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玉偷香 第十五章 只余温暖甘甜(1)
作者:雷恩那

苏仰娴撩裙冲出去时,仅来得及望见雍家马车的车尾巴。

策马跟在马车边的元叔频频回首看,见她终于挤出“风海云鹤楼”,元叔表情一松,从马背上略弯身、透过车窗知会里边的人,且似乎说了很多。

但,马车并未停下。

于是隔着一段距离,元叔冲着她又招手又挤眉弄眼,嘴巴的动作动得好大,像对她无声大嚷——

快跟来!拜托!

要啊,她很想跟上啊,但要她跟上,马车却停也不肯停,看来……坐在车厢内的某位大爷当真气得不轻。

“小姐甭怕,虽比不上人家车美马壮,咱们自家也是有小马车的。”川叔把马车赶了过来。今早他不仅送自家小姐过来,还把老伴也一块儿载来,小姐跟南天宣家的人斗玉,这般盛事夫妻俩岂能错过!

看小姐大杀四方,把对方斗到哑口无言、热汗直流,内心正大呼痛快之际,全没料到宣家老太爷竟当场提亲!

“小姐,快上来啊!”川婶撩开车帘子,拉了苏仰娴一把。  

马车一动,川婶忍不住开骂。“那宣老太爷脑子使得好快,见斗玉斗输咱们,那把什么……什么家传的琢玉刀是拿不回去了,竟立刻想娶小姐过门,亏他想得出!老不修,太不要脸了!”

前头赶车的川叔连忙岀声订正。“不是老人家要娶,人家是替自个儿儿孙们提亲,还要把南天流派的家主位子传给小姐呢,唔,是说这位宣老太爷好生奇怪,真让人毛骨悚然啊!”

川婶皱眉再骂。“当家主哪里好啊?谁知道他南天流派是个什么坑?随随便便就想推人跳坑,有他这样坑人的吗?莫名其妙闹这一场,害小姐被人冷落,瞧,还都成啥样子,竟还得追在人家后头跑?”

说到这个,川叔就有意见了。“咱瞧雍家大爷挺好啊,之前小姐唔……就那样,成天懒得理谁,他不也追来家里,这会儿换小姐追过去,公平啊。”

“提什么公平?当大爷的就该多让让姑娘家,雍家大爷也真是,调头就走,脸色坏成那样,就不能等等吗?”

川叔禁不住又回了几句,川婶仍然念不停,那些话苏仰娴完全是左耳进、右耳出,没有心思多想,只觉马车轮子碌碌滚动,把她一颗心颠得直颤。

约莫过了两刻钟,自家小马车终于赶到西大街雍家别业前。

苏仰娴跳下马车后立时吩咐川叔川婶先回东大街,用不着等她,揉揉额角,还想着交代其他事项时,双青忽从里边冲出来,见到她都要哭了。

“姑娘,苏姑娘,苏大姑娘,咱的姑女乃女乃,您终于来了呀!”  

结果就是一团混乱,她不由分说就被拉进雍家别业,再直接送往含蕴楼。

双青退得好快。

把她递送到目的地之后,她甫回眸,那少年都不知跑哪里去,令她在含蕴楼外的造景小池边傻站了好一阵子。

脚步突然踌躇了,此际心跳得好快,热气从肤孔渗出,实是近君情怯。

但想想他为她所做的,她怎能不主动走向他?怎能不去到他的身边?

深深呼吸吐纳,鼓起勇气,她踏进含蕴楼内,就见那一道在她心田落地生根的清俊身影,背对着她立在那土抉已雕琢岀形体的镇宅玉石前。

雍绍白是听岀她的脚步声了,但他没有转身,紧绷的肩背因她的到来而些微放松。

他适才在“风海云鹤楼”二话不说、拂袖便走,真走掉了又觉后悔,宣老太爷当众替族中子弟向她提亲,他就该不管不顾当众抢姑娘才是!

