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阳县令府第
为了迎接这位大唐来的娇客,县令府第可说是上下动员,尽心尽力来设宴款待。
县令魏东亭虽说拿的是契丹俸给,但由于他政治手腕可说是相当高明,和大唐的高官们交情匪浅,因此在两国之间可说是左右逢源。
特别是眼前这位大唐的御前榜眼,他更是不敢轻忽怠慢。
“狄爷,多谢您今天救了下官家仆,要不是你出手相挺,这班家仆就成了公主的鞭下亡魂了。”
圆头大耳的魏东亭,举起金杯向狄丞雁道谢,满满一桌油腻腻的鸡鸭鱼肉,让人光是看了,就倒尽所有胃口。
一旁的田福笑出一口黄板牙,躬着身躯笑道;“所幸狄爷仗义出手,要不然,小的这条命死在公主鞭下不打紧,害得老爷一生清誉受损,那可就罪过了。”
事后,当田福说到他家老爷是谁时,狄丞雁这才知道,他口中所说的老爷,正是他要找的人。
“魏大人除了公务之外,还兼差做生意?”看着魏东亭嘴角边吃还边冒油,狄丞雁对这些莱更是望而却步。
“不过就替自己的亲戚到江南采办一些布疋,传言苏州刺绣盛名远播,才会藉由马帮托运之便”请他们代为运送。
谁知道,聘雇的车马才一出了县,就被公主误以为是载了不明不白的女子,而拦了下来。
这都该怪下官,在这敏感时刻,进出如此多的车马,才害得公主产生这么大的误解,下官真是万死也难辞其咎。”魏东亨说起话来头头是道,两边嘴角,不断冒出泡泡。
传言,魏东亭是个一面磨刀两面光的人,他很懂得迎合上意,因此,才会就任于开阳县此等大县。
狄丞雁黑眸微微一凛,心中自有琢磨。
“那么请教一下魏大人,有关贵国女子失踪一事,因何惊优到公主殿下亲自经办,莫非……贵国府衙人手如此匮乏?”
这点一直是他解不开的疑云。
魏东亭摇摇头说道:“岂是没人,各大府衙还查得凶呢!不瞒狄爷,主要是公主有位流落在民间的妹妹,听说也被骗至巴蜀一带,这才使得公主不得不亲自调查,非要亲手抓到主谋者不可。”
“你说什么?公主有位流落在民间的妹妹?”
“没错,大约在一年多前,东丹王企图谋朝篡位,大王为免妻儿受累,才将一对千金托孤给民间一户农家。
所率天佑吾王,重新执掌政权,才又立即托人将这对千金带回。
谁知其中一位因在战乱中失了踪,失去讯息,直到前阵子才探听到,只可惜晚了一步,听说被人蛇贩子劫走,早被卖到巴蜀去了。”魏东亭娓娓细诉。
原来如此,怪不得耶律吹雪要这么积极主动,原来其中受害的,也包括自家亲妹妹。
“所以说,公主殿下对此事也相当关注罗?”
“这是当然了,为了此事,下官可跟公主殿下结深了梁子,谁叫开阳县好比大唐的苏杭二州,遍地都是美女,才会引得人蛇觊觎,本官早已通令各地府衙严加查察,可公主还是把帐算到我头上啊!”魏东亭皱着一张脸,对狄丞雁诉起苦来了。
“据悉,在所失踪的三百多位女子中,光开阳一县,就占了五十位之多,若是魏大人号令森严,不会有这样惊人的数字吧?”
