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马镇方做后盾,赵宇庆放心大胆地回到娘家与父亲商量。
赵毓秀的身子已渐渐转好,也偶尔要几个较为信任的掌柜到府里呈报各家店铺行号的近况,他自方掌柜口中知道不少关于宇庆的事,十分惊讶。
一开始只觉得是因为马镇方在后面帮着,但在她返回娘家跟他提到挂牌之事并详细说明她的计划后,他便发现这个女儿比他以为可以仰赖的儿子还要有本事、有能耐。
他一口答应让她于东二街挂上繁锦贰馆的牌匾,正式营业。
就这样,赵宇庆开始了她自己的事业。
她以“业绩分红制度”鼓励底下的伙计及工班们为布行开拓客源,也就是他们可以在工作之余跑跑业务,若成功取得订单,便以订单总数的一成为奖金回馈。
除了卖布制成品,赵宇庆还开发所谓的材料包来贩卖。
她有这个想法是因为曾有位姑娘前来挑选荷包想送给心仪的男子,虽然她很想自己动手缝制,但因为赵宇庆的布制品都是由她设计打版,样式特别,版型制作上也有些困难,姑娘于是作罢。
赵宇庆为了满足这些有特殊需求的客人,于是开发了材料包,还可让客人挑选喜欢的布料。材料包一上市,便成了许多年轻女子抢购的商品。
她的作品设计成功地抓住了人们的喜好,以吉祥如意为发想,设计出各种名字及外观都有好意头的包款。例如柿柿如意手提袋、五福临门袋之类的款式,一放在架上便深获好评,抢购一空。
一个月的时间,繁锦贰馆已成了刺桐城的名店,客人也以女性居多。
这天午后,她在店里招呼两名买材料包的姑娘。这两位姑娘都是未出阁的姑娘,想给心上人缝制一只随身的袋子。
这个小型公事袋是她最近刚上架的,可以斜背亦可手提,十分新颖方便。
她正给两位姑娘解说之时,瞥见有两名女子款款步进店内。
其中一位紫衫姑娘实在长得太美了,教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秋英见客人来了,立刻上前招呼。
两位姑娘这儿瞧瞧,那儿看看,似乎还没有什么入眼之物。
过了一会儿,赵宇庆搞定两名客人,让柜台给她们结完账,她便过去接手。
“希望秋英没怠慢二位姑娘……”她说话的同时,一边观察着眼前的两位姑娘,她很快就确定她们是主仆关系。
“不,她介绍得很好。”貌美如花的紫衫姑娘嫣然一笑。
“不知二位姑娘想寻什么?”她问。
紫衫姑娘从袖中取出一只荷包,“这个。”
赵宇庆一眼就认出那只荷包,那是她亲手给马镇方缝的,仅此一个。
她心头一撼,有几秒钟的时间感觉自己吸不到气。
为什么她缝给马镇方的荷包会在这位姑娘手里?她是谁?
“这是一个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男人送给我的礼物。”紫衫姑娘眼底满是喜悦,“听说繁锦贰馆这儿有卖材料,我也想亲手缝一个送他。”
对她来说非常重要的男人?这荷包是马镇方给她的?还是马镇方转送他人,那个“他人”才是她最重要的男人?
在她对马镇方动情之前,她是不会在意也不会纠结的,可现在,她很在乎,在乎得快不能呼吸了。
“大家都说赵老板你眼光独到,不如你帮我挑个色吧!”紫衫姑娘说道。
“承蒙姑娘不嫌弃。”她从不让情绪影响自己在工作上的表现,“不知那位爷儿对颜色有什么喜好或偏爱?在哪儿高就?性情偏静或动?”
紫衫姑娘淡淡一笑,那看似温和的脸上却有着一双隐含着侵略的冷眸。
“他是海商,喜欢靛蓝色,性情的话……”她想了一下,两只明媚动人的眸子笑视着她,“他是狼一般的男人。”
闻言,赵宇庆心头又是一震。她所形容的……不就是马镇方吗?
