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
钱奇岳财大气粗,庄院楼阁富丽堂皇、华而不实,接获钱朵儿即将到来的消息,他欣喜若狂的布置珍珠阁,准备不少丝绸衣裳、金饰珠宝及胭脂水粉要讨好她,还特别设了三天的流水席宴客。
但冒牌的宝贝人儿可不依,故意找借口拖延时间,等到铺张排场结束才肯到钱家庄,因为此行绝不是来替钱朵儿认爹,是要搞怪出口气。
日落时分,金宝贝抵达钱家庄,洛阳城距离南宫世家远得很,她不用顾忌事情会传到娘亲耳朵里,所以穿着打扮全凭自己喜爱,还大方以真面目出现。
她行事低调,但庄院外仍有不少人在苦等,只为一睹钱家小姐的真面目,是如传闻貌美似天仙,还是像钱奇岳的丑陋样?
老实说,其中来看笑话的人占多数,然而当佳人下马车时,所有人全都震住,目光锁定美人儿,不论男女老幼个个看得两眼发直、证叹不已,不亏是天下第一美人的女儿。
“朵儿、朵儿……”钱奇岳快步前来迎接,他只见过女儿出生时的模样,关于钱朵儿的事全都是由他人口中得知,因此对眼前像南宫雪影的金宝贝一点也没质疑。
然而,见到钱奇岳时金宝贝倒是很意外,多年前曾经在一旁偷偷见过他,还记得他的外表肥胖臃肿,眼睛狭小瞇成一直线,笑起来一副奸诈样,蛮横的直嚷着要以千金买回钱朵儿,今日再见他却变得瘦骨嶙峋,还有点和蔼可亲?
“朵儿妳可回家了,爹爹好开心。”钱奇岳笑得阖不拢嘴,伸手想牵着女儿入内却惨遭拒绝。
“不得无礼。”小玉抢先挡在他前面。
“抱歉,钱老爷。”金宝贝的态度十分冷漠,简单话语便点出钱朵儿的立场。
“呃?那……先入内吧。”生疏称呼令钱奇岳非常难受,但他很快恢复笑容,领着他们进入庄院,走在庭园步道上,不停的介绍环境。
金宝贝不语,静静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他与金华阳同样是伤害母亲的人,但在面对他时,不知为何她的怒气少了些?是因为有着“旁观者”的心情吗?
相处至今,从头至尾就钱奇岳一人在唱独脚戏,但面对她的冷淡他仍极力讨好,送她至珍珠阁并献上珍宝。
面前景象令人瞠目结舌,珍珠阁是栋独立庭院楼阁,从庭园至壁梁雕画皆奢华不已,果然是“钱家庄”,一景一物用了不少金钱堆砌而成。这金库能住人吗?金宝贝只觉得闷,有种会被钱压死的窒息感。
“朵儿喜欢吗?如果觉得不够好,爹爹再命人重新布置。”钱奇岳很期待见到
女儿欣喜的笑容,手一挥,数位奴婢捧着金饰珍宝来到她面前。
金光闪闪,看得金宝贝眼花,“长途跋涉,我累了。”
气氛很尴尬,但钱奇岳一样笑容满面,“我老胡涂啦,竟忘了该让妳先歇息,那我们父女晚膳时再叙。”
她轻轻点头,也算是有了回应,看在钱奇岳的眼里算是好的开始,离去前不停交代奴仆要小心伺候。
“只要小玉陪我即可。”
“这……好吧,其他人都在珍珠阁外候着。”只要女儿开心,钱奇岳什么都答应。
人群散去,金宝贝获得喘息空间,至于晚膳……噢,暂时别想了,她的头都犯疼了,不像是来修理人,倒像是来被整的。
钱家庄的生活比起皇宫还铺张,金宝贝过得难挨,钱奇岳以为呵护不周到,连日绞尽脑汁想要把天下至宝全捧到她眼前,她受不住的开口要求让屋子摆月兑金库恢复正常,几次沟通后,终于达到共识。
解决吃住的问题后,她才有心思去关注其他事,除了钱奇岳与奴仆,至今她还没见过其他人呢?好奇怪,他不是有很多妻妾吗?孩子少算至少也有四、五个吧。
在来到洛阳城时,金宝贝曾探询有关钱奇岳的私事,可惜这儿的居民怕惹事似的都不敢透漏,想知道钱家庄的事全要自己去挖掘。
早晨,她随着总管来到帐房,钱奇岳要见他。
“朵儿,来来来,这边坐。”埋在帐本堆的钱奇岳抬头见到她立刻起身让位。
“不了,我坐这里就好。”她不领情,就坐在距离门口最近的椅子上,还吩咐小玉随时候着。
而钱奇岳亲自搬来数本帐簿,一一摊开让她过目,“这是钱庄的资料,数目可观,以后爹爹的产业全都是妳的了。”
“为什么?我只是奉家母之命小住几日便会离开。”她冷冷提醒。
钱奇岳心头抽紧,“万万不行,妳是钱家血脉,该认祖归宗继承我的事业。”
“继承?”不是她爱怀疑,是事情真的太诡异。过去他对女儿不闻不问,现在却捧着所有财产来讨好?难不成是要继承负债?或者想借经商才女之手挽救垂死的
钱庄?
