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嫁宅門 第4章(2)
作者︰香彌

听見她的話,寒見塵久久不語。

就在她以為自個兒的話不中听,惹怒了他時,耳邊忽然傳來他的嗓音。

「我娘已過世,她後悔了又有何用。」幼年時,他親眼目睹大娘是如何欺凌母親,但那時他無能為力,保護不了母親,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受苦。

即使大娘在母親過世後,待他極好,那也彌補不了母親所受的苦。

不過再深的怨,總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磨,他現在對大娘雖仍是無法原諒,但也早已不若當年那麼恨了,否則幾年前得知作坊被李記逼得快經營不下去時,他也不會回來接手。

猶豫片刻,他出聲道:「拜堂時,讓你受委屈了。」

她訝異的覷向他。

他伸手輕輕撥開散落她頰邊的發絲,低聲解釋著,「因為大娘的事,我遷怒于你,用一只豬仔與你拜堂,委屈你了。」這件事是他錯待了她。

他是在向她道歉嗎?丁挽秋有些意外,思量了下啟口道:「那件事我不在意。」真正令她在意的是他帶回來的那名侍妾。

她想問他,為何才成親數日,他便帶回姚含青,是因為他傾心于她?還是他們倆情投意合?然而話在舌尖轉了一圈,又咽了回去。

她的回答令寒見塵瞳眸微黯,他很想問,是因為她不在意他,所以才不在乎他那麼對待她嗎?最後他還是遲遲沒有問出口。

長夜漫漫,兩人各懷心思,沒有人再開口……

晌午時分來到臨澤縣,丁挽秋指引著眾人往左方的大山前進。

來到山下準備要入山時,寒見塵在她耳旁說了幾句話,她當下改變了方向,改從另一條路上山。

山路崎嶇不平又窄,馬車進不去,一行人必須步行入山。

山徑兩旁全是翠綠的竹林,一眼望去似是看不到盡頭,走了半晌後,孟廣仁問:「少夫人,咱們還要再走多久才能到?」

她抬首望了一眼,「約莫再一刻鐘吧。」說完,手忽然被握住,她側首看向走在身側的寒見塵。

「山路越來越崎嶇。」他解釋。

所以他是擔心她不小心摔倒嗎?心里淌過一絲暖意,垂眸望著被他握住的手,她唇邊泛開微笑,打趣道:「那你要拉好我,可別跌倒了。」

見她故意把話說得好像是他走不好路才要拉著她,寒見塵輕挑眉峰,「我會拉好你。」深邃的黑瞳里掠過一絲笑意。

苞在他們身後的孟廣仁盯著兩人交握的手,眯了眯眼,若有所思的摩挲著下顎。奇怪,不是听說少爺不喜歡這位少夫人嗎?怎麼看起來好像不是那麼回事?

但若不是這樣,成親那天少爺干麼用一只豬跟少夫人拜堂,還成親沒幾日就帶回了個侍妾?

還是說因為少夫人帶他們來找漆樹林,少爺感念她,所以決定好好對待少夫人?他想了半天,也沒個肯定的答案。

山風徐徐吹來,透著涼意,越往上走山路越陡峭,丁挽秋原本輕盈的步履漸漸變得有些沉重起來,她輕拭著額上沁出的薄汗。

瞥了眼兩人握在一起的手,她不禁希望這條山路能走久一些,因為等回到寒府後,她與他就不可能再像此刻這麼親密了,不管他這兩日對她好的原因是什麼,她只想暫時忘記那些煩心的事,靜靜感受與他在一起的時刻。

