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海盗的后裔,耿冲的水性当然不差,不需要氧气筒也能在海里待上许久。
一入海里,他像鱼一样往深处快速游去。强力探照灯在水里发出微弱的亮光,他凭着直觉搜索单明非的位置,不到一分钟就看见左前方一团混浊。单明非双腿正被海草紧紧缠着,她不停地想挣月兑,但愈急就愈慌,整个人已呈现狂乱的状态。
游到她身边,耿冲举刀一把将海草割断,想抓住她四处寻求依附的手,无奈她已陷入迷乱边缘,四肢猛力拍打着,让他近不了身。
懊死!他一气之下将她整个人抱住,紧箍着她的手腕,强迫她静下来。单明非又挣扎几秒,氧气罩里的小脸倏地抽搐了几下,随即因缺氧而晕死过去。
雹冲大惊,知道她氧气用尽,双腿急急一蹬,拉着她往海面游去。
临走前,他刻意巡了海底一遍,除了纷杂的海草,哪有什么箱子,连半条鱼也没瞧见。
难道他们没找对地方?他在心里纳闷。
啊出水面,他等不及将她拉上岸,在浅水处就月兑去她的面罩,对她施以人工呼吸。
擎南和潘至成飞奔而至,屏息望着他们。潘至成尤其焦虑,他为自己没能保护单明非而内疚不已。
片刻后,单明非开始大咳,迫不及待地用力地呼吸着自然流畅的空气,让肺部再次充满美好的氧气。
‘明非!’潘至成松了一口气,正想靠向她,倏地被擎南一手拦住。他微微一愣,尚未明白状况,脸上就被擎南赏了一拳,痛晕过去。
单明非咳了好久,死白的小脸才稍稍恢复红润,但仍余悸未平地不停颤抖,伸手直想抓住一个实在的东西。
一只厚实的大手适时地握住她,接着她听见耿冲冷静且带着安定力量的声音。‘你已经没事了,别急着呼吸,那会使气管受伤。’
单明非僵硬地抬起头,睁开眼,耿冲的脸近在咫尺。那性格的脸此刻看来一点也不讨厌,反而莫名地让她平静不少,从他的手上传来的温暖也驱走了她身上的寒意。
她还活着!没有死在那漆黑又没有空气的海底……她松了一口气。
‘小黑,准备返航!’耿冲见她眼神呆滞,怕她伤了脑部,于是决定先将她送医再说。
‘不……’她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喉咙紧得发不出声音。
‘你想说什么?’耿冲眉心一拢。
单明非不甘心就这么走了;下海半天什么也没找到,如果就这样回去,不就白白浪费这些租船的费用了?
‘我想,不管有没有采到珍珠,你都得放弃今天的行程了。单小姐,你现在的情形别说再下水了,连走路都有困难。’耿冲明白她的心思,她对宝藏的事一定相当执着。
‘我……’她喘着气,总觉得四肢毫无知觉,好像她的头和身体是分开的,手脚都不听使唤了。
‘放心,这个岛没有外人会来,不会有人来和你抢“珍珠”的。’他讥笑一声,随即将她横抱起来,走向游艇。
单明非微微一惊,原想抵抗,但她实在使不出任何力气,只有乖乖瘫在耿冲宽广的胸前。
回到游艇,耿冲将她抱到一间舱房,将她丢在一张小沙发上,灌了她一大口酒,接着二话不说就伸手月兑掉她的潜水装。
‘你……’她大惊失色,怎奈动弹不得。
‘放心,只是帮你换衣服。我对泼辣的女人没兴趣,甚至连看都懒得看,所以你大可不必因为身材太差而自卑。’不把她的玲珑曲线放在眼里,他说着又要月兑掉她身上的泳装。
‘住手!’沙哑的制止声从她口中冒出。单明非双眼着火地瞪着他,这无耻之徒竟想用他的手碰她?门都没有!