早在要来契丹之前,狄丞雁就差人打听过魏东亭这个人,听说他明着是位贤能廉洁的好官,但私下却收受回扣,净干些鱼肉乡民的勾当。
“狄爷此言差矣,下官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啊,不瞒您说,前任县令詹阳春,和公主殿下还有些私交,当时事发之时,公主连声气也不吭,等到下官一上任,这才三番两次来质问下官。
您说说,这岂不让人有瓜田李下之嫌?”魏东亭马上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免得遭受牵累。
这魏东亭说得是口沫横飞,丝毫没发现,在窗外梁柱边,藏着一抹娇小身影。
耶律吹雪一身黑衣扎腿,一块黑绢遮盖件眼下小脸。她偷偷潜入县令府第,专心聆听屋内的对话。
听见魏东亭竟背着她,坏她名节,气得小拳头紧握,浑身频频发抖。
好哇,这老家伙真是活腻了,在她面前,对她净是虚与委蛇,随便敷衍一番,私底下竟是这样无的放矢,将她说成包庇下属之徒。
忍着忍着,待会再跟他一块儿算总帐。
“我想,公主不会是这样的人才对,魏大人万万不该有这样的想法。”
虽说和耶律吹雪只见过一面,但从她的气度和胆识来看,她不会是那种包庇下属之人。
听到狄丞雁这么信任她,还替她驳斥了魏东亭的说词,耶律吹雪不禁粉脸一臊,莫名地红烫了起来。
懊死,她是怎么了?对方不过是说她两句好话,她就心窝子乱跳个不亭。
镇静、镇静!现在可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刻,她要再听得仔细些,到时要修理这老家伙,也好有个道理。
透过窄狭的窗棂,清澈的水眸,直盯着狄丞雁猛瞧。
看多胡地男儿,她还真甚少到大唐京城去,瞧瞧汉家郎是长得何等模样。
说句坦白的,这人长得还挺俊的!
以她所熟知的汉家郎,身材都不如胡地的男儿来得高大,但他却不然,健拔傲挺的身材,个性有几分练家子的率性,刀刻般的五官让人看了忍不住想多再看一眼。
“让贵国公主亲自南下巴蜀,契丹王可放心得下?”狄丞雁突然这么一问,马上让耶律吹雪又胡思乱想起来。
天啊,刚刚替她说话,现在又关心起她来了,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可他这份关心,换到魏东亭嘴里,却又变得一文不值。
“我们这位公主,她的蛮横、无礼可是人人皆知,我行我素的个性,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人管得了。”
“这样私下批评公主殿下,不怕被听到后拔了舌头?”
“全城的人部在批评,岂是下官一人而已。”他压根就不将当朝公主给放在眼里。
“你这王八……”粱柱旁传来阵阵咬牙切齿的声音,要不是为了顾全大局,她具想冲进去撕烂魏东亭那张臭嘴。
颤抖的身子,就着月光,映照出晃动的黑影。
狄承雁眼角不经意地溜转到外头,透过纸窗,锐利的眸光正注意到她的存在。
她发现狄丞雁眼角不时地朝外盼看,顿时心中警铃大作。
不会吧!她已经躲得很隐密了,怎么还会被发现呢?
耶律吹雪将身子再往梁柱边缩了再缩。
这些小动作看在狄丞雁跟里,模样真是可爱极了!
真亏她有耐性,沉得住气,听到魏东亭这样臭骂她,她还是闷声不响,令他不得不打从心底佩服她。
看来,魏东亭这老家伙死定了,依照耶律吹雪的火爆个性,现在不动怒不表示永远不动怒,会如此按兵不动,是不想与他起正面冲突,只怕他一离开,这满月复怒火的公主,恐怕就一鞭要了魏东亭的狗命。
“看来天色已晚,狄某就此别过。”狄丞雁淡淡扫了魏东亭一眼,随即起身。
“要是狄爷不嫌弃,就在敝舍住下,也让下官好尽点地主之谊。”
“我们一行总共有三人,只怕会打扰……”
“说那什么话呢?只要狄爷赏脸,就是下官的荣幸了!”
看来,魏东亭是非把他留下不可了。也好!怕就怕他一离开,这魏东亭也大祸临头了。
“那狄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狄爷,这边请!”
