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娘煮飯婆 第3章(2)
作者︰風光

穆弘儒與胡關聞言不禁面面相覷,再望向忻桐,她依舊是一臉驚異,忽然間,這小小走廊上的氣氛陡地尷尬起來。

究竟是發生了什麼天大的誤會?

般了半天,原來這兩個人,在一開始就沒弄懂對方的意思。

穆丞要的是後娘,穆弘儒自然想的是娶妻,但同樣的話到了忻桐耳中,卻成了服侍的婢女,以至于造成如今荒謬的結果。

「民女……民女沒有高攀大人的意思啊!民女以為,當個婢女就能永遠服侍大人……大人的意思不是這個嗎?」忻桐回想自己最近的表現,尤其對于展現廚藝一事還一副志在必得的樣子,不由得冷汗直流,羞愧難當。

還有,剛才她在他和胡侍衛長面前都說了什麼?沒有公主她比較快活?這算不算褻瀆皇室?

逼問著自己什麼時候能搬過去?會不會太猴急了?

還有還有,傻到認為自己需要改名字、沾沾自喜有銀錢可拿,這、這……未免也太貪心了,他究竟會怎麼想她?

佛祖啊!臂世音菩薩啊!她到底丟了多大的臉?

此時此刻,要是有辦法把牆撞破一個洞,她肯定會羞愧地大哭逃離。偏偏她並沒有,因此只能哭喪著臉,等候發落。

而听到她解釋的穆弘儒,則是臉色難看,同樣尷尬到想將自己一掌拍死。不過不諳武藝的他同樣沒這個能耐,求助身旁的胡關還快一些。

他原本以為自己或許玉樹臨風、氣宇軒昂,才讓她對他有所傾心,願意為兩人的婚事努力,方才甚至還急匆匆地想要快些成親,搬到他身邊服侍……想不到一切都是誤會。

然而,這婚事都和皇上稟報了,能不成親嗎?

赫然听見荒謬的結論,胡關亦是瞠目結舌。大人的心思和忻姑娘方才問的問題一對起來,簡直誤解得可笑。但他跟在大人身邊也好幾年了,心知有些事不能再听下去,便急忙告退。

要笑,當然要躲起來笑呀。

穆弘儒怔在原地,和忻桐大眼瞪小眼,好半晌才能恢復冷靜。

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全朝廷都知道他要娶一個民女,這親是結定了。經歷過大風大浪的官派作風,他這時便泱泱大度地展現出來。

沉澱了一會兒,他盯著她的眼,認真地問︰「你喜歡我,對吧?」

這個事實他早在偷听……噢,不,是旁听她和穆丞對話時就知道了!忻桐無可辯駁,只得害羞地承認,「……是。」

「那好。」至于自己喜不喜歡她,他雖然還沒厘清,可他早下定決心要和她成親,也認可了她的人格,所以這同樣不是問題。「我們非得成親了,你知道吧?」

忻桐遲疑了一下,點點頭。別說穆府下人這幾天這麼忙原來都是在忙婚事,就連隔壁的黃大人也湊了一腳,甚至連皇上都知道了,這門親當然非結不可。

先是動之以情,接下來,穆弘儒還要說之以理。「你到府里也近個把月了,該知道這里缺個女主人,有你替我管理府上,我會輕松得多。更重要的是,丞兒很喜歡你,我一直對如何教育他感到很頭痛,你卻總能讓他听話,所以我想,也只有你能教好他了。」

他深深望著她。她將會是他未來的妻子,自從前妻亡故後,他原以為自己將孤家寡人一輩子,想不到兒子居然替自己找到了個後娘、替他找到一個終生伴侶。

一股莫名的情生意動,令他執起她的玉手,沉聲再一次鄭重問道︰「所以我們成親,好嗎?」

靶受到他的認真,忻桐不由自主地點點頭。

「下個月十五,記得了。」穆弘儒若有似無地扯動了下唇角,笑意淡到看不大出來,接著便飄然而去。

然而忻桐望著他的背影,心情卻十分復雜,在喜悅與不安中,又夾雜了些許失落。這幾乎是飛上枝頭當鳳凰了,可兩人必須成親的原因,他也說得相當明白。

他娶她,就沒有一點點是因為喜歡她這個人嗎?

六月十五,便是穆弘儒與忻桐的大喜之日。前一日,忻桐搬回了她的小平房,等待隔日穆弘儒來迎娶。

成親當天,迎娶的隊伍不算氣派,但該有的鑼鼓樂隊和大紅花轎都沒少。府里賓客不多,幾乎都是巡撫大人的至親好友,以及隔壁的黃大人。

皇上或許對這樁婚事很不滿,因此,對于這個有力屬下的親事,只簡單送了個禮。其他大臣深知皇上心意,也不敢太過熱絡,怕同時得罪了在皇宮里生悶氣的儀安公主,大多也是禮到人不到。

可對一個平民來說,這樣就很足夠了。

忻桐坐在花轎里,搖搖晃晃地來到穆府,下轎、拜堂都是被媒人婆攙扶著,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直到送入洞房之後呆坐在喜房里,她才真的感覺到自己出閣了。

原以為自己一個孤女,大概就要孤孤單單一輩子,又或者隨便找個男人嫁了,想不到她居然誤打誤撞嫁給了自己的恩人,甚至是心里最仰慕的男人……思及此,她一顆芳心不免悸動起來,更加坐立不安。

