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父為婚 第5章(2)
作者︰綠光

「手可以再借我握一下嗎?」她小心翼翼地詢問著。

孟君唯沒有回應,因為他的手早已被她緊緊地握住,用她微顫的手,連他的心也一並溫柔包覆住。

他想走,但是走不了。

孟思唯沉睡著,而小手還抓著孟君唯的袍角不放。不過是初次見面,竟產生如此大的改變,讓伊靈坐在床畔開心得又哭又笑。

「你瞧,他的鼻子和嘴很像你呢。」她輕喃著。

孟君唯也坐在床畔,輕滑著兒子滑女敕的頰。「但他的眼像極了你。」

「嗯,他是咱們的孩子,不像咱們,像誰呢?」她抬眼,笑得滿足而幸福,噙淚的水眸如烏亮琉璃般閃耀。

「別哭了。」長指輕撫過她頰上橫陳的淚水。

「我是高興,不是難過。」她笑嘻嘻著,絕艷的笑靨像個孩子似的。

「高興什麼?」聲音蒼白。

「我找到你了,難道這不值得高興?」她把臉枕在他的肩上,動作是恁地自然。「我有很多很多話想跟你說。」

孟君唯渾身僵硬著,想躲開,卻又怕傷害到她。

「對不起,當年我不應該為了五百兩而對你下藥……」

「那不是你的錯,是我……」話到一半,他突地頓住,思忖了會,才艱澀地開口,「那時,我很抱歉。」

他被浪潮給席卷,但依舊有一分清醒,清楚地記得,他是如何地欺凌著她的身體。

包混蛋的是,事後他便離開了。

不是出自所願,但那時的他,不走不行。

「沒有啦,是我比較抱歉。」想起那狂暴的一夜,她羞赧地垂下臉。「那時淨嵐姑娘說,那只是軟筋散,我要是知道是春、藥,我、我就不會這麼做了。」所以說到底,她才是始作俑者。

「淨嵐這些年有找過你的麻煩嗎?」

「沒,我沒再遇見她。」伊靈頓了頓,問︰「你不是跟她一道走了嗎?」

她也沒再追問,不想破壞這麼美好的時刻。「你這些年都去了哪?我托了好多人,到江南所有的書院、私塾找你,但都找不到。」早知道他跟孫玉玨有聯絡,打一開始,她就該連孫玉玨也一並鎖定。

「我沒待在書院。」他淡道。

「那為什麼不來找我?你知道嗎?我是故意買下這里的,我以為如果你有心要找我,這至少是條線索。」

「我沒臉見你。」

當年,他到蘇州查清所有事情後,便拐到金陵,砸了煙雨閣,以為從此以後,她不會再回金陵的,豈料她為了他竟選擇這傷心處落地生根。

「胡思亂想,覺得沒臉見人的是我。」她輕笑著。「我呢,過得很好,有定言和龐氏兄弟的扶持……龐氏兄弟,你還記得嗎?就是在松濤書院膳房跑堂的龐亦然,他弟弟是在廚房工作的。」

「他們?」他沉下眉。

「听他們說,他們曾拜在我爹的門下,我那時年紀小,又加上滅門慘案受到驚嚇,所以記憶模模糊糊的,實在記不太清楚,不過自從我們相認後,他們就待我如親妹妹,這些年多虧他們照顧我們母子。」

「是我不好。」他垂眼。

「不,是我不好,你一點錯都沒有。」他的內疚有多深,那就代表著他的情意有多濃。「你對我真的很好,是我不好,受你恩惠,最後竟然還背叛你,而你卻壓根不怪我,只怪著自己。」

孟君唯暮地抬眼。「你」

「你走時,什麼也沒帶走,所以我在你房里等候你多日,後來想起那只藤編盒,廣到櫃子里取出。」她指著房內雕櫃上的藤編盒。「才發現,那盒子里裝的是我寫給恩人的信,而那只盒子,是我在好多年前親手編,要養父轉送給你的。」

孟君唯看向那只藤編盒,無奈地閉上眼。

難怪他回書院時怎麼也找不到那只藤編盒,原來是在她這里。

「你……對我很失望吧。」耳邊是她軟軟含歉的低柔嗓音。「你救了我,托人養育我,結果我卻收了人家的銀兩對你下藥……你一定覺得很痛心,不想見我,所以這五年來才從未試著找我,對不對?」

「沒的事,我說了,那不是你的錯,是我跟淨嵐之間的恩怨。」他沉痛地把臉埋進掌心里。

「你跟淨嵐姑娘是什麼關系?」伊靈間得漫不經心似的。

「不過是同門師兄妹罷了。」

「那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不是想探他隱私,只是想知道他和淨嵐之間的恩怨情仇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孟君唯托著臉,緩緩地斜睨著她,目光深沉而難測。「我始終對你感到很抱歉,沒想到你竟然一點都不恨我。」

「我為什麼要恨你?」她笑著。「你對我的好和恩情,是我這輩子都還不了的。」

「不,你不懂。」事情若有那麼簡單,他又何苦煎熬?

