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大浪子 第5章(1)
作者︰黑潔明

水聲淙淙,淹沒了胸口,漫出浴白,形成整片水瀑。

她枕在他肩上,雙眸低垂,不敢多想。

罷開始,她還很緊張,但是他沒有再多做其他,只是輕擁著她,仰躺靠在浴白上,合著眼。

她得放松一點,但她可以看見他性感的鎖骨,也能瞧見水光在他黝黑的胸膛上波動晃蕩,她的嘴里,隱約還有他唇舌的味道。

她忘不掉方才感覺到的,那種迷人而強烈的。

他的。

那猛烈又性感的想象撞進腦海時,將她瞬間嚇醒,那感覺是如此真實,叫她屏息驚慌。

這個男人想要她。

即使有熱水包圍,她每一寸和他緊貼的肌膚,依然清楚感覺到他的存在。

如茵的呼吸變得稍稍急促,小手不自覺縮在胸前,緊握成拳頭。

我不是畜生……

他說過的話,滑過腦海。

她相信他,她跟隨著他規律起伏的胸膛呼吸。

然後,她發現,他在數羊。

她可以看到綿羊跳過柵欄的畫面。

輕輕的,眨了下眼,她有些微訝,但那些羊依然在腦海里。

她沒有刻意探看他的思緒,她不敢。

平常她能阻止別人的想法流入,但在經過剛剛的情緒撞擊之後,她的牆垮了,她沒有辦法阻止,她嚇得要死,可是這個男人的意志力很強,防衛心不是普通的重,她發現自己如果沒有刻意去探看,就不會感覺到太多,更別提這麼長驅直入的得知他的想法,看到這麼清楚的畫面。

但是,這可愛的景象非常清楚,他的羊是黑色的,每一只都是。

那讓她無法自制的揚起了嘴角,沒來由的放松下來。

它們踩著小跳步,快樂的在草原上飛奔著,然後躍過欄桿,以各種不同的方式,跳入欄桿後的湛藍大海。

前滾翻、背後式、月面空翻、空中二回旋……

它們滑稽的模樣,可愛又好笑。

當其中一只一臉既驚又怕的緊急停下,卻還是狼狽的被後面的黑羊,擠得撞破了欄桿,揮舞著羊蹄,掉下海里時,她忍俊不住,噗哧笑了出來。

小小的笑聲,回蕩在浴室里,讓她迅速的抿住了唇,不安的飛快抬眼瞄他。

男人依然閉著眼,沒有生氣,嘴角有著淡淡的笑。

那瞬間,她知道,那是他故意讓她看的。

奇異的感覺漾上心頭,輕搔著。

他不是紳士,她早就知道了,但他真的是個好人。

即便不喜歡她的能力,他依然在這里陪著她、逗笑她。

如茵舌忝了舌忝唇,不敢讓自己對他有更多妄想,卻依然忍不住瞧著眼前的男人。她能感覺到他的心跳,和緩而穩定,原本抵著她那熱燙的男性,雖然還很有存在感,但已經不再蠢蠢欲動。

他一臉放松,汗水滑下光潔的下巴,順著他微微後仰的頸項,下滑堆積在鎖骨,然後再往下滑,落入水中。

他黝黑強壯的脖子上,掛著一條銀色的金屬項鏈,鏈墜垂在他濕淋淋的胸膛,有大半浸泡在水里,在浴室的燈光下,閃閃發亮。

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他的墜子是圓形的,其中刻著奇怪的圖案,像是長了腳的眼楮。

「那是荷魯斯之眼。」

听到他沙啞的聲音,她吃了一驚,還以為他也能讀心,她迅速抬眼,才發現,他已經睜開了眼,半開的眼微微垂著,長長的睫毛下,黑瞳微亮,慵懶的注視著她,讓她心跳再次略略加快。