不知等了多久,穆弘儒終于推門進來,還夾帶了濃濃的酒氣。

她含羞帶怯地在蓋頭下听到他翻翻弄弄好一陣子,才朝著她走過來。

緊張的感受到達了極點,洞房花燭夜要做什麼?雖然沒有人教她這些,但以往在街頭賣包子,街上三教九流,四周攤位上的婆婆媽媽也不是什麼知書達禮之輩,說話直接不掩飾,所以男女之事她也多少听了一些。

總之,人之大欲的敦倫之事,需要把衣服月兌光,很羞人就是了。

不過穆大人好歹也和前妻生了個孩子,這些事他肯定懂,無論如何他會教她的吧?她能夠要求他別讓「那事兒」那麼羞人嗎?

胡思亂想之中,忻桐發現蓋頭下遞進一個酒杯,而後是他的聲音響起,有些含糊。

「喝下。」

心想這就是所謂的合巹酒,她怯生生地將香唇湊過去,可喝到一半時,他的大手突然一抖,另外一半全灑在她的臉上。

怎麼?穆府的習俗是用鼻子喝合巹酒?

忻桐一陣錯愕,接著又看到一支喜秤伸進蓋頭下,她馬上忘卻方才被潑了一臉酒的事情。

他……這是要揭蓋頭了吧?

心頭竊喜又緊張,她等著他做完這個最後的儀式,出乎意料的是,那支喜秤居然直直地戳向她的臉蛋,雖然只是輕輕一下,也令她傻眼了好一陣子。

「大……大人,你戳到我了。」她有些艱難的開口。

喜秤移動了下,又戳到她鼻頭。

「大人,這次戳到鼻子了。」大人今天是怎麼了?難道他也和她一樣緊張?

想到這個可能,忻桐心里好過了些,听到穆弘儒一聲道歉,喜秤又在她眼前左右搖晃了好一陣,才終于成功地將蓋頭掀開。

她長吁口氣,還真怕自己在這洞房花燭夜,就因夫君揭蓋頭揭得不準,她的眼楮就瞎了。

所以,接下來該如何?要月兌衣服做那檔子羞死人的事了嗎?還是……還是她該先服侍他梳洗?

忻桐滿月復的惶然不安,在抬起頭看到穆弘儒時,全化為腦海里的一堆泥巴。只見她的新婚夫君喝得滿臉通紅、雙目醉意,連拿支喜秤都拿得歪歪斜斜,別說什麼洞房花燭夜了,能夠走進新房就算很了不起了。

「大人……」想想自己如今叫他大人已不適宜,她吶吶地改口,「夫君,你還好吧?」

「還……還好。」他捧了捧頭,直往喜床走去。「我喝多了,想睡……」

瞧他一副東搖西晃的樣子,還能撐著最後一抹精神做完這洞房的儀式,她只覺得還真是難為他了。怕他一頭撞上床柱,她急忙起身攙扶住他,然而縴弱的她哪里扶得住身材高大的他,一個踉蹌就被他撲倒在床上。

從未與男子如此親近,她羞赧萬分地直想起身,但身上那男人居然一個翻身,一手月兌掉他自己的喜服扔在一旁。

完全無招架之力的忻桐,緊張顫抖得如寒風中的枯葉,心里直想著︰就要開始了嗎?她也要學他月兌光嗎?那檔子事究竟該怎麼做?

「夫……夫君,忻桐……忻桐接下來要做些什麼?要、要月兌衣服嗎?然、然後呢……」她也顫著雙手開始解盤扣,直到同樣羞答答地月兌上的大紅喜服,可剩下里衣時,一只大手突然按住她的。

「不是今晚……不是今晚……洞房花燭……等我們彼此習慣再說……」

他的眼神迷蒙,話聲也不清不楚,但語意卻十分明白——他,今晚不會和她當真正的夫妻。

忻桐怔了一下,心里有些受傷。「夫君嫌棄忻桐嗎?」

「我還沒做好準備……你,也還沒……何況,我忘不了琴音怎麼死的,我有愧于她……」撂下一連串意味不明的話後,他終于昏睡過去,但她的芳心已被他的話撕裂成一片一片。

她知道,琴音就是他的前妻,一位品貌皆優的女子,因為生產而過世。然而他這麼說,不就代表著內心仍留戀前妻,以致無法和她洞房?

所以他娶她,真的就只是因為打賭輸了,另外加上她能好好替他管理穆府、教導穆丞,這樣而已。除此之外,根本沒有任何的男女之愛。

雙眼有些委屈的紅了,即使做足心理準備,但听到他酒後吐露這樣的真言,還是令忻桐傷心不已。本來她真的只希望能成為他的婢女,終生服侍他,如此便不敢奢求其他,可今日他要她成為他的妻子,她卻依舊不能對他的愛情有所企求、有所期待……

自己的丈夫心里永遠有另一個女人,而且地位還是無法超越的,這不是很可悲嗎?

緊張和激動都沉澱了下來,換上的是縷縷愁思。兩個月前,她還是個在榆林巷賣包子的單純姑娘,兩個月後,她卻已然嘗到愛情的滋味。

很苦,很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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