜靜的等在門邊,直到桑雅開門後,接住了她發軟的身子。

「吃壞肚子了嗎?」他抱她上床。

她搖搖頭。

「待會兒去醫院看看。」

她又搖搖頭。

「哪里不舒服?不行,不要再搖頭,別讓我著急。」

桑雅張開眼,先是哀怨的看著他。

「你對我凶。」她先是指控他,之後推開他,神經質的哭了起來。

「沒有。」凌南趕緊拍拍她、哄著她。「我沒有對你凶。」

「有,你有。」桑雅傷心的哭泣著,眼淚沾濕了枕頭。

「好、好,對不起,我不該對你凶。待會兒去看醫生,好不好?」

「不要。」

「雅雅……」凌南無奈的喚著她。

桑雅干脆用被子把自己包起來,不再理他。

那天,她終究還是看了醫生,因為凌南把醫生請到家里來。

躺在床上,她听見門外的醫生對凌南道出她已懷孕的事實。桑雅柔柔的笑著,迎接沖進來的丈夫。

凌南深情的握起妻子的手。「謝謝。」他對她感激的低語,並且深情的對她訴說。「我愛你。」

她撫模著他剛毅、果決又自信的面容。「我也愛你。」第一次,她對他表白,也平靜的面對自己心中一直逃避的事實。

而凌南的心情隨著這句低吟,就有如冬末初春的花蕊般層層的綻放,他的世界從此不再有缺憾。

★★★

桑雅愛他。這句話是天籟。他的人生完整了,他應該感覺棒得不得了。

可是,不盡然。接下來的兩個月,凌南幾乎快發狂。

他的妻子對別人都溫柔得不得了……獨獨對他例外。

她任性、搗蛋、制造緊張效果、脾氣陰晴不定,以及隨時會從眼里泛濫而出的淚水……大大影響他的情緒。

她可以在前一刻溫柔得使他幾乎想摘下天上的星星給她,但下一刻又可恨得讓他恨不得臭罵她一頓。

每天來到公司,凌南總有松了口氣的感覺,可是到了下午他又會開始想念她,以至于下了班又心甘情願的急急趕回去,面對她的各種考驗。

今天的凌宅外頭沒有桑雅的影子。他記得兩個星期前,她為了給他一個「驚喜」,蹲伏在門外,讓飄下來的雪覆蓋她,只為了嚇他一跳。

那冰冷的身子,簡直讓他快嚇死了。他斥責她,她則眼淚汪汪的回應他。最後凌南只得花更多的時間來哄她。

進了凌宅,一樓沒有她的身影,凌南又記起一個星期前,她堅持放張嫂一天的假,己則在廚房煮了一個軍隊的食物,只為了讓凌南吃完,以表現身為妻子對丈夫的愛。想到那一整只的烤雞,凌南不禁還覺得反胃呢!

他望向落地窗,嘴角露出溫柔的笑意,那簾後的倩影,他至今仍記憶猶新。

而他也忘不了在窗外那日式建築的偏屋里,他的妻子如何的用行動告訴他,她已原諒他。那一夜她攜著他重回舊地,眼中一片坦然,反倒是他猶豫畏怯,裹足不前。

桑雅摟著他、親吻他,甚至誘惑他,還對他講著有色的笑話。唉!他的妻子,他是如此愛她!

張伯從內室迎了出來。

「夫人呢?」凌南問。

「夫人在樓上,她交代我們別打擾。」

凌南擺了擺手。

上了二樓,他依舊不見妻子的蹤影,他想起了就在幾天前,她踩著高高的梯子,把她曾經睡過的那間育嬰室刷成了可怕的粉紅色。他站在梯子底下,深怕她會摔下來。

屋里安靜極了,凌南幾乎感覺不到桑雅的存在。心中的警鐘立即響起,他發現了床頭櫃上的字條。顫抖的,他拿起它。

懊死的!他不相信的又讀了一遍。該死的,這次他大聲的咒罵出聲。

他的老婆,用那娟秀的字體寫著︰我度假去了!

而該死的,她沒有寫度假的地點。

別急!凌南告訴自己,至少她還記得留下一小張可憐的字條,不會讓他誤以為她是遭綁架。天殺的!他卻止不住的口出穢言……他該到哪里找她啊?