‘告诉你,不把衣服换下,寒气会侵入你体内的所有器官,到时你就会毛病百出,疾病缠身,就像那些海草缠上你一样……’他冷冷地警告。
海草?这个比喻让她打了个哆嗦。
‘我……自己月兑,你……走开……’她佯装镇定,但发抖的双手却泄漏了她的惊恐。老实说,在海底于生死送缘挣扎的那一幕已变成她心中最大的梦魇,她不知道得花多少时间才能将它排出脑海。
‘还是要请你那位学长来帮你的忙?’他斜靠在门边讪笑,光果的上身骨骼与肌肉协调地相融,展现出超凡的男性魅力。
‘不用……’她和潘至成仅止于学长学妹的关系而已。
‘我也看出你们不是情人的关系。或者应该说,还在酝酿阶段?’他不钝,那个姓潘的眼神全绕着单明非打转,会没企图才怪。
‘不劳你费心猜测……’她深深吸一口气,试着稳定抖得离谱的手。
‘我是懒得猜,反正不管你们是什么关系,都与我无关。因为从现在起,你们两个对我而言只有一个称谓——俘虏!’他冷笑着。
‘什么意思?’单明非惊疑不定地盯着他。
‘意思就是,你和姓潘的直到我找到宝藏为止,再也不能离开了。’双手环在腰上,耿冲露出自从与她见面以来,第一个畅怀的笑容。
‘你怎么会知道宝藏的事……’她及时打住,骇异地瞪他。
‘打从你一上船我就知道了。你是为那七箱宝藏而来,对不对?’他走近她,以一种睥睨的眼神扫过她匀称的身材。嗯,还挺丰满的嘛!
‘你……’单明非还未从死亡的恐惧中回复,不料紧接着又跌入另一个慌乱之中。
‘六十多年前,一个叫善同的海盗趁着混乱,偷了惊风岛洞穴中七箱不属于他的财宝。但财宝太重,他带不走,只好将财宝沉到岛外的地堑,准备随时回来拿取……’他慢慢地把往事揭开。
‘你……你偷看了我的笔记?’单明非第一个念头便是他偷看爷爷的笔记及太爷的地图,可是,笔记本上并没有提到太爷的名讳啊!
‘看是看了,不过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只除了善同藏宝藏的地点。’
‘我不懂……你怎么会知道我太爷的名字?’她觉得自己又缺氧了,他究竟是什么来历?
丙然,她正是善同的曾孙女!雹冲莫名地嫌恶起她的出身,一个叛徒的后代居然会落进他手里,看他不好好替先祖出口气!
‘因为,我才是那批宝藏真正的主人。’他倾身,双手搭着沙发的扶手,正好把她圈在身前,嘴角浮起冷酷的笑意。
真正的主人?这是什么意思?这批宝藏是当年海盗们的东西,真要说起来,宝藏的所有人也该是那三位姓耿、倪及上官的海盗首领,但爷爷不是说他们当时被英军所擒,不可能再出现的吗?难道,事实并不然……
一想到这里,她的心又惊颤了一下。
‘我姓耿,叫耿冲,相信你应该知道当年海盗头子的两个属下各姓什么。’他很高兴在她眼中发现预期中的惊恐。
‘耿冲?’他姓耿!
‘是的。’
‘耿家的后人?海盗的子孙?’她的眼睛愈瞪愈大。
‘没错。’
‘可是……爷爷说你们……那三个海盗头子早已被捕处死了……’
‘很显然善周的讯息有误,因为我曾祖不但没死,还建立了庞大的纵横海运,造福后世。’他的脸离她很近,近到连她的害怕都闻得出来。
‘纵横海运?’天!这个势力雄厚且扬名国际的海运公司竟然是海盗们组成的?
这下子完蛋了!单明非忽然听见梦想龟裂的声音。
爷爷啊,我会被你害死!喉咙发疼的她已经连压惊的口水都挤不出来了。
‘谢谢你特地来告诉我们宝藏的位置,这个谜已困扰我们纵横帮几十年了。’难得咄咄逼人的她也有灰头土脸的时候,耿冲的心情因她的失措而大好。
‘纵横帮?’那又是什么鬼?
‘看来你是不知道了。容我向你介绍东南亚势力最大的地下组织——纵横帮!’他轻拍自己的胸膛,不介意让她更清楚地知道她在和什么人打交道。
‘你是说……你们既是海盗,也是黑道?’她背脊冒着冷汗。
‘海盗是过去式了,而黑道这个名称又太笼统……严格说起来,我们不过是在东南亚,尤其是新加坡拥有较大的威势而已。’
看他刻意说得谦虚,单明非就更了解自己的处境有多糟。她简直是到人家的地盘去挖人家的宝一样,找死嘛!
