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君有情 第二章
作者︰古意

朗朗陽光依舊,可原本熱鬧的街道,在此刻卻變得寂靜無聲。

在場眾人皆瞠目結舌,眼露不置信及深深的恐懼,直直盯著眼前自稱是邪魔的黑衣男子!突地,人群中有人發出驚恐的暴喝,聲量之大,狠狠驚醒在場眾人。

「邪魔出現了,大伙兒快逃命去啊!」

「救命啊!邪魔要殺人啦!」

「快逃啊!再不逃就沒命了!」

只見眾人發出恐懼叫喊,同時以著極快的速度逃離此地。

霎時,街道再次回復寧靜,空蕩蕩的街道上,只剩他倆靜靜相對。

一身黑暗陰森的獨孤絕與一身白淨溫和的方止情,形成了一種強烈的對比。「你不逃?!」

獨孤絕冷魅邪眸眨也不眨地直盯牢她。

他想從她眼中看出什麼,但,除了澄淨坦然外,他什麼也看不出來!自她身上散發出的淡淡馨香竄人他鼻間,直達他的心靈深處,席卷了他所有的知覺,令他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強烈渴望……「我為什麼要逃?」方止情淡淡一笑。

很奇怪的,她對他無絲毫恐懼。

「你不怕我殺了你?!」看著她淡然美顏,獨孤絕不覺微蹙起濃黑劍眉。

他不愛她這淡然笑容,更不愛她所流露出的溫和氣息;他甚至有股沖動,想毀了她這派清淨祥寧!方止情笑著輕搖螓首,朝他問道︰「你真是住在黑樹林里的那個人?」

「你錯了,我不是人,我是人們口中的嗜血邪魔!」他再一次強調他的身份,為的,便是想見她露出害怕的神情。他不相信,這世上真有不怕他的人!而這人,居然還是名絕子?!方止情直直地看著他,紅女敕菱唇吐出堅定自信的言語。

「不,我不認為你真是邪魔。」

「你非要我殺了你,才肯相信我是嗜血邪魔?」獨孤絕冷冷一問。

她不怕他已教他大感意外,而她一再替他辯解,更令他心生疑惑!「你不會的。」

方止情一笑,澄眸仍無絲毫懼意。

「你憑什麼這麼肯定?」獨孤絕黑眉一挑,薄唇勾起一抹嘲諷笑痕。

「就憑你有雙磊落澄澈的眼。」方止情溫和笑道。

倘若他真是邪魔,那麼他該有的,是一雙陰狠猙獰的眸子,而不該是這麼一雙澄澈深幽的黑瞳!與其說她相信他,不如說,她相信自己的直覺。

「哈……」

听見這答案,獨孤絕不禁仰天大笑。

這是什麼理由?!就為了自己的一雙眼,她便如此肯定?!她究竟是聰明?還是愚蠢?「你可以笑我,但,你無法否認這是事實。」方止情淡然地開口。

「事實便是,我是個冷血無情的邪魔,只要有人惹怒了我,他的下場只有死路一條。」獨孤絕一把扯住她縴細的手腕。「別以為你處處替我說話,我便不會殺了你。」「倘若你真要殺我,又何須廢話?一掌殺了我豈不干脆。」方止情揚起清淡笑意。獨孤絕魅瞳微眯,如此無懼生死的他,令他心里隱隱泛起一股不悅。

「你當真不怕死?」他微眯黑瞳,透出一抹邪殘光芒。

「你若真想要我的命,那就給你吧!」

生命之于她,她倒是真的看得很淡。倘若她注定命喪于此,她又何須掙扎?獨孤絕斂下眉眼,告誡自己別教她影響了,但,她的笑容就像溫暖的陽光,毫無阻礙地直透他陰暗冰封的心……「很好,看在你勇氣異于常人的分上,我便饒了你這一回。」強自壓抑下急速跳動的心,他勾起冷笑。「下次,若讓我再遇見你,那日便是你的忌日。」冷冷丟下話,他轉身便走。

不料,清風拂過他的衣角,露出他受了傷的手腕。

「等等。」

听見悅耳清脆的呼喚聲,獨孤絕身不由己地轉過身,回頭望見的,是她漾滿關懷的瑩瑩水眸。「你受傷了,讓我替你看看可好?」她就是見不得有人受傷,一見他那傷口,她便知道,他根本不曾理會過它!「你想替我療傷?」不在意傷口,他在意的,是她匪夷所思的心態。「你居然想替我這邪魔療傷,你的腦子是哪里出了問題嗎?」全天下所有的人都巴不得他快死,而她,居然想替他治傷?「我不認為我想替你療傷有什麼不對。」方止情輕輕地開口,對于他無禮的態度絲毫不在意。直到此刻,獨孤絕終于相信,她的確有副悲天憫人的菩薩心腸。但這樣的她,卻也令他心里涌上一股莫名的憤恨!「你對我,就像對方才的老頭一樣吧!」獨孤絕咄咄逼人地瞅著她。「今天不論站在你面前的是誰,只要他受了傷、患了病,你都會不假思索的伸出援手,是吧!」「沒錯。」