★★★

半夜三更的電話鈴響,總會令沉睡中的人們驚跳起來。

季平直覺的以為,在父母家中度假的乖乖出事了。

「喂?」

「是我。」

「凌南?」

「嗯。」

「拜托,你整人嗎?還是想叫我起床上廁所?」季平把頭埋回了枕頭。

「桑雅有沒有去你那里?」

「桑雅?你又對她做了什麼事?」憤怒襲上心頭,季平大聲的斥責凌南。

「我沒有。」凌南像個小學生似的急急辯解。「她懷孕了。」

「桑雅懷孕了?」這個消息使季平終于清醒。

「是的,她留了張字條說要去度假。」

「唔……」

「就這樣?」

「怎樣?」

「她不見了,而你只會‘晤’?」

「正常啊!」

「正常?」凌南提高音階。「她甚至沒說她要到什麼地方度假耶!」

「听起來是桑雅的作風沒錯。」

「老天,她有孕在身啊!」

「她懷孕多久了?」

「三個月。」

「那你還要心驚膽跳一個月,四個月後她就會恢復正常了」季平以過來人的身分說明。

「這是什麼道理?」

「沒什麼道理,大概叫孕婦癥候群,我就是這樣解釋的。」

「听起來你好像也有過這樣的經驗?」

「我是啊!」

「天啊!你怎麼受得了?」

季平哈哈的笑聲傳了過來。「老兄,你以為我跟桑雅為何只生了一個孩子?那是因為我確定自己無法再承受第二次這樣的刺激,而且還長達四個月」

「要不是因為我了解你的個性,我會以為這是你對我的報復。」凌南沮喪的回應。

「不過,後來你會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季平接著安慰他,但話里止不住的笑聲,令人覺得他沒有誠意。

「是嗎?我懷疑。」

「我會幫你問問看台灣這邊有沒有桑雅的消息,若有再通知你。」

他們結束了談話。季平躺在床上已經了無睡意。

桑雅懷了凌南的孩子了。他明白桑雅已經完完全全的接受了另一個男人。

往事已成追憶。

季平有些感傷,但卻衷心的為桑雅祝福。終其一生,他們兩人之間的愛情將會升華成最珍貴的友情。

「是誰打來的電話?乖乖嗎?」

他看著安琪從乖乖的房里走出來,揉著睡眼。

結婚至今,他還未曾與她同房。她沒有任何的抱怨、對他、對乖乖,她總是盡心的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他就算是木頭也會明白她深愛著他,但心中對桑雅的放心不下,卻讓他遲遲不敢逾越界線,深怕把事情弄得更糟。

現在他該放心了!桑雅已經找到真正的幸福。而安琪呢?在他對她做出這麼多不公平的事後,他是該好好補償她的。

他不愛她,但也不討厭她。

她是個好女人、好妻子、好母親。他相信假以時日,自己會學會慢慢愛上她的。

「不是,打錯電話的。」不知道為什麼,他決定不再讓桑雅橫阻在他們兩人之間。

「打錯的?我怎麼听見你的笑聲?」

「你過來,我告訴你為什麼。」

安琪毫無設防的走過去。

她被季平一拉,跌入了床里,她的丈夫正專注的俯身看著她,安琪的臉頰慢慢轉紅。當季平吻上她的那一剎那,她閉上眼,高興的淚水從眼角汩汩地溢出。

終于,終于……她等到了!

