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你了,駙馬 第4章(1)
作者︰安琪

冷翼想帶她去的地方,真的很遠。

馬車出了邊城,在城外十余里處,才終于停了下來。

馬車停下後,車夫將車門打開,一路上板著臉的冷翼率先下車,而涵泠則由白雲天攙扶下車。

「這里是……」涵泠望著這個已有小鎮雛形的地方,深感詫異。

這個地方原先應是荒蕪貧瘠之地,但現在已有了幾十棟屋舍、幾間小商店與旱田,阡陌道路橫亙在屋舍之間,瞧得出都是新建不久的。

「咱們管這兒叫新城,意思是新興之城,因為你現在所見的一切,都是這幾年來逐漸開發建造的。」

「果然是新造之城。」她沒猜錯。「那麼,怎麼會有這座新城呢?」她感到納悶好奇,這些人為何不住城中,要住到城外呢?

「呃,這……」個性直爽的白雲天突然變得吞吞吐吐,這更讓她感到疑惑。

「到底為什麼呢?不方便告訴我嗎?」

「也不是啦!只是……」

「他說不出口,那是因為住在新城里的百姓,全是從大理城遷移過來的。」冷翼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後,一開口,語氣同樣冷得像冰。

「大理城?為什麼要從大理城遷到這兒來?」涵泠大為詫異,便隨即發現自己的反應不是很恰當,當下紅了臉,結結巴巴地補充道︰「我、我不是說邊城不好,我只是……只是不明白,他們在大理城住得好好的,為什麼會集體搬遷到邊城這麼遙遠的地方來……」

「住得好好的?」冷翼拉長了音調,听來充滿了諷刺。「住得好好的,當然就不會想遷移,會想遷移,自然是有人逼得他們在大理城住不下去。」

「是誰?這種事,怎麼沒人告訴我父皇——」在看見冷翼更加冰冷譏諷的,一個可怕的猜測突然竄入涵泠腦中。

「不可能會是……我父皇或是我外公害的吧?」

「為何不可能?除了董閻這位高權重的豺狼虎豹,還有誰能讓他們逃離家園,遠赴邊城?」冷翼狠狠嘲笑她,笑她太過天真。

「不……」涵泠立即白了臉。

「是真的,公主。」白雲天帶著遺憾的語氣告訴她。「董閻仗著自己是國丈,又是攝政王,便四處弄權、魚肉百姓;他的兒子董竟松則是貪婪愚昧、性好漁色,只要看中的,任誰的妻婦都搶;而孫子董顥更是集董閻與董竟松之大成,既狡檜又邪惡,一家三代沒一個好東西,個個都是豺狼虎豹。這些百姓都是長期受到壓迫,生活過不去,听聞王爺英明,邊城生活安定,所以才舉家遷移到連城來的。」

「我外公和舅舅他們……怎麼會?」

她真的難以置信,自己曾以為是大好人的親人,竟是如此惡霸。但眼前的事實讓她無法否認,這些人不惜放棄家園,也要逃離富裕繁榮的大理城,來到這蠻荒之地,這一切不會是假。

外公他們真的……

冷翼瞧見涵泠大受打擊的模樣,心里有著一抹狠毒的快意,這下她應該知道,她口中的「好人」,是什麼樣的人了。

「怎麼不會?不只董閻祖孫三人,你那昏庸的父皇也是禍首。他默許他們的惡行,縱容他們欺壓百姓,令百姓生靈涂炭,與董閻那批豺狼何異?這些人今日離鄉背井、顛沛流離,你父皇同樣要負起責任!」

「我父皇他不是默許,他只是……不曉得該拿我外公怎麼辦,他或許軟弱了些,但絕對不是你們口中的大惡人。我外公很強勢,父皇不敢反抗他……」

涵泠不是想替自己的父親辯解,而是想讓他了解事實。

冷翼的回答,是一聲帶著明顯輕蔑的冷哼。

無論她怎麼說,他對那昏君的觀感永遠也不會改變!