「荷……魯斯?」

「荷魯……沙……阿賽特,又名荷魯斯,它有著鷹頭人身,是埃及的神。」阿浪緩緩的吐出字句,道︰「這是它的眼楮,我以前去埃及時,得到的戰利品。」

那銀制品的雕刻很古樸,不是現代鑄模的,因為他長年隨身,被他戴得閃閃發亮。

「你……去過埃及?」

「嗯。」

「去做什麼?」她忍不住好奇。

「工作。」兩個字滾出他的唇瓣。

雖然他回答的很簡單明了,她卻在那瞬間,看見幾幕黑暗的畫面閃現,他很快掩去它們,但她已經看見了。

她看見他被毆打,看見他被丟在浩瀚的沙漠中等死,看見火光四射,看見鮮血飛濺,看見他以暴制暴……

驚愕浮現她的眼,他感覺也看到她輕輕的抽了一口氣。

微惱地眯眼,阿浪撇開視線,抬手將濕透的黑發往後撥。

「那是……很危險的工作……」她啞聲說。

他沒有否認,只是肌肉緊繃。

「你應該裝不知道。」他拉回視線,擰眉看著她,粗魯的道︰「有時候就算不小心看見了什麼,你也應該禮貌的當做沒看到。」

她錯愕的瞪著他,然後尷尬的喃喃道︰「抱歉,你說得對。」

如茵垂著眼,閉上了嘴,三秒後,卻忍不住再次月兌口︰「我平常不會這樣,但你差點死掉……」

「我沒有。」他打斷她。

窘迫浮上小臉,她有些僵,然後說︰「對……對不起……我我想我好多了,我還是起來好了……」

她說著鼓起勇氣,撐著浴白邊緣起身,但手腳卻虛軟無力的抖顫著,無法穩定的撐起自己,正當她以為自己會很慘的摔出浴白,或跌回他身上時,他已經咒罵著髒話,從水里起身,抽了一條浴巾,穩穩的將赤果的她包裹住,打橫抱起。

「媽的,你這女人有沒有這麼頑固!」

她抽氣,只覺得丟臉。

但他一邊咒罵著,一邊抱著她跨出浴白,走回臥房,將她放到床上,讓她坐在床尾。

「不準起來!你敢動一下試試看!」懶得再當好好先生,他凶狠的命令威嚇著,然後轉身回到浴室。

如茵震驚的看見他背對著她,旁若無人的月兌掉了那條濕透的內褲,抓了另一條浴巾圍住了健美的腰臀,又拿了一條干淨的毛巾,轉身走了出來。

她緊緊抓著身上的浴巾,張口結舌、滿臉通紅的瞪著他朝自己走來,然後開始幫她擦頭發。

雖然一臉凶狠,但他動作溫柔異常。

水珠從他胸膛與結實的月復肌上滴落,慢慢浸濕了他腰上那條毛巾。

在那一秒,她真的有些擔心它會當著她的面掉下來。

不敢再看著它,她將視線稍微往上移。

他的身材健美,月復肌線條分明,但有些深淺不一的疤痕烙在上頭,她心口一緊,想起剛剛那些暴力的片段……

「剛剛那是怎麼回事?你癲癇發作嗎?」

他突如其來的問話,教她想起那幾乎已經忘懷的恐怖畫面,全身一僵。

她的恐懼時這麼鮮明,他幾乎可以聞得到那驚慌的味道。

「談如茵?」

戰栗爬上了她的皮膚。

「沒……大概……我不清楚……」她開口想含糊帶過這個話題,但吐出來的字句卻顫抖得沒有一點說服力。

「怎麼回事?」他出手,抬起她的下巴,「你有癲癇嗎?」

她閉上了眼,卻只感覺得到從他指尖傳來的關心。

「有還是沒有?」他問。

那溫暖的情緒包裹住了她的心,驅散些許的不安,而這麼多年來,幾乎沒有人在知道她的能力之後,還願意主動觸踫她。

她懷疑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許他確實知道,她睜開眼,看著眼前的男人,然後她曉得,她沒有辦法再對他說謊。

