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前些日子就该回来了吗?咳……”诸葛奚坐在床沿,身著单衣,他年近五十,蓄著山羊胡,脸方眼大,额头上有几条粗粗的抬头纹,骨架粗实,肚月复挺出。
星羽看看他,又瞧瞧展昱观,果真不像。他们不是血缘父子,不过,诸葛奚倒是和诸葛廷禄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殷三娘拿了外衣给丈夫披上。“说是有事耽搁了。”她坐在夫婿身旁。
“父亲的身体——”
“没啥大碍。”诸葛奚举起手,示意他不用担心。
展昱观也就没再问下去。
沉默的气氛笼罩了下来,殷三娘紧接著道:“这位姑娘是昱观带回来的朋友。”
星羽一时之间成为众人的焦点,心脏怦跳地几乎要翻出,可她仍力持镇静,展昱观至今仍无出卖她的迹象,她应该是安全无虞的才对。
“昱观的朋友?”诸葛奚露出今天第一个笑容。“这倒难得。”他模了一下胡子。“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我叫星羽,星夜的星,羽化成仙的羽。”她解释道。
“羽化成仙?”诸葛奚开怀而笑。“这倒是个好名字。”
“是吗?”星羽高兴地说,从来没人这么说过。“这名字是我师父替我取的,他说,为了替我取蚌好名字,想了三天三夜,就是冀望我长大以后能大吉大利,一路顺遂,就算死了也能上南大门做仙享福。”
“是吗?哈哈——”诸葛奚笑得很开心。
“因为我师父就单名一个『六』字,他说没什么来头,就是初六那天生的罢了,他老人家对这名字可不满意了……”
眼见星羽滔滔不绝地说著,展昱观、诸葛廷禄及殷三娘全盯著她看,表情有些僵硬,这人还具是话匣子一打开就没完没了。
“星羽姑娘,明儿个再谈吧!”殷三娘好不容易找个她吞口水的空档插话进来。“夜深了。”
“没关系,难得。”诸葛奚不以为意。“你是怎么认识昱观的?”他随口问。
“我——”星羽张开嘴,却不知要说什么,她连忙瞟向展昱观。
他立刻接话。“她是孩儿在江南认识的。”
“对、对。”星羽急忙帮腔。“他生病,我照顾他。”
“生病?”诸葛廷禄扬高声调。“大哥,你生什么病?”
“没什么,受了点风寒。”他一语带过。
“如果不是我,他早就一命呜呼了。”星羽立刻补充说明。“他全身烫得像是烤过的石头一样,衣服都让他浸湿了,我帮他换衣裳,还帮他擦澡——”
“好了!”展昱观制止她再说下去,她还真不会害躁,这种事也拿来在人前讲。
“擦澡?”诸葛奚倒提起了兴致。
星羽点点头。“我从小到大没这么照顾过人,感觉还挺新鲜的。”
诸葛廷禄惊讶地道:“那你不就把大哥都看光光了?”
“我——”
“好了。”展昱观瞪了星羽一眼,示意她别再说话,他可不敢想像她会回答出什么来。
“星羽姑娘,你放心,这事老夫会做主的,绝对不会让你受委屈。”诸葛奚接腔。
“委屈?什么委屈?”星羽一脸一忙然。她没受委屈啊!罢刚她漏听了什么吗?
展昱观揉了一下眉心,这事可麻烦了。
“对了,你的额头怎么回事?肿了个包。”诸葛奚询问。
“方才给撞的,不碍事。”她反射性地模模额头。
诸葛奚咳了几声,殷三娘顺顺他的背。“有话明儿个再说吧!懊歇息了。”
“孩儿告退。”展昱观立刻接话,他不想星羽继续待在这儿,否则,难保她又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诸葛奚挥挥手,示意他们去歇息。
星羽开口想说什么,但在展昱观的眼神示意下只好闭嘴,跟在他后头出了屋子。
“廷禄,你也该上床了。”展昱观说道。
“可我不累,我想跟你说话。”他可是憋了一肚子的话无处发泄。
“不行,太晚了。”展昱观坚持道。“有话明天再说也是一样。”
“可我……”
“廷禄,你不累,可大哥赶了一天的路,总得调养吧!”他拍拍弟弟的肩膀。“有事明天再谈。”
诸葛廷禄叹口大气。“知道了。”他步下廊应,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可走没几步,却停了下来,回头问道:“大哥,你这次回来,不会再走了吧?”