他是蠢蛋才走,若她不追来,他八成会气到呕血,他不好受,也绝不让那姑娘好受,他定然要把她、把她……

要把姑娘家怎样,他不及想清楚,因为姑娘家柔软的身子突然贴上他的背,她跑了来,从他身后将他抱住,整个人贴紧他。

“雍绍白,我斗玉斗赢了,你、你雍大爷再怎么大爷,都是我的了,是要跟着我的。”她一条细臂搂他的腰,小手在他月复脐上,另一条手臂抱得略高,柔荑压在他的左胸。

雍绍白深觉她就是故意的,想探探他的心跳瞬间能冲跳到多快。

他抓下她的手,转身面对她,见她瓜子脸红扑扑,眸光若涨,心头火顿时小了些,却还是恶狠狠道——

“别忘记,你也是我的,也是要跟着我的。即便哪天镇宅玉石雕琢完成,我的伤指仍迟迟没有大好的话,你就必须一直来还这个债,而我的手指好没好,不是你说了算,是我,我说没好就是没,你别想……唔……嗯……”要姑娘家别想怎样,他也不及说清,因为张着水汪汪大眼睛直望着他不放的姑娘突然“恶向胆边生”,踮起脚尖、揽下他的颈,重重吻住他的嘴。

雍绍白略吃惊般哼哼两声,立刻反击。

他一掌压着她的后脑杓,一袖缠紧她的素腰,仗着肩宽胸厚、人高力足,硬将她箍抱得足尖微微离地。

苏仰娴是下定决心了,就是要很“生猛”地亲吻这个男人,想让他明白,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认真,她待他一样好认真、好认真。

于是唇舌缠绵,乱到毫无章法,她攀紧他的宽肩和硬颈,嗅食他的气息。

她不知道自己在掉泪,是他的大掌改而摩挲她的湿颊,如以往那样一次次为她拭去满面湿意,她才意会到。

“为何哭?”雍绍白仍有气,忍不住曲起两指轻夹她泛红的鼻头一记。“是你先扑上来撒野的。”  

她摇摇头,握住他的手,忍住哽咽道:“我好怕……怕把你输掉……”

他表情先是愣了愣,嘴角微乎其微一扬。“还知道害怕,很好。”

苏仰娴又道:“你那天来家里找我,跟我说的那些话,我都听明白了。你、你骂我骂得很对,我就是被师父和师哥们宠娇了,但雍大爷你……你也很欠骂。”

“嗯?”雍绍白美目细眯,抱着她的同时,一手又探到她背后握住她的长发,这姿态充满占有欲,绝不让她逃。

不把话讲清楚,别想跑。

但不打紧,苏仰娴今儿个追进含蕴楼内,就是来把话撂个清楚明白的。

她一指轻戳他左胸,开骂了——

“你说你再认真不过,还说要让我明白,结果你毫无预警把自己拿出去当红彩,还要把手中这一套大作给出去,你怎么可以这样?如果如果今日斗玉的结果是我输了,你要我怎么办?雍绍白,若我输,把你输给别人,把对我俩而言别具深意的镇宅玉石输掉,我一定会哭死,一定会,你信不信?”轻戳男人胸膛的手抡成粉拳,槌了他两记。

雍绍白被槌得心情变舒坦,火气快要灭光光。

他的唇落在她额面上、语气嘶哑。“我就是要你去抢去争、去斗去夺,我就是要你为了我不得不那么做,你若把我输掉,我想……在把你自个儿哭死之前,你一定会想尽办法把我夺回去。”略顿,嗓音更幽柔,“我就是要你心心念念,永远放不开我。”

苏仰娴听得心中发痛,和泪轻嚷。“你干什么这样?”

他稍稍将她推开,要她看清楚他。

“阿妞,我就是这样。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他大爷完全就是一副“货既送出、概不退换”兼“死猪不怕滚水烫”的姿态。

“我要、我要啊!”苏仰娴边哭边扑抱他,泪颜紧抵着他的颈窝。“雍绍白,我要你,我对你亦是无比心悦,爱之慕之……我是很喜爱、很喜爱你的啊……”

直到此时此际,雍绍白心头那把火气终于“滋——”一声被完全浇熄。

他不气了,漂亮嘴角翘起,眉淡淡飞挑,甚是得意。

“我自是知道阿妞是极喜爱我的,要不,岂会拿自己去赌?”

