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
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一曲既罢,沅青放下手中的琵琶,眼中流露出佩服:“小姐,你的琴艺真好。”她衷心道。
湘云笑了笑:“你也不差呀!”她谦虚着。
“哪里。”沅青不好意思地说着,“不过我真没想到,带我回来的公子竟是岳阳城内有名的才女。”她低呼,仍有点不敢相信眼前这位美似天仙的姑娘会是她的主子,不知司徒大哥可知道这件事?
“希望你不要跟司徒大哥说。”仿佛看透沅青心思似的,湘云轻声求道。
沅青点头,却又疑惑地开回:“为什么?”
湘云无奈地轻叹日气:“如果他知道我是个女娃儿,他会如何对我呢?”
沅青了解了,以她对司徒文声的认识,他一定会对湘云小姐敬而远之,毕竟他是惹不起良家妇女的。
“但,你也不能这样长久下去的,更何况司徒大哥最恨别人骗他,总该想个法子呀!”她好心地提醒。
湘云却白了脸。完了,他最恨被骗?
“小姐,”沅青迟疑地叫道,“你该不会喜欢上司徒大哥吧?”
“有这么明显吗?”湘云自嘲地反问。
沅青低叹,似是同情也似是高兴:“其实司徒大哥是个不错的男人,他会是个很好的归宿。但他现在不能娶亲,他得在司徒家的大公子娶妻生子继承司徒家之后,才会论及儿女私情。”
“为什么?”湘云惊问,全然不明所以。
沅青耸耸肩:“我也不明白,就好像他为什么要努力丑化自己一样,我一点也不知道理由。”
湘云默然。为什么他要如此糟蹋自己呢?
“此次他将他的老相好大方地赠与相识还不到三天的冯云,外面可要如何说他?”她冷笑一声,“大概说他无情无义、铁石心肠吧?”她猜测。
沅青点头:“这样正合他意。”
“正合谁意呀?”一个低沉的男音传来,冯延年微笑着走进竹亭。
“爹,你回来啦!”湘云连忙上前招呼,并在心中祈祷,希望爹没听到太多,否则她就得面对火山了。
“再不回来,不知你这个丫头会做出什么事?”他开玩笑地骂道,在石椅上坐定。
“怎么这样说?湘云可是大家公认的乖女儿呢!”她撒娇。
“是,你大部分时候都乖,在人前更乖,但你一固执起来可就麻烦了。”他低笑。
“讨厌。”湘云跺脚,女儿娇态毕现。
冯延年呵呵笑开怀了,眼角一瞥,看到了沅青:“咦?这位姑娘可真眼生,不是咱们府上的婢女吧?”
“她是。”湘云却肯定地回答,一点也看不出来是在说谎,“她已经在咱们府上做好久了,我看她乖巧,特地请总管调来给我当侍女的。”
“是吗?”冯延年偏着头思索,“我怎么没有印象。”
“咱们府上人多嘛,而且爹也不年轻了。”湘云打算要混水模鱼温得爹爹脑袋糊糊的。
“胡说,我还没那么老。”冯延年立刻假装生气地低斥。
“是,是,是女儿说错了,爹,对不起啦!”她还真会撒娇。
冯延年顿时又笑开了,根本不记得要追究沅青是谁。
“对了,”他想到了某件事,“下月初一,湖广总督袁振要来岳阳城,知县特地要我带着才女一起赴接风宴,好让冯家小姐一展高人的琴艺及迷人的歌声。”他说。
“我才不要当个娱兴节目呢!”她娇嗔。
“这可由不得你。”冯延年顿时变了口气,“爹既已答应了人家就绝不能背信。”
“好啦,我去就是了。”她立刻答应,并且装出一副委屈样。
“这才乖。”冯延年高兴说着,站起身,“好好练琴,可别让爹丢脸。”接着走出亭子,“啊!对了,我接到你大哥的家书,说他再过十天就要从京城回来了。”他半路回头补充着。
大哥要回来了,真正的冯云要回来岳阳了,太快了,湘云发毛地想道。若让哥哥知道自己用他的名字在外面玩,甚至还带回了一个别人的老相好回家当……
天,她要如何面对他的怒气?