展昱观迟疑了一下,终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这事明天再谈,去睡吧!”
诸葛廷禄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个头,重提脚步进屋。
“他好像有好多话想对你说呢!”星羽望著诸葛廷禄的背影喃喃道。
展昱观转向她。“你还有时间管别人的事?”
她不解的歪著头看他。
他叹口气。“你还真以为你是来诸葛府做客的吗?”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又不是我的错,是你弟弟突然闯进来,还撞肿了我的额头。”她随即压低声音说道:“那我们现在快回书房去,拿了东西我好走人。”
“若是没有你要的东西呢?”他反问。
“什么意思?”她一脸狐疑。
他走下廊庑,仰望明月。“我没法保证能找得到。”
她弄不清楚他到底在说什么。“如果今天找不到,明天再继续;若是明天找不到,大后天再接著找,总有一天……”
“你的意思是要留在这儿?”
她愣了一下。
“不怕我报官捉你?”他表情认真。
她皱起眉。“原来你真的是居心不良。”她生气地握紧腰际缠著的多节鞭。
他的目光移向她腰上的武器。“怎么?你要杀我吗?”
“我没有要杀你,不过,我能将你再掳回去。”她挥出多节鞭缠上他的腰。
展昱观低头看著腰际的武器。“我一直以为你用的是剑。”
她气愤地道:“我能要剑,也能使鞭,就看我的心情。”她用力扯著多节鞭。“你真把我给惹火了。”
展昱观觉得腰间一紧。“看样子,你想把我挫骨扬灰。”
“你不报官我就放了你。”说真的,她也不想把他怎么样,她练武到现在还没伤过人呢!
他故作沉思状。“看样子,我的性命掐在你的手上。”
“当然。”她点头。“我说了,我没有要伤害你,我只要玉像。”
他摊摊手。“这么说吧!如果找不到玉像,你打算怎么办?”
“为什么会找不到?你说过玉像在府上的。”她锁起居心。“难不成你骗我?”她火道。
他微微一笑,伸出手抓住鞭子,感觉到金属的凉意。“是谁叫你来偷玉像的?”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迳自问。
“你这人言而无信,我不告诉你。”她使劲拉鞭想将他扯过来,却发现他动也不动。
“本来我是想慢慢套你的,可没想到今晚却让廷禄撞见,所以,只好改变计画。抱歉!我不能跟你回客栈了。”他反手一扯,将她硬拉了过来。
“啊——”星羽惊呼一声,整个人往前扑。她急忙沉子,这才止了力道,留在原地。她杏眼圆睁的嗔道:“你这人真是太卑鄙了!”没想到他有功夫底子,她还以为他是个弱不禁风的书生呢!
她怒火高涨,闷不吭声地抬腿一脚踢过去,要逼他松手。
展昱观轻轻松松的抬起手抵挡。
星羽连踢了好几腿,将他逼得往后退。“没想到你的功夫还不错。”他称赞道,本以为她应该是个三角猫,想不到还有些真材实料,这倒让他刮目相看了。
“我只跟我师父比划过。”她横眉竖目的说,双手翻掌,一连攻他十几招。
他快速地与她拆招,冷不防她抬脚向他胯部踢去。
他急忙后退一步,她则乘机收回多节鞭。
“你这招也是跟你师父学的?”他挑起居问。
“这叫绝子绝孙。”她抬起下巴,一脸的傲意。
他笑出声。
“我要你再也笑不出来!”她气呼呼的又朝他进攻。
“好了。”他闪过她的拳头。“看在你曾照顾我的份上,我不为难你,你走吧!”
“我不走,我要玉像。”她掏出腰际的飞镖朝他射去。
他侧身闪过。她连发了五支镖,将他逼得险些伤了皮肉。他跳过栏杆,上了廊庑。
星羽旋身朝他射出多节鞭,鞭头的镖刺朝他胸口扑去;他飞身闪过,镖身却没入他身后的廊柱。
“你这是想置我於死地吗?”他故意盯著打入柱廊的镖身问。
星羽没功夫回答他的问题,她用力想扯回武器。
“要帮忙吗?”他诚心地问。
“谁要你假好心!”她怒斥一声,脸孔涨红,使尽吃女乃的力气拔回鞭子,却差点因为后作用力而往后摔个倒栽葱。
展昱观咧嘴一笑。“虽然我不想这么说,不过,我想我的判断是错了。”他一直以为她是有规模的组织派来的,可如今看来,他错了,瞧她莽莽撞撞的模样,性格又率直,与那些组织应该是扯不上关系。
她甩出鞭子,金属在地上击出铿锵声。“什么判断错了?”