「沒……沒有……我不是癲癇發作……」

他挑眉,無聲詢問。

「太強烈的情緒,會逮住我,有些很不好……我會……我的身體不太能承受……」她緊抓著床沿,喉嚨緊縮。

「然後?」他追問,知道還有後續。

「然後……我……剛剛……」她感覺心口抽緊,坦承︰「我想我剛剛……看到……感覺到一樁命案……」

「你開玩笑?」他擰眉。

「我也希望我在開玩笑……」如茵臉色蒼白如雪,痛苦的看著他,「那不對,以前不會這樣,我沒辦法感應到那麼遠……」

他松開了輕觸她下巴的手,凝視著她,半晌,問︰「什麼意思?」

「她是外國人,凶手也是,我以前只能感應到附近,了不起幾公里……」她看著他,不安的環抱著自己,困擾的道︰「但剛剛那……看起來像國外」

在這之前,他以為自己知道她所說的情緒接收是什麼,但現在,他才發現他錯了,她說她會被強烈的情緒拉過去,如今他才真的曉得,她為什麼需要搬到鄉下來。

她不只感覺得到瘋子、醉鬼或吵架的情緒,不只會被惡夢影響而已,她可以感應到殺人現場。

老天,這女人還沒瘋掉,簡直是奇跡。

她很困擾,而且害怕,她的唇輕顫著,額角微抽著,眼底盡是驚懼,有那麼瞬間,他看見她恍了一下神,恐懼滿布臉上。

知道她回想著那樁命案,想也沒想,他張嘴就道︰「你說你國中時暗戀我。」

如茵一怔回神,垂下了臉。

再一次的,他突兀的打斷她的思緒,仿佛他知道她在想什麼,所以故意引開她的注意。

「我不是這樣說的。」她不敢抬頭,只是狡辯著。「我是說喜歡,不是說暗戀。」

他沒有和她辯論這兩個詞的異同,一邊溫柔的替她擦干濕發,一邊陳述了一個事實︰「你現在還是喜歡我。」

她啞口,莫名著惱,揪擰著身上的浴巾,死鴨子嘴硬的說︰「那……那是在你將我撲倒在地上,還拖著我在我家橫沖直撞之前。」

雖然語氣強硬,但她的臉又紅了,淡淡的粉紅,淺淺的羞。

他收回了手,把毛巾留在她腦袋上,走回浴室拿剛剛看到的吹風機。

透過鏡子,他可以看見,那女人拿毛巾捂著半張臉,在床尾偷瞄他,露出來的小臉還是紅的。

他喜歡看她臉紅,因為他而害羞。

不管是為了什麼原因,這個女人受他吸引。

那讓他心情莫名好轉,但是他沒有表現在臉上,他不太喜歡趨于弱勢,而談如茵的能力讓他不太自在,且明顯少了一點籌碼。

接觸,重點在接觸。

她說她已經學會了控制,需要觸踫到對方,才能讀心。

屠勤也是需要觸踫到物體,才能夠讀取前面的人留下來的殘念。

某一方面,他其實很想離這個麻煩的女人遠一點。

他不懂的是,自己明明知道她很麻煩,為什麼還會在這里,為什麼會來找她,為什麼還留著,沒有離開。

她的視線,停留在他的後腰,那里有著剛滿兩個月的新鮮槍疤。

狽屎。

他驀然轉過身,以為她會羞窘的收回視線,但她沒有,那個貫穿他身體的子彈,在他腰月復前也留下了疤痕,她瞪著那地方,臉色微微的發白,然後慢慢拉高了視線,對上他的眼。

他做好準備面對她眼里難以掩藏的恐懼與害怕。

可是,那雙似水秋瞳里,沒有對他的畏懼,只有……心疼?