季平認真的盯著身下的人兒,她是安琪,不是桑雅。他不斷的告訴自己。

現在他愛的這個女人是安琪,不是桑雅的代替品。既然他決定要與安琪共度余生,那麼打此刻起,他就該對她公平。

安琪,是他今後的妻子。

長夜漫漫,他有許多時間來提醒自己。

★★★

不把私人的情緒帶進公司,這是凌南的座右銘。但這個禮拜已經不管用了。

南凌企業已被烏雲籠罩,所有員工避老板如蛇蠍,而接觸老板最頻繁的秘書處更是苦不堪言。

老板為什麼變得易怒?沒有人知道。他們只知道得非常小心應付他的脾氣,他叫囂的音量已大得幾乎令大樓都為之震動。

今天是這星期第二次所有副總級以上的高級主管被告知開會。

主管們全都苦著臉上頂樓。

凌南總有辦法把他們的潛能逼到極限,已有幾位副總在上頂樓之前先吞食了胃藥,秘書處的職員也只能用同情的眼光給予鼓勵。

電話鈴響傳了進來,一位秘書接起它。

「凌先生現在正在主持一個重要的會議,請問哪里找?」

「我這里是芝加哥,他能不能撥空接這通電話?我有重要的事轉達」

「好的,請問貴姓?」

電話的那頭猶豫了一會兒。「你就告訴他,是有關桑雅的事。」

自從上次桑雅突然造訪公司的事件後,全公司才知道他們的老板已經娶妻了,而擄獲南凌企業的老板,便是這位叫桑雅的中國女子。

秘書是機靈的,不然也無法坐上南凌企業的這個位置。老板反常的原因,會不會與他的妻子有關?

她知道她現在要做的是極度冒險的事,壓對寶,她將前途無量;反之,則可能丟了飯碗,最後她決定撥內線進凌南的辦公室。

「我不是說不準打擾的嗎?」凌南拿起听筒大吼。

在場的主管皆打起哆嗦,不禁同情起那不識時務的秘書。

「凌先生,對方要轉達有關尊夫人的消息。」秘書趁自己還沒昏倒前,趕快說出重點。

「桑雅?」他不敢置信的重復一遍。

「他是這麼說的。」

「轉過來,馬上。」

「是」

「等一等。」

「是,凌先生還有什麼吩咐?」

凌南說出這星期以來最溫柔的聲音。「謝謝你。」

「不客氣。」那秘書終于放下了心。

凌南拿著電話走回辦公桌,一邊不耐的扯開了領帶。「我是凌南。」

「凌先生,你好,我是竹竿。」

「竹竿?我記得,你是雅雅的同學。」

「對,桑雅現在在我這里。」

「芝加哥?」

「是」

「她在你那里做什麼?」

「我也不知道,她每天走來走去,陪我的小孩玩,對著花群說話,還告訴我她在度假。」

天!他的老婆!他居然娶這種老婆!他只能無語問蒼天啊!

「凌先生,因為我太太猜測桑雅每天固定的嘔吐,可能是懷孕了,所以我想我最好通知你。」

「是的,我也到處在找她,請告訴我你的住址,我立刻趕過去。」

「太好了,老實說,桑雅突然來訪,我還很擔心她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你……你沒有對她怎樣吧?」

為什麼每個人都認為他會對桑雅怎麼樣?是她把他搞得焦頭爛額耶!他們也太「關心’他老婆了吧?他嫉妒的想。

「沒有,我們好得很。」他粗聲的解釋,厭惡自己要對一個陌生人澄清自己的立場。

「對不起,不過听到你的解釋,我放心多了,那就恭候你的大駕了。」

那個叫竹竿的顯然有些怕他,因為他急急的說完便掛上了電話。

凌南盯著听筒,不可思議的想著居然有人敢掛他的電話?

前方會議桌上的輕響把他拉回了現實。會議桌前,坐滿了南凌企業各部門的主管。

「你們在這里做什麼?」他不解的問。

會議桌前先是一片沉寂,接著是一陣錯愕,這些主管莫名其妙的與凌南對望。

「董事長,是您說要開會的。」

「是嗎?」凌南手支著下顎,想不起他為何要開這個會?不過,此時有什麼事會比找他的妻子來得重要呢?

「那,散會了。」

主管們的禱告顯然成真了,老板停止這可怕的會議。

一個小時後,凌南離開紐約飛往芝加哥。

★★★

竹竿的住處位在芝加哥古蘭特公園的湖邊大道旁。

這里可以看見密西根湖的帆船,也可以望見遠處芝加哥的鬧區……洛普的景致。計程車停在一處幽雅安靜的小徑旁,凌南下車,找到了竹竿的住處。

看來桑雅的這位同學在美國混得還不錯,在芝加哥,這里屬于高級住宅區,四周線樹林蔭,街道整治安靜,每幢小洋房雖是緊臨著,但造型各有特色,頗為精致。

他接了門鈴,一位豐腴的女人走了出來,面色好奇的盯著凌南。

懊稱呼她什麼呢?竹竿夫人?太離譜了吧!現在他才想起自己怎麼糊涂得忘了要問竹竿的本名呢?