探究的目光看得钱奇岳汗颜,频频以衣抽拭汗,“事情不是妳想得那样,爹爹是诚心诚意留妳住下。”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他这样像不像心虚啊?
“我……”需要道歉的事太多,一向高高在上的钱奇岳拉不下老脸,生怕愈描愈黑更不敢解释。
“钱老爷?”金宝贝还拉长耳朵等着听呢。
“今儿个天气很好,跟爹爹一同去巡视钱庄好吗?”钱奇岳除了以钱财留人,再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
“好。”她点头答应。亲自巡视比看帐簿来得真实,且多了解他的为人,才能拿捏应付对策。
“哈哈,现在就去。”下对棋步啦!钱奇岳深信要以财富留住女儿仍有很大的希望。
当轿子备妥正要出发,钱家庄来了客人,金宝贝对他的印象就像第一次见到钱奇岳一样,一副打从骨子里狡猾的样子,不!包惨,这男人还色迷迷的令人厌恶。
钱奇岳见到他颇为不悦,简单为两人介绍,“朵儿,他是远房亲戚古淙惇。”
迸淙惇一身锦衣玉袍,手拿折扇自以为帅气风流,对佳人一见倾心,“大小姐,淙惇是大夫人的亲侄……”
“长话短说!”钱奇岳唯恐讨好不了女儿,这家伙竟扯后腿提起“后母”,真是坏事。
迸淙惇回瞪一眼,看在美人的份上也就不计较,“淙惇听闻大小姐回庄,特别来拜访。”
金宝贝趁机问道:“来到这里多日,还不曾见过钱夫人,她可安好?”
“大夫人与其他夫人都被迫住在偏远院落。”古淙惇说得可怜,其实是要告状。
怕女儿生气,钱奇岳频频冒汗,小心的保证,“朵儿,她们绝对不会碍着妳,在钱家妳才是最重要的。”
原来钱朵儿的地位比金宝贝想象的还高呢,且古淙惇的出现点燃火药味,事情愈来愈耐人寻味了。
洛阳城近郊,树林浓荫遮天,百鸟齐鸣、花朵争艳,隐约传来涓涓溪流声,清风挟带水气拂面而来,如一股清凉气流直贯心底。金宝贝到寺庙上香祈福后,不急着回钱家庄,在树林里享受片刻轻松,
还模不清事情来龙去脉,她仍清楚钱家正处于争夺财产的局面,古淙惇是钱奇岳的头号敌人,想到那贪婪家伙,她就浑身不舒服,这两日被他缠得紧,对他是愈来愈反感。
金宝贝受不了的摩挲着冒起的疙瘩。真是的,好景、好时光,想那大烂人是浪费时间,若真要浪费也是该想……
不知住在洛阳城另一方的他可安好?
早明白思念难熬,金宝贝尽可能的不去想,无奈知道跟做到是两回事,分别七日,那张俊容总是时时浮现在脑海里,提醒着她不管距离有多远、分开的日子有多长,她这辈子都是他的人。
四年啊?她皱了皱俏鼻,订下约定说不难受是骗人的,但为了长久的未来必须忍耐,但愿时间带来的答案不会伤她的心。
忽然间一阵哀怨哭泣与吵闹声传来,她前去一探究竟,只见一顶红色喜轿空无一人,顺着声音循去,就见到几个人在溪岸边乱成一团。原来是新娘子闹自杀啦!
“快阻止她寻死。”金宝贝命令救人。
“是。”淡漠的段恒这才有动作,足尖轻点,轻功凌驾众人之上,身手俐落,眨眼间的工夫便将新娘子带到金宝贝面前。
“让我死、让我死,为什么要救我……呜呜。”林练芊哭得凄惨,脸上胭脂全花了,要她出嫁活像是被推入火坑似的。
“别哭,有什么委屈说出来,也许我可以帮得上忙。”金宝贝取出手帕为她拭泪。
“呜呜……没用的,谁都帮不了我,姑娘求求妳别阻止我寻死。”林练芊起身拎着裙襬又想奔向溪边。
“站住!妳凭什么寻死,妳这条命现在是傅爷的。”八个轿夫团团围上,准备绑人回去交差。
“不要啊……求你们饶了我吧。”林练芊崩溃般的瘫坐在地。
暗爷?会是他吗?