他無法相信,又有點渴望相信,這一點,讓莫名的惱怒霍然浮現。

矛盾沖突的心情,在胸臆中翻滾,下一秒,化成字句,涌出。

「你知道,那件事是真的。」

她沒有問是哪件事,只是無意識的放下了掩著唇的毛巾,黑瞳更深,瞧著他,輕輕點了下頭,柔聲道︰「嗯,我知道。」

這不是應該有的反應。

他眼微眯,沖口再說︰「我殺了我爸。」

她沒有流露出丁點驚慌,或者恐懼,連一絲絲都沒有,她只是用那雙溫柔且哀傷的黑眸,凝望著他,再次輕輕吐出三個字。

「我知道。」

顯然,她真的知道。

他瞪著她,雙手交抱在胸前,靠在門框上,張嘴問出困擾他好一陣的問題︰「你明明知道,我是誰,曾經做過什麼事,為什麼還喜歡我?」

「因為,你只是為了保護你媽。」她回答得毫不遲疑。

曾經有那麼一段時間,外面的謠傳滿天飛,他知道話傳得多難听,什麼樣可怕的版本都有。

「那麼多的版本,你卻選擇相信我是好人的這一個?」他直起身子,逼近她,無法阻止譏諷的言語飆出嘴,「為什麼?因為你不想相信自己竟然會蠢到喜歡一個殺人犯?你有沒有想過,或許我真的是個罪大惡極、不知感恩的不孝子,所以才會犯下弒父的罪行?」

「你不是。」她抬頭看著來到身前的他,斬釘截鐵的說。

他火大的低頭,冷冷的說︰「你知道,我一點罪惡感都沒有。」

「你當然有罪惡感。」她眼也不眨的回答︰「不然你不會做惡夢。」

阿浪一僵,半晌,緩緩彎,道︰「也許我只是害怕報應。」

她可以看見他眼里的怒火,還有別的其他。

「你從來不擔心那個。」瞧著那個憤怒的男人,如茵悄聲指出這個事實,沙啞地道︰「如果真有報應,你恨不得,能伸出雙手擁抱它。」

他屏住了呼吸,眼里有流光閃動。

「你父親已經死了,他是罪有應得,而你的母親,她愛你……」他的痛苦是如此明顯,她情不自禁的抬手,試圖撫模他的臉龐。

他閃電般抓住她的手,不讓她踫,但強烈的情感洪流仍從他的掌心流竄而來,痛苦、憤怒、悲傷,沖刷著她。

「你怎麼知道?怎麼能確定?」他怒瞪著她。

他握得是如此用力,幾乎捏斷了她的手,但她听得出他憤怒下隱藏的渴望,她感覺得到他的痛苦與自責。

「因為……」如茵強忍著淚水,無法再掩藏那個秘密,抖顫的說︰「因為我在那里,那天晚上,我在那里。我听到她的吶喊,當時我早已學會控制,但她的痛苦和絕望是如此強大,穿透了我的防衛……」

他震驚的看著她,臉色血色盡失。

「她哀求著,拜托誰來救她兒子……她想要救你,我可以听到,我想要幫忙……」談如茵淚眼朦朧的望著眼前的男人,啞聲說︰「你的母親,願意用盡一切來保護你……她愛你,她不會希望你這樣怪罪傷害自己……」

他慘白著臉,無法置信的瞪著她。

如茵吸氣,硬著頭皮,說出他心中長年的懷疑,道︰「你不是弒父的畜生,不是殘忍的野獸,你不是你的父親……」

他突兀地松開了她的手,幾乎是有些踉蹌的退了一步,死白著臉,瞪著她。

如茵渾身一震,咬住了唇,覺得自己很蠢,她不該未經允許,就多管閑事的偷看他,還把他的秘密說出來。

現在他一定會覺得她是怪物,避她唯恐不及了。

但他需要知道,她沒辦法讓他以為他媽不愛他,讓他為了無法拯救母親,繼續責備自己,也無法讓他再這樣繼續懷疑自己是個冷血無情的野獸。

當那個隱藏在他心中的想法,和他的情緒洪流,一起沖過來的時候,她既心痛又難以置信。

老天,他竟然以為自己會變成他父親那種人。

這真是瘋狂。

她一定是瘋了,但她忍不住,所以她看著那個痛苦的男人,張嘴吐出心中的想法。

「你不是你父親,你不會變成他那種邪惡的人,我真的見過什麼叫做邪惡,相信我,你一點也不邪惡,你和他不一樣。」

在短短一秒,一室沉寂,只有兩人沉重的呼吸。

然後他轉過身,走回浴室,砰然甩上了門。

巨大的甩門聲,回響一室,在耳邊嗡嗡作響,卻掩不住談如茵說出的字字句句。

我在那里。

她說。

我可以看見……我感覺到一樁命案……

他想過她可能看見,沒想到她真的就在那里。

你當然有罪惡感……不然你不會做惡夢……

他不知道自己再搞什麼鬼,他不知道他想听到她說什麼,不管是哪一個,絕對不會是最後挖出來的這一個。

我在那里。

狽屎!

