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刀 第2章(2)
作者︰桑德拉

寧楚真看她坐得這麼近,腦中不知怎麼就想起了白天在車上吸吮她手指那尷尬的一幕。尷尬,的確尷尬,就連現在他都感覺臉頰發熱,嘴唇發干,心跳加速呢。看來,真的是很尷尬啊。

「喂,跟你說話有沒有听到啊……躲我干嗎?」錢多多追著看他的臉,「你臉怎麼紅了?」

話才說完,再見他躲避的尷尬眼神,她似乎恍然地「啊」了一聲,莫名其妙地感覺到空氣中多了份曖昧的氣息。這樣的深夜,也許真的不該來找他……可是,性命更重要吧?

所以,來找他也沒錯!

寧楚真無措地舌忝舌忝嘴唇,「那為什麼不現在就逃,一定要等到早上呢?」反正現在已經被她吵醒,不如直接跑路,省得一會兒睡得正香再被她吵醒。

「哼,笨蛋。」錢多多撇唇,「現在三更半夜的,有一點聲音都會無限擴大!等到明天一早,小販們擺上小攤,我們再走!」她果然聰明,要了間靠街道的房間,所有的風吹草動都沒逃過她的眼楮,就連街對門那家夫妻吵了將近一個時辰,她都听得一句不漏啊!

冰雪聰明,這句成語一定是為她而存在的!

寧楚真仰視著她,這丫頭真的是越來越不尊重他了,居然當面就叫他笨蛋!不知當初,大俠長大俠短求他幫忙的那個人是誰咧!

那個時候的她,多麼的可愛啊!

可是現在,那圓溜溜的眼楮又在轉個不停呢,不知在打什麼鬼主意。

「寧楚真。」

「嗯?」他懶洋洋地答。

「你可不能扔下我先跑哦,你要是先跑了,我就死定了,你就間接殺了一個人啊!」

「殺人?他們也不過是搶你回去做少女乃女乃,你說得太夸張了吧……沒準那樣的日子很好過呢,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喂,你真的不能丟下我啊!」錢多多急了,「丟下我,我真的死定了!你可不要偏偏在這個時候不講良心啊,好歹我們也一起走了這麼長時間,同甘共苦過啊——還有,你已經喝了我的血了,算是歃血為盟了!我們也算是好兄妹了,你可不能丟下我啊!」

天知道,被星月門那些人抓回去會有什麼下場,沒準扒層皮還是輕的!

「……歃血為盟?」他,怎麼不記得?

「喏!」她舉起幾乎看不到傷痕的食指,「這樣就算了。」

驀地,山上那一抹人影幾乎毫無防備地沖進大腦。

那夜,星光那麼微弱,完全看不到他的臉,只是散發著淡淡桂花香的發絲拂過面頰,與體內奔涌著流出的血液之間的節奏,竟是那般的和諧美妙。

那是……一場夢吧?

是夢……吧?

「寧楚真?」

錢多多小心翼翼地推他一下,他回過神,淡淡地一笑。

「我怎麼覺得你心事重重的?」她奇怪地問。

似乎習慣了他大咧咧,口無遮攔那一面,這忽然出現的沉靜,反而讓她有些陌生。

「吸了血就算兄妹,那我和他豈不也算是兄弟了?」他想到她的話,喃喃道。當然,前提是,那不是一場夢的話。

唉,真的希望是一場夢……希望那個人沒有什麼傳染病才好。

「你到底在說什麼啊?什麼兄妹、兄弟的?」

寧楚真「嘿嘿」一笑,「沒什麼。可是,人家結拜不都是把兩個人的血滴在酒里,然後跪在一起對天發誓什麼的嗎?」

「反正是互喝血嘛,放不放酒道理都一樣啦。」

說著,錢多多抓起他的手,狠狠地一口咬下去——頗有種讓人懷疑是不是在報剛才說她不是美女之仇。

「喂喂喂,你干什麼啊?」

推開她的頭,寧楚真狼狽地看著她,她笑臉如花,唇的中央染著血跡。

「現在我們是兄妹了,發誓永遠不許拋棄我——好了,血也喝了,誓也發了,我走了啊!」她笑容滿面地揮手離開,不等他反應過來,頭又從門縫鑽進來。「兄長啊,不要睡得太死哦,走時我來叫你,你安眠吧。」

「……」

完全沒有講話的權利,便被耍得團團轉,看來,娘說他是假聰明這點,也是說對了。

不過,她也實在是太狡猾了,什麼都是她一個人說了算!