“你最好小声点,我不想把人都吵醒。”他提醒道。“到时让别人瞧见你朝我舞枪弄剑的,说不定当下就报了官。”
“你卑鄙。”她怒声道,不过,不忘压低声音,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
“我如果卑鄙,就不会提醒你了。”他摇摇头,颇不赞同她的话。
“谁不晓得你们大户人家都是一肚子坏水。”她再次使鞭朝他进攻。
他侧身躲过。“你再不走,我可不客气了。”
“没拿到玉像,我不走。”她灵活地使著鞭子攻击,往侧边打上他的腰。
他在空中腾翻跃过她的头顶后,踏上廊庑的栏杆,就在这时,他瞥见廊道转角处有个影子倒映在地上,还来不及思考,一阵疾风便窜至他背后,他后空翻一圈落地,欺至她背后,伸手往前扣住她的右手。
星羽的左手一个拐子就到,他抬手挡住她的攻击,快速的低声道:“有人在瞧。”
她愣住,停下动作。“谁?”
“别停。”他推回她的手。
星羽会意,转身给他一拳。“在哪儿?”
“转角。”他扣住她的手。“别回头。”
“我想瞧是谁?”她作势踢他一脚。
“我知道是谁。”他说道。
“谁?”她追问。
他却在这时拉开嗓门。“好了,别玩了,夜深了,回房歇著吧!”他扣住她的肩,搂著她往前走去。
“喂——”
“等会儿再告诉你是谁。”他低声说。
“哦!”她立刻应允,强忍著不转过头去。
看来,大户人家的生活比她观察得还要复杂多了,没想到还有人偷偷模模地在暗处偷窥。
☆☆☆
一进入屋内,他立即松开她的肩。
星羽则急忙掩上门,还不忘探头先瞧瞧外边有没有藏著人,确定没有隔墙有耳后,她快速地掩上门,还不忘落栓。
这次就算再有人想冲进来,也不可能了。
她转头问道:“是谁在偷看?”
“三娘。”他倚靠在桌缘。
她一脸讶异。“她为什么要偷看我们?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她开始有些紧张,怎么事情好像愈来愈复杂了?
他耸耸肩。“不知道。”
“你们大户人家——”
“这是你的口头禅吗?”他决定他已经不想再听到她那些关於“大户人家”的各种荒谬想法。
“什么?”她一脸疑惑的问。
“大户人家。”他重复。“你一直不断的说著这四个字。”
她终於明白他所指为何。“这不是口头禅。”她热切地解释。“我只是想了解大户人家的生活,免得以后闹了笑话还不知道。”
他还是一脸的茫然不解。
她笑著说:“你这个样子真呆。”
他瞪她。
“喂!你真爱生气耶!说笑都不行吗?”她朝他皱皱鼻子。“因为我师父同我说,我爹娘是富贵人家的老爷夫人,所以,我想先弄清楚大户人家的规矩。”
他仍旧在瞪著她,想起她似乎提过她没爹娘。“你不知道你爹娘在哪儿?”
她点头。“只要我拿到玉像就能晓得他们的下落。”
他扬高眉宇,原来这就是她穷追不舍要找到玉像的原因。
一提到玉像,她猛地想起方才与他的争执,不禁双眼怒瞠著他。“除非你帮我找到玉像,否则我不走!而且,我不会让你有机会报官的,因为,你走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你休想摆月兑我!”
“你这是耍无赖吗?”他皱眉,表情显得有些不快。
她颔首。“不管你怎么说都行,没找到玉像我是不会离开的,再说,你的命是我救的——”
他举手阻止她再说下去。“刚刚用的是威胁,现在打算动之以情?”