看著前方的竹林越來越稀疏,她無聲的輕嘆一聲,松開了他的手。「我們到了。」

聞言,孟廣仁三步並作兩步走了過去,這是一片平坦的高地,周遭沒有遮蔽視線的林木,視野開闊起來能將底下的景物盡收眼底。

朝下眺望,很快的就看見底下有幾個鬼祟的身影,孟廣仁搓了搓手,嘿嘿一笑揚聲道:「兄弟們,給我把這些一路跟蹤咱們的家伙全都抓起來!」

「是。」另外三人高聲應諾,孟廣仁帶頭一馬當先沖了過去。

丁挽秋站在上面看著,她方才在上山前,被寒見塵告知這一路上有人暗中跟著他們,要她先別帶他們到漆樹林,先往別的地方走,好逮住這些人,因此才帶他們來到這片高地。

很快的,她見到孟廣仁已抓住了一個人,丁挽秋不解的問:「相公,這些跟蹤我們的人是誰?」

「還不確定他們的身份,等廣仁把人帶上來就知道了。」

等了片刻,孟廣仁將人帶來,從包袱里拿出事先準備好的繩索,把人五花大綁起來,然後厲色質問:「是誰派你們來跟蹤我們?」

被他綁住的少年約莫十五、六歲,臉上還帶著抹青澀,緊閉著嘴不開口。

孟廣仁二話不說,一拳揍了過去,讓他當場噴出一口血,「說不說?」他粗獷臉上少了原先的豪邁,多了一抹戾色。

瞥見自己的三個同伴也被抓住,帶了上來,那少年怒道:「要殺要剮隨便你,不過你休想從我們嘴里問出什麼!」

「很硬氣啊,你說要殺要剮隨便我是吧?」孟廣仁抽出一柄匕首,貼著少年的臉頰刮了刮,「你說你想從哪里被剮起?是鼻子、臉頰、嘴巴,還是肩膀、胸口?」一邊說著,孟廣仁手里那把鋒利的匕首貼著他的身子一邊移動。

見少年神色蒼白,唇邊還殘留著血跡,丁挽秋見了不忍,很想勸寒見塵放了這些人,但她明白,這件事不是能因一時心軟隨便管的,只能別過頭不去看。

少年嚇得微微顫抖著,另一名同伴看不下去,急忙出聲道:「別動手,我說、我說。」

少年即使嚇得發抖,嘴上仍出聲阻止。「大哥,不能告訴他們,若是讓主子知道我們泄露他的身份,回去會受罰的。」

「你們能不能活著回去都不知道,還擔心受罰?」孟廣仁獰笑著恫嚇,「你們再不老實說是誰派你們來的,就等著我將你們扒皮抽骨,看你們還有沒有命回去!」

瞅見丁挽秋在听見孟廣仁的話時細眉緊蹙,退到了一旁,寒見塵略一沉吟,上前朝正在耍狠的孟廣仁低聲吩咐了幾句。

听見自家少爺的交代,孟廣仁有些詫異,但還是遵從,撇下凶狠的表情,拿出一袋銀子,出聲誘哄,「不過,只要你們老實說出來,我手里的這袋銀子就是你們的。」說著,他打開錢袋好讓他們看清楚里面裝了多少銀子,「這里面有上百兩銀子,夠你們逍遙好一陣子。」

四人直勾勾的盯著那袋銀子,咽了咽唾沫,被綁著的那名少年更是看得眼楮都發直了,他出聲問:「只要我們說了,那袋銀子真的會給我們嗎?」

孟廣仁保證,「我們少爺為人一向說一不二,他說給你們就絕不會食言。」

「是李承祖派我們來跟蹤的。」另一人急切的開口。

寒見塵沉聲問道:「他為何要派你們來跟蹤我們?」

「李爺接到消息,說你們找到了一片野生漆樹林,說不定能解除大漆不足的危機,所以派我們暗中跟著你們,然後伺機將那片漆樹林給放火燒掉。」另一人說明。

聞言,孟廣仁震驚的望向寒見塵。

知道他想說什麼,寒見塵抬手阻止他,冷冽的眼神看向那些人再問:「你們可知是誰將這個消息透露給李承祖?」

四人全都搖頭。

見問不出什麼了,寒見塵吩咐,「廣仁,把錢袋給他們,放他們走。」

「好。」孟廣仁解開綁住少年的繩子,將錢袋交給他。「你們走吧。」

拿了錢袋,孟廣仁的屬下也放了手中牢牢捉著的三人,四人飛快的離開。

等他們離去,孟廣仁急切的拉著自家少爺到一旁,「少爺,我們來找漆樹林的事,除了我們幾個和岳樺知道,沒有其他人知情,恐怕內賊就在這些人里。」雖然不想懷疑自己的屬下,可最可疑的就是他們。