「王爺,您來了。」這時,約十幾個人急急從遠處走來。

領頭的是由冷翼選出的新城領袖,其余的人也全是治理新城的重要人物。

「咦,這位是?」眾人見著涵泠,當下為她的絕色姿容所傾倒,幾乎失了魂。

「你們一定得見見這一位。」冷翼勾起唇角,很刻意地為他們介紹涵泠。「這位是咱們大理皇朝的三公主——段涵泠。」

他以緩慢的速度說出涵泠的名字,惟恐他們沒听清楚。

「涵泠公主?是那昏君的女兒!」一知曉她是誰,那些人臉上原本的好奇與仰慕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強烈的憎惡與憤怒。

「昏君的女兒來了!」這句話像是病毒,迅速在風中擴散,人們交頭接耳,很快地連遠處的人也知道了。

即使相隔遙遠,涵泠也能感受到他們怨恨的目光,全像毒箭一樣朝她射來,她不覺恐懼地顫抖起來。

「那昏君的女兒來做什麼?」一個在他們附近的男人逐漸逼近涵泠,怨恨地大喊,揮舞的拳頭,差點就要打到涵泠臉上。

他一行動,其他人也跟著前進,像匯集的洪流,以壓迫的氣勢緩緩逼近,好像一逮到機會,就要全撲上來殺了她似的。

涵泠孤伶伶地站著,心里萬般恐懼,于是下意識往冷翼身旁靠去,小手悄悄拉住他的衣擺,好似這樣就可以保護自己不受人欺負。

雖然他對她一直很凶很壞,也從未對她和顏悅色,但至少她很肯定,他不會動手打她。

她這一個微小的依賴動作,幾乎沒有人發覺,但冷翼察覺到了,也因為這個發現,而大感詫異。

她沒有搞錯吧?她到底知不知道,誰才是真正會傷害她的人?

把她帶到新城,讓這些怨恨皇族的百姓來對付她,全是他的計謀,而她還認為他能保護她?

蠢!她哪來這樣天真愚蠢的想法?