「你是……」

「我是凌南,找桑雅,听竹竿先生說我太太在府上打擾?」

「哦!你來了,怎麼這麼快?乾坤早上才與作聯絡的,不是嗎?」她開了門,露出歡迎的笑容,隨即轉身朝樓上喊著。「朱乾坤,凌先生來了。」

朱乾……坤?朱乾坤?竹竿?原來這位竹竿先生不只外型像竹竿,連名字也有諧音。

竹竿驚訝的下樓。「凌先生?我沒想到你會來得這麼快,桑雅外出了」

凌南的眉頭立刻皺成一團。「出去?」

「是的,她說要散步。」

「散步?一個人?」

「有什麼問題嗎?」竹竿不解的問。

「沒什麼,我只是不放心,你知道她會去哪里嗎?」

「前面的碼頭吧!」竹竿看了看表。「應該決回來了,你要不要等一等?」

「不,我去找她。」他禮貌的頷首後,轉身出去。

「他一刻也等不及的想要見她。」竹竿的妻子含笑的對著竹竿說著。

「嗯,他好像愛慘她了。」

「你的同學是個特別的女人,同校四年,你不曾動過心嗎?」

「把她當哥兒們會比當情人幸福些,日子也會比較好過,」

「原來是沒勇氣。」她調侃他。

「才不是,由此更可證明我的睿智與聰明,而且我比較喜歡肉感的女人。」

「互補吧!」他的妻子自己消遣著。

竹竿上前摟住她。「嗯,絕配。」

★★★

在這鬧中取靜的住宅區里,桑雅正坐在道路旁的石椅上,遙望著芝加哥灣,眼神迷蒙,腦里不知在想些什麼。

他真想把她抓起來訓斥一番,這個念頭一直持續到剛剛,他還一直確定自己想這麼做。

但是,現在他遠遠的瞧見妻子,一個美麗的東方女子,與大自然融成一體,令人不忍去干擾她,頓時,他的怒火全化為烏有。

凌南是聰明的,哪個男人還會有勇氣再次嘗試這種經驗?不過目前所發生的一切,卻又是令人難以忘懷。

靜靜的走到她身旁,沒有擁抱,他像個路人,隨意的坐在她身旁,陪她一起望向遠處。

「在芝加哥發覺到什麼新鮮事了嗎?」他問,桑雅轉頭看見來者,露出一記如花朵般的笑靨。

「我只去看西爾斯塔,它可比世界貿易中心還高!」

「就這樣?」

「是啊!」桑雅靠向凌南的肩。「沒有你陪我,一切都索然無味了。」

他妻子一句隨意的話,就可以把凌南哄得失了魂。

凌南咧嘴傻傻的一笑,完全忘了一個星期來的煎熬.「這麼說,迷路的小羊要回家了嗎?」

「嗯」

「而且不會再出狀況?」

「嗯」

「有什麼點子,一定要找丈夫當共犯?」

「嗯」

「很好。」凌南滿意的拍拍她。

餅了良久,桑雅抬頭看他。

「怎麼啦?」他問。

「就這樣?」

「怎樣?」

「你好像還少了一個後續的動作。」

「哦?」凌南故做不解。「什麼?」

「你忘了吻我。」

「我沒有嗎?」

「你沒有。」

「難怪,我總覺得好像沒吃到糖。」

「凌先生,吻我,別再唆。」

「如果你求我。」

「我求你?」桑雅夸張的大喊。

他終于引她說出這句話。「我會把它當成肯定句。」早已等不及,他封住了她的唇,吻掉了她的抗議「而且我允許了你的請求。」

★★★

竹竿攜著妻子自視著凌南和桑雅從遠處一齊走來,桑雅一臉幸福,小鳥依人的任由凌南把她摟在懷里。

在校的時候,季平與桑雅之間的戀情穩固,任誰都不會相信他們會有分開的一天。

桑雅的個性,他起碼可以捉模到五分,她與季平兩人的分離,對桑雅影響之大外人恐怕難以想像。

但,他不管以前的種種,至少桑雅現在是快樂的。

人生嘛!何必執著于以前的種種?留戀過去,不如放眼未來,只要桑雅幸福,他也會試著接受凌南……雖然他真的有點怕他那股天生的氣勢。

他的小孩在草坪上跳躍著,迎接著他們的客人。

天地有情,人間有情,處處都是情,任何人只要放開禁錮自己的心,值得去愛的人就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不是嗎?