方止情不認為自己有什麼錯,可卻明顯地感覺到他隱含的怒氣。

她想醫治他,難道錯了嗎?!看樣子,他一點也不想接受她的好意。

「你少在我面前裝出一副和善的樣子,我最恨的,便是你們這種人!」此刻他的神情教人望而生怯,更別提他渾身所散發的駭人怒氣!「你不該拒絕他人對你的關心,難道要你相信人,真有那麼難嗎?」方止情溫和地開口,仍是未將他的怒氣看在眼里。「你該死的敢再說一句,我便要了你的命!」獨孤絕恨極了她這神情,他倏地伸出大掌,緊緊捏住她縴細脆弱的頸項。原本寂靜的四周頓時響起一聲聲驚恐的低喊,一旁躲藏的眾人,以為絕美善良的她就要死在他手里。偏偏,他卻遲遲沒有痛下殺手!獨孤絕黑瞳微眯,看著她的目光是那般詭譎難測。

他知道她不怕死,但她眼中竟能維持二貫的清澄淡然,這教他不由得不佩服她。她長得真是美啊!瞧她白皙無瑕的容顏,五官是那樣的絕美精致,尤其她那雙翦水澄眸,更是教人舍不得移開目光。這樣動人心魄的人兒,令他死寂的心不受控制的狂跳,而她身上散發的淡淡馨香,更是毫無顧忌地竄人他的鼻,流竄在他的心肺間!更奇異的是,光是這麼看著她,他原本憤恨易怒的心,竟快速平靜了下來……「如果你不殺我,那麼,就讓我看看你的傷吧!」方止情報以溫柔一笑。

「這點傷,我還不看在眼里。」獨孤絕冷冷瞥了傷口一眼。

全怪他大意輕敵,這才教賊人有機可乘,不但以卑鄙手段傷了他,還逃出了黑樹林。為了追殺那賊廝,他才會來到這村落。不料,卻讓他遇上了這與眾不同的姑娘。「不管傷口大小,治好了總是好的,不是嗎?」方止情執起他的手,挽起他的衣袖,符她看清那傷口,不由得輕蹙起秀眉。瞧那傷口都已發炎化膿,怎麼他卻仍是不當一回事!「怎麼,就這麼一點小傷口,便能引起你的同情,你的慈悲心可真教人感動吶!」他刻意露出譏諷表情,好隱藏心底最真的情緒。她那出自真心的關懷,是不容置疑的!他該拒絕這種滴水穿石的溫柔對待,但,他卻該死的吐不出任何拒絕的話!自他有記憶以來,從沒有一個人像她這般關心他,就連給了他一切的師父也不曾這樣待過他。而她,是第一個,只怕也是唯一的一個!他既歡喜她的接近,卻又不喜她對自己的影響。

這破天荒的復雜感受,他還是第一次嘗到。

方止情絲毫不將他的譏諷放在心上,徑自打開隨身攜帶的藥包,開始仔細地為他清理髒污的傷口。她那溫和柔美的臉龐就在他眼前,他的鼻間嗅進的,全是她身上那股惑人的淡淡馨香。想他這一生,何曾受過這般溫柔對待,而對象又是這般絕美出塵的姑娘?!似感覺到他熾熱的凝視,方止情忽地抬頭,對上的,便是他那雙湛黑魅瞳!不知為何,她原本平靜無波的心湖竟微微漾起漣漪。這是她從未有過的異樣感受,令她不禁往後退了開來。「你的傷口我已經處理好了。」方止情微低著頭,不想再與他的視線交纏。「怎麼?你還是怕了我?」她逃開似的舉動,令他原本平息的怒火再度熾揚。「你別多心,我只是不慣與人如此親近罷了!」慌亂之中,她隨意開口,但仍隱藏不了她清眸中一閃而逝的無措!「是嗎?」