“小姐,你真是足智多谋。”沅青却在此时钦佩地叫道,刚才湘云小姐的对答真是太妙了。
咦?小姐怎么都不出声,反而还一副苦恼样。是为何事烦心呢?她暗忖。啊!懊不会……
“放心,小姐。”沅青拍拍湘云的肩膀,“司徒大哥绝不会去参加那种宴会的,他最讨厌高官达贵及繁文缛节。”她说得相当有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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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着轻松的脚步,文声走出了房门,迎着暖暖春风,他正打算出门去与云弟乘着画舫畅游洞庭湖。
走下阶梯,却碰到带着忧容的亲娘及五岁的小弟,顿时原本上扬的嘴唇平复成直线。
“娘,”他上前恭敬地请安,“好久不见,你好吗?”
“难得你还有孝心问好,否则我还真以为你不要我这个娘了,竟然狠心到一连十天让娘见不到你。”她心痛地苦笑斥责,充满嘲讽的语气有着失望及苦恼。
“娘,怎么会呢?我只是最近忙了点而已。”他红着脸,羞惭地低喃。
他明白这一切都不是她的错,当时的情况的确不是她所能抗拒的。但每次一见到她,仿佛就深刻地提醒他——是他害苦了娘,是他害娘差点名誉扫地,自杀身亡,他是一个不该存在的人呀!
所以,为了避免痛苦,他躲避她。
风韵犹存的风采玲凄凉地笑了笑:“是吗?但你不是都没去工作,整天在外面玩吗?为什么连见我一面也没空?”她措辞凌厉地质问。
文声顿时无语,像个做错事的小孩般低着头。
“告诉我,你是不是不想见我?是不是讨厌娘?”风采玲心碎地出声,破碎的声音带着呜咽。
文声立即抬起头,难过地看着亲娘一脸苦痛。他该如何说才能安慰她?才能让她好过些?
但他要怎么说,难道要他明说他不是讨厌她,而是厌恶自己,恨自己曾带给她巨大的苦痛?
他能预料到她会怎么说,甚至连爹也会这么认为。
他们会说不管他的亲生父亲是谁,他都是司徒家的子孙,绝对有资格继承司徒家的家业。
但,他的良心和自尊不允许,即使他们不介意他不是司徒家的子孙,可是他介意。
“不是。”他沙哑地说道,“你是我的母亲,我怎么可能讨厌你。”
“那你为什么都不来看看我?”她问,仍然满怀心痛。
文声说不出理由,所以他只能默然。但看着母亲含泪的眼睛,又让他觉得不忍,觉得自己满身罪恶。
“我以后一定会常去探望你的。”他承诺,却没有把握自己做得到。
“你已经这样保证过好几次了。”风采玲显然不相信。
文声长叹。心里知道这诺言总有一天会实现,等到司徒文柳娶妻生子继承一切。到时他就可以放开荒唐的伪装,尽力辅佐他兴旺司徒家。
现在只愿二十五年前,那个怪道士所讲的话永远不会实现。
“相信我,娘,”他只能如此敷衍,“我跟朋友还有约,我先走了。”他立刻转身急步离去,强迫自己不要管娘心碎的声声叫喊。
你最无法面对这样的娘,所以赶快走吧!否则你一定会冲动地道出真相。他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警告自己。
“孽子。”一声怒喝传来,伴随着急速近身的拳头,司徒青城火冒三丈地想教训惹爱妻难过的不肖于。
“爹。”文声惊呼,一偏头躲过父亲的攻击,“你干什么?”他边躲边问。
“孽子,敢惹你娘哭,看我今天怎么教训你。”他怒吼,拳头更凌厉地攻向他。
孰知,这次文声既不反击也不躲,就直直地站在那里,任司徒青城一拳把他打倒在地,破裂的嘴唇泪泪渗出鲜血。
“不。”风采玲尖叫,急奔到文声身边。
“哥哥。”司徒文定也慌张地跑过来。
司徒青城愣愣地呆在原处,用既震惊又疑惑的眼神看着儿子擦掉嘴边的血迹,强装若无其事地站起来。
“为什么你不躲?”他沙哑问道。
文声想笑,但月复部的剧痛却使他笑不出来,他仍极力装出不在意的样子,“我只是刚巧想学任父亲打的孝行罢了。”他一句无聊话。
总不能坦承他罪恶感太重,自愿领受责罚吧!