她依旧怔忡地看着他,内心的恐惧掺杂着更多的沮丧。
‘现在,宝藏的事交给我们就行了,不用再麻烦你下海卖命找寻。’他扬扬眉,大声宣称。
倒楣啊!爷爷还说全世界只有太爷知道宝藏的事,她怎么会笨到去相信爷爷的话和太爷的日记呢?
看样子她也别巴望发财了,把宝藏让给他们去找,她还是早些回台湾比较安全。
‘好,宝藏的事我不插手了,统统还给你们,那你可以让我和我学长回去了吧?’她不愿为了宝藏而去了性命,干脆放弃。
‘恐怕不行。’他怜悯地摇摇头。
‘为什么?我都说不要宝藏了……’她勃然大怒,怒气使血液沸腾,四肢竟慢慢暖和多了。
‘你知道太多了。’他又倒了一杯酒,一口饮尽。
‘知道太多?难不成你想杀我灭口?’她惊呼。天!这一趟梦想之旅搞不好真的是自寻死路。
‘还没决定,等带你们回帮里再定夺。’
‘定夺?定夺个屁!我一上岸就去告发你,看你如何决定我的生死!’她气得大喊,喊完喉咙更痛,痛就心情更差,心情差当然就更气……她已坠入这可悲的恶性循环里了。
‘不瞒你说,新加披几乎全是我们的地盘,你想活着离开是不可能了。’
‘你……’她倏地站起来,一把拿起面前的酒杯摔向他,随即又虚软地倒下去。
雹冲轻易地闪开,杯子撞上木墙,碎了一地。‘好好休息吧,我们还有一个小时会回到港口。’
‘让我见我学长!混蛋!’她气得扯开仍有点沙的嗓子怒吼。
‘省点力气,姓潘的已被擎南摆平了,你的救星听不见你的呼唤的。’耿冲说着,大笑地走出舱房,顺手将门锁上。
懊死的海盗!他到底想拿她怎么样?
单明非既惊且惧地盯着地板上那些碎玻璃,那仿佛代表着爷爷与她共同的梦想就此崩解。
寻宝梦啊!碎得一塌胡涂。
※※※
‘放开我!’单明非杀猪似的叫声响遍整个电梯。
‘你给我安静点!’耿冲厉喝一声,待电梯在十九楼停住之后,他大步走出电梯,将她扛进一间布置得极具现代感的大房间,并且毫不客气地将她丢在黑色沙发上。
单明非愤怒得想杀人。她一回到新加坡港口,就被耿冲像布袋一样扛进他的跑车,擎南则奉命带走昏迷的潘至成。一路上她根本没有机会逃走,只能扯着又肿又疼的喉咙乱喊,并瞪着耿冲将她带往未知的目的地。
后来,他将车子驶进一幢高楼的地下停车场,又扛着她搭电梯来到这里……
他简直把她当成行李看待,不是扛就是扔!
‘你……你把我学长送到哪里去了?’全身软弱无力的她从沙发上撑起身体质问。
‘放心,我还不会杀他。不过若是待会儿你不好好回答我的问题,那我就不敢保证会不会拿你温柔的学长开刀。’他龇牙咧嘴地威胁。
‘你……你这个王八蛋!恶棍!流氓!’她气得破口大骂,但骂完后整个人更虚月兑了。
‘啧!我从没见过嘴巴像你这么坏的女人。’耿冲匪夷所思地盯着她。以往他见过的女人只分两类,一种是怕他的,另一种则是不怕他的。怕他的胆小女人连他皱个眉也会吓死,他提不起兴趣理会;而不怕他的女人到目前为止只有他死去的妈和同父异母的姊姊耿沁。不过就算不怕他,她们也都尽量以祥和化解他的戾气,哪敢硬碰硬挑衅他的脾气?
而这个单明非不仅不怕他,而且绝对不在口头上示弱,真不晓得他和她是哪里犯冲……
咦,他名叫冲,搞不好她真的天生来犯他这个‘冲’的!
