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親武將 第5章(1)
作者︰元柔

自那一日後,府里不時可看見尉遲秀跟沈耬荳兩人相伴的身影,府中人多半都欣然等著接受沈姑娘成為女主子。

住在尉遲府里一段時日了,沈耬荳當然沒忘記她來長安的目的,她還是不停的打探有沒有姑姑沈蘭的消息。

那次在尉遲秀的書房中瞧見那些織造書籍之後,她也想起了另一個或許能夠找到姑姑的方法,那就是由織布坊下手。姑姑出自織布世家,離開江寧後,說不定會有些織布坊听過她的名字或知道這個人。

「小姐,你的手藝真好。」小似雙手捧著幾匹布,雙眼閃閃發亮地瞧著。要不是她親眼瞧著小姐一點一滴的將布給織出來,她絕對會以為這些花樣是繡上去的。

小綠在江寧時,就已經常見到小姐織布的模樣了,所以今兒個特意把這個機會給她,讓她開開眼界。

小似低頭看著自己手上最上層的這匹緋紅色布匹,第一眼看像普通的布料,但仔細一瞧,上頭有著十分細致的圖騰,花樣特殊,質感模起來卻又軟又舒適,她實在覺得小姐好厲害。

沈耬荳微微一笑,「這是沈家織布特殊的花樣,每個沈家女子都會。」

她會特意織出這些花樣,自然也是想要拿給尉遲秀請他幫忙。前幾日她向他提起,沈家女子有一些每人都會織的花樣,他便說可以試著拿這些花樣給長安城里織坊的人看,或許有人會有一些印象。

這些布一整理好之後,她就跟著小似捧著布匹來找尉遲秀了。

「沈耬荳,世居南京江寧,沈家自三代以前就以織坊為業,今年初,盤龍織法在織法大賽上打出風頭,她則為沈家唯一會盤龍織法的人。兩個月前,江寧織造局的陳偉,看中了盤龍織的龐大利益還有被賜封為貢布的恩澤,慫恿其弟陳雅,陳家織坊的主子去向沈家提親,想要獨佔這個織技。

沈家人也不是笨蛋,推托不肯,但陳雅的佷子正是兵部侍郎,而兵部侍郎又是禮部尚書的女婿,這當中有利可圖,禮部尚書也不傻。于是向江寧太守施壓,逼得沈家不得不考慮婚事。

沈耬荳這次出門尋親,是病重的沈家老爺子為她鋪的後路,一方面是真的想找到失蹤已久的沈蘭,另一方面,則是希望沈耬荳能投靠沈蘭,好躲避沈家那一群豺狼虎豹。

據說,當日太守和陳家人到沈府提親的時候,禮部尚書也有去,一群惡人咄咄逼人,還硬想要帶走沈耬荳,最後是太守良心過不去,才冒著生命危險硬是將人給攔下,而後,沈耬荳就來到長安了,再接下來的事,你都知道了。」書房里,一個俊美男子邊說話邊撥著花生吃,一邊還偷打量著斜前方的人。

「嗯。」尉遲秀頷首,一指輕輕在桌面點著,腦中思緒飛快轉動,他沒想到一個貢布,能扯出這麼多事情來。

這些日子,他跟耬荳的感情穩定發展著,一面幫忙她尋人,另一面則麻煩魏齊去查明,當初在江寧到底是出了什麼事情。

「說到這里,其實這沈家也只剩沈夫人跟沈耬荳好一點而已。听說,沈耬荳從小就過得挺悲慘的,因為會織技,沈家人對她過度保護,這是好听話,說難听點,她壓根就是被軟禁在沈府里,可憐喔。」魏齊搖著頭,一手將花生拋得老高,大嘴一張,接在嘴里。

尉遲秀白了他一眼,不想听他對沈耬荳家人的批判,低下頭,專注地看著他送來的公文。

「還以為你真的打算出家當和尚了,沒想到你居然會偷藏個女人在府里啊!」魏齊也知道他的心思,換了個話題,挪揄說道。

坐在書桌後的尉遲秀聞言,緩緩抬首,再瞪他一個白眼,「我看起來像和尚嗎?」

「像極了。」魏齊模模下巴,「說真格的,要不是你一向對我這個美男子沒什麼企圖,我還真以為你有龍陽之癖呢。」誰教尉遲從小到大,只要有女人靠近他一步,就會像被鬼踫到一樣,反彈得很厲害。

也因如此,當今聖上才會放棄為他作媒,要不像尉遲這麼好的貨色,早讓皇上給拐跑了。當然,皇上也早就懷疑尉遲喜歡男人很久了,只是一直不好意思問他。

尉遲秀冷冷地瞪著他,「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龍陽之癖?這種話他居然敢當著他的面說出來?