「你說了,我不就懂了?」她想懂,想知道關于他的一切,走進他的生命,與他共偕到老。

在她最無措時,全都是因為他,她才有力量往下走,他對她,不只是恩情,那是窮盡一切的給予,所以當她要回報時,還的絕不只是恩情。

「我……沒有將你和伊武保護好,是我所托非人,才會連你被賣進青樓、伊武已故,都不知道。」那股怒火,若不是因為她,他是絕對控制不住的。若是以往的他,那阮氏夫婦早已不在人間。

「所以養父母搬離蘇州,是你……」

「五年前,你來到書院,我便覺得事有蹊蹺,走了一趟蘇州才知道,原來人性可以因為貪婪而變得多黑暗。」說時,他的唇抿得極緊,像是那股沒宣泄過的怒焰還攫著他的心不放。

伊靈怔怔地看著他,慢慢地綻開笑顏。「原來那時你離開書院就是去蘇州啊……難不成連煙雨閣也是教你給砸的?」

孟君唯垂著眼,沒回應。

有許多事是不該說的,說了,就連成線點成面,串出早已塵封的往事。

伊靈把臉枕在他肩上,細聲喃著,「那年,我家被滅門,我帶著伊武從後門逃出,不知道跑了多久,最後跑不動了,躲在一條官道的草叢里,直到你來。我不記得你,但是我記得你給了我好溫暖的擁抱,而後帶著我和伊武回家,替我爹娘造了墳,那點點滴滴我感激在心頭……謝謝你。」

「不用說謝。」孟君唯略側身,讓她的臉離開他的肩頭。

她說的每個謝字,都像是鏤在心底的每條罪狀,每說一次,便讓他益發害怕,如果有一天,當她發現事實不若想像,她會如何?

如果不曾遇見他,對她而言,說不定才是一件好事。

「那說愛吧。」她再次黏上他的肩頭。

好,不提這五年的空白,不提過去,就看眼前。

孟君唯慢半拍地瞪大眼,側眼瞪去,宛若看見什麼妖魔鬼怪,嚴重懷疑自己听錯了。

「我愛你,早在我發覺你是我的恩人之前。」她大方說愛,毫不扭捏作態。「五年前,我不懂什麼叫愛,所以我笨得錯失它,但五年來,我很清楚我愛的是誰,我不會讓你走的。」

孟君唯難以置信,霍地站起身,可牽動了孟思唯的小手,他逼不得已地再坐下,被兒子完全牽制著。「我不愛你。」他慌亂,被她的大膽嚇的。

他只是想疼她寵她,那不是愛,不該是。

話一出口,瞥見她難過的瑟縮了下,他原想再解釋得委婉些,但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便听她說——

「就算你不愛我也沒關系,總有一天,你會愛上我的。」這點自信,她是有的。「我會讓你愛上我。」

面對她豪放的宣言,孟君唯內心一陣緊縮,迸出麻栗的狂喜,卻也揉著絕望的椎楚。

這是不可以的,有一天,她一定會後悔的。

他深吸口氣,強迫自己平靜,才緩緩開口,「你听我說,你不是愛我,你只是因為感謝我而以為愛我。」

「才不是。」這五年來不曾忘懷的思念,騙得了人嗎?若沒有愛,她的思念不會這麼深!

「你是。」

「不是!」她不悅地瞪著他。「不然,你要不要試試我說的愛情是如何?」

怎麼試?疑問沒機會出口,只見她不斷地逼近,小手捧著他的臉,吻上……他的唇!

孟君唯俊臉竟暗生緋紅,想退開,兒子還抓著他不放,而她也扣著他不放,四片唇瓣緊密貼合著,青澀的舌甚至探入他的口中,他心旌動搖’,被她傻氣又蠻橫的舉動折磨得心痛又心憐。

原來,她愛他呀……可是,他不能愛。

他沒有愛她的資格……

「嗯……請問,你上次是怎麼吻我的?」幾回攻防沒有下文後,伊靈稍稍離開他被她啃咬得紅腫的唇,有些抱歉地詢問著。

孟君唯聞言不覺笑出口。

而事情就發生在這一瞬間。

她再次扣上他的下巴,強行深吻,丁香小舌攫取他唇腔的男人味,那熟悉的氣息,總是在夢中不斷騷擾她。

「你在做什麼?」節節敗退的孟君唯騰出一手制止她的放肆,俊顏是狼狼的暈痕,有些不知所措,又像是有些起心動念。「真教人不敢相信,你竟然這麼……」

「輕浮嗎?」她替他接話,依舊倚近他。「恬不知恥嗎?哪樣都好,我就是要你,我不會再讓你離開我。」

她要用身邊所有的籌碼捆住他,用兒子、用親情、用愛情織成密密的網,絕不再讓他逃月兌。

孟君唯望著她堅定的神色,被她眸底潤亮的神彩給深深吸引。

她總是無懼,但他不同,他很怕,隨時隨地都在怕。

很想逃,現在卻逃不了,不只是因為她,還因為他——

孟思唯不知何時轉醒,緩緩坐起身,看著他倆的互動,而抓著袍角的手依舊不放。

「不要走……」伊靈扁了扁嘴,小聲央求。

孟君唯頭痛地閉上眼,覺得好要命。

一次兩個,一大一小,一樣的表情,一樣的請求……他的心是肉做的,所以無法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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