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說那個李大哥是你童年時的玩伴,我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啊?」蒲念兒趁著大哥要出門以前,趕緊抓住他,把心中的疑惑問一問。
「他就是在你三歲那年,一失足把你踢進茅坑里的惡人震!你自那次之後,每晚都做噩夢,夢見被屎尿淹死……還有你五歲的時候,他在你鞋里放了兩只田雞,你一腳踩死一只,你忘啦?」
不是蒲信淵愛說,那時只有他那笨妹子,是惟一敢跟他們玩的女孩子,其他同齡女孩,都被李震的整人把戲,嚇得差點忘了自己叫啥!
「嗄?!那個惡人震就是他喔!等等,可是感覺不像啊。」蒲念兒震驚了下。
「廢話!大家都已經是大人了,誰還會這麼幼稚?」蒲信淵撇撇嘴,邊整了整衣裳。「好啦,不跟你多說了,我和阿震有約,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他說完,留下自認瀟灑的一笑,邁開大步離去。
兩人約好在東街的榕樹下見面,等蒲信淵到了約定的地方,發現李震早已在那候著了。
「讓你久等了。」蒲信淵抱歉道。
「我也剛到。」李震和煦一笑。
「為了陪罪,我帶你去這地方最著名的酒館,里頭要什麼有什麼,來這里如果不去瞧瞧,那就太可惜了。」
李震轉頭朝他笑問一句。「這附近你好像混得很熟?」
「為了搶先在這等你,我很早就來了,無聊時東晃西晃,不知不覺間就踏遍整個小鎮。」播信淵一副無司奈何的樣子。
「你怎麼會突然想在這等我?」李震問出心中的疑惑。
「之前就說了,我擔心你獨自在外,可能遇到凶險,所以才走了這一趟。」
「是嗎?有這麼簡單?」李震不以為然的嗤笑一聲。
「唉,我老實說吧。事實上,在你離開東旭後沒多久,在東旭領地內頻頻有人煽動當地居民作亂。我得到消息,定威王爺按捺不住,派出一群殺手死土,打算置你于死地,為的就是阻止你繼續調查,他謀反的證據。」
蒲信淵臉色沉重,將李震離開領地後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報告著。
李震听了,神色間依舊從容,似乎是早已料到,又像是蒲信淵所說的事,並沒有什麼大不了。
此刻他臉上的笑容,實在讓人看不透他的心思。
蒲信淵的額頭,再次浮現皺折。
「難道你都不緊張?對自己的生命安危和領地,你不發表些意見?」
「事情都發生了,而且你既然知道得這麼清楚,我想你也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事情發生,完全不聞不問吧?」
聞言,蒲信淵愕然,隨即回復正經的臉色。
「你這家伙,難怪我每次都被你吃得死死的。不過對于定威王爺的事,表面壓制並不是最好的方法,除惡要從惡源根部解決。我來這等你,有一部分是想請你回東旭處理政事,主持大局。」
也只有回到東旭,才能讓他的安全,得到最好的保障。蒲信淵暗忖。
「我知道,有你在我很放心,我現在還不能回去,在證據確鑿之前,我還得去查查到底是誰,敢和定威王爺合作。」李震搖搖頭說明,他不回去的理由。
定威王爺野心勃勃,為了吞並整個國家,打算將分封各處的皇子、將臣們一個個收服,私底下動作頻頻,偏偏他是皇親國戚,朝中大臣敢怒不敢言。
這次蒲信淵出來,是因為幾名忠于皇上的朝中大臣,想聯合東皇的力量夾擊定威王爺,攻他個措手不及。
而蒲信淵的責任,就是勸李震回東旭商謀,與中央朝臣合作之事。
既然是自家人的事,惟有他這自家人才能解決。
蒲信淵嘆了口氣,好吧,主子不想回去,那他為了盡忠職守,還是得舍命陪君子──順便找機會勸他回東旭。
兩人信步走著,不知不覺順著人潮,走向一座華麗的建築。
「你說有口皆碑的酒館,就是這間?」李震瞧著這幢美輪美奐的樓房猜測道。
看這里張燈結彩,熱鬧哄哄,還有一些醉鬼搖搖晃晃的走出店門,抬頭一看酒樓招牌上幾個大字「大滿貫酒樓」。
李震的聲音,拉回正兀自沉思的蒲信淵,發現到了目的地,他立即精神起來。
「就是這間,不過這里雖說是酒樓,其實每個人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反正別站在門口,進去瞧瞧才是真的。」
才說完,蒲信淵伸手拉著李震,邁開步伐往大滿貫酒樓走去。
對街巷口探出一個人影,直往他們兩人離去的方向猛瞧,這人影不是別人,正是易天鳳。
自從易天鳳那天,看李震和蒲信淵兩人咬耳朵之後,心中一直有著疑惑,問李震,他總是敷衍她,轉問蒲信淵,他也只是笑得很曖昧,叫她干脆去問李震。
算了!路不轉人轉,她只要跟著他們,還怕不知道他們去哪?
