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建业还想再思索,可何文怀已等得不耐烦了,“汪老板,你到底考虑好了没有?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汪建业扫了在座的众人一眼,此时他已没有退路,同意还有得一搏,若不同意,今日这会长之位自己是彻底得不到了,于是一咬牙,点了点头。
闻言,何文怀冷冷看了他一眼后,转头朝斜对面的银皓露出慈爱的笑容,“景皓,将面具拿下来,让汪建业好好瞧瞧你是否有资格。”
乍听他这句话,在场众人,包括张老太爷都是一怔,不过他最先反应过来,满脸震惊又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银皓。
而其他人,包括汪建业都差不多忘记张家嫡孙的大名,所以直到银皓将脸上的面具月兑下,露出一张完好无缺、英武俊朗的面孔,大家才回过神来。
曾与张家走得近的药商瞧着与张瑞宗九成像的他,竟下意识错认道:“咦……张瑞宗……”
“怎么可能是他!”
“若他真活着,也不可能这般年轻。”
“皓儿……我的孙子,你……当真还活着……”张老太爷怔怔瞧着孙子张景皓,颤抖着声音,仍有些不敢相信。
张景皓站起身,几步上前,直直跪在他面前,连磕了三个响头才红着眼睛抬起头,语带哽咽道:“孙儿不孝,让祖父担心了这么多年。”
此时要说谁最震惊,除了张老太爷,便是汪建业,不,只怕汪建业比他还要震惊。
原以为这人是王家派来的,结果却如此出人意料,看着眼前祖孙相见的激动画面,他差点当场喷出一口老血来。
张老太爷颤抖着双手,忙一把扶起他,“我……我不是在作梦吧?”
“是真的,孙儿活着回来了。”张景皓扶着祖父的手,点了点头,“当年母亲用自个儿的命护着我才让我活了下来,船烧沉后,我被路过的一艘上京的商船救起,并送到外祖家。
何文怀接着说道:“当时他全身被火灼伤,大夫说就是活下来,只怕也会留下残疾,好在我与张神医有几分交情,于是将皓儿送到他那里去医治。因为怕汪家得知皓儿没死,会再次对皓儿下手,也怕他对亲家下手,所以我才没有将皓儿活着的事告诉亲家。”
众人听到他这话,多年的猜测得到证实,果然是汪建业动的手。
“何老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汪建业压下心头的惊慌,沉声质问。
“你这个连自个儿亲妹妹也下得了手的杀人凶手,竟还有脸质问我这话什么意思?”何文怀满脸愤慨说道:“当年你趁亲家到外地去巡视药铺之机,吩咐你妹妹对我女儿和外甥下毒,幸好你妹妹是个善良的,不但没有听从你的命令,还让我女儿带着儿子上京避险,结果母子俩在上京的半道上还是没能逃出你的毒手。”
“何老板慎言,在河上遭遇水匪打劫的事本就时有发生,是你女儿运气不好才正好撞上。”汪建业暗握着拳头,故作镇定,继续反驳道:“至于我的妹妹,她可是在张家突然暴病而亡的。当年我是见张老太爷接连痛失至亲,因此才没追查我妹子身亡的真相,今日你倒好,无凭无据,竟还倒打一耙。”
“汪老板不仅手段狠辣,这颠倒黑白的口才更是厉害。当年你亲妹子到底是张家害死的,还是你这个亲哥哥暗中所为,只有你自个儿清楚,我只知道我外甥能逃过你的毒手,真多亏你妹妹相助。而我今日敢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我女儿是被你汪建业所害,手中自是有——”何文怀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身旁的外孙打断。
“外祖父,既然汪建业不肯认,就是咱们拿出证据又如何?”
今日他的目的已达到,阻止汪建业坐上会长之位,至于汪建业承不承认谋害他与母亲以及汪姨娘的事,想必在场众人都心如明镜,今后药行再无汪建业的立足之地。
而他为何阻止外祖父说出证据,自有他的打算。
张景皓的真实身分带来的冲击太大,致使汪建业一时没想起上回被活捉的十几名属下,等他突然想起,要阻止对方说出口时,张景皓却突然阻止了何文怀。
虽不明白张景皓这么做的原因,但此时自个儿能安然离开才是最紧要的,于是他按下心里的疑惑,淡声道:“既然银老板是张家嫡孙,那这会长之位,他的确有资格。”
听到这话,加之张家似乎暂时不打算追究汪建业,之前一直沉默的药商们纷纷热情上前向张老太爷恭喜孙子归来,并表示自己赞同张景皓为会长。
而那些原本站在汪建业那边的几名药商,见汪建业落败,立即识时务的也跟着表示赞同。
张老太爷客气感谢着,大伙知他此时只怕没心思理会其他事,客套几句后便都告辞离开。
转眼间,厅中只剩下张老太爷、何文怀、陈世忠与张景皓四人。
何文怀忍不住开口问道:“皓儿,你为何要放走汪建业?你不是已捉到一名当年放火烧船的水匪了吗?”