沒來由地,他生起氣來,氣她天真過頭,也氣自己將一個柔弱女子逼入如此絕境。

雖然他始終認為,她得到這樣不平的對待,是理所當然的——父債女還,天經地義。

但興許是她那依賴的小動作,喚回他僅存的一絲仁慈之心,他該死的心軟了。

他想任由她被群情激憤的百姓欺凌羞辱,但又陡升不忍,心中五味雜陳,在漠視與解救之間掙扎猶豫著。

在那些人越來越逼近涵泠之時,冷翼終于做出決定,他扯住涵泠縴細的手臂,先發制人,將她拖走。

「你跟我過來!」

他抓住涵泠的手,把她暫時拉離那幾個情緒失控的人。

涵泠發覺自己逐漸遠離危機,心中松了好大一口氣,緊張的情緒一放松,安心的眼淚幾乎要涌出。

「謝、謝謝你幫我!幸虧有你,否則我——啊!」

話沒說完,冷翼已將她的手用力甩開,好像那是什麼骯髒的東西。

「翼哥哥……」涵泠喃喃低語,失望地望著自己的手,仿佛還感受得到,方才他握著自己時,那寬大有力的手上的溫度……

冷翼四下瞧瞧,這里是女人們工作的區域,她應該暫時不會有安全上的顧慮,于是冷硬命令︰「你給我待在這里,不許離開!听見了嗎?」

冷翼發怒似的下令後,轉頭對一名看來像管事的女人說︰「看著她,別讓她出事!」

說完,他不再看涵泠一眼,便逕自轉身離開,去忙自己的要事。

涵泠愣愣望著冷翼離開的方向,茫然無措的慌亂感再度升起,她試著對在場的人露出友善的微笑,但根本沒人理會她,所有人都對他視若無睹。

這時,忽然身旁傳來一陣孩子的啼哭聲,她轉頭一看,發現是個跑來找娘的孩子跌倒了,她趕緊上前扶起小防,替他拍去衣褲上的泥沙。

「要不要緊?有沒有跌疼——」

話還沒說完,孩子就被人粗魯地從她手里搶走了。

「小寶,過來!別和昏君的女兒在一起!」那年輕的女人瞪她一眼後,把孩子拉走。

涵泠緩緩站起,愣怔望著孩子被拉走。

「讓開!別在這里擋路。」還來不及心傷,後方又傳來尖銳的命令聲。

涵泠倏然跳起,下意識躲開後轉頭一看,只見一名粗壯的中年婦女推著一車像是米糧的谷物站在她後方,她一讓開,女人立即板著臉推車從她身旁走過。

「抱歉。」涵泠喃喃道歉,但那名婦人全然不回應,好像她不存在似的。

涵泠窘迫地站著,轉頭望望四周,發現在這兒的幾乎全是女人,而不管年長的還是年輕的,大家看起來都很忙,搬運米糧、生火熬煮,再把滾燙的米粥運走,每個人各司其職,只有她是閑人,無所事事,這讓她覺得很不自在。

她看了一會兒,發現一位正在熬煮米粥的小泵娘看來較為和善,不像其他人瞧見她就惡狠狠地瞪她,于是她厚著臉皮,上前問道︰「請問,你們在做什麼呀?」

她很好奇她們的工作,原以為她們在熬煮午膳的粥,但看見她們把煮好的稠粥倒進裝有泥土的大木桶里,攪拌後再倒入長方形的木頭模型當中,做成四方塊的東西,一塊塊曬干,看來不像是給人食用的,所以才忍不住問出口。

「我們在熬襁糊做土磚呀。」小泵娘抬起頭,以清脆的聲音回答道︰「又有一批新的百姓搬來了,所以咱們要做很多土磚蓋新房子。」

「熬襁糊?蓋房子為什麼要熬襁糊?」涵泠很好奇,不曉得其中有何關連。

「我們用這些糯米熬成襁糊和在泥巴里做成土磚,用這種糯米土磚蓋的房子會很堅固喔。」

「原來是這樣,真有意思。」涵泠第一次听到這樣的事,不覺露出微笑。

「玉兒,和她說那麼多廢話做什麼?」

敖近幾位年長的婦人,轉頭喝斥小泵娘︰「咱們沒房子住、無家可歸,還不全是她那狠毒的外公與昏君爹爹害的,她一定也和他們一樣壞!」

這嚴厲的指責,讓涵泠畏怯地縮起脖子。「我、我不是壞人,我只是……」

雖然冷翼也常拿這些話來罵她,但或許是習慣了,並不那麼尷尬,第一次被其他人指著鼻子罵,讓她好生難堪。

被斥責後,那個名叫玉兒的女孩抱歉地看她一眼,低頭繼續攪拌稠稠的糨糊,不敢再多言。

沒人理她,又剩下自己孤單一個人,獨自呆站了會兒,腦中突然有個想法。

「我可以幫忙嗎?」她興致勃勃地問道。

一方面,她想扭轉他們對她家人的看法;另一方面,也是真心想幫助他們,讓他們盡快有堅固的房子可住。

「幫忙?用你那雙雪白漂亮的手嗎?免了吧!尊貴的公主!」

這份好意被人擲回臉上,沒人相信她是真心的。

「真的!我是真心想幫忙,拜托你們給我一份工作。」

涵泠不放棄,真心誠意地一再拜托,最後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煩得受不了,終于有人說︰「好了好了,她想做就讓她做,給她最粗重的工作,看她能忍受多久!」