“不知以赵老板之见,该帮我男人挑选什么样的布色及花样呢?”
迎上对方带着侵略的目光,赵宇庆突然间明白了什么。
若这紫衫姑娘的男人就是马镇方,那么她应该知道马镇方是有妻室的,也绝对不会不知道马镇方的妻子如今便是繁锦贰馆的店老板。
马镇方何许人也,在这刺桐城里谁人不知晓他、不知晓他的妻子是谁。
假使这姑娘的男人真是马镇方,那么她今天便是侵门踏户来寻衅的。
她赵宇庆可是连狼都不怕的女人,岂会怕了这只狐狸?
目光一凝,她直视着紫衫姑娘,唇角勾起一抹沉静的微笑,“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见她神情一变,整个人更加精明干练起来,紫衫姑娘微微一怔。
但显然,这位也是见多了风浪的女子,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奴家无姓,名叫露湖,是逍遥楼的倌人。”她说。
赵宇庆恍然。原来这位美艳动人的姑娘就是跟马镇方相好的那位红倌露湖,也就是在她跟马镇方成亲那天与宴的姑娘之一。
马镇方不在府里的那些日子,都是在她那里留宿,都是跟她在一起,都是……
赵宇庆暗自深吸一口气,沉淀着有点激动的情绪。
很快地,她冷静下来,不卑不亢、不疾不徐地道:“原来是露湖姑娘,我与官人成亲那晚,据说姑娘也是座上佳宾之一。”
她的反应教露湖一怔,有点惊疑地看着她。
过去总是隔三差五便到逍遥楼找她,甚至过夜留宿的马镇方,自从成亲后不只不曾与她有过肌肤之亲,甚至也鲜少在她香闺里留宿了。
最后一次见他,是在他听到他妻子出事那天,之后,他未再寻她。
这期间他是去过马交没错,但自马交回来也已月余,却一次都不曾到过逍遥楼,也不曾让人捎个口信来。
她虽是青楼女子,却也是有自尊的,自然不愿主动探问他的消息或是登门探访,可她心里憋屈不甘,她感觉得到马镇方的心已经被谁给攫住了。
这些时日,她听闻马镇方的妻子在东二街开了家店,做得有声有色。她所设计的那些布置品的花样款式,深受众家女子的喜爱,尤其是那丽妍袋,在逍遥楼里可说是十人之中便有七、八个买过。
马镇方娶她的时候,明明是那么的轻贱她,甚至在新婚之夜便丢下她夜宿逍遥楼。
谁都拴不住的狼,竟伏在这被视如货品般嫁到马家的女子罗裙之下?
这赵宇庆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又究竟有着什么样的能耐?
马镇方给不了她的心,为何终究给了这个曾经遭他低看、视如牛马般的女子?
“夫人真是好厉害,居然面不改色。”露湖沉静一笑。
赵宇庆直视着她,“姑娘也不容易,居然侵门踏户寻上门来了。”
露湖心头一震,顿时哑然。
“这只荷包是我缝给官人的,如今却在姑娘手中,想必姑娘对我官人而言,有着某种价值跟地位。”她说。
闻言,露湖稍稍露出得意之情。
“不过……”赵宇庆紧接着又说:“官人过往是轻贱我的,我亲手缝的东西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贵重或珍惜之物,就算他随手送给街边的乞儿,我也不意外。”
露湖是聪明人,立刻听出她的弦外之音。
好个赵宇庆,居然拿她跟乞儿相比?看她年纪轻轻,还真不是个好拿捏的,话中夹枪带棍,就这么冷不防地倒打她一耙。
“马郎不是随随便便给了奴家的。”露湖故意在她面前称马镇方为马郎,以显示她跟马镇方的亲密,“当时我同马郎索得此物时,他可是思考了一会儿。”
马郎?真是刺耳。可赵宇庆七情不上面,依旧维持一贯的优雅冷静。
别开玩笑了!再怎样我可是正室大太太。她心里想着,战斗力瞬间飙高。
“他还思考了一会儿?”赵宇庆唇角一勾,“那想来当时我在他心里也不是没有位置的。”
露湖陡然一震,这才惊觉到自己已经露出败相,给了对方空子钻。
“就算是马郎在意之物,只要我开口了,他还是许了我。”她不能输,她可是在逍遥楼那种地方打了几年仗的女人,岂会输给这个养在深闺内院里、只会刺绣画画的千金小姐?