魏东亭将三人安置妥当后便离开,一具纤细的身影,也悄悄地尾随在他后头,一同往他厢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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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东亭在宽衣解带后,伸了伸懒匮,准备上床入睡。
而魏夫人也在对着镜台解下簪子、步摇等饰品,正要起身之时,突然从镜子里头,看到窗外站着一具直挺挺的身影。
“啊——”
“什么事?”一听到夫人尖叫声,魏东亭马上从床上跳了起来。“门……门外……有人……”
“人?这么晚了,哪还会有……唉哟,我的鼻子……”魏东亭才一打开门,鼻骨便被重拳打得差点要断掉。
“说了人家那么多坏话,你还能睡得着啊?”
耶律吹雪手持长鞭,一派优雅地走了进来,春萼与秋蕊更是板着一张脸,完全不给魏东亭好脸色看。
看见她们三人的脸色阴森青绿,吓得魏东亭夫妇紧紧相拥,老命就快去了一半。
“是……是公主殿下啊,深夜造访,臣有失远迎。”
“少来给我这套,你这口蜜月复剑的老家伙,怎样?在背地里说说我坏话,说得还梃痛快的,是吧?”耶律吹雪一派轻松地说,脸上
则带着令人丧胆的笑容。
两夫妇当场双膝一沉,跪在地上不断地磕头。
“公主殿下,臣就算跟天借胆,也不敢说你的不是啊!”额头整个贴在地上,魏东亭夫妇早已吓得一身是汗。
“喔,是吗?那是谁说本公主跟前任县令詹阳春交情嗳昧,才会厚此薄彼,私心偏袒?又是谁说本公主蛮横无礼,个性我行我累啊?”
鞭子轻轻柔柔地刷在魏东亭脸上,令他额上冷汗直冒。
“臣知错,求公主宽恕,那全是臣在市集上听人说的,不关臣的事啊!”
“是啊,我家老爷不会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求公主开恩,放过我们家老爷吧!”魏夫人护夫心切,将地板磕得喀喀作响。
看着两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耶律吹雪想着,要真为这种事而杀了这两个老家伙,岂不是被人看成鸡肠鼠肚?
“就看在夫人面上,这笔帐我先暂时记着。”
她用鞭柄将魏东亭的下巴抬高,冷冷间道:“今日午时三刻,你让你家那班狗奴才,驾着三辆马车出城,我问你,车上载的什么东西?”
“是……是布疋……那是马帮替臣从江南运来的苏绣和锦缎,要分送到绥宁和富锦两县去的。”他颤巍巍地说道:“公主要不信,臣可以请马帮阮帮主来作证啊!”
“我只问你车上载什么东西,谁要你多嘴了?”
“就是……布疋啊,公主!”
“真是布疋?”锐利的风眸紧盯着他。
“确……确是布疋。”
“要真是布疋,怎会从车上掉出这样东西?”耶律吹雪从怀中抽出一只绣花鞋,并且一把塞进魏东亭嘴里。
这只鞋是当时耶律吹雪在迫此车队时,从车上掉落出来的,要不是中了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她肯定能将车内所有的姑娘们救下来。
“这鞋是怎么来的,臣……臣怎会知道,公主不能因为一只鞋,就罗织臣莫须有的罪名啊!”狡猾的老狐狸,当然不会因为一只绣花鞋,就心虚地托出实情。
好一个魏东亭,看来,要是不给他一点排头尝尝,他是不会供出幕后的主使者的。
“春萼,拿家伙来!”
只见春萼从绿穗袋里拿出一把梅头,魏东亭见状,两个眼睛睁得比牛铃还大。
“把他的嘴给我撬开。”
春萼、秋蕊两人一人抓手,一人掐嘴,硬是将魏东亭的嘴扳了开来。
“听好,我每数三下,就敲掉你一颗牙,你时间拖越久,牙就被敲掉得越多,咱们来看看,究竟是你的牙多,还是我的耐性多。”
游戏规矩说完,耶律吹雪便扳指数数。“一……二……三!这是你自找的!”
当耶律吹雪手中梅头正要敲进魏东亭的嘴里时,外头传来咿呀的开门声,一双黑靴就这样踏进屋子里来。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