司徒青城茫然地愣在原地。
“娘,我没事,别担心。”文声终于能笑着安慰母亲,“文定乖,哥哥不痛喔!”他轻拍小弟的头,想要抹去他一脸担心。
但只有他知道事实。爹这一拳也实在太重了,当时他该躲的,而不是为了让爹消气就让他当沙包打。唉,大概会有内伤吧!或许可以叫云弟偷偷帮着他煎药。
“好了,我也该走了,让人家久等也不好。”他要去找云弟了。
司徒青城却在他经过时拉住他:“到方大夫那里看看吧,他会好好照顾你的。”他担心地说道,十分了解自己的拳头有多硬。
“不用了,我没事。”文声笑着轻轻推开他的手。他不想让他担心,而且一旦他们知道了他的伤势,那他还能走出司徒府吗?迈着沉稳的步伐,他忍痛地强装无事,一步又一步困难地走开。
“青城,他真的没事吗?”风采玲担心地问着丈夫。
司徒青城摇摇头:“他的武功已经胜过我,为什么不躲呢?甚至连运气抵抗都没有,他到底在想什么?”他喃喃自问。
“青城,他不要紧吧?”
看着妻子既是担心也是难过的泪脸,他只好轻声说:“他没事,别担心。”可是心里却决定待会儿一定要去找方大夫,为儿子求一剂良药。
③③③
“老天,大哥没事吧?”湘云急忙扶住踉跄而来的文声坐下来,担心地出声。
文声呼了口气,舒缓有点胀痛的胸日:“今天恐怕不能游湖了。”他遗憾地说。
湘云摇摇头:“没关系,我们可以改天再去。现在最要紧的是你得赶快去看大夫。”她急急扶起他欲走。
文声点点头,不反对。
“我想,去方大夫那里看好了。”湘云不经意地提起。
文声却停下脚步:“我知道姓方的是名医,但岳阳又不只他会医人,我不高兴让他治。”他不悦地说道。方大夫跟爹是好友,给姓方的治,那他刚刚干嘛还装得那么辛苦。
湘云皱皱眉,也没说什么,对他多变的惊人之举,她早已很能接受:“那你要找谁看?”她问,心中却对他紧靠的身体传来的体温感到心神迷荡。
“没没无名又不认识本公子的。”他可不想弄个人尽皆知。
“你不怕遇着个蒙古大夫,把你治死。”她试着调侃,心中却对他的理由感到好奇。
“没关系。”他断然说,反正死马当活马医,就算医死了也不错,至少他是顺应天命,逃月兑红尘烦事。
湘云扶着他继续走,感觉到他的重量倚在她身上所形成的亲密。她不该让他碰到她的身体的,即使隔着衣服,湘云提醒着自己。可是他受伤了呀!另一个理由却又浮现。
想到这几人的相处,虽然他仍是不正经地带着她嘻笑游玩,但她发现,他让她见识的都不是会带坏乖小孩的事,反而都是充满惊奇及启发性的事物。看他吊儿郎当地在看似不正经的浮华世界里的正当行为,她就更欣赏他、敬佩他、喜欢他、爱他。
他的一举一动、言行谈吐,无一不吸引她全心的注意。老天,她是真的陷进爱河,不能自拔了。
而他还当她是个男的,当她是个可爱的小弟弟。
她要如何向他解释,请求他的谅解?更重要的是她要如何做才能让他们以后还能在一起。
司徒大哥是最恨别人骗他的。沅青的话又蓦然出现在脑海,令湘云更害怕向文声揭露真相。
“怎么突然好静,不说话了?”文声有点困难地问。
“没什么。”湘云说谎地摇头,“我只是在想是谁把你打伤了?”
“这不是你该想的,所以你还是闭嘴好了。”文声却又马上冷冷驳斥。
湘云立即停住了口,心中却有浓浓的沮丧。她多希望他能将心中的苦恼告诉她,与她分享。这种渴望几乎都快成了难以平复的痛,日夜烧炙着她。
但她明白,他在她面前已经泄漏了太多的自己及真相,比起外面那些误会他的人及司徒家的人,她已经算是享有特殊待遇了。她该知足了。
但,她办不到。
③③
滑腻却显粗糙黝壮的肌肤渗出汗水,映着光的反射流露些微耀目。平滑的肌肉里了无赘肉,伟壮的身躯令人心跳。
哇!湘云红透了脸,感觉全身火热,心儿剧烈地跳动。扑通,扑通,伴随她的羞赧加剧。
明知道她该转开头或闭上眼睛,可是眼皮就是怎么也不听使唤,就连眼睛也违反了大脑的命令,骨碌碌地盯着他的上身看。好似他是项稀珍,是项宝物般罕见。
喔,这下她的脸都丢光了!