只是他們干嘛偷偷模模、鬼鬼祟祟的?
難不成他們兩個想做什麼?
易天鳳見他們兩人進了酒樓,便從藏身的地方走出,站在酒樓前朝里面猛瞧,店內的小二見她遲遲不進來,便熱情的向她招呼。
「這位公子,歡迎蒞臨本店,進來坐坐啊?」
易天鳳沒應聲走進酒樓,打量了店內一圈,卻看不到李震和蒲信淵的身影,納悶的挑了一個偏僻的位子坐下。
「小二,你剛剛有沒有看到兩名男子進來,一個看起來溫文儒雅,一個看起來風流不羈?」
小二想了一下。「有啊,您說的可是蒲公子和他的朋友?公子和他們是一起的嗎?他們在後院的廂房里,要不小的帶您一起過去吧?」
易天鳳疑惑的看著小二。「你知道他是誰?」
「是啊,蒲公子可是常客呢。」
易天鳳沉吟一聲。「之前他們約我來這坐坐,我來這見不到人,還以為是他們騙我,既然他們都在,那就麻煩你帶路了。」
「請公子跟我來。」
易天鳳跟著店小二走到後院廂房,只見各個廂房雕梁畫棟,院子里的各色花卉競相爭妍。
來往穿梭在回廊下的,是一群脂粉濃厚,香氣薰人的姑娘,個個衣著暴露,衣下風光若隱若現,有些男子更是在廊下,就迫不及待將狼爪伸進女子衣里,引來一陣陣嬉笑聲。
看著後院的景況,易天鳳心里也有了底,她一雙秀眉,已經打了一個又一個的死結。
死蒲信淵,竟敢帶李大哥到這種地方來?從外面還看不出來,這間酒樓後竟然是妓院!早知道他這家伙是個風流鬼,往後一定要提防他帶壞李大哥。
她在心里忿忿的決定。
「公子,這兒就是蒲公子訂下的廂房了,小的幫您開門。」
「不用了,我自己會進去,你去忙你的吧。謝謝你,這是一點意思。」
小二見易天鳳出手闊綽,眼楮都亮了,迭聲說︰「是是,那小的先告退了。」
易天鳳站在廂房門外,隱隱約約听到李震那爽朗好听的聲音,還有那只「婬火蟲」和女子的調笑聲。
她越听火氣越大,正想一腳開房門時,突然听到廂房內傳出女人的尖叫聲,以及一陣混亂、桌翻椅倒的打斗聲響。
易天鳳急忙撞開房門,映入眼底的是房里的杯盤狼借,以及一群姑娘花容失色的瑟縮在角落。易天鳳急忙喊道︰「他們人呢?」
其中一名姑娘抖著手,指指被毀了一半的窗戶。
易天鳳沒多想也跟著追出去,她不由得慌張起來,心里希望李震沒事才好。
她越想越害怕,腳步不曾稍停。
跑了一會,遠遠便看見李震和蒲信淵兩人,正和一群蒙面刺客動起手來,她從腰間抽出之前李震送她的護身匕首,大喝一聲躍進戰圈中幫忙。
刺客見對方又有幫手加入,攻勢更是凌厲,似是想一口氣解決麻煩。
李震看到易天鳳突然出現,微微一愣,這一愣,害他差點被刺客一刀砍中。
蒲信淵見狀,氣急敗壞的吼道︰「你這小表來這做什麼?」
易天鳳不理會蒲信淵的責難,努力閃身進入戰圈問道︰「大哥你沒事吧?」
李震想到之前在旅途中遇到危難時,風弟實在沒有什麼武功修為可言,現下這些刺客,不比當時那些盜賊好打發,連忙出聲。
「風弟,你快點回去討救兵!」
易天鳳想也不想月兌口說︰「我們哪有什麼救兵,就我一個而已。」
蒲信淵在一團刀光劍影中,手持褶扇格開對方刺來的劍,听到易天鳳的回答,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你是白痴啊!人家是怕你有危險要你回去啦,听不出來就算了,還告訴人家我們人單勢薄。他不滿的想,手邊也不敢怠慢。