★★★

當曲終人散,

當電影散場,

迎向你我的將會是──

愛的綿長。

凌宅的大門今天為一對遠來的客人而開啟。

史蒂文去機場接他們的客人,而桑雅大月復便便的不停往窗外張望。

紐約的夏季,對在台灣士生土長的桑雅而言,簡直是舒爽宜人。

凌南緊盯著妻子,但又不敢制止她不停的走動。

她越來越像只袋鼠了,而有了這個新發現後,凌南突然愛死了那叫袋鼠的動物。

妊娠八個月,他得了準爸爸癥候群。對任何有可能危害妻子與寶寶的事物,變得極度的敏感。他堅持盡可能的陪在桑雅左右,而這幾乎使桑雅快抓狂,她戲謔他像個老太婆般的嘮叨,這與凌南在面公眾時,所維持的形象,簡直是判若兩人。

喇叭聲音傳來,桑雅「一躍而起」,迅速的走向門口。

凌南也「立即」的從沙發上彈起,趕上桑雅,忠心的護駕著。

桑雅狠狠的瞪他一眼,責怪他的神經兮兮。

報季平扶著安琪下車,而乖乖已先邁步奔向桑雅。

凌南嚇得心涼膽跳,幸好乖乖及時的煞住腳。「媽媽,你肚子變大了,里面有寶寶嗎?」

桑雅摟住兒子,親親他,又疼惜的撫模他的頭。

「是啊!痹乖要有弟弟了。」

「安琪媽媽肚子里有妹妹,媽媽肚子里有弟弟,那我就有弟弟又有妹妹了。」小男孩雀躍的跳著。

桑雅望向安琪,含蓄的站在車旁與她對望,兩個大月復便便的女人指著對方一陣大笑。走近時,只能肚子踫肚子的擁在一起。

「你總是不喜歡讓我得意太久,嗯?」凌南看見安琪的肚子,用手肘頂頂季平,揶揄地。

「我是嗎?事實上我只是追隨你的腳步而已。」

凌南懷疑的皺起眉頭。「你這種比喻讓我感覺自己好像已經是個死人。」

季平一臉無辜,但眼中全是笑意。「那你的中文造詣可還有待加強,這是一種贊美,我以你為目標。」

「她來了,」凌南看見桑雅牽著安琪的手朝他們走來。「我先警告你,不可以抱她,不可以親地,不可以踫她!」

季平挑釁的看了凌南一眼,隨即熱絡的迎向前去。

他「緊緊的」抱住桑雅,然後拉開她的雙手打量她。「親親,你漂亮極了。」他衷心的贊美。

「我就知道不管我變得如何,你總是會說我好。」

「听說你把凌南整得好慘?」季平不懷好意的問。

「他向你抱怨了嗎?」

「沒有,不過我有經驗,再加上豐富的想像力」。

安琪站在凌南身旁,讓丈夫與好友話家常。「凌南,你可以松開拳頭了。」

「我喜歡握緊拳頭,〞凌南咬牙切齒的賭氣道。

「我先警告你,不準攻擊我丈夫,不然我不饒你。」安琪說。

「管管你的丈夫,他剛剛抱著我的妻子。」

安琪無聊的瞪他一眼。「你別忘了,橫刀奪愛的可是我們兩個。」

「你該不會想把龔季平還給雅雅吧?」凌南努力地壓抑自己的情緒,悶悶的說出心中的懷疑。

安琪兩眼向上一翻,無奈的嘆口氣。「你是我記憶中的那個凌南嗎?我真不敢相信。桑雅,快來安撫你的丈夫吧!他的癥候群又開始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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