“不管你怎么说都好,我救你可是事实。”她又不是无故邀功。
“你绑架我也是事实。”
“可我又没伤害你。”她反驳道。
“光凭这样,我就该帮你吗?”他反问。
她张嘴,一时之间哑口无言,但立刻又道:“我救了你的命,你就该报恩。”
他扬眉,她还真爱把“感恩图报”挂在嘴边。“我又没有要你救。”
“你……”她气得握紧拳,可又找不出辩驳的话。
他掏掏耳朵。“我不为难你,你走吧!”
“我不走!”她嚷嚷道,决心跟他卯上了。
他这辈子还没见过人家这样耍无赖的。“你再不走的话,我可要报官了。”他皱起眉,他可没时间陪她瞎耗。
她生气地瞅著他,第一次有想将人揍扁的冲动。
“你不会又想动武吧?”他瞥见她握紧武器,双眼喷火。
她拚命告诫自己要冷静。“算我错看了你,以为你是个言而有信的君子。”
他打个呵欠,表示她该走了。
星羽拚命瞪他,恨不得他在她的怒火下化为灰烬,另一方面则不断思考著自己该怎么办才能扭转现在的局面。
“我会再回来的。”她撂下话后,便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左手扯开木闩,拉开门,右脚跨出门槛。
展昱观打个呵欠,正想回房休息时,星羽伸出去的右脚却突然缩了回来,还急忙将门掩上。
“你做——”
“有人在外头。”她转头看他,嗓门刻出息压低。
又有人在外头偷看?!他皱一下眉头,朝门边走去。他走到她身边,微微拉开一道细缝朝外看。
“在哪?”他的话才说到一半,又忽地顿住,感觉胸口让人点了一下,接下来就听见星羽的窃笑声。
“哈……”她迸出大笑,但随即用手捂住自己的小嘴,肩膀颤动得厉害。
展昱观则是不敢置信的瞪视著她,他竟然……竟然会中她这种下三滥的伎俩……让她点了穴……
“动不了了吧?”星羽双眼带笑,笑脸在他面前晃来晃去的。“你该惨了你!”她敲他一记额头。“被骗的滋味不好受吧?”她双手握拳,在他身上狂打一通。
“你别让我发火。”他怒视她,可他更恼的是自己,他竟然会这样就上了她的当,他真是白活了!不过,心底某一个部分却为她的机警佩服,她这人虽然莽撞,可还算机灵。
“这句话该我说。”她也瞪回去。“是我白相信了你,还以为你会真的帮我。”她气得又打了他好几拳,发泄心中的怒火。
他没说话,只是瞪著她。
“玉像在哪儿?”她逼问他。“你若不老实告诉我,我就……我就……”
“杀死我吗?”他替她接下话。
“没错。”她用力点头。“这是你逼我的,快说!”她恐吓道,只差没做出狰狞的表情。
“不说。”他也回答得乾脆。
“你——”她涨红脸。“你真的不怕……不怕我杀死你?”
“你就赏我个痛快吧!”他反而催促道。
“你……”她握著九节鞭前端的镖刺就要往他身上捅去,可就是怎么样也下不了手。
“怎么?没杀过人?”他微笑。“会害怕?”他已从方才的恼火中恢复过来。
“你……”她又气又恼,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在他身边来回踱步,最后还是决定先将他移回客栈再说。可问题又来了,她怎么挪动他?
上回她试过背他,可根本不行,他重得像头牛似的!她握著九节鞭不停地走来走去,展昱观也没搭理她,因为他正运劲想冲破穴道。
星羽忽然停下脚步,注视著手上的九节鞭。对了!她可以把他绑起来啊!她急忙走到他身后,将他的双手往后拉。
“你做什么?”展昱观不明所以的问。
“把你绑起来。”她以九节鞭缠绕住他的手腕。
这下他猜出她的用意了。“你绑我也没用,我不会跟你走的。”
“你不走我就打你。”她威吓道。
“你打我也没用。”他又说。
她扯紧鞭子,捆好后,才到他的面前站定。“你存心为难我是不是?”她不悦地瞪视他。
他没说话。
她踮脚靠近他的脸,直视他的双眸。“你是不是在打坏心眼?”
“我能打什么坏心眼?”他不答反问。
“谁晓得你肚子里藏著什么坏水?”她交叉双臂於胸前,一脸深思,她得赶快想办法把他带走才行,可令她懊恼的是,眼下却一个法子也蹦不出来。
他定是清楚她不会伤他!才不将她的威胁放在心上,怎么办呢?