‘哼……现在让你见识……也不迟……’头好痛!单明非觉得氧气就要从体内流光,呼吸又困难起来,脑中好像有好多铁锤同时敲着她的脑壳。
‘我才懒得见识!像你这种粗俗泼妇,那个姓潘的还会看上你,真是瞎了眼!’他点起一根烟,可笑地摇头。
‘他……不像你……你根本没长……眼睛!’她努力挤出反驳的话,眼前的一切已开始打转。
‘你……’敢说他没长眼睛?耿冲气得抡拳上前,决定让她明白他可不会因为她是女人就手下留情。
然而他才跨向她,斜靠在沙发上的身子倏地向前仆倒,他冲过来,双手正好接住她软如棉絮的身体。
‘喂喂!恶婆娘!’他用手肘支着她的后颈,不停地叫她。
她双眼紧闭,脸色苍白,连嘴唇都发紫;耿冲暗暗心惊,明白这是潜水缺氧的后遗症,于是横抱起她走向客房,小心地将她放置在床上,再急电通知自己人开的诊所,召来医生。
十分钟后,四十出头的林先泰医师就出现了。他替单明非检查完毕,踱出客房,对耿冲说:‘她有缺氧现象,喉咙也发炎了。我先开药给她吃,明天再带她上诊所来做更进一步的检查。’
‘先泰,她不会变植物人吧?’耿冲蹙眉问道。真要变植物人,他就把她丢进海里去喂鱼。
‘没那么严重。只是她身子虚,要绝对安静,别刺激她。’林先泰淡淡一笑,还以为单明非是耿冲的新欢,觉得颇为稀奇。因为耿冲向来对车子的喜爱胜过女人,若说他想抱着什么入睡的话,排第一的一定是他的爱车,女人才是第二。只可惜车子太大,这一直是耿冲的遗憾。
‘不能刺激?’那可麻烦了,他还有一大堆可能会大大刺激她的事要问呢!
‘嗯。你刚刚说她在海底潜水时差点溺毙,她心理上的恐惧会比生理上的疼痛来得严重。如果她无法入睡,你再加颗镇定剂给她。’林先泰把药包好交给耿冲。
‘这是干什么?难道还要我喂她吃药?’耿冲怪叫一声。以他的身分,通常都是女人伺候他的,哪轮得到他来伺候女人?
‘怎么?照顾一下你的女人又不会少块肉。’林先泰笑了。他开的先泰诊所是纵横帮的医药库,弟兄们有病痛一定先找他。职衔上他虽是耿冲的下属,不过因为他父亲是纵横帮元老,年纪又比耿冲大得多,所以才敢和他谈笑无忌。
‘她才不是我的女人,她只是我的线索。’耿冲不屑地将药丢到桌上。他得找个人来照顾这个恶婆娘才行。
‘线索?什么线索?’林先泰微怔。
‘没什么。反正就算全世界的女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看上她!’他厌恶地撇撇嘴。
‘奇了,她长得满漂亮的啊!眉清目秀的,身材也不错,看起来不像是本地人。’
‘她是台湾来的一只母老虎。’耿冲重重哼一声,十分怀疑林先泰的审美观。
‘母老虎?’
‘别看她现在好像很柔弱,等她清醒过来,你就会知道她那张嘴比刀还利!’
‘哦?’记忆中,嘴巴比刀利的应该是眼前的‘耿统领’啊!林先泰暗笑。
‘等明天上你的诊所,你就会知道了。’耿冲摆摆手,转身走进卧室更衣。
这里是耿冲在新加坡的住所,位于一幢靠海高级大厦的顶楼。耿冲与父亲闹翻后,从老家搬出来,在这里已住了七年了。
室内清一色的黑与白,这种装潢就流行来说的确时髦,但就风水来讲就显得阴森不吉了。幸而纵横帮的人从不忌讳这些,甚至从很早以前就将黑色当成帮内的专属色彩,奉命看守总舵的人和东西南北内四堂几乎都身穿黑色唐装,连倪澈和上官兄弟也都对黑色有相当偏好。
而耿冲更是黑与白的信仰者,翻开他的衣柜,衣服非黑即白,说好听点是有品味,说难听点根本就是色盲!