赵宇庆依旧维持着风度,脸上没有一丝的不悦,语气没有半点的急躁。
“我官人从商,从不做赔钱的生意。”她勾唇一笑,“想必姑娘对他,有着某种利用价值吧?”
这一耙可是狠狠地敲得露湖满头血了。
是,自马镇方成了她的入幕之宾后,她一直在帮马镇方探查他要的消息,他们是银货两讫的关系。虽然她从来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她知道……她所打探到的事情对他而言,都是重要的。
她以为自己是不同的,可马镇方却从来不给她承诺、不给她希望,她能得到的就是当他过来的那段时间。他总要她不要奢求,要不到的东西就别要……
到头来,她什么都不是。
还以为来到这儿能借着踩低赵宇庆而得到一丝的安慰,没想到反倒被赵宇庆给踩到泥淖里,灰头土脸,狼狈至极。
她真是小觑赵宇庆了。
“露湖姑娘今日寻来,应也不是为了要买什么,不知你是否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了?”赵宇庆语气客气和缓却也意有所指。
露湖柳眉一蹙,羞愧又懊恼地说:“奴家真是小觑夫人了。”说着,她将荷包递给赵宇庆。
赵宇庆看着她手上的荷包,淡然一笑,然后直视着她,“姑娘还是留下吧,那是你的报酬,不是吗?”
“什……”露湖陡地瞪大眼睛,羞恼出声,“夫人真是欺人太甚!”
赵宇庆笑意一敛,“露湖姑娘存心登门给我难堪,这是恶人先告状?”
“你……”露湖顿时语塞。
这时,一道高大的身影自门外走了进来,赵宇庆一瞥眼,发现竟是马镇方。
马镇方自露湖身后伸出手,一把拿走她手中的荷包。
露湖一惊,转头发现是他,脸色丕变,“马……马爷?”
马镇方看着手里那崭新的荷包,淡淡地道:“当初你说缺荷包使,我才给了你,如今看着你也没用,就还我吧!”
露湖浑身发抖,就连嘴唇都颤得厉害。她不只是怕,还觉得气怒。
马镇方脸上觑不出任何情绪,无惊亦无怒。他看着露湖的小婢女,“你家姑娘看着是乏了,赶紧陪她回去歇着吧。”
小婢女年纪虽轻,却是很懂得察言观色的。
“是。”她上前挽着露湖的手,“姑娘,咱们先回去歇着吧。”
露湖眼底迸射出不甘心的锐芒,却是敢怒不敢言,气恨地瞪了马镇方一眼,她便领着婢女离去了。
她们主仆俩前脚一走,赵宇庆便头也不回地往后面走去。
马镇方看在眼里,心里都明白。
一旁的文成低声说:“马爷还不赶紧去哄哄夫人?”
马镇方斜瞪他一记,一脸“你少多事”的表情,可一个转身便也跟了进去。
赵宇庆走进自己的房间,还没坐下,马镇方便跟在后头进来,还带上了门。
她故作无事地在桌前坐下,然后随手捞起桌上的几块布料装忙。
马镇方走过来,拉了张凳子在她对面坐下。
他唇角悬着一抹笑,闲闲地问:“生气了?”
她瞧都不瞧他一眼,“生气什么?我忙着,没时间生气。”
“没想到她会上门来吧?”
他真没想到露湖会到繁锦贰馆来找事,更让他意外的是宇庆的反应,她吃醋的样子……太惹人爱了。
是呀,他越来越无法自拔地爱着她了,可越是爱,他就越是害怕。
明明害怕,却还要去摘的果子……会是甜的?酸的?还是苦的?