张景皓两年前回京后,一边忙着扩展自己的山货生意,一边带人暗中查找当年放火烧船的几名水匪。
所以一直盘据在杭州至京城这段水域的水匪,这两年突然消失不见,并不是遭到官府打击或是富商报复,而是张景皓带着属下偷偷将他们除掉。
上回张景皓上京,汪建业派人在船上埋下火药,所幸被他及时察觉,并活捉了那些人,没想到一审之下,终于让他找到了当年放火烧船的其中一名水匪。
“外祖父别急,我自有用意。”
见他不肯明说,何文怀也没再追问。
陈世忠瞧着张景皓完好无缺的俊顔,心里一边替他高兴,一边暗自松了口气,原因倒不是他脸上无疤,而是他的身分,如此一来自己便不必忧心女儿远嫁他乡。
身处药行后院的陈紫萁并不知道前院所发生的一切,直到张景皓到来。
比起张景皓的真实身分,更让陈紫萁吃惊的是他那张完好无缺的左脸。
凝视着他英俊不凡的面容,她只觉熟悉中又带着几分陌生感。
“对不起。”张景皓深情地回视着她,见她惊讶地瞪视着自己的左脸,心里有歉意,莫名还有几分小得意。
陈紫萁瞧着他脸上掩不住的得意之色,故作生气地撇过头,不再看他。
“对不起,紫萁,之所以没告诉你,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张景皓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将她的头转过来。
“哼哼,的确是个大惊喜。”陈紫萁瞋他一眼,手却忍不住轻轻抚上他因长年不见阳光而显得苍白的左脸,“只要没伤没疤,就算被你欺骗一辈子,我也甘愿。”
张景皓心下感动,一把将她搂进怀中,“谢谢。”
自寿宴那日张景皓揭开身分后,第二日就搬回张家居住。
当年张家在过继张景轩时便曾言明,若是有一日孙子张景皓活着回来了,就支付张景轩父母一笔银子做补偿。
虽然之前张景轩的父母贪图汪建业的银子,上门威逼,但张老太爷却是真心疼爱张景轩,也很感谢他这几年的陪伴,于是除了支付一笔银子外,也承诺今后他上学的一切费用都由自己来出。
随后张老太爷与族中长老开祠堂祭祖,感谢祖先们保佑孙儿张景皓平安归来。
当年虽没找着张景皓的屍首,但在大家看来只怕他凶多吉少,张老太爷心里虽也明白,但仍坚持不给孙子设立灵位。
张景皓祭拜完先祖后,来到母亲灵位前,脑中不禁浮现当年母亲倒在火海的画面,心里如刀绞般疼痛不已。
张老太爷瞧着孙儿瞬间苍白的脸色,忙上前握住他的手,“孩子,都过去了,若是你母亲泉下有知,见你平安归来,相信她一定能含笑九泉。”
张景皓回握着祖父的手,点了点头。
与他们不同,汪建业的日子可惨澹了,原本他在杭州的名声就不好,当日他虽不承认自己谋害张家儿媳,但公道自在人心,茶楼酒馆无处不在议论他,弄到后来,汪家仆人到外面买菜都差点儿买不着。
之后,汪建业终于将城中所有药铺关闭,并挂牌出售。
张景皓只收回当年汪建业从张家收购的几家药铺,其他药铺由几家老药商分别购买。一切看似顺利,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张景皓正在张家最大的一间药铺整理旧帐,便见陈轩急匆匆赶来。
“主子,不好了,我刚收到负责跟踪汪建业的暗卫传来急信,说汪建业到达苏州,进入自家药铺后就再没出来,当他们察觉不对,带着人冲进药铺查找,才发现药铺内设有密道。等他们赶去码头,才得知汪建业早已坐船离开,去向不明。”
听完他的话,张景皓没有半点吃惊,“不用着急,我早料到他去苏州处理药铺只是个幌子,至于他的去向,并不难猜,一定是京城。”
“主子如何确定汪建业是去了京城?”见他一脸淡然,陈轩慌乱的心也跟着镇定下来。“你可记得祖父寿宴前一日,汪建业突然向众药商放出消息说我是京城某大药商派来掌控杭州药行的?虽然他没指名道姓说出是哪位大药商,但我觉得他指的便是京城最大的药商王家。
“我虽没查出他们两人来往的痕迹,但如果张院判上回传给我的那个消息无误,那我父亲的死只怕不是意外,为了验证这个猜测,寿宴那日我才会故意放走汪建业。你现在立即传信给暗卫,让他带着人直接去京城,重点监视那王药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