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掃把 第十章
作者︰聶少蓁

她該繼續把自己關在屋子里,讓悲傷像把劍般,慢慢的將她凌遲至死嗎?

匆匆梳洗過後,辛貝兒覺得自己應該和卡修談一談,因為亞烈有權利獲得幸福。雖然她嫉妒「她」嫉妒得發狂,但她的良心不允許她躲起來,她必須好好的與卡修「溝通溝通」!

亞烈為她做的已經夠多了……她也該為他做些什麼才是。

突然,辛貝兒頓住腳步。

她駭然的發現不遠處竟冒出一陣黑煙!

她在內心暗叫不妙,立刻沖下大馬路,臉色發白的急急翻越山丘。

據她所知,席琳和她的孫女就住在山丘後的小屋里,而除了她們之外,附近根本沒有任何人家了——

老天——只有她發現這場火嗎?

火舌和濃濃的黑煙不斷地從屋子四周竄出,火燒木材的嗶剝聲,不斷響起,就像從地獄深處蹦出的鬼嚎般,教人心驚膽戰。

「席琳……,席琳,你在里面嗎?——咳,咳……」好不容易撞開了門,沒想到迎面沖過來的濃煙嗆得辛貝兒一時招架不住,連忙退出屋外。

懊死!里面簡直像地獄一樣!

等不及呼吸足夠的新鮮空氣,心急如焚的辛貝兒又逼近了門口。

她聲嘶力竭的喊著席琳的名字,一邊努力的想看清屋里的情形,但是里頭除了不斷竄出的火光以及嗆人的濃煙之外,什麼也看不到,令人感到挫折與無力!

「席——」

「我在這里!」

一位白發蒼蒼、瘦骨嶙峋的老婦,突地出現在辛貝兒背後。

「感謝老天!你沒事——你的孫女呢?」辛貝兒心跳漏跳一拍。她低呼地抓住淚流滿面的老婦,並發現老婦手上提著一桶水。

「她還在里面?你想弄濕自己,然後沖進去救她嗎?」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老婦的心早已因恐懼而亂成一團。

「我回來的時候,房子就已經燒成這樣——哦!拜托!求求你救救我的孫女!」老婦猝然放下水桶。「你會魔法對不對?求求你用你的魔法救救我的孫女,我只有她這麼一個親人了,求你大發慈悲救救我的孫女……」

老婦的要求讓辛貝兒感到不知所措,她無法想像自己再次使用魔法的下場,而且——她身上沒有手鐲啊!

可是……跪在眼前的老婦又哭得這麼傷心……

「很抱歉,我不能使用魔法。」紅了眼眶的她,毅然地提起水桶。「但,我還是會幫你救出你的孫女的,你在外頭等著。」

「貝兒小姐——」

沖進火場之際,辛貝兒听見老婦的呼喊,然而她已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安危。

她心中只想著一件事——席琳絕不能失去她的孫女。

而就在辛貝兒沖進火場後不久,遠方的三名騎士也已迅速的趕到現場。

「老天——你的房子失火了!」

席琳愕然回頭一瞧,震驚的低呼一聲,整個人立刻連滾帶爬的沖向騎士。

「莉莉!」她喜極而泣的哭喊著。「太好了!你平安無事,感謝老天……」

臥在亞烈胸前的小女孩被抱進席琳懷里。

「她突然從小徑沖了出來,險些被我的馬撞上……看來她是被這場火嚇到了——你不該將一個小孩子單獨留在屋子里的。」

「對……對不起!我……我……」

「里頭還有其他人嗎?」亞烈皺眉打斷老婦。

「天啊——她還在里面!」

「她?你另一個孫女嗎?」如果真是如此的話,恐怕凶多吉少——

「不是!是貝兒小姐!」

想到自己可能害一位好心的女孩為她們祖孫倆喪命,席琳不禁兩腿一軟的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民婦罪該萬死!殿下,民婦不該要求貝兒小姐的,民婦以為我的孫女被困在里頭,所以……」