瞧瞧,给了他大爷三分颜色,他就开染坊了。

苏伈娴悄悄咧嘴一笑,觉得一颗心既泛着疼,也甘甜得很,心疼是因为他的情意,那些情,总掩藏在许多事情背后,当她追随着他一路来到现在,才深深明白,他一直照看着她,在她最痛苦难过之际,是他放段来到她身边,为她做那么多。

他让她想变得更好。  

她想追上他,与他并肩齐行。

闭起眸,交颈相依偎,两人都静静品味着这一番两心相属的甜蜜滋味,苏仰娴却是记起什么,忽地抬起头,神情迷惑。

“那个……那个宣老太爷的提亲……他为何要那样?是不是跟那一座翡翠玉摆饰有关?说玉说到最后,你与宣老太爷都不太对劲儿了,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情投意合,情心火热,雍绍白原本都把这件事抛诸脑后了,此时一听,牙关发紧,英俊面庞不禁有些扭曲。

“你所说,那小亭里的观音右掌生莲,左手指心,生莲在心,莲生于心,你还说,那座雕满三十三尊观音的摆饰不求佛道,只求莲心。”他抿抿唇,目光深邃。“莲心二字,正是先祖母的名讳。”

苏仰娴闻言惊呼了声,脑中电光石火一闪。

“……我明白了。”她语调似叹。“我知道那座翡翠玉摆饰是出自哪位治玉者之手了,那三十三尊观音的模样啊……”

雍绍白道:“第三局『说玉』需用上的玉件我事先并未过问,其他『公断人』看过之后亦都认可,却未料到是出自宣老太爷之手。”

“那他是将心田里的那一朵花化成观音的面容,不求佛道,只求莲心。”苏仰娴忽觉喉头有些发堵。“那个在他心里的人儿,无关岁月流逝,不干世事变迁,依然是如山一般葱茏,水一般澄澈。”  

他听着心头亦是一动,蓦地腰身又被她搂紧,搂得好紧。

她低声道:“雍绍白,你是我心田里的那一朵花,今生我是求到你了,我好欢喜、好欢喜……”终是不会像宣老太爷那般,为着年少岁月里开出的那一朵莲,因求之不能得,一生怅惘。

雍绍白与她心意相通,自是明白她的欢喜为何。

他不仅仅心头悸动,浑身更是颤麻不已,颤到脑壳儿都发麻了。

倏地,他探臂将她重重扣进怀里,狠到几乎想把她捺进自己的血肉中。

无比心悦,爱之慕之啊……

两情相悦的一双人得以走进彼此怀里,许一个长相守,何其幸运!

他长目微烫,低头去寻她的唇,温柔缠绵着。

抵着她软女敕小嘴,他呢喃如歌——

“能被阿妞求得,我亦好生欢喜……生欢喜……”

一个月后。

一小队送嫁队伍走出帝京城门约莫一里路,之前走在城里大街上,吹得热热闹闹的唢呐突然就不吹了,反正热闹是做给别人瞧的,此时官道上越走人越少,使劲儿张扬只是累了自己,总归还得赶路,保持体力才是正道。

想想,这新娘子也是可怜,娘家在京里也是有头有脸的,怎么出嫁时,身边除了一个小鬟跟着,娘家那边连个亲人也没跟来护送?

要不然,相送个十几二十里也算诚意,但是啊但是,真真没有,除那小丫鬟外,就是他们这一小队拿银子办事的送亲团了。

结果送亲队伍走到城郊十里外的长亭时,竟被一队人马给拦将下来。

在这秋末冬初的冷天里,建在丘陵线上的小小长亭有人相候。

送亲团的人纳闷不已,本以为遇劫匪了,瞧着又不像,倒是小红轿里的新嫁娘在听到动静后掀帘一看,沉吟不过几息便落了轿,笔直朝长亭步去。

亭内,苏仰娴茕茕独立,丽眸瞬也不瞬直盯着朝她走来、一身嫁衣的明芷兰。

在历经了丧父之痛、挚友之叛,以及与南天宣氏的斗玉,心境经过了几番起伏淬炼的苏仰娴终于逮住这个机会,在明芷兰即将出嫁之际与她说上一会儿话。  

只是当明芷兰踏进长亭,来到她面前,她却也不知该说什么。

那是张极憔悴的脸,即便用了胭脂水粉也掩不去眉眸间的郁色,然后是对方过分清减的身形,彷佛被这丘陵上的风一带,眨眼间便要随风逝去。

“苏大姑娘虽一身孝服在身,可气色挺好啊,脸蛋娇女敕丰腴,看来是被雍家家主喂养得挺美。”明芷兰勾唇冷笑,已不复以往温驯婉约的模样。

苏仰娴一愣,瞳底清光未变,努力持平声嗓——

“既然曾相往一场,还曾经亲如姊妹,你出嫁大喜,理当要来送送你。”