林先泰笑看这顶楼布置的格调,还真是十足的‘耿冲’味,只有他会将住处弄成这样。
‘最近有没有和你父亲联络?’林先泰站在一整面玻璃墙前往下望,新加坡海港的点点渔帆像珍珠般跃入眼帘。
‘没有,他大概也不希望我去打扰他。’耿冲冷冷地说。他已换上一件轻松的黑T恤和白色短裤,一贯的黑白分明。
‘你和你父亲的个性太像了,脾气又臭又硬,谁也不肯先认输……’林先泰想起耿冲与他父亲耿灏之间的水火不容。他奇怪著有哪对父子会像他们一样既是血亲,又是死对头。
‘别把我跟他比!他玩女人玩得大妈离家出走,连我妈死的时候都没见他回来看一眼,他只是个无情无义的老色鬼而已!’耿冲厉声打断他。
雹灏天性风流,娶过两个老婆,第一个帮他生了一个女儿后受不了他的拈花惹草而离家出走,但尚未办妥离婚手续,他就公然把第二任妻子带回家来了。这第二任妻子就是耿冲的母亲,一个出身名门的佳丽。大家原以为他会就此收心,岂知他色心不改,耿冲才三岁他又故态复萌,经年流连花丛,后来甚至把老婆儿子丢在老家,一个人住在别墅,终日与不同的女人为伍,只有帮内有大事咨商时,才看得见他的人影。
雹冲会恨父亲正是因为如此。不过他真正和父亲翻脸,则是肇因于他二十岁时母亲病逝,耿灏竟然陪着情人在夏威夷度假,不克赶回……
三天后,耿冲到机场接满面春风归来的耿灏,当场送他一拳,父子俩于是反目成仇。
至令,他不仅不和耿灏说话,更不准旁人在他面前提他。
‘就因为这样你才不打算结婚?上回帮里的元老介绍一个大公司老板的女儿给你,听说你一见面就把人家吓哭了……’林先泰摇头叹气。耿灏的和耿冲的冷漠恰好相反。同是父子,一个是情场斑手,一个却视女人为粪土。这可能得归咎于耿冲看多了父亲的浪荡而引发对女人的厌恶吧。
‘一个没胆量的女人怎么当统领夫人?动不动就哭的女人只让人心烦。’耿冲不耐烦地点上一根烟。
‘那么,客房里那位女孩可能比较符合你的要求了?你还把她带回家来,这可不寻常。’林先泰将视线投向客房微敞的门。她到底是谁?居然能住进耿冲的房子。
‘她?笑话,她那刀子嘴和泼辣的个性根本不像个女人。我带她回来,是因为她是明天内室会议的审问对象。’耿冲轻蔑地笑了。
‘审问对象?她有这么重要?听你这么一说,我很期待领教领教她的脾气。’林先泰半开玩笑。
‘我劝你还是别领教的好,她只是根空有辣味而没有内涵的辣椒罢了。’
林先泰这下更好奇单明非和耿冲的关系了。但他知道再问下去就是僭越,于是他拎起皮包,识大体地道:‘既然她睡了,那我先走了。记得明天带她来复检。’
‘可是明天早上要开会……’他怕来不及。
‘她的精神状况若不好,你也问不出什么,对吧?’林先泰以医生的立场说。
也对。耿冲微微颔首,算是答应。
林先泰自行搭电梯下楼,耿冲则急忙打电话找人来照顾那个昏死的单明非。
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老姊耿沁。
雹沁是耿灏与第一任妻子生的女儿,比耿冲大两岁。她和耿冲虽不是同个母亲所生,但姊弟俩感情还不错。个性豪爽的耿沁与率性直接的耿冲与其说是姊弟,还不如说像兄弟。
电话接通后,回答的是答录机,耿沁不在家。
‘妈的,老是找不到人。这老处女都在忙什么啊?’他咕哝道。
就像在回应他的话,门铃竟在这时响了起来。耿冲纳闷着会是谁来找他,倪澈和上官浩不知跑哪去了;上官浚又飞到台湾,今晚是赶不回来了;擎南又奉命在总舵看守潘至成……除去这几个人,他实在想不起还有谁敢上门。
打开门,一身凉快打扮的耿沁靠在门边冲着他微笑。
‘嗨!阿冲。’她笑着摆摆手,迳自走进客厅。
‘你又混到哪里去了?打电话老是找不到人,打手机又经常收不到讯号,你回新加坡到底想干嘛?’耿冲跟在她身后,闻到她身上散发的酒气,不禁眉头一皱。
‘我也不想回来啊,一回来就有好多事情要烦……’耿沁一头栽进黑白条纹的沙发中,一头长发散落在椅背,半醉的模样更显出她的性感魅力。
只是在耿冲眼里,她不过是一个醉鬼而已。
‘算了,你从以前就老喜欢往麻烦里钻,我也不管你的事了。正好你来,去洗把脸清醒清醒,帮我照顾里头那个病人……’耿冲往客房一指。
‘病人?什么病人?’耿沁好奇地踩着微乱的步伐走向客房,当她看见床上躺着的竟然是个女人时,忍不住惊喜道:‘女人!是个女人!老天啊!阿冲,你终于开窍了!’