金宝贝深受打击,傅绍齐是首富,洛阳城是他的地盘,试问除了他,还有谁敢自称傅爷?可恶的男人。
“小姐,冷静点,也许只是误会,事情并不是妳想得那样。”小玉心急的安抚她。
对,事情还没厘清之前,不可轻易下结论。金宝贝压下怒火,要段恒先平息场面,她要问个明白。
不一会,轿夫们全被点住穴道僵直在原地,她再次靠近新娘,“别慌、别怕,现在没有人能伤害妳,妳先详细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林练芊惶惶然打量,像是在确定眼前的姑娘有保住她的能耐,才停止哭泣开口道:“我……只是个穷人家的女儿,父亲向傅家钱庄借钱,利息愈滚愈大,十两银子变成五百两银子,最后偿还不了,傅爷就要我当他的第八个妾。”
愈听愈心寒,金宝贝怕极了心会摔成粉碎,好想转身逃走。不!他不是那样的人,她鼓起勇气又问道:“妳指的是首富傅绍齐?”
“就是他!那无耻的男人利用这种方法夺了不少女孩,呜呜……听说他还会凌虐女人,我这一踏入傅家大门,恐怕是活不了了,倒不如现在就死了算啦。”林练芊愈哭愈惨,字字句句撼人心魂。
“怎么会这样?他……”金宝贝小脸惨白、脚步踉跄,要不是小玉扶着她恐怕早就站不住。
“小姐撑着点。”小玉转头对着女子大声斥喝,“事情是不是真的?妳可别乱造谣说话。”
“哇呜--我都被迫穿嫁衣了,而且这群轿夫都是傅家的人,难道有假吗?妳们若不信可以到傅家查个明白,还是妳们根本没有帮忙的意思?呜呜……不肯帮就算了,反正我横竖都是死路一条。”林练芊爬起又想寻死。
“站住!小姐还没让妳走。”段恒厉眼怒瞪。
“呜呜……”好可怕唷,林练芊瘫坐在地。
这个人是在警告她戏别演得太过火吗?哎呀,怎么能怪她嘛,钱拿得多,做事就要更卖力嘛。
啧啧!瞧瞧眼前的美人儿,丰姿美丽、出众动人,也难怪商场的王者要对她百般用心了,好羡慕呢。
“小姐、小姐?”小玉唤着失魂人儿。
“我……”金宝贝还惦记着他曾说过的誓言,每一字、每一句皆深深刻划心头。而女子对傅绍齐的控诉带着无穷杀伤力,让心满是爱情刀痕,用不着四年,才没几天就有了残酷的答案。
段恒阻止她陷入绝望,“傅爷对小姐是有心的,属下认为有必要找他当面对质理论。”
“没错!如果他真是大坏蛋也应该受惩处,不能让他逍遥自在又害了其他女孩。”小玉气愤填膺的说。如果傅爷敢辜负小姐,她第一个不饶过他!
“呜呜,这位姑娘求妳救救我吧,我如果被他们带走必定稳死无疑的。”林练芊继续装可怜。
呼唤扯回思绪,金宝贝看着刺目大红喜服心又被刺痛,但仍重新振作,“我保证那个吸人血、放高利的骗子,不会再有机会害人……”
段恒走向轿夫们,冷眼横扫,“你们都听得一清二楚吧?谁有意见?”
“没……没有,”他们个个动弹不得,吓得半死,为了保命哪敢违命?其实能顺利照着剧本走,更是求之不得啦。
“很好。”段恒收势,一一解开他们的穴道,使眼色要他们回到岗位,心里则骂得要死,真是误交损友,这种法子也想得出来。
之后金宝贝吩咐小玉送林练芊回家,还给她银两安家,“以后当心点,别再中了别人的道。”
“我知道了,谢谢姑娘的大德大恩,若有机会一定回报。”林练芊频频弯腰道歉。哈哈哈,又有钱收了。
“小姐要小心。”小玉离去前还不忘要段恒顾全安危。
目送两人远离,想查明真相的金宝贝代替新娘子坐上喜轿,大红帘布垂下,强忍的眼泪夺眶而出。混蛋,他好混蛋,这就是他的深情?他的致富方法?