魏齊擺擺手,「隨便啦,我方才有看一下你偷藏的女人,嘖嘖,長得還不錯嘛,原來你喜歡這種小家碧玉啊?」跟他府中那些妾室比,外貌是差了那麼一點,但氣質倒是勝了許多。

「她有名有姓,你可以喚她沈姑娘。」尉遲秀額際的青筋微冒,手上的毛筆發出細微的碎裂聲,表達出它正在承受主人怒氣的凌虐。

識相的閉上嘴,魏齊不敢再放肆。要真惹火了尉遲,那他自個兒也有得受了。

「你真喜歡沈姑娘?」安靜了沒一會兒,他又開始多嘴。

尉遲秀連回他話都懶,低著頭處理他帶來的公文。要不是看在魏齊若受傷了,他的公務會更繁重,不然他早就將魏齊給踢出門。

「說一下啦,你喜歡她什麼地方?」魏齊不死心,就像個三八兮兮喜歡說長道短的長舌婦。

尉遲秀讓他給惹煩了,「你問這麼多干麼?」

「我好奇。」他非常理直氣壯的回他。

忍耐的閉了閉眼,尉遲秀克制自己想殺人的,深吸了口氣後,才又眼睜睜看著他,「是不是我說了,你就會滾出去?」

魏齊點點頭,反正他收集訊息,也只是要回去開個賭盤而已。

尉遲秀輕嘆口氣,視線瞧向那一櫃他母親留下的書,「她很像一個人……」

話還沒說完,就讓魏齊大驚小敝的打斷了。「什麼?你是拿她當別人的影子?我的天啊!兄弟,你這樣太過分了吧!」魏齊大呼小叫,不贊同地看著他,故意這麼說,就是想逗弄一下尉遲秀。

尉遲秀正考慮要回房去拿自己的配劍,將眼前的人砍成十八塊,同時想著這麼做還有誰能接手這家伙的職位時,書房門外卻突然響起一道怪異的聲音,似是有什麼重物落地。

他心底一跳,閃電般起身來到門前,一打開書房的門,就看見書房廊道轉彎處一抹跑遠的嬌小身影,地上還有幾匹布,小似愕然地站在原地。

懊死的!耬荳听到方才魏齊的那些話了!

毫不遲疑的,尉遲秀馬上追了上去。

魏齊慢了一步走出來,也驚愕地瞪大眼看著小似,心底一涼,有股不好的預感浮上來,「小似……剛剛沈姑娘該不會也在吧?」

小似責怪地瞪著他,「魏將軍!你太過分了!」

她方才跟小姐捧著布過來,才彎過回廊而已,就听到書房里傳來的聲音,她錯愕得不知道該有什麼反應,緩緩轉過頭一看——嚇!小姐的臉色一瞬間變得十分蒼白,看得讓她一顆心都擰了起來。

才想說些什麼安慰小姐而已,小姐已經扔下手中的布匹,轉身跑走了。

魏齊倒吸了一口氣,「小似!版訴你家主子,我有事先走了!」慘了!惹禍了,還是快走為妙。

「魏將軍!魏……」小似還來不及阻止,喊了第二句而已,這個闖禍的家伙已經一溜煙的跑不見了。

小似氣急敗壞的跺腳,她無奈的蹲子拾起掉在地上的東西,憂心忡忡。

少爺該不會真把小姐當成什麼人的影子了吧?那樣小姐不是太可憐了嗎?