“我不知道她会来……”他解释一般的说。
“知道她会来,你又能怎样?”她抬起头,没好气地质问他。
她终究是按捺不住了,两只眼睛像是要喷火似的看着他。
“你要我怎样?”他兴味地一笑,“总不至于要我抽她一耳光吧?”
“什……”她一时语塞。
“你不是早就知道她的存在?”他问:“先前我经常在她那里留宿,你不可能不知道吧?”
他知道他说这些话根本是火上添油,可他忍不住想对她使坏,瞧瞧她有多在意。
她用力丢下手里的布,气呼呼地道:“宠妾灭妻都已然是大忌,更何况她是一个外室,可以上门来找我碴吗?”
“她不是外室。”他好整以暇地更正。
“若连外室都不是,还能如此猖狂嚣张,不就是你给的鸡毛!”
他微顿,两只眼睛定定地、弯弯地看着她,“你刚才还那么温良沉静,怎么转个身就变身夜叉了?”
“你……”她就快七窍生烟了,他还说风凉话呢!
“我已经许久不曾去过逍遥楼了。”他淡淡说了一句。
“你是想说你已经改过自新,不再流连在那些莺莺燕燕之中?”她气得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其实我根本不在意!横竖我就是你买来的,你轻贱我,大家都知道!”
听着,他浓眉一蹙,“现在还觉得我轻贱你?我岂不是太冤?”
被他这么一堵,她顿时无言以对。
也是,在他帮了她这么多忙之后,还给他按上这个罪名,那绝对是冤枉他了。
可是只要一想到露湖刚才说的那些话,她心里就沸腾。
“那你……你刚才总得说点什么或是做点什么的……”她就是不甘心,就是气结,“你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还那么体贴的说什么你家姑娘乏了,先陪她回去歇着……”
她表情丰富地学着他刚才说的话,然后瞋瞪着他。
“你都教训过她了,我还需要说什么吗?”他似笑非笑地反问。
“我……咦?”她陡地一怔,狐疑地看着他。
“你跟她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他说。
她秀眉一拧,“你……该不是一直在外面吧?”
“也没一直,大概就是从你跟她说想来你当时在我心里也是有位置开始吧?”他眼底黠光一闪,“你都打得她满头血了,还需要我帮你?”
“你就那么隔山观虎斗?”她霍地起身,绕过桌子,来到他面前,气呼呼地看着他,“看着两个女人为你唇枪舌剑,你很得意吧?瞧你笑得一脸灿烂……”
“我笑是因为……”他黑眸一凝,“你吃醋。”
闻言,她羞恼地反驳,“我不是吃醋!”
“那么是吃了炮?”他促狭地说。
看他那张笑得可恶却又好看的脸,她涨红着脸,忍不住抡起粉拳向他袭去,手未打中目标,已教他在半空中拦截。
他攫住她的手,她本能地想挣开,一个重心不稳,一坐在他腿上,像是落网的鱼般逃不掉了。
他劲臂一箍,自她身后环住了她。她惊羞得满脸通红,整个人从头到脚轰地一声发烫。
有一瞬,她的脑子不能思考,只有一片甜香的雾蒙蒙。
“你要的,我都给你了。”他将唇贴近她的耳边,“我要的,你还没给我。”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充满着磁性。她不由得身子一抖,浑身上下开始了一种无法形容的酥麻。
“我可没忘,也不是不想,只是每天看见你忙得晕头转向,这才暂且放过你……”
自他从马交回到刺桐之后,他们就一直同处一室。
这一个多月来,他当然不只一次表示想对她动手动脚,进行夫妻间交流的意思。他从来都不掩饰自己的心思,但在她未同意前,他还是压抑着保持君子风度。
其实她没有不想给,只是他之前受了重伤,她认为他不宜从事激烈运动而婉拒他。
等他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却又碰上她店里事忙,每天回到家都是累得沐浴洗漱后,头一沾到枕头就呼呼大睡……
说来,他们成亲都大半年了,虽然她还是常常感觉得到他在他们之间筑起了一道墙,但她发现……就算她偶尔翻过墙闹腾他,他也不气不恼了。
而她呢,一开始只是认命背锅,没想到却渐渐被他那特殊的气质给吸引,甚至不自觉地对他产生了情愫及渴望……
这半年里,他们之间真的起了很大的变化呢,但,他爱她了吗?他从来没给过她任何确切的答案……
她默默地抓住他环抱自己的手,感觉到他那强而有力的双手微微地颤了一下。
“我随时都可以给你……但,你爱我了吗?”