对了!她能以别的事逼他就范呀!不见得伤他才算是威胁,可要以什么事胁迫他呢……念头一转,她开始贼贼的窃笑……
“你真不跟我走?”她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不走。”他回答得很乾脆,只要再一些时间他就能行动了,到时候,他非得好好教训她才行!
“好,那你就别怪我了。”她露出一抹狡黠的笑。
他的笑让她愕然,还未细想,就感觉到她在拉扯他的衣裳。
“你做什么?”他因惊讶而瞪大眼。
“扒光你啊!”她开始笑。“然后把你绑在树上……哈哈……”她想起师父对她说过的话。
“你疯了!”他不知是该气,还是该恼,这女人的行径真是荒诞到了极点。
她拉开他的外袍。“得先帮你解开手才行。”她急忙扯开九节鞭,重新绑回自个儿的腰际,而后扯下他的外袍丢在地上。
“怎么样?”她双手叉腰瞪视著他。“把玉像交出来!”
“真该有人好好打你一顿。”他怒目而视,口气很冲。
“你才是呢!言而无信的无赖。”她生气地月兑下他身上的单衣扔在地上,还不忘用力踩了两下。
“怎么样?”她伸手用力戳他赤果的胸膛。“只剩下裤子了,光溜溜的被绑在树上可是很难看的。”她决定给他最后一次机会,她也不想真的扒光他,这样太损人了,不光彩。
他的黑眸燃烧著怒气,不过,他拚命告诫自己要忍耐,他就不信他会栽在一个女人手上。“你背不动我,怎么把我扛到树边去?”他只得先拖延时间。
这问题让星羽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你别想我会自己走过去。”他冷冷地说。
“树就在外头,我有自信能把你背去。”她不服输地双手叉腰。
他嗤之以鼻的哼了一声。
士可杀不可辱!她抓起他的双臂就往自己肩上搁。“你看著——”她深吸一口气后弯,用力扯著他的手臂,让他往前倾贴在她弯曲的背上。
“我不信……”她用力将他撑起。“背……不动……”她试探性地跨出一步。“你……怎么……这么重……”她又跨出一步,脸孔涨红,双腿发软。“像……猪一样……”
“哎哟!”她突然哀嚎一声,踉跄一步,不支地将他摔下,自己则跪坐在地上喘气。
展昱观藉著掉落在地上的重击,借力一举冲开穴道,可他却仍不动声色地仰躺在地上,等她恢复气力来到他身边。
“你没事吧?”星羽移到他身边半蹲著,方才落下时没听到他喊疼,不知是不是摔著脑袋了。
“我……”他张开嘴,却故意不发出声音。
“什么?”她弯身贴近他的脸。“你摔到哪儿了?”
他趁她弯腰之际,抬手往她的肩下点去,这下轮到她膛目结舌,无法动弹了。
出人意表地,他露齿而笑。“真是所谓风水轮流转啊!可没想到『转』得这么快。”他根本无法掩饰他的好心情,甚至轻拍了她的脸颊几下以兹庆祝。
“你这个无赖!”她怒吼。
他一边摇头,一边啧啧的发出声响。“这叫反败为胜,胜者为王。”他自地上起身,而后拉起她,让她站好。
他微笑以对,她则怒目相视,两人这番交手下来,他不否认心底开始对她产生好感,也产生了些许兴趣,他见过的女人不少,可没一个会让他有兴趣,不能说他是柳下惠或自命清高,而是一般温婉女子向来引不起他的兴趣,她们太纤弱、太恪守礼节了。
面对那种温柔的女性,他会不自觉地也循规蹈矩、谨守礼节,可一碰上她,一切就走了样,全超乎了常理。
“这下可轮到我了。”他绕著她打量。“扒光衣服是吧?这主意不错……”
她一脸惊慌,放声大叫,“救命——”
他立刻点住她的哑穴。“怎么?我刚刚可没喊救命喔!”他咧嘴大笑。
她只是瞅著他,一脸惊骇,他不是说真的吧?
“我给了你机会走,你不走,这下可真的把我惹火了。”他逼视她。“我刚刚说什么来著?对了!痛打你一顿……不过,现在想想,月兑衣服有趣多了。”他一把扯下她腰上的多节鞭丢在地上。
她真的慌了,眼皮直眨动著,他……他真要月兑她衣服?