亞烈已經听不見老婦的聲音,他迅速提起地上的那半桶水。

「殿下!」

里斯和山帝驚恐的同時翻身下馬,並同時拔腿沖向那岌岌可危的屋子。

一根猝然倒下的梁柱險些砸中兩人,當他倆反應迅速的閃開之後,緊跟著又連倒了兩根。

猛烈竄燒的火舌像在示威一樣,教里斯和山帝霎時忘了呼吸。

******************

「你在哪,貝兒?」

他不停叫著她的名字,盡避灼熱的空氣嗆得他頭昏眼花、呼吸困難,但亞烈仍是一遍又一遍的叫著辛貝兒。

乍見那蜷縮在牆角的小小身影,幾近絕望的亞烈,欣喜得幾乎要當場彬拜叩謝起老天,但喜悅是那麼短暫——

為什麼她不回應他?

一股不安的念頭立刻佔據了亞烈所有的思緒。

不……她會沒事的!在他努力用盡一切手段,只想把她永遠留在自己身邊的時候——

她絕對不能有事!

亞烈月兌掉汗濕的上衣,將它捂在鼻前,小心翼翼的繞過燃燒的木條。

「貝兒?」

靶覺到她微弱的鼻息,亞烈心中霎時有一股難以形容的感動!

他抑下落淚的沖動,刻不容緩的攔腰抱起昏迷的辛貝兒。

在肺部空氣尚未被完全榨干之前,亞烈憑借心中一股強烈的求生意志,禱告的往屋後沖。

前方已經完全被大火吞噬了,只希望後面的情況不會太糟……

老天似乎听到了他的祈禱!

最後他是如何抱著辛貝兒走出那扇門的?亞烈完全沒有印象,他只知道他奮不顧身的往外沖——

亞烈和辛貝兒撲倒在柔軟的草皮上。亞烈劇咳地一邊急急汲取新鮮的空氣。此時此刻,他這才深深的體會到空氣竟是這般的甜美!

貝兒?

亞烈立刻慌忙坐起,用低啞的聲音著急呼喚著她,一手輕拍她發燙的臉頰,希望能將她拍醒。

他的手抖得像秋天的落葉般,而現在只有她醒來才能撫平他的心——

為什麼她還不醒來?