他瞪著緊閉的房門,直到瞪得眼楮發疼,這才收回視線。舉起被狠狠咬了一口的手指,他的眼珠子幾乎沒掉下來——

怎麼……別說血跡沒有,就是一點些微的齒痕都沒有!

他明明看到她唇上那艷麗的血點,明明有的……

他再看,幾乎將沒被咬的那只手也翻過來掉過去地看了,結果仍是一樣。

是他看錯了?

錢多多含笑望著他的一幕浮現在腦海,那抹血漬……陡然,畫面變了,車廂內那曖昧的一幕,鮮血滑過他的喉嚨,是從未有過的甜美滋潤,似乎整個人都舒暢了……

原來不是很厭惡血的嗎,他這是怎麼了?

自從上了一次山,似乎有些東西變了,他目前只知道這些。

早早被錢多多拉起來逃命,趕了將近一天的路,夕陽西下,染紅了半天的雲彩,寧楚真終于有機會坐倒在草地上,輕松地呼吸。

雖然前些天也是在逃,可是到了真正遇到危機的時候,他才終于有了緊張的感覺。或許這就是一直以來他想要追求的闖蕩江湖的刺激感覺吧,非但沒有抱頭鼠竄的尷尬,反而頗有些興奮。想想,這次的離家玩樂似乎是對了呢,至少,讓他感受到了江湖,粗獷而豪氣十足,沒有師父口中的無稽嬉笑、父親口中的深沉污蔑……他很快樂,至少,目前很快樂。

夕陽斜照,汩汩流動的水被染上了橘色,泛著晶瑩的光,錢多多將腳插進水里,嘴角淺淺勾起笑,享受著寂靜卻溫馨的一幕。落日的余暉散落在她身上,全身像是蒙上一層暖暖的光暈,眉梢眼角都讓人感覺出屬于夕陽的溫柔。

那個她口中要她做十二房小妾的男人,是不是也看到了夕陽下愜意自得的她,便興起了獨佔她的念頭呢?

寧楚真望著她,若有所思。

「將腳泡在小河里好舒服呢,寧楚真,你不試一試嗎?」錢多多側回首看他,嘴角淺淺地勾起漂亮的弧度。

奇怪,平時並沒有發現她有多美,可是為什麼現在看上去,竟有種魅人之感……是因為夕陽的關系嗎?他竟覺得有些耀眼。那張原本白女敕的臉蛋仿佛蓋上了一層金沙,一雙清澈的眸子卻是亮得嚇人,此時正含笑望著他,他的心偷偷地跳了兩下,似乎理解了她口中那個男人如此追蹤她,也並不是全然沒有理由。

錢多多眼見著他直勾勾地望著自己,臉上頓時覺得火辣辣的,慌亂地回過頭,無比虔誠地看著眼前緩緩流動的河水。

一時間,世界上仿佛只剩下流水的聲音。

清清干澀的喉嚨,「那個……我們真的要去揚州嗎?」寧楚真問。

「揚州?」錢多多順手抓過他擦刀的手絹把腳擦干,「我們是去洛陽啊,不是早就說好的嗎?」

「可是,早上從客棧出來,你不是對小二說要去揚州?」他還在想,她是不是喜歡上了那個銀白的手鏈,不想去洛陽拿下去了呢。

錢多多慢悠悠地穿好鞋襪,銬在手上的銀鏈互相摩擦形成悅耳的聲音,她走到他身邊坐下,笑意盈盈,「這樣講當然是要甩開星月門的人呀。他們準會挨家客棧搜查,難保不會有人供出我們。我呢,就經他們的嘴,將星月門的人引開!」

「你的心思還挺多。」

「那是當然啊,要不然,在江湖上混這麼久,早就被吃了。」在這樣一個紛亂復雜的大環境,如果不動腦子保護自己,那麼,腦袋可能就不保,這可是她從小得來的教訓。

「你在江湖上混很久嗎?」難道她真的不是鄉下跑出來的沒見過世面的丫頭?