明知道如此,可是她的目光就是怎么也转不开。唉!
“云弟,看什么?还不快过来帮我上药。”仿佛被他的目光狠狠烧痛般,文声终于忍无可忍地不安出声。
不知是这位大夫医术好,还是他身体壮,疼痛已经渐渐缓和。但月复部那块瘀青却没消褪,反而愈显乌黑,即使是轻触也会疼痛难当。
见云弟对他的呼唤没有反应,仍是以那副如痴如醉的表情傻傻地看着他,好像从没看过男人的身体似的,他只好清了清喉咙再唤声:“云弟。”
云弟仍没反应,他反而因云弟的目光更显得不安。好奇怪,仿佛云弟的眼光是会烧人般,他全身每一处肌肤都因云弟而慢慢变热,就连他的呼吸也渐渐急促。
喂,司徒文声,你在想什么呀?“他”可是个公子,你喜欢的小弟弟,你怎么可以有这种反应,活像是被个姑娘瞧到似的。
“云弟。”这次他用吼的,十分不耐烦。
湘云马上被这暴起的如雷声吓到,急急回神的她看到文声气急败坏的模样,不由得脸更红心跳更急。
“过来帮我抹药。”他静静地命令。
抹药?湘云吞了吞口水,脸色开始发白。
湘云发抖的双手由大夫那接过一罐绿绿的药膏,轻颤的双唇却不安地问:“抹哪里?”千万不要是右月复那块瘀青。
“这里。”文声指着那块瘀青。
老天保佑,她心底申吟着。她,堂堂一个黄花大闺女,怎么可以去碰男人的月复部,即使是为了疗伤也不该呀!
“快一点。”文声不耐地催促着。
湘云无奈,只好硬着头皮蹲来,用手指沾起药膏。
她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红着脸,伸出发抖的手轻轻地碰触到他。
两人同时倒抽一口气。
湘云是因为接触到他滑腻的温热肌肤而激荡不已。文声则是因她的轻触所引起的疼痛而哀伤,更重要的是那股莫名的心动竟如潮浪般汹涌而来,一浪比一浪高。
这使得文声近乎震惊地瞪着月复上那只细白玉手的轻挪缓移,身躯竟因此而轻颤发热。他困难地吞咽着口水,急急地移转目光看到云弟嫣红娇丽的双颊,及鲜红欲滴的樱唇,额上那些诱人的汗珠竟更火速燃升了他身体的热度。
到今天,他才深刻注意到眼前的人儿是多么像个女人,一个令他心神迷荡,勾他魂魄的佳人。心底的跃动更加激烈,让他想就这样把云弟推倒在地,狠狠地吻他,抚模他,然后再火热地侵占他,让他彻底变成他的人,专属于他。
老天保佑,他还很有理智,知道“他”还是个男人,否则他没有把握能不侵犯他。
不过,他现在觉得很难熬。在云弟的碰触之下,他竟觉得很亢奋,再这样下去,场面会相当难堪。
“好了。”他忽然喊停,急急从云弟手中夺过药罐,“你去给我煎药。”他大声地说。
湘云吓了一跳,不明白文声的态度:“大哥,你怎么了?”她关心地问。
“啰嗦。”文声没好气地回应,用指头沾起药膏,“去煎药,没听到吗?”他生气地吼叫,是气自己“变态”的心境,也气云弟长得这么漂亮。
湘云低声允诺,聪明地看出现在不惹他为妙。
文声低咒地看着云弟的背影,人大地沾起药膏往肚子上涂。
哎哟!他差点申吟出声,痛得脸都皱在一起了。该死的,怎么连力道都控制不好?他不断地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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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伤如此重,心情又颇为恶劣,游玩的兴致早已烟消云散。
才刚过黄昏,文声便打道回府,直接回房。
进到房间便看到桌上摆了些奇怪的东西。走近一瞧,是药丹、药膏、布条及一张字条。字条上写着:
这里有良药,系良医所出,你好自为之。切记以后不要再效法曾参,那是愚行、当躲则闪才是。
文声看了后低笑出声。字条上虽没有署名,但他一看就认出是爹的字迹。
温暖的感动立刻涌塞心中,让他难以自抑,亏爹还这么关心他,视他如亲生子般。叮惜他仍必须再当个坏孩子。
苦涩地,他倒了杯茶吞下爹拿来的药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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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天了。
已经四天都没看到文声了,就算是疗伤也不用那么久吧?