亞烈懷疑辛貝兒是不是哪里受傷了。忽地,轟然一聲巨響奪去亞烈的注意力。

他驚駭的看著小屋在他眼前化為一片平地。

老天——死神曾經是離他們如此的接近啊!亞烈臉色發白,更加用力拍打起辛貝兒的臉頰。

「好……好痛……」

有那麼一瞬間,著爭得幾近抓狂的亞烈以為那囈語只是自己的錯覺罷了。

不,這絕對不是他的幻听。

亞烈眼眶微微泛紅,屏息等待著綠眸緩緩投注而來的目光。

「唔……,亞烈?」

辛貝兒皺了皺眉,一時不明白自己怎麼會在亞烈的懷里,然後,記憶如潮水般涌入她腦海。

「亞烈,小女孩她——」

「她平安無事——而你……」他激動地將她摟進懷里,牢牢地,幾乎將她嵌入自己身體里。

「你讓我以為自己即將失去你!天啊!我怎麼會對你這既迷糊又任性的女人如此著迷?」

「好痛!亞烈。」

虛弱的聲音充滿痛苦。

亞烈心頭一驚。「對不起!」他馬上放開她。「我弄痛你了嗎?」

辛貝兒一臉痛楚的搖著頭。

他連忙為她檢查,隨即臉色一白,下一秒,他抱著她站起來。

「一根燃燒的木頭忽然掉下來,我閃避不及……」左臂燒灼的刺痛令她倒抽了一口氣。

「我真該死!我應該早一點發現的。」看見那一大片紅腫,他的心疼得揪成一團。

亞烈在心中自責不已,不久,山帝和里斯迎了上來。

見亞烈平安無事,山帝和里斯高興得幾乎落淚。亞烈的懷抱溫暖得像天堂……令精疲力盡的辛貝兒終于沉沉睡去——

*********************

寢室內——

「很抱歉,殿下。除非貝兒小姐自己有‘辦法’,否則傷口勢必將會留下疤痕。艾克告退。」

艾克的證據還是一樣謙虛恭謹,表情也一樣的高傲。他走後,幾位下人亦跟著退出門外。

寬敞舒適的臥房頓時安靜得只剩下兩人的呼吸聲。

焦慮過後,伴隨而來的是更大的怒氣——亞烈炯亮的黑眸里閃爍著危險訊息,令辛貝兒不由得在床上不安地換了個姿勢。

她忍不住朝門口望去,突然羨慕起那些不必留下來面對亞烈的盛怒的人……

「你這個可惡的女人!」

驀然一聲雷吼!辛貝兒心跳漏跳一拍地瑟縮在被單下。

「你難道完全沒顧慮到自己的安全嗎?你就這麼急著向眾人證明自己?你想過我的感受嗎?不,你根本沒想過,否則你就不會魯莽行事!」

「我……,對……對不起——」

「你現在道歉也沒有用!我要你為這件事付出代價!」

「代價?」辛貝兒一愣。

「不錯!我要好好打你一頓!」

可是……她不安地看了猶如神只般佇立在床頭的男人一眼。她都這麼大了,實在不適合這種懲罰啊!辛貝兒掙扎的垂下目光。

最後,她蚊蚋般的輕道︰「你說的是真的嗎?」

「我發誓我絕對會做到的——你想讓我現在就證明嗎?」

他威脅的朝她傾身。

「不是的……」辛貝兒發覺自己這樣根本無法好好談話。她索性用未受傷的一手支撐,讓自己坐了起來。

「在席琳的屋子外……你當時所說的話都是真的嗎?」

這回換亞烈愣住了。

「我——」

「你說你為我著迷——」

他說過的話被她一五一十,一字不漏的全背了出來。

呵!誰說她迷糊來著,她記得可清楚呢!亞烈不由得彎起唇角。

「不錯,」他聳聳肩在她身側坐下。「我是說過。」看見她包裹著布條的手臂,他立刻又蹙起眉。

「那麼——那究竟是什麼意思?」

聞言,亞烈簡直哭笑不得。哦!她也許不糊涂,但——她是故意的嗎?這遲鈍得令人抓狂的女人!

「難道你還不明白嗎?」他突地握住她的下巴。「你嘴里所說的‘她’,其實就是你自己,現在,你听清楚了——」他一對黑眸溫柔的鎖住她。

「我麥亞烈對你這小魔女喜歡到無法自拔!」

他本來在今晚與她熱烈狂愛一番過後,再向她好好的表白的,沒想到……

「哦!亞烈……」他的表白讓她激動地撲進他懷里。辛貝兒無法相信那個她一直嫉妒著的「她」,竟是她自己。

「為什麼你現在才告訴我?」她埋怨著。

「因為你的態度。」

「我……」她淚眼婆娑的從他胸前抬首。

「你給我的感覺始終是那麼地滿不在乎!」他愛憐地為她拭淚。「即使有許多女人圍繞在我身邊,但她們似乎也沒有激出你一絲一毫的妒意,一直到你對伊莎這件事的反應,才讓我心中升起了一股希望,並決定用我的熱情來喚醒你的愛。」

亞烈深深的嘆息,並將她蒼白的小臉輕輕地壓向他溫暖的肩窩。

「貝兒,听我說,」他感覺她的手從背後抓緊了他。「山帝剛才對我說,我父王已經在大廳接見回國的使者了,而那代表著——」

「我明白!」絕望像塊巨石般,將脆弱萬分的辛貝兒壓得透不過氣!「那代表除非對方拒絕了卡修國王的請求,否則你將遵守承諾印娶公主,是不是?」亞烈是個出色的男人,對方不可能拒絕的。老天,是她搞砸了這一切,嗚……