寒見塵忖道:「我想漆園里的漆樹枯死,和這件事也許是同一人所為,目的是要斷了我們的大漆來源,讓我們那批貢品交不了貨而被問罪。」

「李承祖這麼做也太狠了,少爺,這件事我們不能就這麼算了,這筆帳我們要跟李記好好算算。」孟廣仁氣憤的道。

寒見塵冷峻的臉上沒有流露出半絲怒容,「在此之前,要先找出那名內賊。」

「那名內賊究竟是誰?」孟廣仁回頭悄悄打量了眼自己帶來的三名屬下,一時之間委實看不出來究竟是誰把消息泄露給李記。

同樣冷眼覷了那三人一眼,寒見塵吩咐,「內賊的事我會查清楚,你先暗中盯好他們三個。」

「是。」

解決了那些跟蹤者,丁挽秋這才領著他們前往那片野生的漆樹林,由于漆樹林位于深山,少有人跡,周遭雜草十分茂密,他們一路拿著竹枝,撥開半人高的草叢中前進。

「啊!」丁挽秋突然低呼一聲,小腿傳來痛意,她彎下腰查看,在草叢里瞥見一條灰黑色的蛇迅速逃走。

寒見塵也看見了那條蛇。「你被蛇咬了?」他語氣透著絲罕見的緊張。

「好像是。」她動了下左腳,那里傳來隱隱的疼痛。

他立刻抱起她,快步找了個空地將她放下,她正想問他要做什麼,就見他蹲在她身前,不發一語的抬起她的腳,低頭便朝她被蛇咬的傷處用力吸吮。

她驚愣住了,「相公,你在干什麼?」他溫熱的雙唇覆在她小腿上,用力吸吮著,被他吮過之處仿佛被烙鐵烙印了一般,霎時之間,一股熱氣蕩過她的胸口,襲上她的面頰。

胸口仿佛被什麼填得滿滿的,她不由得伸手緊按著心口。

他反復連吸了幾口,將吸出的血沫吐掉,再拿起水囊,用清水漱了口後,才回答,「幫你吸毒。」

「你不是說不能這麼做嗎?」她當然知道,可他前兩日才說過的話他忘了嗎?

「那蛇有劇毒,若不幫你把毒液吸出來,你會中毒。」

「但你不是說這樣很危險,自己也有可能會中毒?」

「我很小心。」他再抱起她。「我帶你下山。」

「漆樹林就快到了。」他不是急著要找到那片漆樹林嗎?

「雖然已把毒液吸了出來,但以防萬一,還是先讓大夫看看。」他回頭對孟廣仁交代,「廣仁,你繼續帶他們去找漆樹林。」

孟廣仁被他拋下正事,只顧著丁挽秋的行徑驚得目瞪口呆,愣了愣才應了聲,「好。」

「挽秋,路要怎麼走告訴廣仁。」寒見塵吩咐著。

這是他第一次這麼叫她!听見他喚自己的名字,丁挽秋微怔了下才開口,「從這兒一直往前走,會看到一座湖,從湖邊左側那條小路進去,就能看見了。」由于那座湖很美,她以前跟著表哥來采藥時總會去瞧瞧,因此路徑記得很熟。

孟廣仁點頭表示記住了,「我知道該怎麼走了,少爺放心帶少夫人下山去找大夫吧。」

絲毫不敢耽擱,寒見塵抱著丁挽秋大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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