「謝謝你們!」涵泠覺得好開心,只要能幫忙就好了,她不怕辛苦。

「你去,和玉環一起把那些糯米從推車上搬過來。」領頭的婦人大聲下令。

「好。」涵泠沒半分遲疑,立刻開始干活。

她先觀察一會兒,看看那個名叫玉環的婦人如何工作,接著有樣學樣,爬到推車上,伸出兩只白女敕的小手,抱住一大袋糯米,以為自己能像她一樣,輕松地肩扛起。

結果信心滿滿地抱起糯米袋,立刻咚地一聲,連人帶米栽下車去,跌得四腳朝天。

「哈哈哈!」四周立即爆出嘲諷的大笑聲。「瞧瞧咱們這位嬌貴的公主,一袋糯米就將她壓垮了。」

涵泠滿臉通紅,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糗過,她好想就地挖個洞把自己埋進去。

但也因為被嘲笑,她個性里不服輸的一面被激起了。

她立即站起,隨意拍去裙擺上的泥灰後,再度挑戰那袋糯米。

這回她不貪急躁進,先用手指牢牢地掐住布袋,然後慢慢地將糯米搬起,以肚月復穩住,吃力地一步步前進,途中幾次差點跌倒,但她都竭力穩住了,終于將糯米搬了過去。

原來她不是辦不到!只要不躁進,慢慢地搬,她也做得到的。涵泠不自覺露出微笑,這回她真的對自己有了信心。

「請問,這袋糯米要放在哪兒?」

當她終于把糯米搬到大鍋旁,開口詢問時,四周一片鴉雀無聲,眾人全都看呆了。

「啊?咳!就、就擱在那兒就行了。」有人隨意指了個地方。

「好的。」涵泠順從地把糯米卸下,又轉身去搬第二袋。

這時,有人悄聲說︰「這公主好像沒那麼不中用耶。」

「現在說這話還太早,說不準她只是裝裝樣子,搬個幾袋就不干了。」

大多數人還是抱持著懷疑的態度,因為誰也不相信,高高在上的公主真的願意挽起袖子幫她們干活兒。

不過再次出乎大家的意料,涵泠這一忙,就忙到將近中午。

正午前,毒辣的太陽在頭頂上肆虐著,遠處傳來煮食的香氣。涵泠昨天晚膳幾乎沒吃,今早又只喝了些白粥,這會兒只覺饑腸轆轆、頭昏眼花。

「這里還有幾袋糯米,搬完就可以吃午飯了。」名叫玉環的婦人輕松搬起一袋糯米後,朝她說道。

雖然還是不熱絡,不過她們對她的態度,比一開始時好太多了。

「好……」涵泠強撐起精神,又抓起一袋糯米,準備搬到大鍋旁去。

她的兩手因為用力過度,已經紅腫破皮,身子也因極度的倦乏而虛弱無力,但她仍死撐著,不喊一聲苦。

不過……好糟糕,她的兩手在發抖了,快抓不住麻布袋,兩條腿兒輕飄飄的,走路好像在晃;最糟的是,她眼前好黑,都快瞧不清楚路了。

冷翼遠遠就瞧見她,他原本正戌新城的干部商討築城之事,但見她搖搖晃晃地搬著一大袋糯米走過,讓他很難不注意她。

她在干啥?

他眯眼瞧著,見她一下子由左晃到右,一下又由右晃到左,好像喝醉了似的,不覺擰起眉。

驀然,砰地一聲,裝滿糯米的麻布袋先重重落地,然後涵泠雙眼一閉,如軟趴趴的面團般,墜落地面,身旁立即傳來數道尖叫聲。

「涵泠公主——她昏倒了!」

「讓開!」冷翼匆忙趕到,排開不知所措的眾人,攔腰抱起她。

一抱起她,手上那輕如羽毛的重量,讓他重重擰眉,他轉頭沉聲吩咐︰「去找陳大夫來。」

倉促地吩咐完,冷翼抱著涵泠,飛快往他在新城的臨時居所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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