辛貝兒絕望的模樣令亞烈的心被狠狠揪痛了。他抱緊她,嘆息地想安慰她,告訴她事情也許還不到絕望的地步。

當亞烈準備開口的時候,門「砰!」的一聲突然被推開。

他和辛貝兒同時看向門口處。

只見卡修橫眉豎眼、怒氣沖沖的沖進亞烈的寢室,然後是一陣狂怒的咆哮。

「天啊!我真不敢相信烈帝那臭小子竟敢拒絕本王,他簡直是可惡致極!兒子,我告訴你——你……你們——」

卡修頓時貧了氣,錯愕地瞪著抱得密不可分的兩人。連續遭受兩次重大的打擊,卡修一時招架不住的。

卡修咆哮的對著正對他微笑的兒子,怒吼地撂下一句。

「休想我會答應——今天我死也不會答應的!」

然後他又氣沖沖的甩上門,就像來時一樣,快如一陣風。

「亞烈?我是不是……听錯了?」

「不,你沒有听錯!」他眉開眼笑的在她微微發顫的唇瓣輕輕的一吻。

「但是,你父王……」

「別擔心,我絕對有辦法讓他答應的。」那個頑固的老人絕對不會允許他的孫子成為私生子的呵!說著說著,亞烈毫不浪費時間的,立刻有所動作。

明了到亞烈的意圖,辛貝兒頓時羞紅了臉。

「等……等等!你父王也許……哦……唔……」當他一雙大掌倏然覆上她柔軟的時,她不禁愉悅的逸出申吟。

「不會有人來打擾的。接下來我父王會關在自己房里,努力想著要如何給烈帝好看。」

老天,這麼說——卡修該不會打算向對方宣戰吧?

「等……我認為你最好去——唔……」

就算貝兒再擔心,她似乎也沒有機會開口了,亞烈熱切的深吻令她情不自禁以舌與他糾纏著。

然後,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當辛貝兒嬌喘吁吁的被推下,感覺他如鋼鐵般堅實的身軀覆住她時,她的世界里僅剩下她和亞烈了。

***********************

我保證會讓你為我感到驕傲的。

這是辛貝兒昨晚入睡前,才對亞烈所說的話。

如今——

「該死,她怎麼能在婚禮進行到一半時,突然決定生下我的孫?」

而在門內——

辛貝兒痛苦的尖叫聲就像殺豬一樣。「我一定讓你感到很丟臉!」好不容易逮到喘息的機會,辛貝兒抱歉地望著一旁緊握著她手的亞烈。

猶是一身盛裝打扮的亞烈,發白的臉色就跟鬼魅沒兩樣。

「不,你是我永遠的驕傲!我愛你寶貝。」他擠出一絲笑容,用微微發顫的手為她撥開耳際汗濕的發。

辛貝兒虛弱的想回應丈夫的微笑,但她卻只听到自己的尖叫。

妻子的叫喊讓亞烈再也忍不住的跟著咆哮起來。而在最後的分娩過程中,他的咆哮聲幾乎掩蓋過辛貝兒的,所以……滿臉嫌惡的產婆最後不得不將他這個新國王「請」出門外。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眼見堅固的城堡即將被門外那對不停咆哮的父子給吼倒之際,房內終于傳出嬰兒響亮的哭叫聲——辛貝兒平安產下了一名男嬰。

望著一雙胡亂揮動的小小拳頭以及一對與自己同樣的黑眸,亞烈和卡修感激並興奮的無以復加,卡修甚至還紅了眼眶。

亞烈將兒子交給父親,自己則走向辛貝兒。

他在已經疲倦睡著的辛貝兒身旁躺下,並在她額前印下充滿柔情的一吻。

好好睡吧!我會永遠守護著你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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