她听到了什麼?她听到了什麼?影子?原來她長得很像另一個人……

沈耬荳慌亂不停的跑著,一張小臉蒼白如雪,她氣喘吁吁、毫無目的地在附近尉遲府中亂闖,雙手緊握成拳,不敢相信她剛剛听到了什麼。

「耬荳!」一股力量驀地從她肩上傳來,止住她移動的身軀。

莫名的怒氣突地從胸口冒出來,她用最快的速度轉身,伸手揮開肩上的那雙大掌。

「耬荳。」尉遲秀看著她,心一擰。

「我……我不是……」她顫抖著,連話語都說不完整,無法抑制那份從心底生出的寒意。

他怎麼可以這樣對她?怎麼可以?

為什麼要玩弄她的感情?要把她當成別人的影子?為什麼?

「耬荳,你冷靜一點。」尉遲秀心疼的再次握住她的肩。方才的話對她是多大的打擊,竟讓她悲傷成這個模樣,一向燦爛發亮的水眸,此時居然是一片死寂?

越看著他,胸口越痛,為什麼……為什麼她連吸一口氣,都會覺得心像是要裂了?

無數個疑問在她心底環繞,她傷心地搖頭,想要告訴他,她是沈耬荳,她不要成為別人!

這些話,她多麼想對著他高聲斥吼,但是……多可悲啊,她竟然因為悲傷得無法自拔,連話都說不出來。

「耬荳!你听我說,方才是魏齊亂說話,你不要……」再也不忍看她這樣,尉遲秀一個箭步上前,緊緊抱住她。

「不、不要!」沈耬荳奮力的扭動,大聲的哭叫,推開他的懷抱。「不要踫我!不要!」拼了命的用力搖頭,終于將她噙在眼底許久的淚水也搖落,成串的淚珠不停滾落,縴細的嬌軀哭得顫抖不已。

尉遲秀不顧她的掙扎,緊緊將她鎖在懷里,「不要哭!你沒將話听完,不能就這麼放棄我們的感情!」他在她眼中看到了強烈的決絕,害怕失去她的慌恐擊倒他所有的理智,讓他也跟著大聲咆哮。

「我不是任何人的影子!我不要……尉遲秀……我不要當別人的影子……」用力槌打他的胸膛,她不想再依靠在他的懷里。

「你是沈耬荳……能讓我這麼不舍的人,一直只有你。」尉遲秀雙手捧著她的臉,讓她哭紅的眼看著他,用最堅定的語氣輕聲訴說著。

一直……只有她?

沈耬荳輕泣著,「但是……」她明明听見了,她听見了,那個聲音說的話,一剎那就擊倒了她,將她的心敲成了碎片。

「我說你像一個人,話還沒說完。」他憐惜地撫去她眼角滑下的淚珠,心痛不舍。都是魏齊的錯!

她望著他,等著他的答案。

「你像我娘……」他輕輕地靠在耳畔說,輕柔地擁著她。

他絕不會放她走!從初見面時的留意,到這些日子的朝夕相處,他早就已經將心放在她身上了,容不得她說不要。

「你、你娘?」沈耬荳茫然不解。這話是什麼意思?

尉遲秀點頭,看她的樣子,似乎是比較冷靜了,「你的氣質很像我娘,方才我和魏齊的話,只說了一半,還沒說完就讓他給打斷了。」

在酒樓里初次見面時,他就無法將雙眼自她身上移開,不同的容貌,相似的氣質,那份溫柔中又帶著堅強的韻味,就如同他記憶中的母親一樣,總是挺著瘦弱的肩膀,撐著那份不屬于她的天。

一天又一天的相處,她跟娘的相似之處越見模糊,取而代之的,是她的獨一無二,她甜美的笑和溫婉體貼,令他深深動了心。

每當她笑著向他走來,他的心就會飛快的跳動,就像有什麼緊緊抓住了他的視線,讓他只能看著她。

原來是這樣子,那他對她的感情……到底是算什麼?移情作用嗎?