马镇方心头一震,却依然不语。
“我希望你是爱我的。”她说:“因为我已经找不到任何你不爱我的理由。”
“重要吗?”他终于开口,却是无情无绪地,“你我都已经拜堂成亲,爱或不爱重要吗?”
“当然重要。”她的语气听来有点任性,“没有爱,就像是买卖了,虽然我知道一开始也只是买卖,但是……”
话未说完,马镇方将她整个人往侧边转,一手扣住她的颈后,一手捧着她的脸,然后毫无预警地吻住她的唇。
她先是吓得瞪大眼睛,但只消一会儿,便沉陷在他温柔的攻势里。
他从来没对她说过爱,可是此时此刻,她在他的吻里感受到真真切切的爱。
他还在挣扎什么呢?他心里的那扇门、那道墙、那个魔……总有一天她要移除它们。
不知过了多久,他放开了她,小房间里弥漫着甜腻的气息,熏得她满脸娇羞通红……
“所以你跟她已经有段时间没见面了?也没……碰她?”她疑怯地问,眼底有着醋意。
“其实我在外过夜时,不见得都在逍遥楼,就算是,也没碰过露湖或任何一个女子。”他说。
她噘着嘴,“谁信啊?”
“难道要我指天起誓?”他勾唇一笑,“露湖是逍遥楼的头牌,接触的客人非富即贵,我收拢她是需要她帮我打探一些消息。”
“咦?”她一怔,“她是你的细作?”
“也不算。”他说。
“可我看着……她对你不只是那样……”她盯着他,“你这样不是很伤她的心吗?”
“一开始就告诉她不能要,我也给了足够的报酬,是再单纯不过的买卖关系。”
这话听着没什么毛病,她是没什么好纠结的。她很清楚自己身处在什么样的境地里,二十一世纪的那套标准在这里并不适用。
“不说她了。”他结束了关于露湖的话题,从腰间拿出几张对折的单子交给她。
她一脸狐疑地看着他,然后将单子摊开一看。
“书袋两百只、柿柿如意包两百个、丽妍袋三百……”她陡地瞪大眼睛,“这是订单吗?”
他点头,“几位来自西北及东北的客商下的订单。”
“你……你帮我拉客户?”她难以置信。
他勾唇一笑,“不是帮你,是为了我自己。你生意不好,怎么还我钱?我是商人,可不做血本无归的生意。”
赵宇庆感动得眼眶泛着泪光,两片唇瓣拉成欢喜的弧线。
“你这人也挺容易打发,刚才还因为露湖而气得七窍生烟呢!”他语带促狭,“听见有钱赚,眼睛亮了,嘴巴也咧开了?”
她对于他的嘲笑不以为意,伸出双臂便紧紧地勾抱住他的脖子,然后献上自己热情又感激的一吻。
她的主动总让他露出惊羞的神情,总暖着他的心,但只要一想到马赵两家的恩怨,他又……
半年有余了,他若想要她,岂有要不到的道理?
那么,为何至今他还压抑着不曾占有过她?
看着眼前这么眼睛泛着泪光,边哭边笑的小傻瓜,他明白了——
他舍不得。
他珍惜着她,他不愿意伤害她。她说她已经爱上他,她说她……希望他也爱她。
他爱她,但还无法毫无罣碍的爱她、拥有她。
至少,目前还办不到。有些事,他得弄得更清楚、更明白,不余半点遗憾……
为什么那个人回到刺桐至今,还不曾探访过赵毓秀?
是因为他们一点干系都没有?还是因为牵连甚深,反倒特别的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