她看到的不是他的惡夢,她人在現場,她也在那里,她以為她知道真相,但若當他這個當事人都不能確定的時候,她怎麼可能知道什麼狗屎真相?

可是她是清醒的,她看到了,她說老媽想救他。

她愛你……她不會希望你這樣怪罪傷害自己……

但她死了,送醫急救後,依然失血過多,苟延殘喘的拖了兩天,還是死了,再沒醒來過。

滿布水汽的鏡子,一個男人回瞪著他,眼里有著凶狠的戾氣,他看起來就像那殘忍的家伙。

戰栗爬上背脊,他猛然打開水龍頭,彎腰用冷水洗臉,將腦袋浸到冰冷的水柱之下。

刺骨的冷水如冰,沖刷著腦袋,他大口喘著氣。

你和他不一樣。

她溫柔沙啞的聲音,回蕩在耳邊。

他多希望她是說真的,他多希望她真的曉得什麼是真相。

阿浪抬起頭,望向鏡子中濕淋淋的那張臉,終于看見了自己。

你不是你父親,你不會變成他那種邪惡的人……

談如茵,清楚他的感覺和想法。

那讓他失去了他的冷靜。

甩門聲仿佛還在耳邊,震耳欲聾。

那是他失控的證據。

他一向知道自己在干什麼,他一向能控制他的脾氣,他已經很久沒有失去冷靜。他是用暴力,以暴制暴,而且非常擅長,但他向來很小心控制,他不喜歡失控。

他讓人們看見他們想看到的,他給人們想要看見的關浪,但他始終曉得自己在做什麼,直到現在。

他抹著臉,以手指爬過濕發,看著鏡中的自己,終于稍稍能夠冷靜下來。

外面那個女人,能夠輕易看透他,那真的很讓他毛骨悚然。

她知道他的害怕,曉得他的恐懼。

如果他曾經對她的能力有過任何懷疑,現在也沒有了。

你和他不一樣。

他真的想要相信她,真的很想相信。

他不曉得該拿她怎麼辦。

月明星稀,寒風陣陣。

吹風機不知何時,早從他手中掉落在床邊。

談如茵撿起那吹風機,將插頭插入床頭旁的插座,麻木的把及肩的長發吹干,她沒听到開門的聲音,但她看見浴室的光線。

因為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她繼續吹著頭發。

那男人沒有上前,只是待在門邊,看著她。

然後,她的頭發干了,她只能把吹風機關掉,拔起插頭,就是在那時,她听到他的聲音。

「是你報的警。」

她舌忝著干澀的唇,回首,看見他已經穿好了衣服,雙手交抱在胸前,斜靠在門上,陰郁得像個死神。

「是我報的警。」如茵張嘴承認,听見自己沙啞的聲音,「我以為可以來得及阻止他。」

她沒有趕上,他也是。

如茵瞧著他,苦澀的道︰「我也想過,如果我快一點,早一點打那通電話,是不是就能改變什麼,是不是就能救她……」

「不可能,我曾經想要帶她離開……我勸過她……」他眼中泛著血絲,嗓音低啞,但語氣冷漠。「但她不肯,她希望我能留在同一個地方,好好把書念好,升高中,考大學,當個上班族,待冷氣房,坐辦公室。」

難怪,他就算會蹺課,還是會看書,他始終讓自己的成績維持在一定的程度。

但她猜,他的心從來不在學業上。

柄三那件事發生之後,他離開了學校,那一年的畢業典禮,他也沒有回來參加,她知道他沒有被判刑,屠家替他請了很厲害的律師,找來醫生和他打工的老板及鄰居,證明他和他母親,長期被父親虐待毆打,他身上的傷也是活生生的證據,法官判定他是正當防衛。

但即便如此,他再也沒有回到學校來。

她曉得他後來和屠勤他們在一起,她曾經偷偷地跑到屠家餐廳外面,遠遠地看過他一兩次。

之後,她就離開了,她听說他到了北部,然後再也沒了他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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