不!他……金宝贝仍找借口为他月兑罪,希望只是误会一场,像恶梦醒来之后就烟消云散。
从郊外到城镇尚有段路程,一路上很冷清,金宝贝的情绪深陷泥沼,当轿子进入城镇,迎亲队伍变得盛大,陪嫁物品琳琅满目,串串鞭炮响个不停,锣鼓喧天,街道上挤满观礼的人潮,人们不明白为何大名鼎鼎的傅爷忽然迎亲,纷纷抢着要瞧瞧新娘。
耍手段纳妾还如此嚣张,天理何在?金宝贝掀起窗帘,看见热闹景象,不悦的想。
“哎唷,姑娘不可露面。”轿子旁多了媒婆跟随。
金宝贝的手彷佛被烫着了,急忙放下窗帘布,怒气愈燃愈旺,娇躯气愤得不停战栗、握着拳头,待会若真见到他穿新郎喜服,就先宰了他!
不久,花轿停于门外,童子端茶拜轿,英挺的新郎傅绍齐拿着折扇在轿顶敲三下,又脚踢轿门三次,据说这样可表威严,日后新娘会百依百顺,但他只希望可以减低金宝贝的怒火。
他从未如此紧张,深呼吸后才弯腰掀开大红帘布,因为早有心理准备,他轻松躲过攻击,顺势拉着莲藕玉臂将她搂抱在怀里。能提早见到她无双美貌,被炮轰也值得。
被抱个满怀,但金宝贝只想嚎啕大哭。他好残忍,此情此景,要她情何以堪?
暗绍齐笑得极坏,故意惹她生气,藉以化解哀怨,“我美丽的娘子,妳的凤冠霞帔呢?”
“傅绍齐!看清我是谁。”她想要挣月兑,无奈力气与他相比小得可怜,明媚双眼气得泛红,泪水被蒸发了。
“我当然知道妳是我的宝贝女人。”他的笑好温柔,百般宠溺。
“住口!”他怎能笑得如此无辜?
万众瞩目的新娘子没穿大红喜服已够惊人了,现场气氛又火爆十足,人人拉长脖子更想看清她的真面目。
有人眼尖瞧出她是何人,“哇!竟然是城东的钱家大小姐。”
“真的假的?那坏心的钱奇岳有这么美的女儿?”
“就是她啊,美人难得,也难怪傅爷急着娶妻。”
议论纷纷,在众人瞧见佳人容颜后,傅绍齐迈开脚步抱着她急速入内,“该拜堂了,不可错过吉时。”
“放开……唔。”金宝贝还来不及向段恒呼救,小脸蛋就被压进宽广胸膛牢牢贴紧,连呼吸都困难。
虽说拜堂,在佳人还没点头允诺之前,傅绍齐可不敢太过蛮横放肆,飞也似的抱着她进入牡丹花阁。
此时正逢牡丹花季,庭园绿意盎然,花朵娇艳绽放,空气中飘散迷人香味,身置于此有种进入如幻似梦仙境的错觉,而他的宝贝正是花中仙子。为了圆美梦,等待这一刻到来,他花了不少心思。
暗绍齐让她坐在秋千上,可以一目饱览花园的全景,“我的宝贝,妳喜欢这里吗?”
“可恨的男人!”重获行动自由,金宝贝二话不说就是送上拳头,但一个不小心失了平衡,反而从秋千跌落他的怀中。
见她小脸蛋艳红,傅绍齐忍不住又逗着她,“好热情,就知道妳会喜欢。”
“负心汉!我今天非要把帐全算清不可。”金宝贝推开他,站得稳稳的给了他一击。
“有话好说……”她拳头很结实,看来是没得谈了。
佳人拳法了得,傅绍齐眼看第二拳又要落下,采下牡丹花挡在身前,粉拳袭来花瓣散落,一朵接着一朵,在地上交织成粉色地毯,他又以掌风带动花瓣,漫天飞舞,编织出浪漫气息。
如雪一样的花瓣雨渐渐浇息怒火,金宝贝终于停下动作,情不自禁摊开掌心捧着落下的花瓣,赞叹不已,“好美。”
“是的,很美。”宝贝人儿很美,一旁的傅绍齐看痴了,粉紫柔美完全衬托出她的气质,恍若仙子在幻境中与彩蝶嬉戏共舞。
花瓣雨停了,金宝贝从梦幻中跌回现实。她在干什么?人没有修理到,还把整座花园的牡丹全毁了,“啊!我的天哪。”
糟了!她还是生气,傅绍齐连忙想出应变方法,“别乱动,至少可以挽救完整的花瓣,当作牡丹花茶、药材、染料。”
“嗯嗯,牡丹花还可以入菜,还有……”金宝贝没有多想,蹲跟着他一起拾花瓣,脑袋瓜里想出不少可运用花瓣的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