蒲信淵見對手難纏,屢戰不退,眼神變為冷峻,眾人只見眼前銀光一閃,身形為之一頓,鮮血漫天嘖灑開來,猶如在陽光下開得妖艷的扶桑花。
三名刺客連哀嚎也來不及發出,就直挺挺的往後倒下,一身肅殺之氣的蒲信淵立在其中,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軟刀,刀刃上的血滴落在泥地上,濡濕成一片。
李震則想擒住活口,並無意傷人,只見他身形宛若游龍,矯健利落,雙手或劈或砍,都傷在對手脆弱的部位,轉眼間,也傷了幾名刺客,紛紛倒地不起。
其他刺客懾于他的氣勢,暫不敢有所行動,轉頭紛紛攻向身手最弱的易天鳳。
易天鳳本來就不會武功,單憑一股蠻勁對抗,現下她成了刺客的標靶。
易天鳳大吃一驚,打得更是慌亂。突地,一抹銀光劃過,她閃避不及,背上硬生生挨了一刀,頓時血流如注。
易天鳳受不住疼痛,慘叫一聲,血色迅速從臉上褪去。
「風弟!」李震大喊,由于被刺客纏住,無法分身救助,只能眼睜睜見她被人砍傷,本來從容的表情,逐漸罩上一層烏雲,隱隱有風雨欲來之勢。
他的眼底浮現嗜血殺氣,怒吼出聲,也不再手下留情,手一揮,瞬間擊斃一名刺客,閃身沖到易天鳳身邊,扶住她軟軟倒下的身軀,狠絕的神情讓人不寒而栗。
「信淵!」
「我知道,這里交給我,你先帶他離開。」蒲信淵一反平時風流倜儻的樣子,臉上滿寒霜。
李震深知蒲信淵的本事,相信他自有辦法,便放心的抱起已然昏迷的易天鳳,足下一點,飛也似的離開。
李震腳下不曾稍緩,看著易天鳳的小臉蒼白如雪,呼吸也變得遲緩,似乎在下一刻便會停了氣息。
他心下焦急,全然沒有平時從容不迫的神采,只有滿心的恐懼和慌張。
此刻他無心分析自己的心情,為何會為了個萍水相逢的小兄弟受傷而著急,而又為何在見他負傷時,會有種恐懼的感覺,緊緊攫住他的胸口──
現下,他只清楚明白一件事,他是喜歡風弟的。
早在他第一次見到風弟的時候,他的目光總是不知不覺的跟著他的身影移動,曾幾何時,他早就將風弟的喜怒,深深的烙印在自己心里了。
泵且不論性別,他喜歡的就是這個,向來開朗活潑的瘦小少年風天翼。
來到醫館,他顧不得自己現在的表情有多可怖,一進門便吼道︰「大夫呢?快叫大夫過來,這里有人受重傷了!」低沉的聲音有著一絲不安。
醫館里的小學徒,見他突然沖進來,一身血跡斑斑,已被嚇得呆住,加上听到他那威嚴且不容置喙的命令口氣,下意識的答道︰「是!快請入內,我馬上找先生過來。」
安置好易天鳳後,小學徒見到李震身上染滿血跡,以為他也身受重傷,便小心問道︰「這位公子,您也傷得不輕,要不要我先幫您看看傷處?」
李震從易天鳳受傷後,所有注意力就一直放在她身上,這時他才注意到,自己身上沾滿了易天鳳的血,眼神一黯。
「我沒事!這不是我的血,你快去找大夫來。」
小學徒也不好說什麼,連忙進內堂請大夫。
李震看著昏迷不醒的易天鳳,胸口像被什麼東西給擰住一樣,疼痛難當,伸出手,輕輕撫著他那如同女子般嬌美無瑕的臉蛋,喃喃說道︰
「就算會被天下人恥笑、唾罵,我也無所謂,這輩子,我絕對不會讓你離開我身邊……」