“怎么?怕了?”他低头笑问。“这样吧!我也不占你便宜,你月兑我两件,我如数奉还便行。”
月兑……月兑两件?她瞪大眼,那……那她不剩肚兜跟长裤而已?不行、不行……
“想说话?”他询问,瞧见她直眨眼。
她眨得更厉害了,他微笑道:“好吧!就听听你想说什么。”他伸手解开她的哑穴。
“一件就好。”星羽月兑口而出。“月兑一件就好。”这样她外头至少还罩著单衣。
她的话让他感到诧异,他还以为她会讨饶,要他放了她。“那可不行,我对你已经够宽宏大量了。”
“我是姑娘,你是男人,不一样!”她辩驳。“你们能打赤膊,我们可不行。”
他几乎要笑出声,都这个时候了,她还能抬杠。“那我也没办法,谁教你不是男的。”他摇摇头。“要不这样吧!你跟我认个错,我就放了你。”生气归生气,可他还不至於冲昏头,真的月兑她的衣裳,这不是他的作风。
“我为什么要认错?”她怒视他。“是你言而无信在先。”他明明答应要帮她找玉像的。
“你掳了我不算错?”他扬起眉,她似乎老是遗忘了这一点。
“可我救了你,功过相抵。”她辩解。
“你还真能自圆其说。”他瞪她。“你若不认错,我真会扒光你喔!”他恶狠狠的威胁道。
她也回瞪他。“我不认错,也不要你扒我的衣服,你让我走便是。”
他微微一笑。“你还真会讨价还价。”他显露出饶富兴味的表情。
“我师父可是很疼我的,若让他知道你欺负我,他可不会放过你。”她不忘也恐吓回去。
“别扯远了,你认不认错?”他再问一次。
“不要。”她固执地说,明明就是他错,她才不向他低头。
“真不认错?”他作势要扯她的衣裳。
“你……”
星羽话还没说完,陡地却传出一声咆哮,“你个畜生——”
一声巨响吓了两人一大跳,星羽瞠大双眼,第一次瞧见师父这么神勇地破窗而入,她兴奋地大叫,“快救我,师父——”
查六一脸怒气,势不可挡,他朝果著上身的展昱观大吼,“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他冲上前,出招攻击。
展昱观立刻明白他误会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少废话!”查六发招狠毒,全朝他的致命处攻去,他一来,就瞧见展昱观光著身子要对小星儿不轨,这还有什么可辩解的。
“师父,你先解开我的穴道。”星羽大叫。“让徒儿好好揍他一顿,他想月兑徒儿的衣服。”
“你这个禽兽!”查上八拉开嗓门,面孔因生气而涨红。
“师父,别打了,先解开我的穴道。”星羽喊叫。
查六收回攻势,先替星羽解开了穴道。
展昱观听见外头开始有骚动的声音。这下麻烦大了,他上前打算拾起单衣穿上,却让查六拦了下来。
“你这个衣冠禽兽……”他朝展昱观攻击,双拳直往他身上打去。
“你们想把事情闹大吗?”展昱观喝道。“还不走!”要是府里的人闯进来,这烂摊子恐怕就收拾不了了。
星羽拾起九节鞭,听见师父怒喊,“就让他们来看看你做的龌龊事!”
“这龌龊事是你的好徒儿做的——”
展昱观话还没说完,就见外头亮了灯,人声开始朝这儿聚集。
星羽连忙跑到被师父挤破的窗口旁往外看,瞧见诸葛廷禄正往这儿跑来,身后还跟著陆续由屋子各个地方跑来的仆役。
“师父,外头好多人,咱们快走。”她朝师父大喊。
“你先走,”查六朗声喊,他若不将展昱观大卸八块,难消他心头之恨,若方才他再晚个一步,小星儿就毁在这畜生的手上了。
“师父——”星羽忙跑过来拉他。“别打了,快走!”
“我不走!”查六扯开她。
“师父啊!”星羽著急地再扯住他的衣服。
就在两人纠缠不休之际,书房的门让众人撞破,一干人等全冲了进来。
“完了!”星羽瞪大眼,这下……她真的要到牢房吃白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