‘闭嘴!你乐个什么劲?’耿冲一脸怒容地斥道。
‘女人耶!你这个“无爱车偏执狂”几时让女人进屋过?’耿沁促狭地转身点点他的胸膛。
‘看清楚点,你不觉得她很面熟?’不耐地拍掉老姊的手,耿冲向床上的单明非努努嘴。
‘面熟?’耿沁走近床边,低头看着那张清秀苍白的小脸,是觉得有那么一点面善,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记得在机场和我吵架的女人吗?’早知道耿沁对人的记性不好,他只好点明。
‘她?’耿沁的脑中闪过一个满脸强悍的纤瘦女孩,眼睛倏地睁大,不可思议地大叫:‘是她?那头母狮?’
‘母狮?’耿冲眉一皱,不懂她的话。
‘是啊。那天我一出机场,就看见两头狮子在互相咆哮,你是头公狮,她是头母狮,两人旗鼓相当,那场面还真是火爆得令人发噱……天,她真是勇敢啊!我那时真是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耿沁笑不可抑。从小到大,她没看过任何女人敢这样对待脾气以暴戾出名的老弟。怕他的不敢接近他,能躲就躲;爱慕他的则对他百依百顺、恭敬小心,导致他那狂猛的个性更是嚣张。
‘什度公狮母狮的!早知道她是善同的曾孙女,我在机场就把她绑回来了。’耿冲懒得理会老姊的讥笑,又走回客厅坐下。
‘善同的曾孙女?她?’耿沁也知道善同和宝藏的事,一听之下略感诧异。
‘嗯。她叫单明非,台湾来的,今天在港口打算租船到惊风岛打捞宝藏,正好撞进我手里。’耿冲点上一根烟,眯起眼睛冷笑。
‘这未免太巧了吧?’耿沁拂开长发,也拿出一根烟点上。
‘是很巧。’耿冲冷哼。
‘你说她想打捞宝藏是什么意思?难道她知道宝藏的地点?’她又问。
‘善同这老狐狸改了姓,又将那七箱宝藏藏在惊风岛边的一处地堑里,单明非常着她学长照着善周的地图前来找寻,才解开了咱们寻找了六十多年宝藏的谜题。’
‘她果真大胆。也不想想这里是纵横帮的地盘,还敢来拿?’