唉!湘云轻叹,不自主地停下抚琴的手指。相思难耐,如今她深知其中的苦楚了。
“小姐,怎么了?”沅青关心地问,择了杯温茶到湘云面前。
湘云不语,只是接过了茶喝下。
“你在想司徒大哥吗?”她小心地猜测,对近乎茶不思饭不想的小姐感到同情。
“小红到司徒府送信儿还没消息吗?”湘云幽幽地问,颇有深闺怨妇的味道。
沅青摇了摇头:“小姐,司徒大哥一定是有事缠身走不开。”她试图安慰湘云。
湘云轻笑:“正经事,他是避我如蛇蝎,哪里来的要事缠身。”口气是嘲弄也是害怕,难道他已经不想跟她在一起了吗?还是他已经察觉到她的真面目,所以才不见她。
“沅青,”她唤,“你曾说司徒大哥绝不轻饶骗他的人,但如果骗他是出于无奈而且又没有恶意的呢?”她急急地问,有希望也有丝绝望。
沅青轻叹,虽不忍心看她更苦,但骗她却也更不智,她实在看不出来他们有在一起的可能。一个是天之骄女,才气洋溢,是人人称赞的好小姐;而另一个却是浪荡败家子,受万人指责,家人更不谅解。恍如一个是天,一个是地,差距太多,阻碍也太大了。没有一个父亲会狠心地把女儿嫁给像司徒文声那个“恶徒”。
如果司徒大哥能变好就好了,但现在时机显然未到,而且也不知道要再等多久。小姐是不该被耽误的。
“结果是一样的。”沅青铁下心肠说,“欺骗不分轻重,凡是欺骗他的人,他是绝难原谅。”她肯定地说。
湘云脸色倏然转白:“难道我要一辈子以男装示他吗?”她喃喃自问。
“冯湘云。”一声暴响的男声喝年而至,只见一名修长又不失儒雅气质的男子愤怒地闯进香闺来。
“哥。”湘云惊呼,有点害怕地看着他大步而来,“你回来了呀!”她近乎耳语地打着招呼。
“你给我说清楚,”他抓起她的衣襟喝问,一点也不避讳湘云是个红妆,“我什么时候买了个妓女当侍妾?”
湘云大吃一惊,不由得吞了吞口水,心中猜到他大概已经听到外面那些不堪入耳的流言。
“哥,你在说什么呀?”她笑着装糊涂,玉手急忙往后向沅青示意——人快走。
沅青立即会意,立刻踮起脚尖打算悄悄消失。
“站住。”冯云却反手抓住了欲逃的沅青。一使劲,使得沅青不由得正身面对他。
然后他举起手,强迫沅青抬起头来正视他:“你就是我的侍妾吗?”他眯着眼危险地问。
沅青吓得快昏死了,根本没有声音回答他。
“当然不是。”湘云急忙扳下哥哥的于,“她只是我的婢女,叫小青。”她仍努力地想挽回颓势。
“不,她就是。”他冷冷地说,双手又抓住她的下巴往上抬,“咱们在迎香阁曾有数面之缘,宋沅青姑娘。”他静静地说。
真是晴天大霹雳,两位姑娘顿时哑曰无言。
湘云回神的速度还算快,她急忙解释:“哥,是我用你的名字赎下沅青的,不关她的事呀!”她慌张地扯住他的衣袖。
“我就猜到是你。”他忿忿地扫她一眼,“你太多管闲事了,她的事该由她的老相好司徒文声来管的。”他吼道。
湘云马上又噤声,被这位鲜少发怒的大哥吓到了。
“你……你不要……怪……怪小姐,是……我……求她……她的。”沅青发着抖,断断续续地说。
“怎么?”冯云冷冷问,语气中有着难以察觉的怜惜,“你那个无情无义的老相好根本不要你,不在乎你吗?”他低沉地说。
“没错。”湘云马上接腔,“我看她可怜,所以才赎她回来。”也只有这样才能保住司徒文声的秘密。
“赎回来当我的妾?”他冷笑,“多谢妹妹的好意,我真是难却盛情。”他冷哼,定定地瞪视沅青泪痕斑斑的玉脸。
“你知道你来做什么吗?那就是取悦我,让我高兴。”他静静地说完,立刻低下头来无情地攻占她的红唇。
“不。”湘云和沅青同时愕然低呼。
“啪!”一个巴掌声立刻响起。
冯云愕然又愤怒地看着沉青,眼中燃起熊熊怒火,这女人竟敢打他?“别装出一副清高的圣女样。”他嘲讽道,“你只不过是个娼妓,全身上下哪一个地方没被男人模过,现在只不过是换了个男人而已。”
“哥。”湘云怪叫,不敢相信平时温和的哥哥会说出这么残忍的话。
沅青立刻呜咽出声。有苦说不出,有原因不能说,真相又不能露白。难道她就只能含冤莫白吗?