「我、我不是……」她想問,卻又不知該怎麼開口。

尉遲秀嘆口氣,用衣袖擦著她涕淚縱橫的小臉,食指點著她的鼻尖,「耬荳,我想你陪伴著我,走過以後的風風雨雨,我想看著你笑,想陪著你哭,也想要你因為的笑而笑,」這麼露骨的話,他說得也有點不好意思,俊逸的臉龐微微泛紅。

這些話里,雖然沒有提到任何的愛字,但那份情意卻是如此的真,沈耬荳剛才的心痛,一下子就被撫平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深深的感動。

「我還想你陪著我……一起打魏齊。」他又笑著說。

靶動的淚水滾落在她的衣襟上,她一邊笑著一邊點頭,「好,我一定陪你打魏齊。」這是一定要的,誰教魏齊亂說話,惹她哭得那麼傷心。

「嗯。」尉遲秀滿足地抱緊她,方才因她的淚水而緊擰的心。這才緩緩的放松,他低首用額頭捧著她的額,親昵的用鼻尖磨磨她的女敕頰。「以後,話要听完再傷心。」他不想再看到她的淚,那會令他心痛得無法呼吸。

沈耬荳羞赧地笑著,用力地點點頭。「嗯!」雙手環住他的腰,她覺得自己很好笑,竟因為一個誤會而那麼傷心。

兩人相視一笑。醇厚的低笑聲陪伴著銀鈴般的嬌笑聲響起,在陽光的照射下,草地上的影子,一個縴細、一個頎長,兩道影子緊緊相依相偎,不願分離。

一出了宮門,尉遲秀直接回到府里,他手上拿著季忠交給他的名單,正想帶著沈耬荳一起去拜訪,沒想到來到她住的閣樓時,發現里頭沒有半個人。

他不解地皺眉。她應該不可能獨自出府,會是去哪兒了?

當他正疑惑的時候,負責服侍她的小似正巧端著盤子走過,瞧見自家少爺站在小姐的閣樓前,忍不住納悶地問︰「少爺,閣樓里都沒人,你站在這兒等誰?」

「小似,小姐呢?」尉遲秀反問她。

「小姐?跟老爺在後頭的廣場玩擊鞠呢。」小似這才明白原來少爺是來找小姐的。沒想到少爺才一回府就急著看到小姐,嘻嘻,看樣子府里真要多個女主子。

他點點頭,瞧見她手上的盤子里有兩碗冰糖銀耳,「要端給老爺吃的?」

「是的,少爺要一同過去嗎?」最好是一起過去,才不枉費他今日將小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嗯。」尉遲秀頷首,率先走向尉遲府的後院廣場。

一踏進廣場的草皮上,遠遠地,他就瞧見兩抹身影,一個是他自小看到大的老爹,而另一個較縴瘦的,當然就是沈耬荳。

兩人正愉悅的交談著,笑聲響亮,听得出他們有多麼的開心。剎那間,他只能怔愣地看著遠方那可人兒的身影。

陽光輕灑在她的身上,她身穿一襲粉色的胡服,比起唐裝更為貼身帥氣,半膝的裙擺不是絲質的褲子,腳上穿著短靴,長發簡單的用一條紅色緞帶系在腦後,緞帶隨風飛舞,襯著她緋紅的雙頰,他目光泛柔,直視著她。

這一瞬間,尉遲秀明明白白地感受到胸口那躍動的心跳,一聲大過一聲,看見她因為擊球進門而綻放的開心笑容,他的心口就頓時火熱的抽緊。

遠處玩得開心的兩人突然發現他的存在,尉遲老爺停下來對沈耬荳說了些話,她開心地點點頭,轉過身,朝著他的方向而來。

「秀哥。」沈耬荳帶點撒嬌的喊著他,她已經有兩天的時間沒看到他了,沒想到他會在她玩球的時候出來。

這一聲呼喚,讓尉遲秀原本心口那陣火熱抽緊的感覺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暖意,俊眸里散發著溫柔的光彩,用著自己也不知道的眷戀眼神對上她的眼。

「你身體都好了?」兩日前他到皇宮值班時,她身體還微恙著,她的身子比一般女子來得縴瘦,身體似乎也比一般女子來得柔弱。

他的眼神讓沈耬荳瞬間紅了雙頰,心跳得飛快,「嗯。」輕應了聲,她羞怯地半垂著頸子,一時之間不敢直視他的眼。

兩人之間的互動,讓一旁站著的尉遲老爺跟小似看得笑眯了眼,非常滿意。

「瞧你,汗也不擦一擦,當心風一吹又染了風寒。」她額際的汗水讓他微微不滿地擰起了眉,想也不想的就用自己的衣袖拭去她額上的汗,動作輕柔得像怕弄疼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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