李震一臉肅然,似是下了什麼決定,雙唇緊抿,俊美的臉龐露出從未出現過的狂佞表情。
「好個定威王爺!有本事惹火我李震,我倒要看看,你有沒有膽量承受惹毛我的代價?」
大夫匆匆忙忙從外頭進來,隨後的小學徒亦拿了一些醫療用品,還邊吩咐外頭其他學徒燒熱水備用。
「這位公子請到外頭稍待,老天要幫傷者處理傷口。」大夫氣喘吁吁的說著。
「是啊,這位公子,有大夫在,您大可放心!請到外頭歇歇吧!」小學徒見李震仍佇立一旁不肯離去,也跟著催促他離開。
李震沉聲說︰「請你無論如何,一定要盡力救他,多少錢都沒關系,務必用最好的傷藥。」說完,才將不舍的目光移離易天鳳,到外頭等候。
等候的時間是難熬的,李震看小學徒端著水盆進進出出,每次見到一盆盆原本干浮的水,變成令人怵目驚心的血水,他的眉頭皺得更深,眼神也顯得更陰鷥。
直至日暮西山,才見到老大夫滿頭是汗,疲累不堪的從房里走出來。
李震見到大夫出來,急忙上前詢問情況。「他怎麼樣了?要不要緊?」
老大夫抬眼看了他一下,仔細打量眼前這名氣質出眾,如人中之龍的男子,見到他眼中那掩不住的焦急,心想房里的這位患者,應該是他的至親,瞧他的模樣,當下心里恍然大悟……
「尊夫人背後被利刀砍的很深,我已經將傷口縫合,但由于失血過多,現在她的身子骨很虛,需要好好休養,目前最重要的是照顧好傷口,避免發炎。
還有,我是不知道尊夫人為什麼要扮男裝,但是以她現在的情形,實在不宜再在胸前綁著布條了,這樣會影響傷口復原的。」
老大夫手撫銀白須髯,徐徐說道︰「今晚是關鍵之時,尊夫人因為傷勢過重,有點發燒,等燒退就沒事了,若高燒不退,恐怕會有危險。」
听到大夫對風弟的稱呼,李震的腦袋有如讓人猛擊了一棍,頓時鉻愕的說不出話來。
風弟他……竟是女兒身?!
老大夫見李震悶不吭聲,還以為他受到的打擊太大,連忙安慰他。
「吉人自有天相,你不要大擔心。現在麻藥未褪,尊夫人還在沉睡中,不過你可以先去看看她了。」
李震強迫自己從錯愕中回過神來,連對老大夫說聲謝都忘了,像風一般卷進房里看易天鳳。
一進房,他迫不及待走近床畔,看著因負傷而臉色蒼白、更顯嬌弱的易天鳳。
李震以手指描繪她精致的五官,心頭猛然一震,他真是個呆頭鵝,風弟跟在他身邊已經過了那麼久,他竟然一直沒發現,「他」其實是「她」。
李震拉了一張椅子,坐在床邊直盯著她,心情頓時變得復雜,他的目光停佇在她雪白的容顏上,喟嘆一聲。
他該高興嗎?應該慶幸她是個女孩?
之前對她產生莫名的好感,原來在冥冥之中,他的心已經明白告訴他事實。
他同時感到有些生氣,為什麼風弟遲遲不告訴他,她是女兒身的事實?難不成她不信任他的人格?
他望著易天鳳憔悴的嬌顏,靈巧秀氣的五官,讓他看得痴了。
突然,易天鳳微蹙著眉,嚶嚀一聲,將李震從沉思中拉回,他才想到風弟正發著高燒,臉頰也泛著一層薄汗。
他急忙起身到外頭弄了一盆冷水,擰了毛巾擦拭她因高燒冒出的汗水。
李震為了照顧她,無心飲食,不眠不休至夜半三更,見她的高燒已退,自己也疲累的趴在床沿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