“我说错了吗?”他冷笑,“老实说,让你当我的妾,你都还不够格,你太脏了。”他更残忍地说。
沅青再也无法忍受了,下知从哪生出的力量,她猛力挣月兑他的魔手,激狂地奔向门口。
“别忘了你是谁,晚上过来帮我暖床。”他很暧昧地叫道。
“你太过分了,哥。”湘云大叫,愤怒地拉回哥哥的眼光,“她是我的婢女,不是你的侍妾,你不该这样对她的。”
“你知道外面是怎么说我的吗?”他危险地问着湘云,“他们说我冯云是个傻瓜,竟赎了个人家不要的二手货当宝,搞不好肚子里还有个别人的杂种。”愈说是愈气。
湘云倒抽一口气,没想到哥哥听到的是最不堪人耳的话:“这太好笑了,你又不在岳阳。”
“没错。”他冷哼,“但我冯云傻得托个少年以我的名,每大跟在司徒文声那个杂碎后头摇尾乞怜,恳求他让佳人。”
湘云觉得空气似乎快没了,儿乎不能呼吸了。没想到哥哥的消息竟如此灵通,才刚回来就什么部知道了。
“我能辩白吗?尤其那个摇尾乞怜的少年可能是我那没有脑子的妹妹。”他冷漠地看着她,“结果,果然是。这下,我只能哑巴吃黄连,当个傻子。要不是你是我的手足,我真想把你掐死,免得我为了你的名节还得如此牺牲。”
“对不起,我错了。”湘云只能嗫嚅地赔不是。
冯云叹了口气,火气终于消了一些:“你跟在司徒文声后头干什么?他可是众所皆知的败家子。”他严厉地诘问着。
“这……”湘云竟然想不出个合理的借口。
“他知不知道你是个女的?”
湘云摇摇头:“他以为我是个十八岁的少年,下头还有个妹妹叫湘云。”
冯云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你真是太过分了。”他气急败坏地骂道。
但转念一想,他又问:“你干嘛这样做?难道你喜欢上他?”
湘云迟疑地点头,知道再也瞒不下去了。
“你疯了。”他摇头,“他无情无义,浪荡又败家,简直一无可取……”
湘云急得都快哭了,她多想告诉哥哥,他才不是这样的人,这一切都是他装出来的。但她不能,不能把他苦心经营的假象打破。
“反正以后不准你再跟他见面,也不许你再偷偷溜出去。”冯云断然决定。
“不。”湘云叫道,泪珠终于落下,想到再也不能见到司徒大哥,她就感到心痛、感到绝望,“事情不是你所想的,他才不是那样的人……”她急急嚷道。
“住口。”冯云根本就不想听,“命令就是命令,由不得你。”
“不!不!这太不公平……”湘云猛摇头,急步往后走,“我喜欢他,我爱他,你不该阻止的。”她叫,随即掩面跑出房门。
她一路奔跑,却在花园的小径上撞到刚回府且扮男装的小红。
“小姐,你怎么哭了?”小红担心地问。
湘云不答却抓住小红的肩膀急切地问:“如何?他在不在?愿不愿意见我?回信呢?在哪儿?”口气已是纷乱。
“小姐,”小红看着她这副模样,比起以前快乐的小姐真是差太多了,“他不在,仆人们说他一大早就出门玩了。”她有点哽咽地说。
他没找她?不找她一同去。湘云陡然放弃小红,全身近乎无力地软坐在地。
难道,他真的看出了“她”?真的讨厌她了吗?
湘云的泪水更泛滥而出,滑落双颊,弄乱了胭脂,也沾湿了衣襟,但仍不受控制,也无法控制地奔流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