“我出嫁大喜?大喜?”明芷兰表情狰狞,语气尖锐,“你可知我嫁的人是谁?是阳县的大地主啊,我爹欠了对方三万银元的债无法还出,干脆把我拿去抵债,仰娴,你听明白了吗?我是被拿去抵债的,那位大地主都年近古稀了,膝下无子,一门心思就想求个子,也不知打哪儿听说,说……说我能生,是多子多孙的命数,所以他不要我爹还钱,他就要我帮他生儿子呢。哈哈……哈哈……”边笑,眼泪滚了出来。

既是东大街上发生的事,苏仰娴当然听说了。

“你也不用在那儿猫哭耗子假慈悲,”明芷兰受不了她怜悯的眸光,恨恨又道:“在短短一个月内能把我『明玉堂』逼入这般捉襟见肘的境地,你以为有谁能办到?这一切若没有雍家家主在背后搞鬼,我『明玉堂』也不会接连丢掉大批订单,更不会每每出队运货就连连遭劫,那男人就是想替你岀气啊!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明明都要代父还债,你爹就能替你摊上那样好的,而我爹……我爹……他把我嫁给一个比他还老的人……”

苏仰娴忍住那股心痛,字字轻语。“芷兰,你可以不嫁。”

明芷兰眉心拧起,眸中尽是戒备,“不嫁?我不嫁还能干什么?”

“你可以逃婚。若你想逃,我能助你,我可以帮你备上一笔盘缠,足够你在异地生活两、三年,届时风平浪静了,你若愿回帝京,再回来吧。”

明芷兰死死瞪着她,好一会儿才挤出声音——

“给我一笔盘缠?足够两、三年生活的盘缠?你哪来那么多钱?”

苏仰娴不答,仅问:“要不要?就你一句话。”

“哈哈,哈哈,我知道了,原来又是雍绍白搞的花样吗?”明芷兰皮笑肉不笑。“你们想害我,假装好意劝我逃婚,其实想害我,我逃不掉的,我只能嫁给那样……那样的人,我逃不掉!”

“兰儿!”苏仰娴蓦地唤她小名,神态凛然。“我是真心想帮你。”

明芷兰陡地厉瞪,“可我已经信不过你。”

“为什么?”比瞪人苏仰娴一双清亮亮的眸子可从未输过。“为什么信不过我?因为你自个儿心虚了,是不?你所干出的事,以为不关乎刑律,但在道德良知上,你也过不了自己那关,所以心虚了,是也不是?”

被连声质问,明芷兰面色陡白,不禁往后退了两步。

见她说不出话,苏仰娴亦沉静下来,好一会儿才幽然再语——  

“我阿爹的事,我没想追究了,你与我之间的情谊,既然你已背弃,那今日再会,明白你的心思后我也能够放下了,是我让你不好受,但帝京流派的小四儿、帝京玉行的『女先生』,那样的我就是真的我,我就是那么张扬、那样理直气壮的活着,不管你难受不难受。”

略顿,她浅浅一笑。“我言尽于此了,芷兰,往后咱俩都活得自在些吧,希望能各得各的幸福。”

明芷兰紧抿的唇瓣微颤,彷佛欲要说些什么,最终却还是紧紧抿住。

她不发一语,转身就走,一身大红嫁衣的纤影在这秋末冬初、满目萧瑟的郊外显得格外凄迷突,红颜未老,一生已衰,岂有不惆怅心痛之理?

苏仰娴直到明芷兰弯身坐回软呢小轿,直到送亲队伍再次上路,越走越远了,她才扶着亭柱沉沉吐出胸中那一口气。

岂是不痛?

岂会不痛!

停在不远处的一辆双峦马车,有人推开车厢后头的雕花木格小窗,俐落跨下。

那人静静来到苏仰娴身后,将她喘得彷佛有些站不住的身子捞进怀里。  

“雍绍白……”苏仰娴低唤了声,随即在他怀里旋身,紧紧抱住男人的腰身。那样的力道、那样的依附,好像溺水者在湍急流水中终于攀住根浮木,他成了她的力量,唯一的支柱。

而此时,见自家家主跃下马车抱住姑娘家,然后又被姑娘家回身反抱,守在长亭外的元叔、双青以及一干随从们纷纷颇有默契地调开目光。

有些随从你瞧着我、我瞅着你,四目相接了,便咧咧嘴偷偷笑开。

家主心情好了,大伙儿日子就跟着好过,这阵子家主跟苏姑娘完全是蜜里调油、处处开花,让他们这群大小汉子也觉得日子过得颇滋润得意。

所以,不能妨碍到家主和姑娘家谈情说爱,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沉静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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