‘善周以为咱们的曾祖们都已死光了,所以单明非根本不知道这趟是自投罗网。’哼!合该是宝藏终要回到纵横帮的手里。
‘阿澈知道吗?’倪澈是总舵主,但他似乎对这件事漠不关心。
‘那个混小子又不见了,阿浩也是。擎北和擎西已经找了一天,仍没下文。我真搞不懂阿澈在想什么,经常玩这种把戏。他二十二岁答应暂代总舵主那天,竟然跑到阿拉斯加去享受什么“自然冷气”……’一想到那天那件乌龙事,耿冲就心脏麻痹。一大票帮里的元老和分舵主就瞪着空空如也的总舵主大位足足发了一个上午的呆。
‘是啊,他真天才!’耿沁大笑。
‘真正的天才是阿浩!别忘了,这个馊上天的主意是他出的。’上官浩肯定不是正常人!这是耿冲认识他二十五年来的结论。
‘那阿浚呢?他知道宝藏找到的事吗?’耿沁边笑边问。
‘他去台湾找善同,我已催他回来了。下午我逮到单明非之后就命令弟兄们下去打捞,若一切顺利,明天就能审问她了。’
‘你要审问她?干嘛?宝藏找到不就结了,可以放她走了啊。’耿沁蹙着眉。
‘放她走?哼!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她是善同的后人,当年善周的背叛罪还没定呢,她有义务承担一切罪过。’耿冲忿忿地说。
‘啧!这就是我受不了这里的原因。好像大家都以为自己就是法律,狂妄幼稚得可笑。’耿沁轻蔑又不屑地轻斥。
‘你又来了。帮里有帮里的规矩……’
‘我就是讨厌这些无聊的规矩!’她拉下脸,拿起皮包往大门走去。‘每次说到这个就有气。不谈了,我要回去了。’
‘喂,你不能走,你得帮我照顾单明非啊!’耿冲不悦地喊住她。
雹沁在门边回头,恍然道:‘对了,她怎么了,为什么要人照顾?’
‘因为这笨女人差点淹死在海里!’耿冲没好气地横了客房一眼。
‘溺毙?怎么回事?’耿沁惊呼。
‘她下海时被海草缠住,差点缺氧变成白痴。我把她救起,为了再详细盘问宝藏和善同的事,只好带她回来,现在她正陷入睡眠与昏迷之中。’
‘老天!这样你还想审问她?你有没有点同情心啊?’耿沁绕回客房,看着沉睡中的单明非。难怪她会脸色憔悴苍白,完全失了‘母狮’的霸气。
‘少跟我谈同情心,我这个人向来就事论事。’
瞪了他一眼,她又伸手模模单明非冰冷的额头,担忧地说:‘她不会有事吧?’
‘不会啦!先泰已经来看过她了。像她这种悍妇的命都很硬,不会这么轻易死掉的。’她的魂魄搞不好连阎罗王都拒收。
‘你这家伙……’耿沁真想知道这个老弟什么时候才会软化他那颗坚硬如铁的心。她看了看单明非,又看了看他,脑中有一道灵光闪过,一个荒唐但有趣的想法消消浮上脑中。
这个台湾女孩似乎是唯一一个能和耿冲相抗衡的,她很好奇让这两人继续相处下去会如何。谁胜谁负?还是两败俱伤?或是……
嗯,值得赌一把。她暗笑。
于是,她脑中原本想留下来照顾单明非的微弱意愿跟着打消。她相信把这个昏迷中的女人丢给耿冲去照顾,结果绝对会非常令人期待。
‘既然你说她没事就好,那就没我的事了……’她潇洒地挥挥手,笔直走向大门。
‘等等,耿沁。你不留下来,那能不能找个女人来看护她?我可不想和她泡一个晚上。’耿冲喊住她,不悦地皱眉。
‘人是你找到的,你就得好好保管,直到阿澈他们回来,干我什么事?’耿沁头也不回地走到门边,手已搭上门把。
‘你是女人,找几个死党来帮个忙会死啊?’真是!亏她还是他姊姊。
‘老弟啊,我认识的女人没一个的职业是看护或保母,而且她们宁愿陪男人一晚也不愿陪女人整夜。很抱歉。’耿沁轻易撇开这件差事,走出大门。
‘妈的!这叫姊弟!’耿冲气得将门甩上,走到客房前探了探,而后又走回沙发坐下。
他的手下全是男的,叫他们来照顾一个女病人也不太好,擎南又在忙着打捞宝藏的事……
算了!为了那批黄金,他就牺牲一晚好了。反正她现在又不吵,当她不存在不就给了?
雹冲思忖完毕,点点头,边月兑掉上衣边走进他的卧室,笔直朝软垫扑去。
累了一天,他是该好好休息了。
而单明非最好也是一觉到天亮,要是她半夜敢起来乱吵,他肯定、绝对会再把她敲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