獨孤絕將她的無措看在眼里,說不出心頭涌起的,究竟是何滋味。

方止情點點頭,再看向他時,已恢復與生俱來的淡然態度。

「能告訴我,你手腕的傷從何而來嗎?」

「在這世上,想殺我的人多不勝數,這不過是我一時大意,才教人有機會傷著的。」他發覺自己並不急著想離去,是以對她,他幾乎是有問必答。

「那傷你之人如今何在?」

「說到底,這才是你最想知道的,是吧廠倏地,他眼一斂,目光瞬間變得冷冽凌厲。在她心里,眾人的命遠比他這邪魔來得重要,是他愚蠢,竟以為她對自己是特別的!原來,這不過是他自作多情罷了!「我確實想知道他們的下落。」

「我送他們見閻王去了。」獨孤絕冷冷地笑道。「如何,這答案你是否滿意?」聞言,方止情不禁蹙緊秀眉,她的直覺告訴她,他說的並不全是真話。

「你真的殺了他們?」

「他們敢傷我,就得以命付出代價。」

獨孤絕揚起殘忍邪笑。「而你,別以為為我治療傷口,我便會感激你。」「我不需要你的感謝。」

方止情淡淡地搖了搖頭。

「很好,總有一天,你會後悔曾對我付出多余的同情心。」獨孤絕斂眸轉身,淡淡地撂下話。臨走前,他深深看了她一眼。

就在他轉過身的剎那,方止情清楚地看見,他邪魅的臉孔揚起一抹輕笑,那是一抹危險而駭人的笑。方止情收拾好藥包,才舉步想離開,便教方才躲藏在四周的眾人給包圍住。「方姑娘,你沒事吧?」張老爹關心地問道。「方才那邪魔有沒有傷著你?」方止情還來不及回話,旁人又緊跟著開口。

「方姑娘,你明知那邪魔不是人,你怎麼還替他療傷?!」開口之人語氣中多有責怪意味。「可不是嗎?倘若他傷好了,又出來殺人了,那可怎麼才好?」

方止情淡笑道︰「倘若他真會殺人,方才又怎會輕易放過我們?」

「……說的也是,方才我還以為他會殺了你,可他不但沒有,還讓你為他療傷……」張老爹看著她,一臉若有所思。「方姑娘,你是用了什麼方法教他放過了你?」眾人眼中均是不解。

據聞,只要見過邪魔的人,沒有一個人還能活在這世上。

但如今,他們不但沒死在他刀下,居然還一個個完整無缺!難道,方才那自稱獨孤絕的男子並不是嗜血邪魔?如果他不是,他又為何要冒充他?「我說過,邪魔之名,只是世人對他的誤解罷了。」見到了他,她更加確定這一點。只是,她不知該怎麼消除眾人對他的害怕、恐懼。「不,方姑娘,老朽第一眼見到了你,就覺得你不是普通人,如今,就連嗜血邪魔也不敢動你分毫,看來,你正是上天派來要拯救我們的聖女!」張老爹爆出驚人之語。

此話一出,眾人皆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原來如此,難怪邪魔不殺你,還肯讓你為他療傷,原來,你是老天派來救我們的聖女。」她那絕美容貌、安詳寧靜的氣質,在在令眾人相信了張老爹的話。

「不,我不是,你們別胡亂猜測啊!」方止情急著想辯解,偏偏眾人不將她的話听進耳中。生命攸關的當頭,他們只願相信他們所相信的。

「聖女啊!現在只有你能救我們了!」張老爹眼帶哀求地望著她。

他由衷相信,她定有能力救他們月兌離苦海。

「老伯,我不過是個普通女子罷了,並不是你們口中的聖女,而方才那人,更不是什麼嗜血邪魔!」方止情想安撫人心,卻是效果不彰。「聖女,求求你救救我們!」

「求你大發慈悲,救我們月兌離嗜血邪魔的魔爪,求求你了廠眾人的哀求聲此起彼落,就像一群即將溺斃之人,抓住了點希望,便再也不肯輕放。方止情輕嘆口氣,知道自己再也無法置身事外。

「我願幫助你們,可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不想傷害任何一條寶貴的生命。」她知道自己原本安然平淡的日子就將結束,而未來,還不知會是怎樣的復雜辛苦……見她願出手相助,眾人哪兒還敢有意見,一切全依她。

「我會盡我一切所能,不讓他再隨意傷害人。」而這,也將是她此生最大的難題。那如魔似魅的男子,真能依她所言行事嗎?!「聖女,咱們相信你,你絕對有能力收服他!」張老爹對她可是非常有信心,眾人亦隨著點頭稱是。方止情卻是微蹙秀眉。