「久到有我頭發那麼長了。」錢多多嬉笑,可是沒有人能看出這嬉笑背後所有的辛酸,「你是好命投到了好人家,可是又有幾個人能過上像你這樣不愁吃不愁喝的生活啊?你啊,大少爺——」

「你又知道我是大少爺了?!」寧楚真冷哼,听到由她口中說出略顯諷刺的話,心里頗不舒服。

「就沖你這刁嘴也看得出不是小家小戶了,還有啊,衣服都那麼貴,嚇得人舌頭都要掉下來了。」

寧楚真忍不住笑了,「又沒看到你舌頭掉下來!」

「那是因為我咽到肚子里,又長出來了。」

「……說得可真惡心。」

錢多多挑眉,咧嘴一笑,並不言語。

太陽又向下沉了,天空染上了暗色,晚風拂過,樹葉沙沙作響,幾綹飛揚的青絲橫在眼前,寧楚真不自覺地勾起了唇角,鳳眸微含笑意。

「多多,你以前過的是什麼生活呢?」

很奇怪,他突然想知道她在沒遇到他之前的生活,迫切地想知道……關于她的一切。

「那你呢,以前是怎樣過的?」錢多多反問。

寧楚真認真地想她的問題,「每天都差不多,上學堂啦,和同學朋友們想點子找樂子,看看哪家的東西好吃、哪里好玩,再來就是听听師父講以前江湖上的事……」能想到的差不多就是這些。

簡而言之,就是吃喝玩樂。

「你還真幸福。」錢多多干笑,跟她想得差不多。

「我呢,其實也跟你差不多,只不過不用想著讀書,就只是找樂子,看看哪家的東西好吃、哪家的東西好玩——當然,就只是看看而已……我記得小時候,胡同口有家燒餅賣得很好吃,饞了我一夏天,想想都流口水——」

「饒餅?那種東西有什麼好吃的!」她竟會喜歡這種東西?

錢多多撇嘴,「你知道什麼啊——你都不知道後來我終于買下來是什麼感覺,簡直美死了,捧了大半天也不敢咬下第一口。那家的燒餅,真的是很好吃啊!」說著,還意猶未盡地舌忝舌忝嘴唇,好像光是說說也已經沾上了燒餅的香味,「都怪你,一說起燒餅,我又饞了!」

「……」是她自己提的好不好。

「天快黑了,我們要在天黑之前找到一個住宿的地方才好。」錢多多忽然說。

「再坐會兒吧,這兒景色挺美的。」

「去過那麼多好玩的地方的你,竟然也會覺得這種小河流水美嗎?」

寧楚真瞥她一眼,淡淡一笑,「其實,闖蕩江湖比我想象中的好玩多了——或許是因為認識了你吧。」

「你是沒見過可怕丑惡的一面。」錢多多不以為然。

「說得你好像有多了解似的。」

「至少比你了解吧。寧楚真,江湖其實一點兒也不好玩。」

緊接著,是一聲輕輕的嘆息,如果不是身邊只有她一人,他會以為這聲嘆息是多麼滄桑的老人發出的,無奈中又隱隱透著嘲諷。就像是……他那只教了自己幾招拳腳功夫的師父。

「你說話像個老太太。」寧楚真喃喃道。

「我會變成老太太。」錢多多說,「不過,那可是很久以後的事了。」

「會有多久?」

「我覺得會很久很久……」

突然,他很想看她很久很久以後,已經是老太太的樣子。

又靜了下來,這種寂靜一直持續到太陽下山,即將形成完美圓形的月亮升上夜空。除了汩汩的水聲,又多了零星的鳥叫聲,間或風吹樹葉的沙沙聲。

錢多多偷偷地轉頭,那只男性的手在月光下白皙光滑,縴長的手指微動,向她伸近了些,似乎想要握上她的手。

「我想,」他輕咳一聲,「就算你很老很老了,也會是個可愛的老太太……」

「嗄!」

眼看著手就要握上了,忽然一聲烏鴉叫嚇得他立刻又縮回手。

「這該死的烏鴉!」寧楚真詛咒。早不叫晚不叫,偏偏這個時候叫!

再也忍不住,錢多多放聲大笑,開始還顧及形象憋著,後來眼見著他一臉懊惱的神情,便再也控制不了地笑趴在了地上。

這個誤打誤撞來的大俠,未免太可愛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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