他們相信她,她自己卻未必有這信心。

可望著眼前這一雙雙哀求期盼的眼神,她如何狠下心拒絕?在他們心里,她是唯一可以救他們月兌離恐懼的人,倘若她真狠下心不管他們,她這輩子只怕再難安心!既然他們認為她有能力制伏獨孤絕,她何不如他們所願,人林以求感化他,消弭他邪惡之心!倘若不能,大不了賠上她這條命就是,也好過一輩子愧疚難安。

「聖女,今晚你就在老朽家好好休息一晚,明日再入林吧!」張老爹朝她恭敬地道。眾人雖心急要她人林,卻也不想惹她不快而心生反悔,那麼一來,他們只有死路一條。誰也沒注意到,人群之中有雙陰狠的眼將這一切全看在眼里,一件不為人知的陰謀已悄悄成形。「也好。」方止情輕輕點點頭,她確實得養足精神,好應付明日之戰。

只是,事情真會有那麼順利嗎?到時賠上的,只怕不只是她的人!會有這樣的感覺,連她自己都不明白是從何而來,但,這股奇異的預感確實是既強烈而真實的存在著。他那邪魅幽邃的瞳眸,清晰地浮現在她眼前,怎麼也揮之不去啊!DREAMARKDREAMARKDREAMARK隔日,天才剛亮不久,張老爹家門外便擠滿了人群。

他們沒想到消息竟傳得那麼快,附近村落的人都已知道,他家住著一個能降魔的聖女。望著外頭黑鴉鴉的一片人群,張老爹說什麼也不敢讓方止情走出他家大門一步,就怕看起來縴細柔弱的她,還沒進黑樹林,便被門外的這群人給擠扁了。不料,都過了晌午,外面人群只見增加,未見減少!「老伯,時間不早了,您再不讓我出門,只怕天黑前,咱們都到不了黑樹林。」方止情溫和一笑,全然不在意門口的人群會造成她的困擾。「可是,外面那群人……」張老爹擔憂地看了外頭眾人一眼。

「不礙事的,我想,他們不過是想送我一程罷了。」方止情緩緩走向大門。才剛拉開門,外頭人群見著她的容顏,又是一陣驚嘆聲傳來。

「各位,我該啟程了,還請各位讓讓。」方止情朝眾人微微一笑。

眾人乍見她如陽光般溫暖的笑顏,不覺一窒,同時,依言讓出一條路。

「聖女,讓老朽送你一程吧!」張老爹來到她身邊,亦步亦趨地跟著她。

「聖女,也讓咱們送你一程吧!」

其他眾人也跟著開口。

昨日他們听到消息,一大早便從鄰村趕了過來。

原本他們還半信半疑的,直到見著了她清麗聖潔的面容,感受到她那祥和溫暖的氣息,他們便再無半絲疑惑。他們相信,眼前美若天仙般的聖女,必能降服黑樹林里的嗜血邪魔!「既然大家有心,那麼,就一起走吧!」方止情再次揚起輕柔微笑。

那甜美柔和的笑顏,就像清風拂過眾人心坎,帶來令人心安的平靜自在。在眾人的陪同下,她一步步走向未知的路途。

DREAMARKDREAMARKDREAMARK烈日驕陽下,獨孤絕坐在樹蔭下的大石上。

他直直看著交錯著七彩光芒的澎湃水瀑,水珠飛濺而上;而心底顯現的,卻是那張清麗月兌俗的絕美容顏。此刻,他那深邃黑瞳流泄出一種復雜難測的光芒。

昨日她為自己辯護的神情,及為自己上藥的那股溫柔,仿佛就像烙了印一般,牢牢地鐫刻在他的心版上!不由自主的,獨孤絕伸手輕輕撫上自己受了傷的手腕處。

他還能感覺得到,她柔細滑膩的小手撫在他肌膚上的溫柔,令他心里不停地涌上再次踫觸她的渴望!他從沒想過,自己也會有動心的一天。

他是這般情不自禁呵!畢竟,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有人這般溫柔、且真心地待他呵!他生平第一次,興起想要有人陪他共度一生的沖動。

她那清脆悅耳的嗓音在他腦中不斷回蕩,那清晰而震撼的感覺一再敲打他冷硬的心,誘惑他隱藏在內心深處的渴望和熾烈的情感。他想要她,卻又莫名地抗拒她!可不管他的心再怎麼復雜矛盾,他想,他是不可能再遇見她了……

這輩子,只怕沒有人敢,也沒有人願意陪他一起白首偕老。

他是可以出林擒她回來,但,他不想勉強她,更痛恨她是被迫接受自己!他獨孤絕,注定得孤獨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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